《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 序章 夜空下的机场灯光璀璨,尽管飞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虽然现在正值盛夏,但夏夜的晚风依然吹拂着人的脸颊,以至于完全不存在白天里的燥热,反而比白天更加喧嚣。 但有意思的是,一架月色般皎洁的纯白飞机此时就在喧嚣这中降临了机场。 各种各样的人员走来走去,显得很嘈杂。 “就这样回到银雪杉城了吗?”一个戴着黑丝礼帽的女人一边走下飞机,一边若有所思对他说,口气似乎还有些遗憾与不甘。 她身边的男人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事实不允许她再这样想。欧文,那个在他心里留下无数记忆和伤疤的人,被他狠心甩在另一座城市的困境之后,不管现在能不能回来,不管她有多爱,他都不能再让那个人成为他或她的羁绊。 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保护她,保护自己。 甚至,逼她背弃自己所爱的人。 “欧文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要你忘了他。”最后,他只是冷冷地竖了竖风衣的领子,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了机场。她紧随在他身后,不断凝视着他的背影。 这是一种挺难想象的动作。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欧文……她和他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两个人一出机场,就看见了一辆和夜空一样漆黑的跑车,赫然停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门口的广场上,格外引人注目。 “你还真是准备妥当啊。”她笑了笑,心里也明白了大半。 他没有也压根不想接她的话茬,只是打开了车门,“赶紧上车,晚上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做。” 她知晓他的心情,不再多说话,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他也马上坐上了驾驶座。随着一声引擎发动声,跑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各色建筑携带着的各色耀眼的灯光,让跑车内显得格外黑暗。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黑暗中,看着四周的各种夜景。 三年的时光飞逝已经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又熟悉;就在刚刚,她还心怀怨恨地想要嘲讽他、报复他,但现在,她却又渐渐觉得,世界那么大,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渺小…… 他,毕竟是他呀。 像往常一样,就算什么都不是,也总是淡淡地守在她身边。 …… “路易斯,”她沉默了很久,终于低低地开口,“带着我一起,好吗?” 但他依然保持着缄默,直至他们抵达一幢华美的城市别墅门前。 “如果你想,”他熄灭了引擎,“住在这里。” 他们的关系很复杂;可是,他们都彼此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最让人难以言喻的距离。 但这一次,他想打破模式了。 顺便提一下这座别墅,坐落在银雪杉城的市中心,且不说它恐怖的占地面积以及附属花园之类的东西,它给人的第一印象永远是那奇迹般的法式宫殿式装修,外围也巧妙地过渡了周围的复古风建筑。 但它的意义远不止在艺术上的具象凝结,无数神秘而奇异的记忆才是它真正的魅力。 它像是这座城市的童话。只是,现在这段时间,似乎很少有人知道它的真正主人是谁了。 怎么说呢?像一份等待着被人探寻的瑰宝。 路易斯和她最后一次踏进这幢别墅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当他打开大门时,引入眼帘的仍是原来的景象,尤其是那面嵌在墙中的镜子,她对它印象相当深刻。 “三楼右转第二间卧室,希望你还没有彻底忘记。”他没有怎么理睬定定地望着那面镜子的她,兀自拎着行李箱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不过,她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卧室门口。 “难道我没有说清楚右转第二间吗?”他刚刚换下衬衫,双臂怀抱在胸前,冷漠地看着她。 但是,彼此的心跳声,怎么可能掩得住得住。 “你说清楚了,”她走了进来,举起了他的还处在飞行模式的手机,“但是,我想,我们可能有点麻烦了。” 他接过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 “欧文,来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一章 唐纳斯中学 “尽管渴望光明,但有些人终究仍属于黑暗。——lk” 银雪杉城的名校唐纳斯中学的新学期开始了。 高二学生正在高而宽敞的礼堂大厅准备新生欢迎会,尽管有些人并不愿意。 “杰尔!”一个穿着条纹吊带背心的女生拍了拍一个大个子男孩的肩膀,“来把这些串好的彩灯挂上去。” “噢,天哪,桑迪。”奈杰尔一脸崩溃地接过那一箱子发光且叮当响的玩意儿,“真希望这是最后一箱。” “不见得哦。”桑迪指指身后,十来个女生还在马不停蹄地给整箱整箱的彩灯穿线,还有一个拎着单薄的书包的深褐色头发的女生直直地朝这里走来。 “新生吗?”奈杰尔奇怪地看着她。 桑迪过身去,那个女孩恰好停在了她跟前。 “哦,不好意思,”褐发女孩后退了一小步,“看来欢迎会还得有一段时间——请问,新生报到点在哪里?” “那座白色教学楼,一楼。”桑迪停了停,又问道:“在校门口执勤的帅哥没有告诉你吗?” “谢谢。但我并没有在校门口看到执勤学生。”她只是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礼堂大厅。 但是,桑迪的表情却不再轻松了。 “怎么?”杰尔刚挂好两盏彩灯,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新来的小姑娘惹着你了?说实话她看上去有些傲娇。” “不对,”桑迪喃喃着,突然颤了一下,“我想罗德尼出事了。” 校门口人声鼎沸。 桑迪缓慢而又奋力地挤过校门口拥挤的人群,极力寻找着罗德尼的身影。 现在是上午九点。桑迪身上很快就沾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显然她的心里比身体热得多。校门口和小广场人来人往,而且大都是高一新生。尽管罗德尼拥有六英尺多的可怕身高,但在人海中依然显得渺小。 她开始明白了摩肩接踵的感觉。 但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罗德尼! …… “需要什么帮忙吗,小姐?”桑迪从一个穿着黑衬衫的人身边挤过时,他突然问道。 “嗯?”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撩了一下贴在额头上的刘海。 好深邃的蓝瞳——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没想到她认真看他的第一印象会是这样。 “我想你应该是新生吧,”她说,“我是桑德拉。” “路易斯·克里斯特,幸会——”路易斯顿了一下,“你看上去在找人?” “罗德尼·特纳,穿着黑白t恤,和我一样的金发,褐瞳,带着执勤臂章。” “听上去他长得很帅啊。” “确实,”桑迪得意地笑了,“校草嘛。” “嗯,但,作为高一新生,我还是希望有人接班的——算了,废话不多说了,走吧。”他勾了勾嘴角,拉着桑迪向教学楼走去。 唐纳斯中学的教学楼是一幢巨大的白色建筑,共九层,有银雪杉城最出色的建筑设计师布莱恩·伯德亲自设计建造,很大气,而且不失厚重感。教学楼共有三个大门,一个面向校中心广场,一个面向办公大楼,另一个面向礼堂大厅。毫无疑问,路易斯和桑迪是从最后者走进来的。 “可以等我先去报到一下吗?”路易斯望着人来人往的报到点问道。 “当然,”桑迪轻松地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快去吧,‘校草接班人’,我就在附近走走看看。” 路易斯一脸“被你听出来了”的表情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抄着口袋向报到点走去。 桑迪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人群中,才准备走开。但是,她马上又看见了那个褐发女孩快步走了过来。 “我看见了一个大帅哥哦!”她拦住了桑迪。 “好吧,小姑娘,”桑迪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双手环抱在胸前,“你还有什么事情呢?” “麻烦你跟我来一趟美术教室,相信我,你会需要去的。” 美术教室在四楼,为了采光,布莱恩先生大手一挥,决定将墙壁全部拆除,全部改装成玻璃,并装上许多面可调控的镜子调节光线。 于是,它便获得了“光眼”的外号。 桑迪半信半疑地跟着褐发女孩进了电梯。说实话,她并不怎么相信那个女孩,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需要去美术教室,自己除了美术课和陪罗德尼画油画,几乎没怎么涉足它;而且她还惦念着路易斯,她本就不愿走的太远,担心路易斯找不到自己或和自己走散。 但那个女孩的话却有着某些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只是想跟着那个女孩上来看看。 只是想上来看看。她对自己说。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褐发女孩和桑迪走了出来,绕过了七折八弯的走廊,来到了美术教室门口。 褐发女孩轻轻地打开了教室门,随即的景象让桑迪目瞪口呆。 “罗德尼!” 美术教室是一间相当宽敞的教室,面积将近两百平米,素描区大大小小的石膏模型以及油画区花花绿绿的颜料桶一览无余。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实物展台,而光线一般都集中在这里。 展台上一般摆一些独具特色的静物,有时也站一些动物,更少时候,会有真人模特,一般是伊芙小姐,坐着或站着。 但今天,尽管没有画画的人,展台上却有一个人,不同于以往的坐姿或站姿,他全身笔直,毫无生气地躺着。 “天哪,罗德尼!”桑迪惊慌地冲过去,和褐发女孩合力将他抬了下来。 桑迪托着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但手臂上的一阵湿热让她不由得分了心。 “怎么会这样?”她奇怪地盯着他脖颈侧的那块血迹,大约有半个巴掌大。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周围凝着血块但仍淌着一些鲜血的伤口。 褐发女孩也注意到了伤口,也吃了一惊。很显然,她刚刚发现他时没有注意到这点。 “血流得太多,赶紧把他送到医务室吧。快,你带路。” 唐纳斯中学有一个系统的医务室,永远洒满了干干净净的纯白灯光,藏在教学楼一楼的东南角,宁静的像一片雪花。这里的医务主任是身材高挑的夏洛特小姐,总是喜欢喝纯红茶,读一些轻小说。 大多新生都已经报到完参加欢迎会去了,一楼的人少了很多,空荡荡的。 桑迪和褐发女孩抬着罗德尼,小心谨慎又步履匆匆地从由四楼到一楼的电梯里走出来。依然留在一楼的路易斯马上看见了他们,快步走了过去。 “总算找到你了,桑德拉,”他看了看罗德尼,又说,“看来你也找到那个人了。” “我很抱歉,路易,”桑迪顾不得抬头看他,“我们现在得马上把他送到医务室。”说着,她亮了亮罗德尼的伤口。 “我来!”路易斯突然说道,接过了罗德尼。 没有人看见他眼中的恐慌。 …… “夏洛特小姐!”桑迪跑在最前面,大喊道。 夏洛特乌黑的秀发上还卡着头箍——一脸惊愕地看着一大群人冲了进来。 医务室有好几扇大窗户,空气非常清新,几张雪白的病床整齐地靠在墙边,还有一些七了八了的仪器和药柜让六十多平米的医务室也显得紧凑。 路易斯把罗德尼平放在了一张病床。罗德尼依然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脉搏也相当微弱。 “夏洛特小姐,麻烦您赶紧帮他包扎伤口……”桑迪还没说完,被夏洛特打断了。 “他失血过多,再说伤口又不大,而且已基本愈合,包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夏洛特说,“他是什么血型?我马上联系医院进行输血。” “不能马上输血吗?”路易斯问。 “抱歉,”桑迪低声说,“虽然我是他妹妹,但他是o型血,我是a型……” “而且供血者必须经过检查确保血液健康。”夏洛特补充说。 “我想我应该可以,”褐发女孩突然开口,“我是o型,而且我经常参加献血应该没有什么健康问题。” “但是,”夏洛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 …… 夏洛特小姐很快就准备好了输血工作,黑黑的血液沿着细细的管子流进了罗德尼的身体里。 褐发女孩将手平放在垫子上,尽量减少抽血的疼痛。 路易斯从桌上的纸盒抽了两张面巾纸,轻轻地帮她擦掉了额上的汗。 “谢谢。”她说。 夏洛特小姐又拿出了一份记录单,问她:“你应该是新生……请问你的名字,我需要登记一下。” “凯瑟琳·贝斯特。”她冲夏洛特笑了笑。 桑迪却无暇关心这些,她注视着罗德尼的脸,不放过一分一秒。 一分一秒…… “可以了。”夏洛特小姐终于结束了输血,“这些输入量已经足够,病人的生命体征也开始恢复了。” “谢谢。”桑迪说。 凯瑟琳用右手托着已经被夏洛特小姐包扎好的左手,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我想欢迎会还没结束吧,”她说,“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想回礼堂大厅吃点东西。” “当然。”夏洛特说完,又转头将视线转向了桑迪,“你是家属,暂且先留下来吧。” “好的。”桑迪求之不得,做到了罗德尼躺着的病床边。路易斯帮着凯瑟琳拎起书包,扶着她离开了医务室。 欢迎会恰好到了全热阶段,礼堂大厅里挤满了嗨皮的学生们。 凯瑟琳没什么心情也没有太多精力狂欢,只是倒了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喝。但不久,她就看见了那个叫路易斯的男生端着一大杯红茶远远地走了过来。 “你现在不应该参加狂欢吗?”凯瑟琳问。 “还是不大放心你,毕竟你抽了那么多血。”他说。 “谢谢,”她低头喝了一大口牛奶,又抬头说。“我想我们还没正式认识过。我叫凯瑟琳·贝斯特。” “路易斯·克里斯特。” “嗯,克里斯特,我喜欢这个名字。” “是吗?”路易斯坐到了她身边,“我们已经认识了,不妨先跳过名字的问题。可以和我说说你和金发桑迪怎么找到罗德尼·特纳吗?”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个伤口。开学第一天就出现这样的事,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 “在美术教室,他躺在展台上。我看见他胳膊上的值勤臂章,就想到了桑迪所说的‘执勤帅哥’。不过,那是我没有发现他的脖子在流血,不然我会更早把他送到医务室的……”凯瑟琳捻了捻衣角,有些愧疚地说。 “别这样想,是你救了他。”路易斯赶紧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会跑到美术教室?” “画画是我唯一的兴趣爱好了,报到完没什么事我就想去看看。确实还挺气派的。” “那现在还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吗?”路易斯笑着问。不出他所料,凯瑟琳比他更兴奋:“走吧!” 当然,他从来不是到一个地方纯粹只是为了看看的人。 美术教室依旧没有人,温和的阳光依旧洒在地上,自由而宁静。 凯瑟琳飞快地打开了教室门,路易斯跟着走了进来。 “罗德尼看上去没有流太多血啊。”路易斯看了看深色的展台,仅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不明显的血迹。 “或许这是‘第二现场’呢?”凯瑟琳走过来抚了抚台面,除了有血迹的地方有点黏稠,原木台面打磨得非常精细,质感很好。 “有可能。夏洛特小姐应该已经上报校方了,校方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调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乱动现场。” “好吧,”凯瑟琳收了手,小笑了一下,“我不当福尔摩斯了,我还是比较适合当一个当事人,目击者或者什么的。” 路易斯也将目光从展台上挪开了,拓展到了整个教室,精巧的画架,优质的石料,挂着画笔的颜料桶和各种美工刀映入他的眼帘。“不错,我也开始喜欢这里了。”他微微扬起了嘴角,看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切,还有凯瑟琳,“你喜欢的是什么?油画,沙画,还是?” “素描。”凯瑟琳走到画架面前,定定地望着它,“油画什么的无非多了些色彩,而各种色彩无非也都是三原色的混合造成的罢了,还是黑白灰的世界比较适合我。” “也许,但至少各色是存在的。”路易斯微微眯起了双眼,像在回忆什么,“有意思的是,我在研习素描的时候也曾这么想过。” “你也在研习素描?” “过去。后来我改研雕刻了,要知道三维立体空间可比二维平面空间丰富多了。”路易斯走到雕刻台前,细细打量着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刻刀。凯瑟琳听着似乎也有些心动,慢慢走了过来,也像鉴赏名画一样看着这些新鲜的器物。这些平时被她少一眼就过的东西似乎也变得奇妙无比。 “噢,”路易斯看了她一眼,“可别说我带坏你了,素描是一门很美的艺术啊。” “我才没想要改研呢!”凯瑟琳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我不是那样的女孩。” 路易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待凯瑟琳和路易斯回到礼堂大厅,欢迎会已经接近了尾声,人和声音都少了不少。 “嗨,你好,”奈杰尔从礼堂大厅那头跑了过来,喊住了凯瑟琳,“我是奈杰尔·格雷。原谅我的冒昧,但我必须知道……欢迎会前,你和桑德拉·特纳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不见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桑迪?” 奈杰尔点了点头,眼里似乎闪过了一道光。 “她没事,她现在在医务室看着她哥哥。” “罗德尼·特纳怎么了?”奈杰尔的神情更加不安。 “颈部受伤,原因不明。”凯瑟琳如实说道。 但是,她接下来看到的是一张更加惨白,惊恐的脸。 “你还好吗?”凯瑟琳看着奈杰尔的脸问。 “我的天哪,”奈杰尔颤抖着呢喃着,“艾薇汀说得没错……” “等等,”凯瑟琳把头发撩到了脑后,露出了耳朵,“你先坐下,慢慢说,艾薇汀……她说了什么?” 奈杰尔坐下来,看了一眼凯瑟琳,“你是新生。这些事情干涉到太多,我还不能够告诉你。” “好吧,”她马上换了口气,相当坚决,“事实上,是我救了罗德尼,就算我以当事人的身份问你:艾薇汀说了什么?” 奈杰尔像吃了一惊,但仍然闭口不言。这是,路易斯从后面走了上来,盯着他的眼睛,像斩钉截铁的要求,但口气却平静得像水:“说吧,我也想听。说完你就当作没说就好了。” 简直不可思议。凯瑟琳感到匪夷所思,为什么路易斯一说话,奈杰尔就肯开口了? (开学前五天,‘贝多芬’餐厅) 罗德尼伸出左手接过了艾薇汀递来的咖啡,但右手仍在书本上奋笔疾书。艾薇汀一脸心疼地看着他:“罗德……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在开学前五天举办聚会是个好主意。”他头也不抬地说。 “活该,”桑迪丢给他两份论文,“谁让他整个暑假都在和那个叫凯特·蕾妮的小姑娘约会!” “凯特·蕾妮?”艾薇汀打了个寒战。 “算是高一新生吧,”奈杰尔咬着比萨饼说,“住在水瓶街,黑头发,眼睛蛮大的。” “你怎么也认识她?”桑迪马上抛过去一句有些阴阳怪气的话。 “好几次经过水瓶街都看见罗德尼送她回家哦,”奈杰尔笑了笑,“好浪漫的,校草大帅哥的吻技大有进步啊……”话音未落,一本论文正正地砸了过来,他才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我还在这里呢!”罗德尼抬起了一双恼怒的眼睛。 奈杰尔耸耸肩,闪身走开了。 艾薇汀踌躇了一会儿,捡起那本可怜的论文,还给了罗德尼。“我劝你还是少和凯特·蕾妮约会吧,”她认真地说,“我感觉到如果你要再和她约会,会出事的。” “什么意思?”罗德尼索性合上了本子,“又是你的第六感?” “嗯。”艾薇汀重重地点了点头。 …… “我不管你是女巫还是预言家什么的,”他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请不要用你所谓的‘第六感’来干涉我的私人生活让我觉得你另有居心。” 艾薇汀再次打了个寒战。“对不起,我并没有那样想……” “但愿,最好对伊莎也没有。”他更加冷漠地将一口未沾的咖啡对了回去,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书包,夺门而出。艾薇汀的眼神开始慌张,目光四处飘忽,最终还是定格在了自己的足尖上…… …… “嗨,艾薇,”桑迪端来了一盏慕斯,“不好意思,罗德尼他最近被作业折磨得心情有些烦躁,早上还刚刚把我臭骂一顿呢。” 艾薇汀抬起了头,,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桑德拉,你相信我吗?” 桑迪点点头,尽管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半真半假,毕竟伊莎的事情实在让她印象太深刻了。“你能说明白点,会出什么事吗?” 艾薇汀很无奈地摇摇头。 “那恐怕我们很难劝住……”桑迪说着,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突然就笑了起来。 “艾薇,可能这话有些伤人,但是,”桑迪亮了亮手表,“罗德尼突然离开,不是因为你,而是和凯特的约会到点了。” …… “她怎么了?”奈杰尔喝了点啤酒又折了回来,“我刚刚好像看见罗德尼出去了。” “桑迪无辜地摊开双手,“我真的只是告诉她我哥是约会去了,然后她就——”她指了指倒在椅子上的艾薇汀。 “别总往坏处想,”奈杰尔说,“也许她只是晚上没睡好。” “总之,”桑迪沮丧地坐到了椅子上,掏出手机,“我得叫个什么人来。” 但她刚摁下几个号码,一道白影却夺过了它。 “艾薇汀?” 艾薇汀全然无视着身边,埋着头兀自疯狂地按着桑迪的手机。 哒哒哒的按键声,让人听得心里发慌。 “她怎么了?”桑迪看了看奈杰尔,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足足有一分钟,艾薇才放下了饱受折磨的手机,再一次瘫坐在了椅子上。 不过,这一次,她没晕过去。 “嘿,你还好吗?”桑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她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但艾薇汀只是无力地摇摇头,那手机还给了桑迪。 手机屏幕还亮着,处于编辑短信状态。艾薇汀编辑了好几条短信,但每条都是满满的乱码。 “这些是什么?”桑迪问。 但她仍是摇头,“我不知道。” 奈杰尔也凑过来看了两眼。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把这几条短信截屏一下。” 桑迪先是一愣,随即照做了。奈杰尔拿过手机,将这些截屏几番拼凑后,出现了几个奇怪的单词,没有人认得它们,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单词。只是艾薇汀沉思了一小会儿后,说:“这些应该是属于拉丁语系。” “单词破译出来了吗?”凯瑟琳问。 “破译出来了,”奈杰尔说,“我们在网上查了很久,最终确定了这几个单词的含义:鲜血,黑暗,迷途。” 路易斯战栗了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含义。” “确实。艾薇汀说,她昏迷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她只记得,罗德尼约会后务必保护好他,不然,包括学校,会发生什么,好像也和那三个词有关。” “艾薇汀真的有预言能力吗?”凯瑟琳问,“这也许只是个巧合。”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我们怎么会知道?”奈杰尔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虽然罗德尼确实受伤了,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着,他站了起来,“我得去看看桑迪和她哥哥了,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不要制造恐慌,大家都好自为之吧。” “你,怎么看预言这回事儿?”凯瑟琳问着,和路易斯一起走在前往唐纳斯餐厅的路上。事实上,现在餐厅里的人少之又少,学生们在欢迎会上基本已经吃饱喝足,也只有这几个人还饥肠辘辘。 “也许只是某个人的臆想。”路易斯说。 “嗯,呃……”凯瑟琳感到对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为什么你能那么快让奈杰尔开口?” “不知道,可能是同性之间的信任吧。”路易斯推开了餐厅门。这是一间意大利式餐厅,中间有一架装饰着蔷薇的纯白钢琴,同样是蔷薇主题的意大利式圆形餐桌环绕着它;前台在钢琴的正后方,带着简约不失雅致的哥特风纹样。 前台是个高个子女生,白皙修长的双手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效劳的吗?”她一边摆弄着手腕上的黑色手链,一边说。 “一份黑椒意面,和法式培根。”路易斯说玩,看了眼死死盯着菜单的凯瑟琳,“你怎么啦?” 凯瑟琳咬了咬鲜红的嘴唇,最后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黑椒牛排。” “好的。”她右手有条不紊地点单,但左手仍拽着手链,拽的她手指发红。路易斯看了看她本就特别的双手,问:“需要帮忙吗?” 她也抬头瞥了一眼总是让人信任的他,像是在犹豫,最后还是伸出了手,“谢谢。” 路易斯又浮起了那抹熟悉的笑,暖若温泉,冷若湖水;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却凝固得像他钟爱的雕塑。 “怎么了?”凯瑟琳不接地看着才刚触碰到手链就缩手的路易斯。 “抱歉,它有些扎手。”路易斯又耐心地将手链一圈圈解开并取下来。 “谢谢,”高个子女生接过手链,“但是,你的手还好吗?” “很好,没什么。”他马上将指尖红肿的双手插进了口袋。 “好吧,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你们先就座吧。” …… 经过点单时的小插曲,这两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午餐了。 唐纳斯餐厅的黑椒牛排似乎很合凯瑟琳的胃口,只是它的价格让她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 路易斯的手也完全恢复了,和原来一样,优雅修长,现在正娴熟地握着一只叉子。 “刚刚点餐时,你在想什么呢?”路易斯问。 “我应该点牛奶的,尤其是刚抽了血。”凯瑟琳耸耸肩,“但是——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并不怎么想喝。黑椒牛排倒是比较能刺激我的胃口,虽然我不太该吃……” “可你在欢迎会不是已经喝过了吗?”他哭笑不得。 “怎么说呢,那还是日常量吧。”凯瑟琳瞥了眼着盘子里的牛排,继而又抬起头,“我没有故作怪僻。人体每天的蛋白质摄入量按80g算,为了增肌我至少要摄入100g。因为我的日常饮食中蛋白质摄入量可能会少一点,所以我选择每天用较大量的纯牛奶补充。牛肉的蛋白质含量当然更高,但是这样一份黑椒牛排产生的多余的热量未必能按计划消耗。” “敢情你快把书本背下来了。”路易斯说,“你不必这么严格,死死地照着计划健身有的时候不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不需要意想不到,我只是希望付出多少收获多少。” “但你还是极度地想吃它不是么?” 凯瑟琳怔了一下,似乎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默默地切着牛肉。 他不动声色地谈着话,但心里还在思考着关于罗德尼·特纳的事情。刚刚去美术室没有太多的发现,眼下,要弄清楚这件事可能必须得从这个女孩下手。 “我知道要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理念很困难,”路易斯说,“但为什么不试试?今天晚上‘玻璃瓶’酒吧有一场派对,来喝点啤酒吧。” “算了,”凯瑟琳干笑了一下,“我还未成年呢。” “嗯,有道理,”路易斯点点头,“也是要循序渐进的,我会考虑一下把派对地址改在‘贝多芬’餐厅。” “你是组织者?” “对呀,”他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虽然不如‘玻璃瓶’酒吧,但‘贝多芬’餐厅的爵士乐还是很酷的。” “说实话我更喜欢钢琴乐,”她转头看了看弹着蔷薇钢琴的穿着黑丝白裙的女孩,“这个琴师弹得蛮不错的。” “《蓝色多瑙河》。”路易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色却忽然变了一下。 很显然,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凯瑟琳捕捉到了。 “她好性感是吗?”凯瑟琳略为坏笑着问。 路易斯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恐怕我们不能去看看罗德尼了。”凯瑟琳低头看了看手表,细细的指针指向数字12。此时,外面骄阳似火,通往教学楼的路显得遥远而漫长。 “那我先送你回家吧。”路易斯带着她到了停车场,那辆黑色跑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在稀稀拉拉的车子中显得十分打眼。 “这是——你的车?”凯瑟琳感到难以置信,“法拉利——” “不是谁都能不花一分钱就进这所学校的呀。”他拍了拍她的肩。 “但是,”凯瑟琳有些语无论次,“我家在双子街西,开车得绕好远的。” “这重要吗?”路易斯打开车门,做了个“上车”的手势。 “那谢谢了。”凯瑟琳犹豫了一秒,像重拾了自信,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并重重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路易斯也坐上了驾驶座,关上车门——几乎是同时,这辆法拉利马上从停车场的大门掠了出去。 路易斯开得挺快的,尽管有挡风玻璃,但凯瑟琳的头发仍不断往后飞,相当的凌乱。不过她的视野也好了很多。 “前面那个十字路口最好直走从天秤街绕到双子街西,从双子街东会有一条专属车道阻挡,开不过去的。”凯瑟琳说。 “那为什么不走专属车道?”路易斯嘴角微微上扬,随即猛地打了一圈方向盘,跑车狠狠地转了个向,驶上了双子街东。 很快,他们就驶上了专属车道。 专属车道非常宽阔平坦,两旁嗨栽种着许多奇花异草,而且依稀能看见那幢华美的城市别墅。凯瑟琳虽然从小住在双子街,但是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你怎么能够进入专属车道?”她惊奇地问。 “我们家的专属车道,我要是都不能进入它还有什么用。” 好有钱,好任性……凯瑟琳感觉心里颤抖了一下。 “你开得这么快算是在飙车吗?”她感到车子开得越来越快。 “专属车道没有别的车,我通常会开得比较快。但飙车的话,”路易斯马上换了个档,跑车瞬间化为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应该得是这样。” “但是,”凯瑟琳开始慌乱,“我们没必要这样——”话音未落,伴随着一串刺耳的摩托马达声,一阵剧烈的撞击打断了她,她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像磕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然后又重重地倒在血泊中。奋力想要挣扎起来,但她的脑子混乱得可怕,只隐约看见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路易……”她在最后一秒望着那张脸庞喃喃道。 “不要动。”他慢慢地俯下上身,赤红的双眼里透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二章 不眠夜 “在夜最深的那一刻苏醒,恍然发现你才是我的暗夜。——kb” (医务室) “桑迪?”奈杰尔轻轻地推开医务室的门。 桑迪惊喜地抬起头,奈杰尔提着一大袋快餐盒大步走了进来,轻轻吻了吻她干裂的嘴唇。 “谢谢。”桑迪接过还发着热气的快餐盒,“都快忘了午餐这事儿了呢。” “那你先歇着吧,罗德交给我,我也给他带了一份。”奈杰尔看了一眼已经苏醒但仍寂静地躺着的罗德尼,并打开另一只大快餐盒,满满的香气立即飞了出来,连刚吃了两口的桑迪都不住转过头。 “等等。”夏洛特小姐马上制止了他,“病人虽然已经恢复了生命体征,但还是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不能进食。我已经给他输入了葡萄糖,”她指了指床头的输液管,“暂时不用担心他的饮食。” “他出了什么状况?”奈杰尔问。 “检查结果刚刚出来,我还在分析,”夏洛特小姐又坐回了电脑前,“我刚刚已经联系过银杉医院,但是医院遣出的医生似乎有什么事耽搁了。” “糟糕透了。”她又补了一句。 “那好吧。”奈杰尔盖上了快餐盒,收回了袋子里,像说给谁听似的说,“可惜凯特帮罗德精心准备的午餐了。” 天,这话做作得,连桑迪都彻底停下狼吞虎咽了。 “凯特·蕾妮?”罗德尼嘶哑的声音突然开口道。 奈杰尔像对这些反应意料之中的样子,又显得有些猝不及防,“我明白得让你们知道——但凯特在唐纳斯餐厅抓着我死死追问,我实在没办法瞒着她。”他咽了口唾沫,又低沉地说,“她真的很关心罗德,真的。” “艾薇汀知道吗?”桑迪问。 “不,”他摇摇头,“我还没考虑好是否要告诉她。” “我也觉得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桑迪说着,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那,杰尔,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那个救了罗德的高一女生,凯瑟琳,还有她穿黑衣服的男友告诉了我。” “路易斯什么时候居然变成凯瑟琳的男友了?”桑迪感到难以置信—— 他们才刚认识好吗?! “这我不清楚,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奈杰尔挑了挑眉毛,“你这样让你的‘正牌’男友吃醋了呢。” 时间过得很快。夕沉西山,粉紫色的晚霞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又被白色的窗棂分格成一块一块,仿若一幅唯美的拼贴画。 桑迪出神地望着窗外,指尖不自觉地放在唇上。好像中午奈杰尔“醋意大发”后狠狠地盖上去的那枚潮湿的“邮戳”还在那里。 “砰、砰、砰。”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不过,夏洛特小姐紧绷的神经反应得比她更快。 “查尔斯医生,”她马上打开了医务室门,“请进吧。” 走进来的那个人显然比她想象中的年轻很多,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湖绿色眼睛总是让人过目不忘;其身材和气质也不似于严肃的医生形象,剪裁过的修身白褂在他身上竟有几分性感。 “很抱歉我的迟到,”他瞥了一眼罗德尼,又看了看夏洛特,“我需要一份这个病人的检查分析结果。” “好的。”夏洛特小姐马上将打印的分析结果递给他。但他只看了几行,就说道:“不行,这份分析结果不够详细——检查数据在哪里?” 夏洛特小姐怔了一下,然后走到电脑前,调出了检查数据。查尔斯医生马上坐了过去,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哒哒哒”的声音混成一片,很快,一份密密麻麻的分析结果便从打印机里滑了出来。 夏洛特小姐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脖子后冒出了些细汗。 而查尔斯则全神贯注地审视着检查结果;随即,湖绿色的眼睛轻轻合着,像在考虑。 “我希望把她送进医院,”最后,他抬头说道,“病人的一些器官发生了罕见的病变。” “病变?”夏洛特小姐大吃一惊,“我完全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你?”查尔斯从她身上扫过了一眼,她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他刚被送进来的时候失血过多,”她赶紧说,“情况紧急,我抽了另一个女孩的血给他。” “那个女孩是谁?” “凯瑟琳·贝斯特。”夏洛特随即拿出了那本登记本,“高一的新生。” “好,尽快取到她的血样送到医院来。”查尔斯医生说完,马上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助理领着几个戴口罩的护士,抬着担架走了进来。 “就这样把罗德送医院了吗?”一直坐着的桑迪感到措手不及,猛地站了起来。医生这种奇怪生物的高速思维和行动让她很不习惯。但查尔斯马上把她摁了回去。 “情况有些紧急,”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冰冷,“我们不带亲属朋友。” (晚上) 桑迪依然还待在医务室里,斜靠在奈杰尔的肩头,和查尔斯医生来之前一样望着窗外,只是现在,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天空,窗外一片漆黑。 夏洛特小姐也重新卡上了头箍,继续阅读那本没看完的小说。 所有人都很安静,但谁都掩饰不住自己的焦急。 “我应该怎么办,杰尔?”桑迪有点像自问自答。 奈杰尔没说话,表示无能为力,尽管桑迪也很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夏洛特小姐却开口了,“他在银杉医院是很有名的医生的,不仅专业技术过硬,而且传言很高冷,不过现在看起来是真的。” “多有名呢?”桑迪又问,医院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医生也是。 “那个女助理看到了吗?她叫安娜,银杉医院的金牌护士医生。但查尔斯从分院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她收为了助理——至于他多有名,你说呢?” “原来那个女的也那么有来头。”桑迪嘀咕着,“能允许我冒昧地了解一下你吗,夏洛特医生?” “我?”夏洛特笑了,“我和希瑟小姐可是全院仅有的进驻学校的医生。” “哦,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去银杉医院吧?”桑迪站了起来,很显然,她坐不住了,“我还是想去看看罗德尼啊。” “有点远呢,在处女街,你必须绕过双子街的专属车道,再从街西过去。” 桑迪看了看表,惊喜地拉起奈杰尔:“快走吧,现在还有时间!”说着,她马上打开了医务室的门,但一张阴沉而愤怒的脸赫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僵住了,奈杰尔也是。 “罗德出事了,”艾薇汀冷冷地走了进来,目光像冰刃一样刮过他们,“为什么瞒着我?” (银杉医院) 刚刚谈及到的女助理,也就是安娜,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护士们,将担架抬下救护车,送进医院。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每一个房间的隔音功能都很好,她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安娜。”一个声音从身后忽然喊了她一声。 她下意识转过头,但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了一旁的休息室,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冷的墙上——她只觉得脑子“嗡”地发晕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可怕的液体流进了自己的身体,刚刚才恢复了一点儿力气的双手又瞬间瘫软了下去。 休息室没有开灯,但她很清楚他是谁。 “你做得过火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坚硬的岩石、 “不是你的意思吗?”她吃力地说。她感受到了那液体在自己的血管里流动。尽管她越来越努力地用越来越无力的手支撑着起来,但无奈她的身体还是一点一点地滑进了他的怀中。 她的眼前是无尽的漆黑,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拉住她。 “我没想要他这样。”他说。 “是吗?”她渐渐失去血色的嘴角微微勾起。这种轻蔑的表情她果真是最擅长的,可惜他看不清。“你一回到总院就把我收回助理,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她以同样轻蔑的口吻说道。但下一秒,她就停住了话,因为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她胸口。 休息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但最终还是安娜打破了它:“那,要么拿走我的血,要么杀了我……” 我清楚你的选择。 当然,也许不。 “你觉得我会选择前者?”他说。 “是的。”她轻轻地将指尖划过那个一直抵在胸口的尖锐物体,一股没有温度的血味弥漫开来。他颤动了一下。 “不要让我变得和你一样残忍,安娜。”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好像是从另一个同样黑暗的世界传来。 “或许你已经是了呢——”她还没说完,那来自胸口的剧烈刺痛便结束了她的所有思维。 那个尖锐的东西终究插进了她的胸口。 她顺着惯性抽搐了一下,随即从他的怀里轻轻落在了冰凉的瓷砖地面上。 很安静,没有任何哪怕无力的挣扎。 她最后听到的是他离开休息室并关上门的声音,尽管已经没有思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不知道,在她淌了一地的血液边,躺着一粒晶莹的泪珠。 如果她知道的话,应该也会知道是谁落下的吧? (城市别墅) 与此同时,和安娜不同,另一个人正在从黑暗中醒来。 凯瑟琳睁开酸涩的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灯光明亮而柔和。环顾四周,一间暖色调的欧风卧室,优雅的胡桃木地板上立着一个高高的柜子,还有一支细细的衣帽架。 她很快就认出了衣帽架上挂着的正是自己的t恤和外套,不过血迹斑斑。 血! 她猛地想起了中午在专属车道的事情。几乎只是瞬间,就天翻地覆——路易斯? 她把目光移到身边——宽宽的大床上并不止她一人,路易斯换了件白色的衬衫侧坐在她身边,正专心致志地读着手里的那本红褐色封面的书。 不过,他看上去精神不错。 这么说,自己就是路易斯飙车的唯一后果承担者了。一想到这里,凯瑟琳心里就一阵不爽。 “醒了也不要乱动啊。”她刚想喊他,他却先一步开了口,“别把伤口重新撕裂了,不然我又得把医生叫回来。” 凯瑟琳才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天哪!上至颈部下至膝盖都印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还有一些估计伤得太深已经用上了绷带和纱布。 凯瑟琳瞬间鼻子就酸了:“路易斯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对不起,凯瑟琳。”他放下书,慢慢扶起她的上身,靠在了靠枕上,同时检视了一遍她的全身。 “怎么了?”凯瑟琳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把她弄得相当不自在——现在只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黑色背心,上面还印着几个花体单词,大致意为“提线木偶”,还有一条一样陌生的牛仔短裤,很有休闲风,和这样的房间格格不入。 这些衣服的主人身材一定很好。她这样想。 路易斯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她肩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拆掉了那儿的绷带。伤口已经结痂,黑紫黑紫的,好像一张生极了气的脸。凯瑟琳顺着丢弃的绷带望下去,才发现床脚边早就满是一堆堆长短不一的绷带。 “你帮我拆掉多少绷带了?”她问,口气已经变得大不一样。 “忘了,从中午到现在,”路易斯回答,“我哥说,只要伤口基本愈合就得拆掉绷带。” “你哥,是——” “我哥是谁对吗?不过确切地说,他是个和我曾经关系相当密切的远亲,一个医生。他告诉过我这段时间会回到这里,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路易斯说,“当然,也没想到他会走专属车道,很抱歉,真的。” “哦。”凯瑟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幸好这次路易斯撞到的是一个医生,要装了什么别的人然后错过抢救时间,就……呵。 胡思乱想完,她又认真地问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我想我应该去拜访一下他。” “不用,他现在应该会暂且住在这里,”路易斯说着,走下床简单清理了一下绷带,“别担心,没什么事的话他天亮前会回来的。” “可是,”凯瑟琳踉踉跄跄地扶着床头站了起来,“我想我得回去了,我不应该这样冒昧的留在这里过夜……” “哦,别。”路易斯赶紧跑回去将她不轻不重地摁回到床上,“很抱歉这样对你——但是,你已经在这里过夜了,‘不应该小姐’,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你想怎么回去?” 凯瑟琳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卧室的玻璃窗上,水晶吊灯的映像在夜空中缓缓摇曳。 “噢,好吧,”她终于把身子放松了下来,头发瞬间散开在床上,“我听你的,”她停了停,又说,“那把你哥哥的名字告诉我吧。” 路易斯眨了眨眼睛,眼神变得有点奇怪,却叫人移不开眼。他慢慢拨开她耳边头发,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 “听好,他叫欧文·查尔斯。” 路易斯确定她没事后,一会儿又出去了。凯瑟琳开始了女孩子大多擅长的事:发呆。 一阵忽然传来的细若游丝的气息让她的神经意识到了什么,渗着甜味儿。 须臾,一阵轻松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我想你有时候说的不无道理——也许你更需要多补充一些蛋白质。” “谢谢,”凯瑟琳心里颤了一下,把热热的牛奶抱在胸前,“你出去那么久该不会都是……” “不全是。”路易斯摇了摇手里刚刚调好的酒水,绿油油的薄荷在杯子里晃来晃去。 “还是谢谢你。”有点尴尬的凯瑟琳赶紧埋头喝下了一大口,久违的香甜在口中弥漫开来。路易斯看着喝完后还不忘记舔舔嘴唇的她,忍不住说:“加了浓糖的,不要这样。” “嗯,哦。”凯瑟琳有点不好意思,“你这么细心——我在欢迎会上那么疯狂地往杯子里撒糖的样子很傻吧?” “那你应该能想象我是怎么一边奶一边调酒的了。”路易斯呷了一小口酒,又拿起了那本红褐色封面的书。那本书很厚,也有点儿陈旧,但非常平整干净。他重新坐到床上他原来的位置,然后把宽厚的书脊轻轻卡进左手虎口,右手手指飞快翻动着薄薄的书页。凯瑟琳总算看清了书的名字,这是一本关于银雪杉城的城市历史和人文内容的书脊,而且是精修版。 “没想到你这么不羁的人还会做这么认真严肃的事情。”她一边打趣道,一边把脑袋凑了过去。虽然现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但她精神却格外亢奋。 而且话说回来,今天晚上其实她也相当不羁——往常她可从来没有熬过这么深的夜。 “这就是自控力的问题了。”路易斯回答道,又扫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的凯瑟琳,“你困吗?” “我,”凯瑟琳好像有点懂了他的意思,理了理乱乱的头发,但目光依然一直停留在书页上。对她而言,这和路易斯口下的雕塑艺术一样,一种熟悉却不了解的新鲜事物;或者说,她喜欢的是体验没体验过的感觉。“虽然头有点发闷,啊,应该不是这样说——总之就是有点透不过气的意思,但我不困啊。” 路易斯皮笑肉不笑地动了一下嘴角,这最后一句话任性得…… “这里说到了银雪杉城的‘星辰式布局’,我怎么没有感觉,”她读到了一段字,指着它问道,“十二星座街算一部分吗?” “类似于结构框架,双子街和巨蟹街是中轴线,我们这里是城市中心。”路易斯说。 凯瑟琳莫名有了种自豪感。银雪杉城是非常大的城市,她虽然从小生活在这里,但对城市的整体却仅仅只是一知半解。 “我去白树玩的时候鸟瞰过一次城市——还不算是全景,不过好像没有书上说得这么规整。”她说。白树是银雪杉城的著名景点,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旧式眺望塔,呈树状,表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矿物质,所以叫“白树”。 “那是视角的问题,”路易斯说,“还有光线……” “光线?”凯瑟琳瞪大了眼睛。 她绝对记得那天她是在下午晴空万里之时去的白树! 路易斯好像猜出了她的心思,“我猜你肯定是在大白天去的,但别忘了,”他说,“这座城市本来就诞生在夜晚。” 但凯瑟琳依然摇摇头,一脸茫然。 他犹豫了一下——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合上了书,然后一脸神秘地对她说:“那走吧,当作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它。” “看什么?”凯瑟琳更加一头雾水。路易斯站起身,摸了摸她“发闷”的脑袋:“全景式城市夜景——嗯,顺便带你透透气。” 路易斯的城市别墅有一个也类似于眺望塔的高高的露台,不是很大,但打理得很可爱。露台上别致地放着一张迷你的白色圆桌和高脚凳,四个角各摆着一座迷你石雕,细心点儿就可以看见石雕底座上刻着两个大写的字母:“lk”。 所有装饰物都是迷你版,自然而然,露台的视野相当开阔。 路易斯横抱着闭着眼睛的凯瑟琳,沿着窄窄的楼梯走向露台,而且那个酒杯还稳稳地卡在他的手指间,让人想象不到他正走在楼梯上。 而凯瑟琳乖乖地按照他的要求闭着眼。她感觉到了迎面吹来的晚风,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冷,“高处不胜寒”,以至于本就虚弱的她不得不往路易斯的臂弯里缩了缩。 就这样,几秒种后,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边出现在了那个露台。路易斯将受着伤的她放在高脚凳上,靠着自己的肩。“睁眼吧,‘行走于白昼的女孩’。”他像吟诗般说道。 …… 凯瑟琳的目光立即愣住了,紧绷的腹部可以看得出。她正屏住呼吸。 她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怎样的市中心别墅。 才知道这个城市。 才知道自己往常总是在沉睡的夜晚。 似乎不一样了。 必须承认,耀眼的霓虹灯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能在黑暗中将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物轮廓勾勒得清晰而华美。 从市中心的白色灯光开始,沿着十二星座街向四周过渡,最终斑斓的色彩又在地平线的尽头汇聚成一片,波浪起伏的海洋。自然,路易斯也是对的,格外明亮的城市路灯光沿着十二星座街无限延伸,自由而畅快,那是真的的星座,一清二楚。 而夜空像一对黑色的羽翼,小心轻柔地罩着它。 虽然夜已不再像是夜。 远处有一条十分打眼的浅金色光带,蜿蜒曲折,棱角分明,那是赫赫有名的米尔斯大厦,顶层夜光钟的指针按着它的节奏正缓缓旋转。现在时针停在“1”和“2”之间,玻璃瓶酒吧仍在闪光灯中喧嚣,尽管路易斯已经取消掉了那里的派对。 但让凯瑟琳如此心潮澎湃的绝不仅于这些。她还看到了优雅的贝多芬餐厅,印象深刻的学校唐纳斯中学,还有二十曾流连忘返的游乐场,那里有一座粉红色的高级摩天轮,活泼悦耳的音乐似乎就萦绕在她身后。 “真难以相信,”她鸟瞰着这座城市,仿佛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这竟然是银雪杉城。” “‘星辰式布局’是一间无与伦比的设计,”路易斯说,“很可惜首席设计师约翰逊来不及公布这项成果的秘密就撒手人寰了。” 凯瑟琳没有怎么听他的知识普及,目光依然在每一座可以看清的建筑物上掠来掠去,“路易斯,你有没有觉得,夜景中的建筑物都变得不一样了——总觉得每一座楼房里都在发生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她绘声绘色地说道,“像唐纳斯图书馆,啊,今天为什么换上了蓝色的灯呢——也许是管理员,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还在和她的朋友进行私人教研会,关于人类学的——天哪,坐在那样的灯光下得是多美妙……” 路易斯仿佛猛地被点醒了什么。 “打住,凯瑟琳,”他指着米尔斯大厦的夜光钟说,“看那儿,嗯,就是那时种,盯着它上面的分针,直至它到‘Ⅻ’。” “会怎么样吗?”凯瑟琳一边移动视线,一边问。现在接近凌晨2点,时钟的分针慢慢地从“Ⅺ”向“Ⅻ”靠近,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听不见的滴答声。 路易斯没有回答,似乎又比回答更好的答案。 他是对的吧。 十秒,九秒,八秒……凯瑟琳按着指针的节奏在心里默默数着。 三秒。会有什么事? 两秒。奇异的钟声? 一秒。要揭晓了吗? 零。平稳的钟声响起,“咚——咚——”,并无大一,但与之普通不同,城市别墅像刹那间打开了星光的匣子。凯瑟琳全身都震悚了一下,连眼角都抽搐了——这似乎比夜景更加震撼。 银白色的光芒好像瞬间从天空倾泻而下,洋洋洒洒地落满了别墅,甚至产生了一阵一阵温暖的感觉。如梦的光芒中,连一些四处飘荡的尘埃都如此唯美,细白而泛光,在空中一圈圈缓慢盘旋。那也许是光晕。刚刚还十分繁华耀眼的城市一下子就变为了遥远的黯淡。 这个不眠的夜晚,注定比白昼更明亮。 晴朗的晚风拂过她微微发热的脸颊,但消除不了她心中的燥热。 她甚至有点庆幸。 “你总是能出其不意。”她抬头看了一眼路易斯,尽管他的脸背光而显得模糊不清,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她看得出他的笑,而且比以往更富于情感。 “而且我都有点羡慕你了,”她接着说,“像我一样的人应该不下少数吧?” “算是的——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他重新仰望了一遍自己明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子,“只是因为在市中心,一些事情还是需要的。” “噢,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啊,也许这样说是不对的,”凯瑟琳的目光忽而落了下来,毫无征兆地,“我不否认我可能有点嫉妒——如果你相信我几乎没怎么用心整饬过我的家,哪怕是节日。每当我一回家总有一大堆烂事逼着我来打理——我不介意告诉你这样的事情。但你想象不到我有时甚至忙到连每天唯一一次见我母亲的机会都忙没掉的感觉……”她有点语无伦次,眼眶红红的。他的神情则迥乎不同,蓝眸定定地望着外面的某个地方。 “我相信,”他说,“见不到家人是很糟糕的——朋友固然是朋友,但在家还是……” “不,这可以习惯,”凯瑟琳突然换了个口气打断了他,似乎已经调整回了情绪,“很抱歉我失言了,我会习惯的,所有人都会,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道。 路易斯停下了话,果断地走到了她的跟前,“连现在这时候你都要压制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凯瑟琳·贝斯特?”他的目光直逼她的眼睛,但她只是摇摇头: “我并没有这样。” 但愿是的吧。 路易斯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移开目光。 凯瑟琳的心理防线终究还是被击破了,“好吧,路易,你是对的,”她低下头说道,但很快又抬了起来。“你总是对的,但我没有孤独到麻木,我确实……” “确实好想找个人陪你是吗”路易斯又一次将她靠到了自己的肩上,随即,他感受到的是一些将他衬衫打湿的温热的泪水,像一股奇怪的有重新回到了他的心里,他赶紧拿过桌上的酒杯,递到凯瑟琳的唇边,希望她能平复一下。她先是尝试性地抿了一口,后来竟抓起杯口来大饮特饮,让人简直无法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喝酒的样子。路易斯小心地凝视着凯瑟琳,直至她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杯。 “还好吧?”他问道。 “不能再好了。”她笑了笑,也许是刚喝过牛奶,以至于她还没有实则应有的醉意。“没有关系的,路易,”她又将那四个字说了一遍,“没有关系。我不是总是一个人,不是吗?” “当然。”他说。 他不是很清楚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凯瑟琳又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当她抬起头时,眼角未干的泪水已经变成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其实还是谢谢你,路易斯,”她仍然有些咽哽,“虽然有点自私,但,我想,也许我正在度过最不那么孤独的晚上……” “会是的。”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轻轻捧起她终于开始有些微微泛红的脸颊,眼底泛着浅浅的光。 薄荷的清香迅速弥漫开来,缠绕了整个夜色。两个小时前还依恋着的温柔的甜味,已经消失殆尽,湮没在她的过去——像是一个迷人的终结,当然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特纳家) 光有多快?一秒三十多万千米,但其间总有几万分之一的黑暗。 这个夜晚有多绚烂?刚刚已经见识过了,但当中总有一个宁静的角落。 奈杰尔已经是第二十七次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那块天花板。尽管卧室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四周也相当安静,但闷热的天气和烦躁的脑袋还是让他一直难以入睡。 他正想看看桑迪,才发现桑迪也一直醒着,望着自己。 “不要这样,杰尔,”桑迪翻了个身,“大家都睡不着。” “那现在呢?” 桑迪怔了一下,“我想出去。”她立刻坐了起来,奈杰尔自然也躺不住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疯狂的决定,”他瞟了眼荧光的时钟,“看看,夜半派对的节奏啊。” “那,我先去看看艾薇吧,她的心情好糟糕。”桑迪打开灯,飞快地穿上了外套,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奈杰尔,“你呢?”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无奈地说:“好吧,反正睡不着,我去客厅等你。” “嗯。”桑迪拉起奈杰尔往外走去。没有开灯的客厅非常昏暗,桑迪刚要开灯,一张睁大眼睛的脸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走在后面的奈杰尔赶紧扶住了吓得差点跳起来的她。 “天哪,原来是你。”奈杰尔开了灯,但桑迪仍然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艾薇汀有点不好意思,“很抱歉,我只是,呃,睡不着,出来看看能不能找点第六感。” “好吧,这下真的可以开夜半派对了。”奈杰尔说,“有结果吗?” “我很抱歉,没有,”艾薇汀有些沮丧,“桑迪,你把这事告知你的父母了吗?” “当然。我只是希望我爸没有出差多好。我打电话给我妈妈了,她也一样着急。她说她下班后会去医院的——现在她应该在了吧。”桑迪说,“大家都在行动,就唯独我们了。” “嗯,确实,我们得做点什么。”奈杰尔坐到了沙发上。客厅的桌子上摊着一张白纸,上面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不难看出,这是艾薇汀刚刚画的。 “我确实,还是感觉下午的第六感和开学前的有什么关系。”艾薇汀走过来,说道。 “嗯,我也是。”桑迪表示赞同。她开始认真地记住艾薇汀的每一个第六感,自打罗德尼出事后。在她眼里,这已经渐渐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道听途说。 (当天晚上,唐纳斯中学医务室) 夏洛特小姐清楚地感觉到了强烈的火药味,索性戴上了耳机表示不想参与。 桑迪摊开了手:“我们只是不想引起太多事端,像这样。至于凯特,我们没有理由不让她……” “你们没有理由不让她知道,就成了不让我知道的理由了?”艾薇汀推了推白色的眼镜,似乎想挡住不断从眼中喷出来的怒火,“你们觉得我会怎么想?觉得我会胡搅蛮缠?” “担心你像现在这样。”奈杰尔说。 “要是你们不瞒着我——或者再退一步,我要是早点过来,我就不会这样了。”艾薇汀又是生气,又是懊悔,“救护车里的是罗德的时候,我都快疯了!” “为什么?”桑迪问。不过奈杰尔反应得更敏捷:“我想你又有什么新的第六感,对吧?” “对。一见到救护车,我眼前就不断浮现出一幅图画,”艾薇汀稍微比划了一下,“纯黑色,中间有一个白色的圆。” “又得玩猜谜游戏了,”桑迪看了一眼奈杰尔,“你来?” 奈杰尔似乎有些为难,又把目光转向了艾薇汀:“我想它应该属于某种暗示——你应该有结果吧?” “没,”艾薇汀摇摇头,“只是觉得罗德不应该离开学校到医院去。” “这样一切都靠‘觉得’真的好吗?”桑迪问,不安的阴霾进一步在她心里扩散开来。 “你觉得呢,”艾薇汀脸色很难看,“‘鲜血,黑暗,迷途’,还记得吗?” “但这好像和凯特没有太大关系,”奈杰尔指了指桌子上早已冰凉透了的快餐盒,“他没有动过凯特的午餐。” “可以让我们把注意力从凯特身上转移开么,大侦探、律师先生?”艾薇汀根本不屑于去关注它,“我不是情人杀手。凯特只是导火索而已。罗德的器官发生病变肯定有别的原因。” “凯瑟琳,她的血?”桑迪马上想到。 “就算她的血不合格,但唯独这个因素引发不了病变。器官病变绝不是小事。”艾薇汀正说着,夏洛特小姐忽然走过来中止了他们,而且耳机已经摘掉。 “各位,不好意思,”夏洛特说,“我的下班时间到了,你们可以转移一下谈话地点吗?” …… 马路上车来车往,车灯、路灯交织在一起,当然也包括餐厅窗户里透出来的暖色灯光,照着着三个饥肠辘辘的人。 “嘿,小姐们,先听我说,”奈杰尔说,“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再进行无谓的争执了。我们先一致一下目标好吗?” “罗德尼。”桑迪吐出三个字。 艾薇汀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那么就有四个方向。第一,医院,现在暂时是去不了了;第二,凯特,显然我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直接去她家也不太现实;第三,那个叫凯瑟琳的小姑娘,更不必说了吧?那么就只有第四,艾薇的第六感内容。可以接受吗,两位?”奈杰尔看了看桑迪。艾薇汀当然不会有异议,他只是有点担心他任性的小女友。但桑迪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接受……毕竟这是罗德。” “那么现在要一致一下行动吗?”奈杰尔满意地说,“我觉得一致一下应该会比较好。” “那到我家吧,今天我爸出差,”桑迪马上挥着车钥匙说道,“必要的话也可以留在我家过夜的。” “同意,走吧。”艾薇汀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甚至有了点若隐若现的笑意。 奈杰尔没有高看桑迪的行动力,三个人到家解决晚餐后,马上备上了纸笔和电脑。 “也许我应该认真补一补罗德的推理小说了。”桑迪一脸的无奈。 艾薇拿起笔,飞快地画了一张草图,铺在桌子中间。和她之前所描述的一样,底色全黑,圆形的白色区域稍偏左。 “图画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黑色、白色、圆。现在先从象征角度出发,把你们所能够联想到的,这三部分分别可能代表的东西写下来,五分钟后汇总。开始吧。”奈杰尔说道。 于是,以一张简易的草图为课题,一场微型研讨会咬着笔杆开始了。 五分钟后,奈杰尔简单整理了一下汇总结果,内容大致如下: 黑色:黑暗,夜晚,危险,隐藏,魔鬼,未知,罪恶; 白色:太阳,正面,炽热,真空,已知,迷惘,柔软; 圆:正式,持续,多方面,迷途,包围,吸收,视觉。 “我也开始‘眷恋’那些廉价小说了。”艾薇哭笑不得。 奈杰尔将“黑暗”和“迷途”圈了出来,“这和那三个词中的两个一样。” “不错,我写的。”艾薇汀套上笔盖,“我觉得这两个第六感应该有一些关联,我想尽力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哦,但下次最好别,我不想其它牵制因素影响到自由联想……”奈杰尔说着,被桑迪打断了: “说真的我这次支持艾薇,”她说,“这两件事关联得太紧密了。” “事实上这两件事有本质的区别,”奈杰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了那三个词,摆在艾薇汀的草图旁边,“词语是关于罗德尼出事后,学校,即将发生的事。”他写了一张“学校”的便签,贴了上去,“而图画关于罗德尼被送救护车。”说着,他又写了一张“救护车”的便签贴在了草图上,“不一样的。” 艾薇汀和桑迪愣愣的,无言以对。但桑迪从她给自己使的眼神可以读出,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还有,”奈杰尔又下划线了一个词,“这个‘视觉’——” “我写的。”桑迪说。 “这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关于圆的联想吧?” “嗯,我承认。”桑迪点点头,“它给了我‘视野’的感觉,‘未知’和‘已知’也是我写的,互相对应。” “好吧,你让我们提前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奈杰尔把这三个词单独抄录了下来,加上了“视野”,“接下来,我们得将已有的词进行配对,三个一组,再加一个最终联想的结果词,像刚才那样。也是五分钟后汇总。开始。” 很快,又有一种汇总结果诞生,大致如下: 1未知,已知,视野,视觉; 2夜晚,太阳,持续,昼夜; 3黑暗,真空,吸收,黑洞; 4隐藏,迷惘,多方面,迷宫; 5魔鬼,真空,包围,地狱。 …… 而后的阶段则类似于公式的代入,也是最关键和繁琐的。带入材料自然又是艾薇汀的“感觉”:“罗德尼不应该离开学校到医院去。” 三人组又动工起来了。但三人组毕竟是三人组,哪怕桑迪把电脑敲得啪啪响,奈杰尔和艾薇汀快要捏断了笔,但面对数以百计的各种可能,直至深夜,他们仍只完成了三组词语。身心俱疲的三个人只好放弃了熬夜计划,都各自早早地进了卧室——于是,就有了深夜凌晨的那一幕。 “我们之前一直觉得关于‘视觉’这一项缺了什么,但如果你们可以联系‘鲜血’,”艾薇汀在纸上画了一个圆,“我们又会有一个新思路。” “确实,鲜血是第一位的,但我们之前却不断研讨黑暗,迷途,”桑迪说,“也许我们弄混了主次顺序。” “呃,打断一下,”奈杰尔举起双手,好像有点无奈或后悔这次行动,“目前我们都只是在天马行空——猜测臆想阶段。” “但每个非直觉的第六感都基本靠猜,不要质疑这个你自己提出的方法。”艾薇汀马上结束了他的插嘴,“现在有关系的血是凯瑟琳的血。” “还有罗德受伤时的血。”桑迪按着自己的手臂,好像记忆犹新。 “不要局限于形象事物,”奈杰尔也切回了正题,“查尔斯医生要求凯瑟琳的血样。” “那再有就是我和我哥罗德的不同血型了。”桑迪马上心有灵犀。 “嗯,很好。”艾薇汀一一写在了圆圈的旁边。 “那现在呢?又来?”桑迪仍有后怕地按着自己的额头,那台电脑已经快成功成为她的仇人了。但艾薇汀也很无奈,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但连足下都无法实现的话…… “嗯,我想,”奈杰尔突然说道,“穿好衣服,我们去唐纳斯图书馆吧,那里人多,说不定还能赶上什么私人研讨会。” (银杉医院) 桑迪是对的,特纳夫人现在正在银杉医院,只不过还没到那个位于楼层中枢的走廊。凌晨的走廊更加沉寂,虽然没有一丝风,但还是能让某些人不由得竖起衣领。 这时候的走廊上也就夏洛特一个人了,立着单薄的衬衫领,手上还拿着夹着单子的文件夹。走廊东侧第二间是一间小型办公室,她飞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才是她真正的办公室,虽然有点窄,但的的确确只属于她。 自从她和希瑟一起被调往进驻唐纳斯中学,夏洛特就很少再回到这里了。办公桌铺着一层细细的灰尘,但基本的整齐还是有的。夏洛特简单地清洁了一下,便开始扫荡自己的书柜。 夏洛特有很多书,经常露面的小说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是医学文参,也会涉及到一些生物学或其他相关资料。书籍也有旧有新,有刚上市的,甚至也有她毕业前购买的。夏洛特这次的重点显然是自己的大学珍藏,那些曾啃了数年的厚重的专业资料又再一次被她一本本地摊在桌上。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熟悉而又陌生。 “简·夏洛特医生。” 她有些浮躁的沉思被打断了。通过虚掩着的门与门框的间隙,她看见了走廊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噢,查尔斯医生,请进吧。”夏洛特像长舒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欧文·查尔斯推开门,走近了她的桌子,先是看了看从书柜一直延伸到办公桌的散乱,又看了看那张难受的脸。 “今天晚上不是你值班吧?”他问。 “当然,我只是,回来翻一翻。”夏洛特懂他的话,但她还是选择了隐瞒性的回答。他自然也明白她,但彼此的是他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深夜的时候突然决定重新研读大学文参,这可不是随便翻翻。”他快速扫视了一遍摊开的书页,“这时候不比大学,还能专注地研读这些确实不容易。” “必要的时刻做必要的事,”夏洛特看了一眼他,“你应该也做过相似的事情吧?” “类似而已,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些新挑战,所以我想,你也有什么事情,困难,或者……” “您的问题过于了,查尔斯医生。” “但答案似乎和我有关系。” 夏洛特抬起头,目光在他湖绿色眼睛停留了几秒,“原来你已经知道啊——”她的口气有些失落,“那个叫罗德尼的学生怎么样了?” “不好。事实上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简·夏洛特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为什么要在我质疑自己的能力的时候对我说这样的话?”夏洛特推开书本,“一个无法检查出病人器官病变且尚未拿到供血人血样的女医生?” 欧文犹豫了一下。“很抱歉下午我的误诊,情况有变,”他按着桌子说,“你还是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她心中小惊之余也迟疑了片刻,不过她很快就合上书本,站了起来,“走。” 罗德尼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闪烁的指示灯和连串的仪器声让这里的气氛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了。 欧文调出了检测图片。“不是器官,而是血液组织,”他说,“某种未命名病毒侵入直接改变了血细胞的遗传物质,或者说,直接改变了他的血型。这种变异的血细胞很厉害,流经的器官都有可能发生局部功能改变。而且我发现它们都有可能正在吞噬凯瑟琳输入的血液,不断膨胀并进一步变异。”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病毒,噢,未命名的……请告诉我你已经提取出足够的样本。”夏洛特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张检测图片。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欧文指了指试管架上的一排试管说:“一共十份。两份先给你吧,剩下八份除了三份留下来,其他五份我需要使用。” “不需要上报医院吗?”夏洛特惊大了眼睛。 欧文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我需要你做好保密工作,夏洛特医生,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不要再问为什么好吗?这很重要。” “好吧。”夏洛特小心翼翼地将两支试管放进包里,“回到正题吧,在确认这种病毒之前,我想应该要给病人持续换血来抑制变异细胞扩散……” “持续换血!这不可能。”欧文关闭了监测图片,“继续输入外来血液只会让变异细胞更加膨胀。必须马上放血。我需要你的协助。” “嗯,好,”夏洛特有点反应不过来,“那,安娜呢……” 欧文没有停下,只是神情凝固了一秒,“安娜有一些身体状况,不能进行这项工作——快点吧,”说罢,他拿起了两支准备好的输液管,并取其中一支接上一瓶黄绿色的液体,输入了罗德尼的手臂。 “这是什么?”夏洛特问。瓶子上没有贴标签,看上去不像是医院的药水。 “稀释过的马鞭草溶液。放血时要保证马鞭草溶液的持续输入。”欧文将药架上所有马鞭草溶液摆了出来,夏洛特一一执行着。今晚的新奇事物太多,她没有时间去逐一询问。 密闭的存血容器很快也准备好了。第二只管子也插了进去乌黑的血液均匀地流了出来。 早已休克的罗德尼依然没有大变动,但惨白的脸却渐渐开始出现了痉挛。 检测仪器还在滴答作响。“保持住。”欧文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参加过即时手术吧?” “嗯,有几次。”夏洛特没有抬头,依然密切关注着两支输液管。这样的放血看着就疼,决不允许疏忽大意,她也紧张得很。她的紧张有多方面的原因,而且欧文很快也猜到了他自己便是其中一种。 很快,他就找到了好的契机。因为他听到了有脚步声正向这里走来。 “外面有人找我。监测工作已经基本稳定,我先出去一下。”他说。夏洛特点了点头,用余光看着他走了出去。随机,外面传来了一声礼貌的问候。 “波琳·特纳教授,您好。” 仅一声,就足以令她呆若木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三章 生物医学与金融·上 病毒艺术 “对于这样一个世界而言,生命的秘密比金钱更有价值。——fn” 詹姆士·米尔斯是银雪杉城知名的金融企业家,米尔斯大厦就是以他的名字所命名的。但却鲜有人知道米尔斯先生有一位实力雄厚的商业合作伙伴,弗兰克·诺曼,以及他所领导的诺曼底生物医学研究集团。所以,米尔斯大厦不仅是一座金融集团公司,诺曼底生物医学研究集团的人员在里面比比皆是。 也许这两种企业听上去完全搭不着边。但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事情如此奇妙。 在相关领域的人员也许会了解到,诺曼底集团有一批实力卓群的精英骨干,在相关领域都有很高的威望。夏洛特大学时就听过来自诺曼底集团的波琳·特纳女教授的讲座,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波琳教授的论著都是她书柜的常客。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传奇般的,对她而言还具有一定偶像色彩的人就站在门口。 她不能停下工作,但她竖起了双耳。 …… “我很抱歉,波琳教授,病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暂时不支持家属探望。”欧文说着,摘下了口罩。这样的话他说过无数遍,但这一遍还是蛮有分量的,毕竟对方也是生物医学界的权威人士,要把和这样一个人当做普通的家属确实不容易。 “我理解,查尔斯医生,”满面愁容的波琳还是微笑了一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罗德尼的状况,听说是器官病变……” “是其他事情,这里不透露。”欧文作了个失陪的手势,重新戴上口罩,准备回到监护室。但这时,监护室的门忽然开了。 “查尔斯医生,”夏洛特咬了咬嘴唇,望着他们俩,像压着心跳一样压着声音对他耳语道:“你说对了,血细胞已经进一步变异,这个放血的速度恐怕来不及了。” 波琳望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欧文,心里一上一下的。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欧文小声问道。 夏洛特无奈地耸耸肩: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立马把一切的一切都精准地分析计算出来啊! 波琳教授抓住这个机会再一次开了口:“查尔斯医生,我以诺曼底集团高级生物医学教授的身份请求加入这次……” “我拒绝请求。”欧文立即“无礼”地打断了她,看得出他已经没有了耐心。“夏洛特医生,请你照顾好波琳夫人。”说罢,他马上闪身进了监护室。夏洛特还有点不知所措,波琳教授定定地站在原地,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这个样子,也只是一位母亲才有的吧。夏洛特心里涩涩的。 “波琳教授,”她迟疑了很久,终于开了口,“您先到休息室等一会儿吧——我相信您。我想我可以告诉您一些眉目。”话没说完,波琳夫人的眼里就闪过一道光,“谢谢,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的。”她笑着说。夏洛特心里总算落下了一块大石头。第一次看到波琳教授这样,又毫无准备,心里还是蛮忐忑的。 (唐纳斯图书馆) 桑迪又开着罗德尼的车,带着奈杰尔和艾薇汀,以及那台可怜的笔记本电脑,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唐纳斯图书馆。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图书馆依然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走来走去。私人研讨会一般都在二楼进行,尤其是夜半时分。 才刚快走到楼梯尽头,他们就听到了一连串略显嘈杂的说话声,包括其中夹带着的嬉笑声和正流行的轻音乐。 “确实,我感觉到了很浓厚的私人气息。”桑迪皱着眉笑道。奈杰尔看了她一眼,又冲横七竖八的人群吹了个短促的口哨。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生立即注意到了他们,热情地冲他们招招手,并腾出了三张空座位。 “奈杰尔终于学会彻夜不归了。”他嘶哑的声音笑起来有点像鸭子,“还多带了个女孩?” “艾薇汀·卡罗尔,罗德的前任,希望你还记得。”奈杰尔一边坐下,一边说道。棒球帽男孩像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找到答案似的点了点头:“嗯,罗德和我说过几次,有印象的。” “好啦,本杰明,没工夫再闲扯你们男孩子的事情了,我们需要人——嗯,就是人。”桑迪带着艾薇汀坐下,立刻备上了全部的资料,“像你这样闲着的人还有多少?” 本杰明被说得有点不自在,不过他喜欢桑迪这样的性格,也就照着她的话环顾了一下四周,一边数一边给出了答案:“大概还四个,坐在南面的那个,乔埃·博比,还有他身边的亚伯·伍德——知道你们全不认识。不过贝蒂·普你们应该会有印象,她是这里的管理员。她的小男友宾利·波特也经常在这里——他们俩现在在靠墙的那边,看见了吗?” 桑迪顺着他所说的望过去,努力辨认着这些陌生的面孔。 “哦,对了,你们的课题是什么?”本杰明转过身来问道。这把桑迪和奈杰尔问住了。艾薇汀绞尽脑汁,也只是抠出了四个字:图象解谜。 “好吧,很新颖的课题。”本杰明很快准备好了研讨会,并顺利将刚刚点到的四个人邀请了过来。但是,当桑迪将事情阐述了一遍后,前来的每一个人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桑德拉·特纳小姐,”贝蒂摘下了她的细框眼镜,“我不能理解你在哥哥出了事故之后把他丢在医院自己却在这里‘图象解谜’,而且是毫无依据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瞎掰。波琳·特纳教授知道这事么?” “她去医院了。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医院与我们实在太远了,我们甚至不知道罗德尼的确切情况,”桑迪努力压制着情绪,耐心化解着这自己也曾有过的想法,“相信艾薇,她确实有着某些第六感,也确实不止一次看到了这个图象,”她拿出了草图,“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破解它了。” 贝蒂扫了两眼草图,但恰恰相反的是她的口气变得更加坚决。“看到这样的图象并不是什么难事,一般来讲,只要有一束光就够了。”她马上拿起了手机,冲着桑迪的眼睛打开了照明灯。桑迪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在阵阵刺痛的驱使下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睛,不过,黑暗里,她确实看到了那束光的光圈仍然出现在了视野里,而且在缓缓下坠。 “你做得过火了,贝蒂·普。”奈杰尔赶紧捂住了桑迪的眼睛。 “柔光照射,不会受伤的。”贝蒂收回了手机,“桑德拉,给个回答。” 桑迪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球还是有些刺痛,那个光圈也仍在眼前一闪一闪,并慢慢下落。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但艾薇汀这时却发话提出了反对。 “你只是让桑迪在闭眼时的黑暗中看到了白色光圈——应该也不是纯白色的,贝蒂·普。”她说,“但我所感受的是一整幅黑白图象,一个整体的。” 贝蒂刚要开口反驳,但乔埃却突然插了嘴。 “前提是我愿意相信有这样一种未知来源的第六感,”乔埃说道,“事实上,我想说的是,我觉得我们不需要从那么抽象的象征角度去理解它。如果说,将它理解为一幅画,我想我有见过相似作品。” 奈杰尔赶紧把笔记本电脑递了过去。 乔埃马上登录了自己的论坛账号,调出了一幅画作。这幅画大体和草图一致,但细节显然精致很多;白色的也不是一个正圆,边上有很多放射状的弧形花纹,细节也显然精致很多。桑迪虽然不会油画,但看罗德尼画的多了,也略知一二:这决不是一般人能画得出来的。 “这时我在研究拉丁文化的时候找到的资料。”乔埃说,“这幅画所表现的主题是黑暗和光明的相互作用,黑暗的压迫造成光明的迸发,光明的发散加大黑暗的深度。” “这还是象征。”桑迪说。 乔埃不好意思地撇撇嘴:“也许是,这是这幅画的解说内容。还有就是这幅画的背景。当时拉丁文化中有一段很有影响力的传说,就是关于超自然生物,其中最著名的是吸血鬼……” “血!”艾薇汀马上抓起那张记着关于“鲜血”的纸,写上了“吸血鬼”这个词。 “感觉更戏剧化了,”奈杰尔有点想笑,“我们正在现实事件中关注着一种奇异的小说生物。” 作为吸血鬼的超级粉丝,桑迪虽然没有说话,托着腮,但眼睛东张西望,看得出心里活跃得很。 “只是最著名的,”乔埃赶紧岔开了话题,“拉丁传说有很多内容,也包括预言。这一方面我研究了很久,要真和这些有关系,吸血鬼肯定只是其中一个片面的部分。” “等等,”桑迪终于开了口,“‘鲜血,黑暗,迷途’,这三个词的原词不也是拉丁语系的吗?” (城市别墅) 事实上,黑夜里,脑子还能像在图书馆里的人那么活跃的,真的不多。 凯瑟琳整个重心都攀在了路易斯的肩上,隐约还有滴滴汗水滑过。 夜已经不再深了,凌晨3点多,谁都会失去那样狂欢的兴致。她也一样;只是她害怕的不是别的,而是害怕从柔软的沙发上滑下去。 当然,多半也是因为她快要把路易斯心爱的小酒架扫荡光了。 酒精对神经的刺激作用,往往超人想象。一种不需要任何调剂的兴奋,最真实的感觉。 路易斯也是第一次领略她在喝酒这方面还有这样的潜能。“嘿,已经三点多了,凯瑟琳,”他也收了心,“你最好还是先休息一下,别忘了明天还要上课。”说着,他把凯瑟琳的身子轻轻地放到了沙发上。凯瑟琳整个人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一夜的浪漫的酒水狂欢,让凯瑟琳的身体有点透支。 路易斯暗自有些庆幸,小心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跨过了散了一地的酒瓶。他自己也热得不行。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还是迟了些。 穿着黑丝白裙的她就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和沙发上的那个人,还有无比凌乱的客厅。 “你还真够狠啊。”她踩着细跟的高跟鞋,耐心地绕过地毯,走到他身边。他的眼睛的目光同样散乱,眼上的睫毛沾满了细密的汗珠,透着薄荷香味的双唇却又如火焰般赤红,甚至连呼吸都带有温度。 “不要怪我,马鞭草溶液都已经全部被欧文带走了。”她知道路易斯想说什么,故意将目光挪到凯瑟琳身上,“还两个多钟头就要天亮了,你不能让她就这样躺着——我得帮她整理一下状态,天哪,她简直快毁掉了我的运动背心。” “不。”路易斯拦住了她,但她却装作没听见,兀自抱起了凯瑟琳,“有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啊。”她说。 路易斯忽然有种一瞬间精疲力尽的感觉。 “雪莉!”她还没走上楼梯,但路易斯这一声叫喊还是让她转过了身来,优雅可人的神情和凯瑟琳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抱歉,”他说,“今天晚上……我只是有点冲动。” “没关系,”她微微一笑,“反正你总是有些冲动的。” …… 路易斯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又恢复了往昔的样子。雪莉还在楼上。他趁着这时间,仔细地将客厅收拾了一遍。 就像重来都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天还是漆黑的,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拉开了所有大型落地窗的窗帘。 他感觉得到同样的黎明的冲动。 窗户向东,路易斯曾透过它观望过银雪杉城的日出。那天,他紧张地攥着指上的那枚戒指,任阳光打开一个新的他。 也是那天,黑夜离他而去。 他低着头站在原来的位置,想找回原来的感觉,但他没有成功,就像太阳没有升起。 路易斯感觉到了有人在他身后。 啊,雪莉。他的心里抽搐了一下。 不过他猜错了。他转过身,凯瑟琳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她穿着雪莉的修身款的白衬衫,脖子系着一条精致的黑色丝带,满满的伤口和吻痕都暂且被遮了起来。 “你还好吗?”路易斯问。 “当然,非常好。”凯瑟琳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唇上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有点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些过分的事了吧?” “怎么会,”他的嘴角立即高高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昨晚你一直躺在床上。” 好像很有道理,晚上自己十二点多才醒的啊。 凯瑟琳不住地笑了起来。路易斯拉了拉她弯弯地披在肩上的头发,那个唯一没有受到伤害的的地方:“那你还要我送你去学校么?” 凯瑟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她很快又站了回去,“好。” 路易斯好像有点儿出乎意料,神情甚至有些窘迫。 …… 这一次,呈现在凯瑟琳面前的,不再是某辆名牌的跑车,而是某辆名牌的—— 摩托车。 这听上去可能有点煞风景,但这辆y2k迅猛的外形以及强大的气场再一次震慑住了她。 “你没告诉我你还是个摩托车手!”凯瑟琳斜瞟了一眼他,显然它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跑车拖去维修了,这是我哥的‘馈赠’,他那边好像有了什么新的事恐怕得加班一整夜了。新一天的第三份惊喜。”他递给凯瑟琳一只头盔,“上车吧。” 很快,两个人骑着这辆y2k,在即将消失的夜幕中,在雪莉的注视下,飞速驶向了那段专属车道。 “害怕吗?”路易斯忍不住问。 不过,他身后的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他。 (银杉医院) “没有任何一种病毒可以这样改变细胞的遗传物质并导致其变异。”波琳·特纳教授听完夏洛特的简要概述,摇摇头说道,“这不可能。” “我——” 夏洛特差点就说出了样本的事情。 两个人走到了休息室门口。夏洛特摁下门把手,但她很快发现休息室已经被彻底锁了起来。 “看起来值班医生早退了。”夏洛特小跑回了一旁的办公室,拿到钥匙,费了一大把力气才转动锁头,打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真是祸不单行,夏洛特感到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哪个医生术后清洁做得那么差。 她一脸歉意地打开了灯——但下一秒,她就尖叫着跳了出来。 波琳也被吓了一跳。安娜冰冷的身躯靠着墙,上衣基本都已经被满地的鲜血染红,平时都盘得优雅而利落的秀发也凌乱得可怕,浸在黏稠的血液中。尽管她的手脚都笔直而僵硬,但是面如枯槁的头却以一种奇怪的扭曲极力向后拗,以至于毫无血色有沾满血迹的脸正正地对着门口,看不到眼珠的白色双眼睁得大大的,仿佛嗔视着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这就是自己成为查尔斯医生的代理助理的直接原因吗?夏洛特靠着门,颤抖着直起身子。 “夏洛特医生,你……”波琳教授过去扶了一下她。夏洛特回过神来,连忙有些手忙脚乱地锁好门。她也做过好几场大型手术,流血和死亡对她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但如果死状这么惨…… 她已经想不起值班医生或保安什么的了,只是脑里不断浮现出查尔斯的身影。她抓着波琳夫人的手,向重症监护室跑去。 …… 休息室离重症监护室并不远,但对于这两个女人已经够她们受的了。 “怪事。”夏洛特已经敲了三遍的门,但监护室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查尔斯医生现在很忙吧?”波琳夫人盯着她焦急的脸,手心攥出了汗。 夏洛特毫无头绪,心乱如麻,她望了望走廊,明亮但没有人影。 安娜是查尔斯的人,这件事恐怕只有他处理得了了。 “那现在——” “等等。”夏洛特打断波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机启用了紧急开门工具破门而入,但马上又像生了根似的立在原地。 波琳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这两个人马上后悔了。 “关好门。”欧文有点生气地瞪了她们俩一眼。 夏洛特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掩上了门。几秒钟前,伏在罗德尼的颈上,嘴角乃至下颌都挂着血滴的查尔斯医生站起身来的那一幕还映在她的脑海里。 欧文轻轻擦了擦血滴,然后拿起架子上的一支注射器,走到了波琳教授面前。波琳教授的手捂着抽动而难以合拢的嘴,溢着泪花的眼睛还注视着儿子淌血的脖颈。那种感觉或许确实难以言表。“忘了这些,我只是在救你儿子。”他对着她绝望的脸低低地说,随即眼疾手快地将注射器准确地差劲了她的颈侧。波琳惨叫了一声,然后连同注射器一起倒了下去。 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夏洛特。 夏洛特直至现在,才是彻彻底底地手足无措,要不是靠着门,恐怕她连站都站不住。 那支注射器里的白色液体,可能有剧毒。 她才注意到他长而锐利的獠牙,能够轻易地咬开脖颈。 魔鬼? 他大步地走到了她面前,夏洛特忽然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他似乎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恐惧,伸出右手死死地将她按在了门上。 “你们知道了什么?”他问。 夏洛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对这位很可能马上夺走自己的小命的人坦白。“安娜,被杀了,”她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是你么?” “是,”欧文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有些事情很复杂,如果够聪明的话就该学着装作不知道,或者忘记。” “嗯,我会。”夏洛特“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还在纠结着是否要告诉他波琳教授已经知道了细胞变异的事。 夏洛特现在基本冷静下来,可以好好思考问题了。如果说,要么会激怒他,要么可以及时补救;如果不说,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现实意义上来讲,纸还是很难包住火的。 思虑再三,她决定说。 但欧文已经放开她,跨过波琳的身体,回到罗德尼边上,继续那骇人的工作。于是,夏洛特又有了两个选择:跑,或留下。 不过她马上否决掉了可笑的前者——怎么可能跑得掉呢?夏洛特做了几次深呼吸,重新鼓起了勇气,仍像一个正常的助理一样走了过去。 存血容器里的血并没有增加多少,很显然,夏洛特也料到了血液的大致去向。 欧文的表情也不轻松,好像在忍受什么折磨。“你在救他?”夏洛特趁他起身的间隙,问道。罗德尼的血看上去基本被吸干,欧文也像完成任务似的轻松,一边慢条斯理地进行术后清洁,一边回答她: “这也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但细胞变异得确实太快,用五支输液管同时放血恐怕都来不及了。”他招手示意夏洛特收拾好放血器具,又接着说,“我让你成为这座城市第一个知道吸血鬼这件事情的人类还有接替安娜,不代表我就这样信任你。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管好自己的嘴。” “我可以拒绝吗?”夏洛特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那真抱歉,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医院的——没有别人。” “我的意思是,虽然波琳教授已经死了,但,”夏洛特慢慢说,“在这之前,我告诉她细胞和病毒的事情了。” “下不为例。”欧文不假思索地说,“我说过我不会就那样完全信任你。波琳·特纳不会死也不会记得任何事情。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够。” 夏洛特儿时就听过不少关于吸血鬼的传说,第一次真正接触,心里自然有些好奇。但她仍然记得安娜的样子,那个死状,真的……不知道她在面临这种抉择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你在想安娜?”欧文瞬间读透了她的心,“诚然是,照我的要求做,你就不会有事。” “那你可以让我忘记这些吗?像,波琳教授那样。”夏洛特越来越不安,有点踏上了不归路的感觉。 “必要的时候我会。”欧文再一次走到了她跟前,湖绿色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知道吗?这些都是难以置信的事。”夏洛特跟着欧文走近电梯,“吸血鬼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我一直以为我没有这么强大的接受能力。” “嗯,你的接受能力是很强,我也不瞒着你:我把它放大了好几倍。原谅我触犯你的,我怕你疯掉。” “其实,还行。你是对的,少知道点没有什么坏处,”夏洛特开了个小玩笑,“我也还庆幸自己不是十几岁的不良少女,多听你的好。”她接着说,“我可以继续进驻学校吗?” “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欧文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楼层变化数。但夏洛特却有些急切:“我是认真的,我答应了希瑟·弗里斯,不要让我那么趋炎附势啊!” “我也没说不行啊。” …… 就因为电梯里的那个要求,欧文多折腾了好几份手续文件,直至夏洛特都离开了医院,他才着手准备安娜的尸体。很煎熬,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要把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曾陪伴自己度过无数风风雨雨的人装进棺材,确实很难受。 或者再直接点,心痛。 (数年前,夜) 雨水下得淅淅沥沥,潮湿的营地里,几只昏暗的灯泡接着几根裸露的、可怜兮兮的电线,艰难地发着光。 现在临近黎明。营地里,除了巡逻兵,大部分人都还在沉睡。 一间灰绿色的狭小营房里,住着好几个人。 角落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在活动,他简单地穿好了鞋和外套,就披着雨衣跑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另一个营房。 那个营房里也泛着并不明亮的灯光。他悄悄钻了进去,里面那个同样醒着的人则吃了一惊。 “你还真来了,查尔斯医生。”他从睡袋里坐了起来,冲那个披着雨衣的人打了招呼。 “当然,守时是医生的职德。”营房里的其他人都还在睡。欧文·查尔斯卸下了雨衣,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位青年中尉身边。“你的伤口没有发炎吧?”欧文问。 “当然没有。”中尉笑了笑,下意识将肩膀缩了缩。但欧文显然十分不相信:“别为了逞英雄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知道下午很可能还有突击战,你吃不消。” “要相信一个军人的身体和意志!”中尉知道这个执着的医生想要做什么,马上摆出了格挡的架势,同时并不聪明地用这个玩笑话堵住了欧文的严肃脸。 但是,医生的毅力同样不可小觎。欧文再三坚持下,还是把这个青年中尉的上衣拽了下来。 不过,他肩胛处的伤口不仅不像欧文想象的那样大面积感染,反而整整齐齐地缠着大面积的白色绷带和纱布。 “开什么玩笑!”他立马生气地将那个中尉一把推开。 “都说了没有感染。” “认真点。” “别的和你一样多管闲事的人帮的我。” “谁?” “当然是后勤组啊,查尔斯医生……” “哪个医生啊?” “我该说吗?” “废话!” “新来的那批女护士里的——” “你有意思吗——这就是你为什么死活不肯接受我的包扎?” “告诉你那个女护士长有多聪明……” “没想到你这么——” “哪有。她可是银雪杉城的特级护士安……” “叫什么?”都快要和中尉打起来的欧文马上停了下来。中尉轻轻挑了挑眉毛,“就知道你会有了解。她叫安娜——别再不食人间烟火了,查尔斯医生,我带你去见她!” …… 天刚有些蒙蒙亮。营地里陆续起了几个士兵。但这不影响欧文和那个中尉。 “看,营房里的灯亮着。”中尉笑着说,“女孩子总是起得比较早。” 这个营房里里确实是一片刚起床的景象,安娜半边的头发都还散在肩上,但她对这两个人的前来毫不吃惊。 “请坐。”她简单地将还没系好的腰带打了个结,将两个人请了进来。欧文没有像中尉那样“潇洒”地倒在躺椅上,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安娜,甚至有些激动。 安娜注意到了他特别的目光,友好地向他行了个军礼。 “允许我向你介绍我的朋友,欧文·查尔斯医生。”中尉伸长手将站在一旁的他拽了过来。安娜再次笑了笑,笑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那么允许我和这位新朋友私下交流一下,只需要一会儿。”她完全接收了这个青年中尉的暗示,招手示意另一个护士过来护理他,转而拉着欧文小跑了出去。 ……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欧文一离开其他人的视线,就再也抑制不住,紧紧抱住了她。 安娜在他的怀里有些喘不过气,但让她开心的是她感受到了他不止的心跳。 “为什么你没有任何消息就到这儿来了?”欧文问。 “也只是昨天,”安娜说,“好不容易升到前线军医,不要这么扫兴啊。” “我希望你迟点来。” “为什么?今天会有一场突击战役对吗?” 欧文点点头。 “没关系。”安娜顺手把另外半边的头发盘了起来,完全露出了那双透彻的眼睛,“我就只是来找你,什么时候都一样的。”说完,她再一次拥住了他。欧文一瞬间眼角就泛起了泪花,他从军队走遍各地,但,这样的踏实和归属感却只是第一次涌上他的心头。 …… 黎明终于升起了。欧文搂紧了她。中尉和女护士嬉笑的声音隐隐传出,雨点也还在零零星星地掉。不过没关系,有她就好。 这又是一个新的黎明。欧文望着渐亮的天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难以割舍她的清晨。 但现在,他伸手,拥到的,仅是冰凉。 (唐纳斯餐厅) “你是不是有点累?”路易斯摸了摸凯瑟琳的额头。 有点烫,但不至于发烧。 凯瑟琳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嚼着提前的早餐。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好好上课,我现在困得要死,”凯瑟琳放弃了喝咖啡提神的主意,“我不想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就打瞌睡。” “那多喝点牛奶。”路易斯往她的杯子里慢慢地倒了一杯热牛奶。“你可能有点轻度贫血或低血糖什么的。” “好,但是别咒我。”经过薄荷叶洗礼的凯瑟琳还是认真地将一大杯牛奶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我也这么希望。”艾薇汀突然走了过来。 “打扰一下,我叫艾薇汀·卡罗尔。”她说。 凯瑟琳猛地打了个激灵。 “你有第六感?”她兴奋地问。 “第六感,每个人都有,只是我的比较不一样。”艾薇汀坐了下来,“你应该就是凯瑟琳·贝斯特?” “嗯,我是。” “看来桑迪描述的不大对,你穿的衣服也没那么休闲风。”艾薇汀打量着凯瑟琳身上的高级定制的衬衫说道。凯瑟琳不免有点脸红。 “事实上,”凯瑟琳说,“我的确更喜欢休闲t恤。” 艾薇汀笑了笑,又将目光转向了路易斯,“那你也一定是凯瑟琳的男友路易斯·克里斯特。幸会。” “幸会。” “那么,”艾薇汀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你们两位都在,我就切入正题了。” “如果有事情,就说吧。”路易斯喝了一口茶,显然对这样严肃的早餐气氛不习惯。 不过艾薇汀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首先,我得对你说声对不起,凯瑟琳,”她说,“我必须取走你的血样,你得再牺牲一下你的手……” “可,这是为什么呢?”凯瑟琳下意识迅速拉下了挽起的袖子。 自己已经抽过血了,还有车祸,此后种种她都不想去想。 “不要着急,也不要紧张。”艾薇耐心地说,“事情有很多,我会大致告诉你。重点是,你所救的那位高二学长,罗德尼·特纳,他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已经送到了医院。你是其中一个给他的身体提供外来物质的人,就是血液,所以医生要求尽快取到你的血样。” “难道罗德尼不是o型血吗?” “他是,但,”艾薇汀叹了一口气,有点欲言又止,“是别的,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么就请你先弄清楚情况吧。”路易斯立即打断了她。 “抱歉,无意冒犯,但这是真的,”艾薇汀连忙说道,“这事很复杂,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那么也真的很抱歉,凯瑟琳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路易斯的口气很坚定。 “等等,先停住,”凯瑟琳看起来相当不爽,“我没弄错的话我才是那个供血者吧?难道怎么处理不是在于我吗?” 艾薇汀不说话了。但凯瑟琳没有料到的是路易斯。 他索性直接挑明了话:“这样的事只有两个答案,行,或不行。如果你还要继续,就是选择前者;但是,我必须让你选择后者。” “为什么呢?”或许是牛奶下了肚,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凯瑟琳全然忘记了自己几分钟前还说着自己困得要死。 路易斯没有说话。 “得,现在你也有‘绝对机密’了,”凯瑟琳站起来,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都是有不能说的理由,为什么还指望别人乖乖地听呢?” …… 早到的特点就是走到哪儿都不会有太多人。 凯瑟琳悻悻地走在学校街道上,并且很快就看见了路中间那两个突兀而熟悉的身影。 桑迪看了眼奈杰尔,“你猜的对,艾薇失败了。” “所以说呢?”余怒未消的凯瑟琳走了上去。 奈杰尔低头笑了一下,桑迪随即拿出便携式的抽血软管。 凯瑟琳马上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是太迟了。奈杰尔马上抓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的肩膀压了下去。脆弱的伤口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可怕的冲击,狠狠地撕裂开来,钻心的疼痛顿时四散,直逼她的大脑和喉底,直至凯瑟琳爆发出那一声惊心肉跳的尖叫后倒在石地上。 桑迪手里还捏着抽血软管,完全傻掉了。 “杰尔……你……” …… 尖叫的声音传得很远,与此同时,连坐在唐纳斯餐厅的路易斯和艾薇汀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艾薇马上站了起来,但路易斯更快。 “你们做了什么?”他拦住了艾薇汀,脸上写满愤怒。 “对不起,我们必须拿到她的血,”艾薇汀遗憾地说,“虽然奈杰尔他们一直要求强行抽取,不过我还是一直坚持要和凯瑟琳好好谈谈。但她自己亲手把自己送到了奈杰尔手里——看来还是他们比较了解高一的新生。很遗憾,只能再会了,路易斯·克里斯特。”她说完,埋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让艾薇汀惊奇又感到理所当然的是当她走到那里时,路中间,路易斯正抱起不断呻吟着的凯瑟琳,奈杰尔愣在了一边,而桑迪捂着脸,好像在哭。 “怎么回事?”艾薇汀赶紧跑过去。 没有人回答她,她似乎成了一个局外人。 路易斯马上奔向了教学楼,也不管后面跟上来了的那三个人。显然,他的目标是医务室。 (医务室) 医务室里,夏洛特小姐还没到,只有希瑟小姐在上班。 虽然希瑟小姐不是医务主任,但她的急救能力自然也不会比夏洛特差多少。她很快安顿好了凯瑟琳,并重新包扎了伤口。 凯瑟琳也是怪可怜,才刚入学两天,就不知道已经受了多少重伤轻伤。 奈杰尔缓慢地挪步到路易斯身边,声音很微弱。 “抱歉,我不知道她已经受了这么多伤……”话没说完,他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揪起衣领,重重地摔在一旁的墙壁上,短暂的眩晕中,他只看见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 “伤员原先伤口的缝合处严重撕裂,肌肉组织轻度受伤,”希瑟也很好地学会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念着检查报告,“关节有疑似脱臼的现象。具体还得等待拍片结果。”她轻轻拍了拍今天一直不怎么给力的检查仪器。 但学生们有些焦急,因为再过不久,就要上课了。 桑迪含蓄地像希瑟小姐表达了这个意思,好在希瑟小姐也表示了理解。 “那你们该上课就先去吧,我能照顾好她。但下课后记得快点过来就是了。”她以一贯的风度说道。 “谢谢。”学生们很快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路易斯谨慎地回头看了凯瑟琳一眼,才转身跟上了其他人。 凯瑟琳确实表现出了“我很好”的样子,虽然事实上很糟糕。 现在是上课十多分钟的时间。 凯瑟琳的状态稳定了下来,而且已经睡下去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总算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她梦到了很多,像是把夜里的一切狠狠发泄。 …… 所以说,她一所当然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自己睡到几点。 她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金色的光。 “路易斯!”她有些急切地喊了一声。 他闻声转过身来,凯瑟琳才发现这是另一张面孔。 “抱歉,”她有点尬尴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你是……罗德尼·特纳?” 罗德尼有着个路易斯一样的金发,只是刘海不同。他依旧穿着熟悉的改版t恤,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长长的腿一个锐角,放在椅子下。 他的气质很好,很洒脱。凯瑟琳开始觉得这个“校草”的称号一点儿都不为过了。 但现在的重点问题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 “喝点水。”他到了一杯隐约还冒着热气的水,递到凯瑟琳手里。 “谢了。”凯瑟琳马上喝了下去,随即又抛出一大串问题:“你不是在医院里,还有出了什么异常状况……” “你可以稍稍放松一些,不要这么激动,”罗德尼打住了她,“这事情很复杂。”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复杂’的秘密?!” “要学着接受,那些对你亲近的人,对你保持一些秘密通常都是为了保护你。” “这算是心理疏导?” “算也不专业,”他拿回了空玻璃杯,“不要寄希望于我。” “你什么时候到学校的?” “不久前。”他看了看手表。 “早点多好。”凯瑟琳又躺回下去。 她注意到趴在办公桌上的希瑟小姐似乎也打着盹,所幸和罗德尼的交流没有打搅到她。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暂时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小贝斯特,”他耐心地低下身子对她说,“所以来向你致谢的同时也麻烦你帮忙保密了。” “加入你们‘这事很复杂’秘密联盟?”她还是有点懒懒的样子,目光落在他好看的、垂下的金色刘海上。 “嗯。”他点点头。 “可是你究竟为什么呢?桑迪他们那么关心、担忧你,甚至,呃,不惜强制取我的血样,”凯瑟琳稍微掩了掩自己的伤口,“你这样真的好吗?” 罗德尼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真的很对不起。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我愿意当第一个向你泄密的人。”“你不行,”凯瑟琳微微一笑,“这个第一人奈杰尔已经当了,他告诉过我,嗯,你和凯特。不如我用另一个秘密和你交换吧——秘密交易,怎么样?”她伸出了手。 “成交。”罗德尼果断握了上去,“我先来吧。简单地概括,就是,一个不知名的非医护人员救了我,他给我留了字条,就是说醒来后十分钟内必须离开医院,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除你以外。”罗德尼说,“他在字条里讲到了我的大致状况,包括我之前已经知道的输血的事。很抱歉之前没有机会向你致谢,凯瑟琳,真的谢谢你。” “没关系——所以你就照着那张来历不明的字条做了?” “不然呢?”罗德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不大的照片,“他还提供了你的画像的照片。” 凯瑟琳惊奇地接了过来,照片很小,照的是一幅人物素描,画上的自己眼睛被加工得非常灵动,看起来很有活力。而且画的线条既娴熟又优美,细节的明暗处理得非常好。这样的画技连凯瑟琳研习素描这么久的人都望尘莫及。 “留字条的人为什么偏偏让我知道呢?”凯瑟琳摩挲着它问。 “不清楚,大概是希望你安心一些吧。我知道我受血后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他摸了摸颈侧已经结痂的伤口。凯瑟琳马上想起了什么: “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事的吗?” “抱歉,这也是我所不解的。”罗德尼说,“我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很混乱。” “校方也没有消息。”凯瑟琳有些沮丧。 “那么,”罗德尼看了看她有些疑惑的表情,“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告诉我的。” “嗯,奈杰尔告诉我你和凯特的事情同时也告诉了我另一件事,”凯瑟琳说,“是艾薇汀关于你们俩的某个第六感……” “不好意思,”罗德尼打断了她,“你想说的是‘鲜血,黑暗,迷途’吧?” “好吧,确实是。”凯瑟琳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先算我欠你的吧。” “那好。”罗德尼说着,下课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后会有期吧,小贝斯特。”他早就计划好似的和她道别着站起,然后飞快地跑出了医务室。而连声再会都还没来得及说的凯瑟琳,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银杉医院) 既然罗德尼已经独自离开了医院,欧文会怎么样也就不难推测了。 他靠在空空如也的重症监护室的墙上,汗水挂在他的发尖上,摇摇欲坠。 他再一次听到了高跟鞋的脚步声,但波琳·特纳和简·夏洛特都已经走了。是别人。 果然,她换不走了进来,现实看了看他,然后取出纸面巾擦掉了他额上的汗。 “你的病人已经离开了,棺材嘛,我也已经弄到了地下室。”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狡黠,“尘归尘,土归土。你想要做的也都做了,‘该踏上旅途了吧’?” 开什么玩笑,欧文心里一惊,但双臂还是像那样失而复得地搂紧她。 好久不见。他很想说,但没有说出口。 应该也没有很久吧?可他感觉好长。 他挽着她走出去。波琳·特纳教授站在医院门口,有点茫然地望着他们俩。 不过,她还是优雅地打开了车门。 “上车吧。”她微笑道,“欢迎前往诺曼底生物医学研究集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三章 生物医学与金融·下 病毒思维 (唐纳斯中学) 趁着下课,路易斯扶着凯瑟琳回到高一教室的时候,桑迪和艾薇正在那儿等待着他们。 桑地拿着手机。“清早的事我们很抱歉,”她说,“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还能够继续帮助罗德。” “当然。”凯瑟琳很自然地看了她们俩一眼。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我妈妈发了短信,诺曼底集团也着手了这件事请。通知一下你们,最好是有机会的话——在米尔斯大厦。”桑迪把短信展示了出来,“不要小觑诺曼底集团,他们涉猎的领域很广,对超自然生物也有一些专项研究。” “这和超自然生物有什么关系吗?”凯瑟琳问,“难道,是变种人什么的?” 艾薇汀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可能和吸血鬼有关。”艾薇说。 路易斯听上去很不耐烦,“还可以更荒谬一点么?” 凯瑟琳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如果我们还要继续合作,请对我们坦诚相告。”她说。凯瑟琳不同于夏洛特,自从来到这个学校后,她就迫切地想要发掘各个秘密,不论大小。 各种秘密仿佛就是唐纳斯中学的特产,也似乎只有了解它们才能给凯瑟琳带来某种程度上的安全感。 艾薇汀终究还是让她如愿以偿了,虽然也不乏新的困惑。 “还是把重点放在现实的东西上吧。”上课铃响了起来,路易斯转身欲走,但眼睛依然望着她们说,“要真是为罗德,最好把这些吸血鬼什么乱七八糟的忘掉,没有什么意义。” ……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件事,就是关于凯瑟琳的。开学两天,她终于能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坐一会儿了。 她粗粗地张望了一下周围的同学,但是除了坐在自己后面的路易斯和那个昨天中午在唐纳斯餐厅遇到过的高个子女生,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第二节课是地理课。一个文质彬彬、穿着格纹夹克的老师很快走上了讲台。 他先是俯视了一遍所有学生,然后照着惯例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是保罗·斯科特……” 刚开头,台下就一片唏嘘声。 凯瑟琳感觉有点懵懵的,大概也才猜到了自己第一节课错过了什么。 第一节课什么? 她轻轻从书包里拉出了课程表,不过,她也意外地发现了书包里还有个别的什么东西在发亮。 是自己调成静音的手机吧。凯瑟琳索性也一并拿了出来。手机上显示着某个短信提示。 是一个未知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这个时间点,发短信的人……凯瑟琳笑了一下,把它点了开来: [短信]看你还是傻傻的样子!这个老师就是那个之前参加过好几支国际知名考察队、探险队的特级地理教师,很有传奇色彩的。 真的假的?她惊奇地抬起头,斯科特先生瘦瘦高高的,看上去完全不似于她印象中的“探险家”的形象。 她马上又发回去一句话: [短信]你是哪位? 很快又有了回复: [短信]现在在教室里还拿着手机的人可不多。 这回凯瑟琳直接把手机丢回了抽屉。她实在很反感这个样子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回答却要为了某些其他目的还故弄玄虚。 但讽刺的是下一秒,少女的好奇心还是让她忍不住回头扫视了一下。 大部分学生都还在认真地题刻,或笔记。拿着手机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路易斯,她一只手捏着笔在书本上沙沙移动着,另一只手捧着一只轻薄的银黑色手机;另一个做得比路易斯更后面,刚刚凯瑟琳好像还没注意到他,是个栗发男孩,而且有点眼熟,半趴在桌上,白色的手机卡在两只手中间,隐约可以看见他的拇指还在戳着屏幕。 凯瑟琳很快便确定了后者:路易斯还没有自己的手机号码;而且她认出那个栗发男孩了,他是乔埃·博比。凯瑟琳在唐纳斯图书馆很喜欢和他一起探讨,他不仅聪明,而且很博学。更重要的是凯瑟琳知道乔埃有一本图书馆会员通讯录。 这么一想,也就解释得通了。 “虽然我们这学期初的内容比较烧,但我还是希望同学们可以认真一些。”斯科特先生突然提高了声音。 同时,他用激光笔把走神多时的凯瑟琳点了回来。 “噢,抱歉。”凯瑟琳不得不停下了思索。 不过,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调为了振动。 (米尔斯大厦) 事实上,凯瑟琳没有意识到,像手机振动一样:某种层面上,它是为了不干扰到严肃认真的环境而不发声;但另一层面上,它还是为了提醒某个在这样的环境下仍然关注它的人。 行进,某种意义上是无所畏惧的进攻;某种意义上,它还是一种以攻为守的策略。 这么说的话,恐怕就很难理解欧文·查尔斯和雪莉·蕾乘坐波琳·特纳教授的车一起来到米尔斯大厦这一举动了。 不过,这还是有必要的。毕竟欧文这个人习惯了三思而后行,一般来说,他的行动都会有较为合理的理由支持。 接待欧文他们的是诺曼底集团的总经理罗伯特先生。罗伯特是一个睿智而优雅的男士,很有英国人的风度。 “二位请到1号接待室。”他微笑着说。 欧文的手里提着装有病毒样本的箱子。不过他没有透露,因为他不是很确定是否要将它们交出来。 而且他承认他心里有些紧张,欧文了解这个集团的总裁弗兰克·诺曼是个行动难以捉摸的人物。 “请坐吧,两位,”罗伯特同欧文和雪莉坐到了接待室中央的沙发上。“允许我先介绍一下诺曼底集团,二位可能有所了解,我们的集团一直致力于对生物医学的研发……” 雪莉把身子稍微往后靠了靠,这样无聊的介绍直让她犯困。 “近日我们了解到银杉医院里出现了一名生物机体发生罕见病变的病人。”罗伯特终于沾到了点主题。欧文赶紧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集团对此非常感兴趣。我们有好几支专项研究小组愿意接手这个任务。但是,在这件事情的分类上,我们有一些分歧。”罗伯特递过去一份资料,“争议较大的一方面认为它属于超自然生物型病毒感染。他们认为自然型病毒没有这么可怕的威力。” “这不好说啊。”欧文看了看资料,“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型未知病毒,它的未知性就体现在它暂时不可探知的能力。要说超自然生物,其实它们的界限也不大明显。” “确实。当初超自然生物是总裁先生创建的,不过后来也和其他小组无异了。最早总裁先生拟定的定义和您所说的差不多,所以……” “所以,我想要和诺曼先生谈谈。”欧文打断了他。雪莉似乎想要拉住欧文,但又放弃了。 “不好意思,现在超自然生物研究小组已经不再是总裁先生直接管理。如果您想的话,我可以申请他从欧洲回来一趟。”罗伯特依旧保持着微笑。 “没有关系,不用麻烦了,”欧文马上站了起来,手里握紧了那个箱子的提手,“我请求参观集团实验室。” 罗伯特先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欧文和雪莉换上了消毒服装,在波琳教授的引导下,沿着工作走廊,慢慢地进入了实验室的内部。 这里还只是微生物实验部。大小的试管摆满了工作台,还有那些分子仪器,欧文看得赏心悦目。 连雪莉这样对生物学小有造诣的人都惊羡不已。 对于生物医学实验而言,如果暂不考虑实验人员的要求,工作环境是至关重要的因素。欧文曾是前线军医,他的强项就是善于适应各种恶劣环境。 但如果有足够优良的环境,他相信他会有突破。 波琳教授不愿意透露正在进行的实验项目。但以欧文的水平,他看得出来,这时利用部分基因工程技术对微生物进行组合、改造或突变,然后影响其部分生命活动。这项实验的投资非常巨大,但一旦成功,市场效益也将是惊人的。这很符合弗兰克·诺曼的性格:善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数年前,营地) “希望你们完成了悄悄话。”中尉眯起眼。太阳已经出来了,柔软的阳光洒进了营房。 安娜松开了欧文的手,重新系好腰带,然后又耐心地将中尉的伤口亲自检查了一遍。“基本的运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她问。 “还行,三组俯卧撑没问题了。” 话一说完,营房里的其他护士就泛起了一阵略带波澜的窃窃私语。 “那么你是用哪只手做的呢?”安娜抬头瞪了他一眼。 “右手。”他感觉到安娜把绷带狠狠地勒紧了自己的左肩,右手不由自主地在躺椅的边缘抓了一下。 那龇牙咧嘴的表情,欧文都看不下去。 “喂,喂,别,你在做什么……”中尉终于忍不住抽搐。安娜马上当机立断地将还没缠好的绷带打了一个活结,撒手站起身来。 “左手,俯卧撑三组。”她斜斜地瞪着他说道,“做完我再考虑别的。” 欧文先是心里一紧,然后只看见桀骜不驯的他轻捷地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右手别在身后,接着趴在地上,仿佛精心切割过的身段又节奏地一起一伏…… …… 欧文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心里还是默默地数着。“三组满了。”他赶紧提醒那个青年中尉。 中尉极大解脱死的站起,他的身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微微泛着光。 站在一旁的安娜马上顺势拉掉了那个活结。“看来确实没有问题了。”她一圈一圈地把绷带拿了下来。中尉刚想笑什么,但他凝住了。 那个人简直连走进来都带有寒意。 “诺曼少校。”所有人都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诺曼少校。”换好衣服的中尉一边理着衣领一边匆匆跟在飞快地走着的少校身后,“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战役提前到了早上。”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是事实。赶紧上车。”弗兰克·诺曼索性改为了小跑,拽着他跳上了装甲车。 装甲车开得还不快。中尉终于不再那么手忙脚乱,认真地装备上了一件件重轻武器。坐在他身边的劳伦斯上尉好像还有些出乎意料。 “你今天有点怪啊?”劳伦斯盯着他似乎还在神游的脸。 “还好。”他装上了最后一把枪,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弗兰克·诺曼马上捅了捅他的胳膊:“最好备足你的补给,小子,这次估计没有办法再打闪电战了。” 中尉愣了一下,不过随即点了点头。但劳伦斯上尉却没这么淡定。“这怎么可能,”他顺着蜿蜒的队伍望去,一辆辆不断溅起泥浆的装甲车,显得坚定而又单薄。“我们的人数根本没办法打持久战的,少校!” “别紧张,”弗兰克擦了擦自己的枪管,似乎没怎么在听,只是锋锐的眉宇紧锁着,目光还定格在外面。外面的一切景致都让人觉得难受。“听从指挥,正常作战就好。” 劳伦斯上尉沉默了下来。青年中尉看见他额上的冷汗,连忙“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相信少校,听他的,不会出事。” 弗兰克·诺曼微微抬起眼,看了一下那个明明一脸凝重的中尉。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可怜的人。 …… 同样也看着那个“神奇”的中尉的人也并不止弗兰克一个。 另一辆车上,安娜把一直坐在窗边的欧文拉了回来。但欧文的视线仍然紧紧抓着那个中尉和他所在的车子不放。 “上面有消息了,可能要打持久战。”安娜一句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赶集做好做够准备——别再干坐着。” “那个中尉可以吗?”欧文问。见到安娜后他就没怎么再关心别的事。中尉的伤口也一样。他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软组织。现在欧文开始担心他了。三组俯卧撑其实不算什么,而且有点儿类似于复健运动。要真要打持久战,那对身体的要求和俯卧撑是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的。 “看情况。”安娜说,递过去一剂透明药剂,“如果可以,尽力送到他手上吧。” 那场战役让欧文印象深刻,弗兰克·诺曼的目光似乎总是能看得更远。就有那么实力卓群的军官同时拥有一个好的经济头脑,足够强大。 “这些计算机的存储系统有多大?”雪莉问。 “放心吧,研究单种病毒足够了。”波琳教授回答道。 “足够单种?”欧文走了过来,“我告诉你病毒是单一种类的了吗?在未知病毒的情况下你该怎么知道研究量的多少?” 波琳有点脸红,无言以对。 不过这也确实不怪她,实验室的所有实验研究用的都是这些计算机,她诚然知道存储系统的状况,但她从来没想过也从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 “不要将自己的思维下意识局限。”欧文又习惯性地把空着的那只手放进口袋,“请你回答她的问题。” “这个,还是让罗伯特经理来回答吧。”波琳仍只是转过身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欧文理解她,把目光挪开了。 他明白,即使波琳知道,也没有权限具体透露。他不想为难她。 波琳又一下子走到了前面。欧文刚想跟上去,但雪莉马上拉住了他。 “看出来了,”她凑近他的耳边说,“是标准的全面式大型科研系统。” “这不可能会够。”欧文不由得皱起眉。他停顿了一会儿,继而把声音压得更低:“知道就好了,不要声张。” 雪莉点点头。 欧文又朝着波琳教授走去。说实话,他非常钦佩诺曼底集团实验室的布局构造,每个实验部都相互独立;细长的工作走廊也设计独到,既避开了所有可能对其产生干扰的工作区域和仪器,又巧妙地利用附带的工作通道将每个实验部都沟通了起来;类似短短的宽形隧道的工作通道用的也是双重的回旋式收缩隔离门,非常结实。 “前面是超自然生物实验部。”波琳教授回头远远地望了他们一眼,声音也有点远远的。欧文和雪莉赶紧跟了上去。但是,雪莉忽然感到有点不舒服。 前面的工作通道让她有些窒息感。 “欧文。”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力。 不过,幸运的是,也许是因为工作通道的容声效果,已经进入工作通道的欧文还是听到了。“怎么了?”他转过身来。 但不幸的是太迟了。伴着一声尖锐的警报声,两重隔离门瞬间关闭。黑暗里,他嗅到了一种似于马鞭草的味道,而且和愈来愈强烈的窒息感互不冲突。 “侵蚀感。” 他想起那年,弗兰克·诺曼对他这样说。 所有实验部都跳闸了。 每个工作通道的隔离门也全部关闭了,雪莉被彻底困在了微生物实验部,而且,她感到脚下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 或者说,“困”字用来形容欧文会更加合适。波琳教授已经在那边的超自然生物实验部,唯独欧文一个人被困在狭小的工作通道里,雪莉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 但是,她在发抖。 微生物实验部的照明灯也都灭了,除了应急灯。实验人员也都停下了工作,一个黑发的实验员看见了站在工作走廊上的雪莉,安静地走上去把她带了下来。 “还有验析好的b型试剂吗?”他冲着身边的人问道。 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的操作员马上递过去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实验员接了过来,慢慢地插进她的血管,雪莉僵硬的身子终于开始慢慢地变得放松。 “什么事情?”她扶着那个实验员肩膀摇摇摆摆地站起。应急灯不多,在偌大的实验部里像萤火一样,雪莉借着它们依稀看得清隔离门的轮廓。 “这时实验室的超自然生物防御机制,,小姐,不用害怕,”实验员说,“防御机制启动后会自动通知总部,稍等就好。” “它是怎么被激活的?” “应该是通往超自然生物部的工作通道探测到了超自然生物体,”他也看了看隔离门,“和您同行的那位医生?” 雪莉心里突然紧张了一下,她知道欧文是什么。 “噢,”她突然一拍脑子,“查尔斯医生他手里有一只装着超自然病毒样本的箱子!” 幸好,让她及时想到这个。 那个实验员也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原来如此。你们应该提前和罗伯特经理说一声,超自然生物的实验样本有专用通道运输。没事的,罗伯特先生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打开隔离门了吗?”雪莉的手指不住地在实验台上轻轻敲着。 “抱歉,小姐,隔离门是弗兰克·诺曼先生一手建造的。他现在人在欧洲,有这个权限的只有罗伯特先生了。” 啊,弗兰克,果然是够狠。雪莉感觉到牙齿在打战。 她又走近了隔离门,厚重的隔离门那边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没有生命。 (唐纳斯中学) 事实上,如果离开某个跳了闸的实验室,就会发现,今天的阳光还是很明媚的。 空气清新,暖风温煦。 这样的环境下,困倦的人很容易打瞌睡。但凯瑟琳还是强打精神认真听完了一整节地理课。虽然斯科特先生是一名优秀的探险家,但凯瑟琳却觉得他在教师这一方面并没有想象和传闻中的那样优秀。 他喜欢旁征博引。但旁征博引得多了,反而让人记不住重点。 路易斯就轻松多了,他喜欢保罗·斯科特的侃侃而谈。 至于知识渊博的乔埃,一般人恐怕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在地理课上翻阅历史书籍。 “好久不见。”凯瑟琳喜欢这样和乔埃打招呼,因为这样他会露出一种好像和他的学识不大相称的可爱的笑。 “嗨。我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哪儿去了——你没去图书馆呢。”他果然笑了,而且笑着责备她。 “抱歉,我昨天,呃,有点别的事,”凯瑟琳不自觉地瞥了一下路易斯,“不过,我知道昨晚参加了一场,嗯,别开生面的研讨会。” “确实,很新颖。还谈到你了,‘倍受关注的供血者’?”乔埃扮了个鬼脸。 “嗯,艾薇汀告诉我了,”凯瑟琳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马上岔开了它,“你还没告诉我——嗯呃,你,觉得我要怎么办?” “早说,”他转了一下水笔,“如果可以,听桑德拉的,去米尔斯大厦找桑德拉的母亲波琳·特纳教授,她会乐意帮你,或者说,和你合作。相信我,诺曼底集团的实力真的不是吹的。” “好,谢谢。”凯瑟琳开心地说。她不否认上地理课时足够认真,但她确实不停地给乔埃发短信。当乔埃在短信中告诉她,他会帮她好好考虑一番,她是一样开心的。 一定得说个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他的决策很少出错吧。 …… 凯瑟琳感觉自己好像一早上都离不开短信了。 “你看起来很兴奋啊。”放学的时候,路易斯站在她身后说。 凯瑟琳笑嘻嘻地转过头,但路易斯站得比她想象得更近一些,他不得不微微仰起脸才能勉强与比她高一个头的他保持目光对视。 “噢。”路易斯识趣地后退了一步。 “乔埃·博比答应带我去米尔斯大厦了,”凯瑟琳笑得一脸自信,“我想去。” “哦。那还有我的份吗?”路易斯的表情怪怪的,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当然。”凯瑟琳拎起书包就想走,但路易斯马上拉住了她。 “你有点奇怪知道吗?”他说,“站着。” “嗯?”她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诚实点,”路易斯的指尖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左肩上碰了一下,“这儿,到底怎么样,说。” 也曾有人像这样问过他,但凯瑟琳比当时的他坦诚得多。 “很不好。”她低下了头。 “刚才都没有感觉?” “嗯。” “我就知道。”路易斯拉起她另一边的胳膊,将她拉到走廊一边的拐角处。“介意我解开你的纽扣吗?” 凯瑟琳犹豫住了;或者说,还没反应过来。 “要不你自己来?”他拿出一只迷你的注射器,里面的透明药剂在阳光下泛着光。 “这是什么?”凯瑟琳问。 “打进去,会好很多的。”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没什么副作用。” (数年前,某战壕) 战火下的土地是不同于温和的红或踏实的黄什么的,它是硝烟的深灰,火药般的黑色炽热。 这样的地方,一个移动白色身影是很容易察觉的。 军队已经基本上进入了战壕。带着伤的青年中尉依然和劳伦斯上尉在一起,他们的部下自然也是,只是不明白这两位长官的心思。 劳伦斯上尉显然对战壕这种“爆炸”一触即发的环境更加适应;但中尉并不好受。 他对伤口是有感觉的。 与弗兰克·诺曼还有欧文·查尔斯所想一致,他害怕在他奋战的某个时刻伤口复发,这会直接影响他产生一至两秒的迟钝,而这一至两秒往往决定生死。 他害怕,但他不能表现。 “小子,打起精神来!”最先察觉到他的异样的还是劳伦斯上尉,劳伦斯从车上,到这里都倍加关注他。 尤其是进入战壕,中尉完全没了车上“镇静”的样子。 中尉活动性地扭了一下胳膊,像在舒缓一枚定时炸弹。 他感觉到又有人拉了一下他,他以为还是劳伦斯,但出现在它面前的却是欧文。 看得出来欧文过来一趟并不容易,洁白的衣服上沾满了黑黑的泥土。 “你的肩膀到底怎么样了?”欧文问。 “能有什么问题吗?”中尉马上自信地扬起嘴角。他的嘴角很特别,甚至让人觉得“笑”这个表情就是为他定制的。 未成年就是未成年。欧文望着这个17岁的青年中尉,把针尖快速插进了他的身体里。中尉似乎有些反感:“这是什么东西?” “打进去,会好很多的。”欧文收起针筒,“放心,没什么副作用。” “谢了,你快——”余光瞥见那个充满寒意的身影的中尉刚要提醒他离开,但那个身影,诺曼少校,还是早一步走了过来。 弗兰克总是早一步。 “对不起,少校,”青年中尉赶紧把欧文推到身后,“我知道军纪,但,查尔斯医生,他,只是,真的有些担心我。” “左肩负伤是么?那算是负伤么?”弗兰克的瞳孔缩小了一些,欧文看得出来他很不悦。 “少校,待会儿可不是像之前一样速战速决。”青年中尉还是很紧张的样子。 “亏你在车上还说相信我,小子,”弗兰克对此嗤之以鼻,“查尔斯医生,你不知道自己给他施加了多少心理压力吗?” 欧文刚打算说什么,但诺曼少校显然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马上把那个青年中尉拉了起来:“不去想就没有事。带上你的人到前面去,待会儿,你们来打前锋。” “是!”青年中尉不敢再违令,带着人消失在了战壕那头。劳伦斯上尉踌躇了一会儿,也悄悄跟了上去。而欧文,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面若冰霜的弗兰克·诺曼,也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自己违了军纪,弗兰克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他只是希望那个不知名的青年中尉能好好的,仅此而已。 …… 其实劳伦斯上尉参加战斗的时间是挺久的,也大概有十几年光景。但他总是对那个新来的青年中尉很感兴趣。之前是觉得他蛮阳光的,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尽管他总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不过劳伦斯现在相信了诺曼少校的话,一些东西在战场上才是能够有分晓的。 他看见了那个低着头站在自己的队伍中的青年中尉,甚至有些滑稽。不过他的队伍倒是都严阵以待。这样带兵也是史无前例了,他有些哭笑不得。 “知道吗?你简直像个下等兵。”劳伦斯走过去对他说,“真不知道你的人怎么想。” “别嘲笑我了,你知道我不会带兵。”中尉一脸无奈,“还记得诺曼少校说的吧,我还只是个‘未成年的中尉’。” “放宽心,明年他就没法这样说你了。”劳伦斯拍拍他的肩,“现在感觉好些了吧?” “好多了。”中尉说。 “以后有事情就直接说,”劳伦斯还是跟看一个年轻人一样看着他,“毕竟你是一个陆军中尉了。” “有时候真希望我自己是一个中士而不是中尉呢。”青年中尉只是笑笑。 “也许你有些青少年式的傲娇心理,”劳伦斯也笑了,“学着当一个好的中尉,前锋没什么可怕的。” “应该也没什么可怕的。”凯瑟琳解开那两颗别致的黑色纽扣,“我不会用注射器,帮我。” 路易斯先是点点头,然后轻轻揭开她的衣领,将挂着药滴的针尖刺了进去。凯瑟琳感到一阵刺痛,继而是蚀骨的冰凉,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你现在可能会有点不适应,不过大概二十分钟就能生效了。”路易斯收好废弃的注射器,帮她系上了扣子。凯瑟琳还是有点茫然:“然后……我可以去找乔埃了么?” “当然可以,再会吧。”路易斯收拾好背包,旋即转身向走廊那头走去。凯瑟琳有点想喊住他,但是,等她走出来,路易斯已经进了电梯。 “算了,随心而去吧。”凯瑟琳转弯走下一旁的楼梯,直接走到了校门口。 …… 唐纳斯中学的校门很体面,设计师大胆采用了各种几何图形,应该说是几何体,的立体拼接,简约大气。 凯瑟琳已经在这里站挺久的了,腿脚难免有点难受。她拿出手机,重新调出了那条短信。但短信上的字再一次清楚地提醒了她乔埃交待她的地点就是校门口。 说实话,凯瑟琳很反感被别人放鸽子。 虽然昨天晚上她也做过类似于放鸽子的事情,但那确实不怪她。 她正想着,一阵轻微的噪声传到了她的耳中。凯瑟琳起初以为是什么别的东西,虽然有点耳熟;但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逼近,她才发现那是路易斯的摩托。 “乔埃·博比没来。”他摘下了厚重的头盔。 “没。”凯瑟琳有点窘迫。 路易斯迟疑了一下。 “你确定你要去米尔斯大厦吗?”他问。 “确定。”凯瑟琳肯定地点点头。她很少犹豫不决,如果不算刚刚在走廊拐角发生的事情话。 她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她想要利用一切机会追查到底。 而且她不知道罗德尼离开医务室以后去了哪里,罗德尼不能让别人知道,换句话讲简直像一个逃亡的通缉犯。要不是早上希瑟小姐睡了下去,恐怕他连唯一能见的自己都见不到。既然他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她就得帮他。 “那上车吧,我带你去。”路易斯说,“我也要去一趟。” “谢谢。”凯瑟琳跨上车子,顺手拿上了那个头盔。路易斯感觉有点怪怪的,回头看了看她:“你是坐习惯了我的车子是吗?” “其实,”凯瑟琳一边戴上头盔一边说,“我更习惯那辆法拉利。”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好事,下午我就可以把它开回来了。”路易斯说完,感觉到她的两只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便轻捷地骑了出去。 …… 凯瑟琳隐隐还是有些不安。她担心自己离开得太突兀。说不定乔埃已经在路易斯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时间等待过一会儿,然后离开,或者回到教学楼找人呢?种种可能性实在太多。想着,她已经把手机从口袋里拉了出来。现在才刚刚十一点。凯瑟琳轻轻拨通了那个来信号码。 她没有照着以往的习惯开免提。但摩托车很快就停下来了,简直让她吃惊。 “你,”路易斯也拿出了那只银黑色手机,屏幕也同样闪烁着光,“你突然打给我干嘛?” …… 凯瑟琳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你的号码?”凯瑟琳划下“挂断”键,路易斯的手机果然停止了闪烁。他随即收好了手机:“没什么事的话,就这样了——请告诉我你并不认为这是乔埃·博比的。” “但是,”凯瑟琳直击重点,“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昨天晚上。”路易斯的蓝眸向上抬了抬。 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昨晚10点,城市别墅某房间) 房间里到处洋溢着不和谐的气息。凯瑟琳躺在床上还没醒来,而且状态也不大好。 …… “住手!”雪莉迅速将路易斯扑在地上,胡桃木地板和骨头的碰撞、挤压,发出了听着都疼的咯咯声。 路易斯感觉到某种物质正在身体里疯狂释放,并产生着某些化学反应。 血管。 他的瞳孔和眼角都蔓着毒蛇般的赤红,那里的毛细血管正在逐个破裂,非常狰狞。 雪莉无疑加快了这个数度。 而且她完全不可能招架得住他。路易斯马上把她反压了下去,而且力量相当强大,雪莉几乎没法动弹。 她确定她碰到了一个又尖又细的某种木制品,但她来不及抓住它,整个身子就被路易斯接着甩了出去,直砸在瘦弱的画架上。这个画架虽然也和路易斯的珍藏一样是原木制成的,但质量显然差很多,自然被撞得散架。但是,画架分明的棱角还是硬生生地在她的胳膊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湿热的血珠顺着画架淌在胡桃木的地板上。 路易斯转过身来,雪莉看到他的眼睛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血色的瞳孔,开始出现极亮的光圈。 她见过这样的眼睛! …… 雪莉看清了那些尖而细的木制品,全都是已经削好的铅笔,也许有的有点钝,但这不重要。她抓起一只狠狠掷向他——她确信如果掷中,这样的力道足以让他迟缓两秒以上。 但路易斯接住了它。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雪莉也同时扑了上来,亲手将另一只铅笔插进了他的胸腔。这招是欧文教她的,雪莉还和他一起了解过人体生物学,她知道哪里是要害,哪里不是。路易斯的身子马上顺着惯性倒了下去,同时撞在身后的圆桌上,凯瑟琳无辜的书包被摔了下来,响着的手机也滑到地上。 这是个足够好的机会。 雪莉握紧铅笔,一点一点地放低了重心,直至拾起凯瑟琳的手机。 “好极了。”雪莉顿时轻松了许多,把手机摆到了他面前。“现在,马上,转换。” 她看见路易斯的眼睛又开始变回去了。 不错的兆头。雪莉见他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把凯瑟琳的手机塞进他的手里,转而将躺在床上的手机主人抱起,闪身而出。 而且不忘带上门。 这么做可能有点不负责任吧。 渐渐缓过神来的路易斯不得不挖心掏肺般一点一点地将深入体内的铅笔拔了出来,但下一秒,他就像失去支点一样倒了下去;房间里依然还弥漫着随处的血味,但他毫无感觉;凯瑟琳的手机依然还在响,但他只是轻轻划下了“挂断”键;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澄澈的海水蓝,但只流出了海水一样咸咸的眼泪。 “所以你擅自挂断了我的手机并取走了我的手机号码喽?”凯瑟琳确信他之前所做为她好,但她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随随便便地侵犯自己的,无论有多亲近,“你怎么可以这样!” “只是一个广告电话而已,凯瑟琳。”路易斯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非常非常多,他只是告诉凯瑟琳自己和雪莉争执陷入僵局时她的手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但至于具体的,怎样失去控制,大打出手,就是话语后的秘密了。 他知道怎么想欧文对待夏洛特那样对待凯瑟琳,但他不想。他想要也需要冒这个险。不仅是为凯瑟琳,也是为自己。 “至于,我为什么想要你的号码,我想你应该清楚缘由的。”路易斯写满“我想记住你”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下她的眸子,像往清冽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枚石子一般激起涟漪。凯瑟琳感觉唇间似乎又一次燃起那种炽热,直冲心底的。 她沉默了很久。那种炽热也在她的心里翻腾了同样长的时间。 “谢谢你,路易斯。”最后那一秒,她极轻极轻地吻了吻他富有质感的唇尖,然后轻盈地跳下车子,将卸下的头盔放好,沿着宽宽的街道,直至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 路易斯也不否认自己望着她的背影凝视了多久,他先是低下头,然后又发动摩托,离开了这里。 走吧。也许还是一件好事呢。 (米尔斯大厦) “请问您找谁?”米尔斯大厦的接待员拦住了桑迪。 “波琳·特纳生物医学教授。”桑迪说。 “很抱歉,小姐,波琳教授现在诺曼底集团实验室,”接待员说道,“而且实验室现在还处在全面封闭状态,无法进入。” “为什么全面封闭?”桑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她回头一看,是正走上前来的路易斯。 “你也来了?”桑迪不由得有些惊喜。路易斯笑了笑,旋即把视线转到了接待员身上。 “那这就是诺曼底集团内部的事情了。”接待员仍然保持着微笑,“两位最好还是先等待。” “不,”路易斯说,“我来找诺曼底集团总裁弗兰克·诺曼先生。” 接待员的神情稍微凝固了一下。“不好意思,总裁先生现在不在银雪杉城。” “我要见他,烦请通知这里的最高管理申请他回来一趟。”路易斯说着,递上去一张蓝黑色的黑金v卡。接待员迟疑了一下,好像有点为难,还是把v卡还给了路易斯:“您有足够的权限,但这样的事,您还是亲自和罗伯特经理谈谈吧。”接待员作了个“请”的手势。路易斯刚要迈步,桑迪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角。 “嘿,带上我。”她低声说,眼底满是焦急。路易斯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点点头,拉着她走了进去。 其实桑迪除了母亲的办公室,基本上没有去过米尔斯大厦的其他地方,还是有些生涩。但路易斯倒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大步走着,很熟悉的样子。 “路易斯,你竟然是黑金,”桑迪对这个到现在都还留有吃惊,“你有什么特殊身份么?” “曾经有。”路易斯回头看了她一眼,“先别多嘴。” “好吧。”桑迪无奈地摆开手。严格来讲,路易斯是她的学弟,她相当不习惯这样在学弟面前如此唯唯诺诺的感觉。 “往前第一个分叉口右拐,持有黑金v卡可以直接进入。”接待员停了下来。路易斯知道他没有继续进入高级办公内厅的权限。桑迪的手还挽着路易斯的胳膊,不仅很听话地一言不发,而且保持着和他寸步不离。毕竟在这种本公司接待员都没有权限进入的地方,她不可能离得开这位黑金。 “你很紧张?”路易斯走着,也察觉到了她。 “还好。”桑迪说着,见可以比较自由地谈话了,又问道,“你可以帮我进入实验室吗?” “诺曼底集团实验室的全面封闭是一种特级防御机制,”路易斯说,“和权限没什么关系。” “那,”桑迪有些浑身难受的感觉,“如果罗德不在那里面,可以帮我找到他吧?” “拜托。”她又补了一句。 “好,我会尽力。”路易斯说。 他还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很想说的,桑德拉·特纳?”他认真地问。 桑迪怔了一下。 路易斯想的对,她一进来就很想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凯瑟琳·贝斯特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她如实地说。 “你还是想要她的血样对吗?”他问。 “对,”桑迪口气坚决,“只要还有需要的可能。” “请出示权限证明。”又有人拦住了他们俩。 路易斯马上拿出了黑金v卡。那个人随即点了一下头,让开道。桑迪正暗暗钦佩路易斯的强大气场,但马上又被单独拦了下来。 “请出示权限证明。”那个人简直面无表情。 桑迪有些慌乱。已经走进去两步的路易斯也转过头,看神情像正在努力明白什么事。那个人见状,索性直接挑明了话:“从这里进去是a级加密区域,所有权限证明仅限本人使用。若果没有足够的相关权限请在外面等候。” 路易斯愣住了,略带歉意又满是愧疚地望着桑迪。 “那你先进去吧,路易斯,”桑迪很识趣地说,“我就在这里等你——记得帮我就好。” 她忽然想起开学那天路易斯也是这样帮着她寻找罗德尼的,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后来跟着凯瑟琳离开了。不过,这次应该不会这样了,她想。 我就在这里等你。 记得帮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四章 交叉因素·上 燃烧 “当一切都无限缩放,就会发现差别并不明显。——rt” 凯瑟琳下车的地方是白羊街,而且她知道这里有一间不错的英式餐厅。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家的凯瑟琳决定先到那里去打发掉饥肠辘辘的肚子。 在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时候还能做出这样一个理性的决定真的不容易。凯瑟琳纵使确定了目标,眼眶仍然不住地发热。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看似温柔的为所欲为的感觉。凯瑟琳满脑子都是这两个东西。她确实很容易被打动,路易斯的一瞥差点直接击中了她的心底,或者说,间接的,她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想到想到那个吻。 也许在潜意识里自己更倾向于依赖他吧,凯瑟琳想起了早上的课,把她好几次从神游状态拉回来的往往只是路易斯的一声咳嗽,或者放下水笔的声音。她听得出他,但是—— 凯瑟琳还是选择了跟从自己的身体。毕竟,有时它会比大脑更加理性。 但,这就是背离大脑的后果吗? 凯瑟琳感到心里五味杂陈,路易斯的身影在她的面前不断闪现,以至她开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独自坐到墙角忘了点单什么的。 她的眼前全是他啊…… “凯瑟琳·贝斯特!”有人突然叫醒了她。 她的眼睛终于缓过神来,竟然还有些疲惫。 “噢,天哪,”凯瑟琳差点失声尖叫起来,但还是控制住了,“是,是你。” “看你那表情……”罗德尼一脸无奈,“至于这样吗,你都两次!两次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了!” “不好意思。”凯瑟琳赶紧把视线从他的金发上拽开。 “路易斯不是我的男朋友。”她突然又冒出了一句话,毫无征兆得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吧。”罗德尼招手示意服务生端来两份午餐,“鉴于你的某些未知原因的反常举动,最好先做点该做的事。” “可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啊,”凯瑟琳感到自己越是抑制着不哭出来,眼泪越是争先恐后地要往外溢,“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很了解我、可以随意操控我的一切呢……啊,英式奶油酱……” “不要激动,小贝斯特,我,我不是很了解你的午餐口味,”罗德尼也差点被她弄得有些慌乱,“但是,我在试着帮助你解决它……只是尝试着,并不意味着操控……”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好像突然想到了哪一层。 “噢,我的天,”他意识到了什么,换了个语气问,而且有点紧张,“路易斯把你怎么了?” “不知道,现在连我也不清楚了,”凯瑟琳感觉到脑子胀胀的,“这样的‘罗德式帮助’或许是在没有那么广泛适用,如果连触犯都……” “喔,打住,”罗德赶紧递给她一盘奶油比萨,“我可没有这么说,凯瑟琳。” 她一边听,一边乖乖地把把比萨咬了下去,情绪果然稳定了不少。 到底是牛奶味的香醇更适合她。 “对不起,我知道,我刚才有点儿,莫名其妙。”她说。 “那么,现在可以说说路易斯了吧?”罗德这一遍就问得轻松多了,“别忘了一还欠我一个秘密。” “路易斯·克里斯特——一位在我昏迷之时擅自挂掉我的电话还取走我的手机号码的人——甚至后来都没和我说一声!”凯瑟琳直截了断,“至于理由,或者说是借口,‘当时我和我的伙伴雪莉吵得厉害,凯瑟琳’——罗德,这和你的帮助完全是两种性质。” “我有一个问题,”罗德尼听得很认真,“他挂掉的电话是谁打过来的?” 凯瑟琳怔住了,彻底地。 “嘿,别这个样子,”他感到有点束手无策,“说好的,不准再对我保密。” 她闷了一口牛奶,心里乱乱的。 …… “那是我妈妈的。” 凯瑟琳在得到罗德尼绝不对外泄密的保证后终于肯透露一言半语了。 “也许我应该承认,”凯瑟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并不是很喜欢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从客观来讲他不是什么好的女人,不太检点,总是彻夜不归——噢,天哪,我好像,我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吗……”她感到越来越害怕,最后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那些刚刚还让她难以忘怀的深吻,那个璀璨的夜,转瞬间变的恶魔般可怖。 罗德尼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你,和路易……”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但是,只是一个吻——”凯瑟琳的语气刚有些激动,但马上又低了下去: “或许只是一个晚上。” “听得出来这样的感觉很复杂。”罗德尼感到心里有些奇怪的东西在波动。 他不由得望向窗外,阳光灿烂。 (暑假) 星期六的早晨往往才是最明媚的。 凯特感觉到自己快要被嵌进了底下那张席梦思。说实话,她第一次隔着床单还能这么清楚地感知到它。 这全是拜他所赐。 她伸出手,颇为艰难地把耷拉在一边的马甲拽了过来,套在自己近乎炙热的身子上。 “知道么,罗德尼,”凯特轻轻拉好领子,“你下次可不可以好好来——你已经把我的马甲,嗯,起码有三颗纽扣全给你扯掉了!” “如果你还希望有下一次的话,当然可以了。”罗德尼笑了笑,穿好那件灰色线衣。 “你确定你的父母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回家?”她喃喃着问。 “嗯。”罗德说。卧室的窗帘已经被阳光烤出了温度。他手脚麻利地绑好它,整个人还昏昏沉沉的凯特赶紧钻进了卧室旁边的卫生间。 这就是夏天。 “先声明一下,我没有要窃听的意思。”另一个少女推开了卧室的门,腋下还夹着一个大大的信封,“告诉我你只跟她说爸爸妈妈不在家而没有提到我。” “她还不知道我有个妹妹。”罗德尼赶紧收拾好凌乱不堪的被枕,“别任性,先出去。” “罗德啊,”桑迪气冲冲地走进来把那封信塞进他怀里,“你才和艾薇分手不到一个星期就带了另一个女孩到家里——我不在家也没用了!” “这是什么?” 罗德尼端详着信封口,上面用圆珠笔写着花体的“ed”。 “伊莎·杜邦写给你的,”桑迪说,“还标明‘罗德亲启’呢。” 罗德尼颤栗了一下。 “伊莎还是对你念念不忘的。”桑迪又退到门边,“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她不轻不重地叩上门,消失了。 …… “嗨。”凯特披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湿湿的头发上还滴着水珠,“你在看什么?” “一个朋友的来信。”罗德尼头也不抬地说,他看得很专注,而且很用心。 伊莎·杜邦的字很漂亮,流畅工整,“字如其人”,一点儿不假。罗德尼甚至从字里行间隐隐感觉到了她的音容笑貌。 关于这一点,伊莎转到唐纳斯中学的第一天罗德尼就印象深刻。 “是一个女孩吧。”擦干了头发上的水珠的凯特·蕾妮,轻轻摩挲着信封上的那两个花体字说,“看上去不赖。” “的确,”罗德尼大概是看完了这封信,把手里的信纸递给她“我想你会想看看的。” 凯特自然是没有犹豫。但她看了几行后,马上笑了起来: “这封信为什么不改名叫‘罗德尼·特纳追求手册’?看来你的朋友对你还真是‘知根知底’……天哪,你居然喜欢英式奶油酱?” “你不喜欢吗?”他问。 “没,我只是不怎么沾这些酱料。”凯特不假思索地说,把那封充满亮点的信递了回去。罗德尼把它塞进了床头柜,“走吧,”他拉起她凉凉的手,“我可以带你去尝尝。” “所以说,”凯瑟琳感到茫然而又无奈,“你把凯特带进了‘奶油酱的世界’?” “总之她之后就没怎么再离开它了,”罗德笑笑,“总有一些事情是你需要尝试的。” “但,你就想告诉我这些吗?”凯瑟琳有点尴尬,“不觉得,好像有些跑题了?” “我只是希望一个轻松的例子可以让你放松些。”他温和地说,“那是我和凯特的第二次约会,和你的事情挺像的——一夜狂欢、各种烦恼。我妹妹的态度就不用说了;伊莎的信也算不上什么好事,至少主观上来讲。但凯特总是可以让人高兴起来不是吗?”罗德有点戏虐,“她永远不会顾虑太多,比罗斯山的狼群还要勇敢热烈。” “多么夸张的比喻,”凯瑟琳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敬,罗斯山狼群。” 罗德尼当然懂得她的意思。“我去过罗斯山,冬天的时候,基本上到处都是捕猎的狼群——那才是真正的食肉动物,飙起来可以不要命地。”他耐心地说,“这些斯科特先生应该会更了解。冬季里,对于狼群而言,无畏的奔放比重重考虑更重要。” “恐怕我没有办法像凯特那样奔放。”她又是一个犀利的暗讽。 “我不得不说你有点过度敏感了。” “像艾薇汀?”凯瑟琳感到可悲,“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么,罗德尼?因为她是个女生!” (6年前,旗帜学院) 谈到女生,旗帜学院是一所很奇妙的学校,这儿的学生里,女生的占绝大多数。这里的女孩都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像头发不是剪短就是梳成大马尾。后者相对而言会更多一些,走路的时候一甩一甩的,气质出众的女孩甚至大老远就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对这个,贝斯特夫人就有切身体会。那天她在厨房里准备一只巨大的生日蛋糕,客厅里的音响还在播放着流行音乐,但门外嗒嗒的脚步声还是估值低传进了她的耳中。 果然,几秒钟后,凯瑟琳推门走了进来。 “妈妈,”她直接走到贝斯特夫人跟前说,连书包都还没放下。“我不想过生日。” 贝斯特夫人没有说话,她知道凯瑟琳为什么会这样。 是昨天,凯瑟琳向她要生日礼物——这个三年级的小女孩,向她要一个答案: 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贝斯特夫人不否认自己吃了一惊。不过话说回来,毕竟凯瑟琳也三年级了。贝斯特夫人没有失信。那天,她也同样回答了女儿: 凯瑟琳,这是因为,你是一个私、生、子。 私生子。这三个字的回答,对一个三年级的女孩,足矣了。 “我宁可不要出生。”从那时起,凯瑟琳就这样说。 “好吧。”贝斯特夫人把蛋糕推了回去。“既然不过生日了,就照常去跑步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的计划还有两圈没跑完呢。” “嗯。”凯瑟琳放下了书包。但当她准备出去时,妈妈再一次喊住了她。 “凯瑟琳·贝斯特,”贝斯特夫人大声念着她的全名,“女的,做事就不要冲动。” “知道了。”凯瑟琳点点头,随即转身跑出去,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夜里的雨,是可以下得张扬肆意的。 罗德听得很沉默,就像那场夜雨前的沉寂。 “也许我的母亲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女人,但她会是个好的妈妈。”凯瑟琳站了起来,“一夜狂欢真的不适于女生,我做错的,我会弥补。感谢你的午餐,罗德尼·特纳学长。”说完,她转身要走,但还是被他拉住了。 “凯瑟琳,原谅我的冒犯。或许我确实欠乏对女孩子的考虑,”他的口气开始迫切,“但换个角度,你考虑过路易斯吗?” “有,但我失败了。”她转过头,“帮我,‘恋爱专家’?” 凯瑟琳的语气越来越尖酸。 她不想再讲下去。感觉这样的事,多说也无益。 到底还是罗德尼足够耐心。用他的话来讲,伊莎·杜邦才是那个“恋爱专家”。 (暑假前夕) 虽然期末考试的压力足够强烈,但无论如何还是压不住暑假将临的躁动。 伊莎·杜邦和往常一样,把那台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十只手指轻轻地敲着。 “我知道你想给我一个惊喜,”她说,“但有时对女生你还是礼貌点儿好。” 站在伊莎身后都已经准备就绪的罗德尼只好原地放弃了恶作剧计划,把那两只档案袋放到了她面前。 “谢谢了,”伊莎收好那两份早已渴求的资料,转而望向他:“那现在,你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呢?” “嗯?”罗德尼有些诧异。 “我不傻,”伊莎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我知道你很热心,不过很少这么主动的。” “很少吗?”罗德索性坐到了她跟前。 “校草大帅哥,”伊莎索性也合上了电脑,“坦诚说,你这样的人除了追女孩或者有求于别人,不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好吧,你猜对了。”罗德尼的自尊被她的“坦诚说”受到了一些小小的伤害,虽然也无伤大雅,“但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不属于前者呢?” 伊莎赶紧张望了一下外面。“你知道还是不知道艾薇汀·卡罗尔已经走了?”她连音调都高了起来。 他没回答,只是藏而不露地笑了一下,像是为自尊心的小小报复。 “算了,你总是这个样子。”伊莎重新望向他,“既然她不在,我也无妨告诉你了:其一是你已经有了艾薇汀,这个不解释;其二,你显得很大方。” 罗德尼点点头。她是对的。不止一个人这样说过他。“占有欲太强。”他初次和艾薇汀约会时,桑迪甚至评价得更直接。 “你的亨利叔叔教你的?”他问。他知道伊莎的叔叔亨利·杜邦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心理学硕士。 “有是有,不过,书本上的知识只是次要的,”伊莎像在回忆什么的样子说道,“关键还得靠实践。” “没想到你居然习惯于玩弄感情!” “别那么大声,”伊莎赶紧捂住他的嘴,“实践肯定是必要的——但,我信任你,你先不要说出去——我已经够不招人喜欢的了!” “怎么会,”罗德说,“也就艾薇汀这样了。” “暂时而已,”伊莎摇摇头,“尊重还是很重要的,我已经尽力不伤害到别人了。你也一样,罗德,艾薇实在太在乎你了,一些事情她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后也不能再这样了,最好还是多替她想想。” “这些也是你的实践结论?” “噢,不全是,事实情况当然还是因人而异的。我知道你也经常喜欢校园恶作剧、各种调侃或者别的什么的。于你而言自然是愉悦,但,”伊莎的睫毛垂了下来,“原谅我的悲观结论,艾薇确实远远不及你适于的那种活泼——她太过于细腻。” “也许是。”他想。 “这就是所谓‘不近人情’的原因。书本的内容固然是有依据的,但了解这些之前首先要深刻一点就是人无完人——有时候人之间不是没有感情,而是缺乏相互的感情交流方式,”伊莎说,“这就是关键点:交叉因素。” “交叉因素,”她喃喃着,“天哪,路易斯说我清楚缘由的!” 天哪。 “他说了什么?”罗德问。 凯瑟琳来不及回答。她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通话记录上满满都是可怕的红色图标。她几乎是颤抖着胡乱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转接了我的手机!”凯瑟琳近乎要崩溃。 罗德尼连忙把她扶回到座位上,把手机调了回来:“你现在可以……”“不用了。”凯瑟琳拿回手机,“现在我得马上回家一趟。” “好。”罗德尼说完,靠到了椅背上,看着她道别后步履匆匆地走到餐厅门口,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 “天哪,差点忘了你,”她说,“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还没想好,他说让我等他的电话,”罗德无奈地说,“只是希望手机电池够用——最多的话,晚上迟点我也想回家一下。” “你,熬得到那个点吗?” “难说,”罗德懒懒地瞥了一眼餐厅时钟,“我无所谓啦——但你回去以后要怎么办,如果路易斯……” “他,”凯瑟琳低着头说道,“也许他确实没有过分,但,”她又抬起头,“就算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上过,我和他也不可能再和原来一样了。” 罗德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着突然想要笑。 她这样说。 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和路易斯才认识不到两天。 是路易斯变化太快?还是,回忆太多?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吧。”她从书包里撕下一张便签,“有事打给我。我们都是需要倾吐秘密的人。” “好。我一会儿会打给你,可以不接,存我电话就好。”罗德尼把它塞进口袋。凯瑟琳突然有点如释负重的感觉。 原因一样的。交叉因素。 交叉因素其实适用于很多方面,那怕只是表面上的应用。像很多走廊的灯基本上都是交叉照射,行人基本上看不清自己的影子。米尔斯大厦的内部尤其如此。路易斯拐弯,再拐弯,眼前的景物全都一览无余。 一扇厚重的深色大门,两座现代雕塑,大门中间还有“弗兰克·诺曼”的纹样。 他其实可以不用,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敲了敲门。 但失望的是开门的依然不是罗伯特先生。不胜其烦的路易斯直接推开他,走到了罗伯特的桌前。 “哦,克里斯特,别来无恙。”罗伯特和颜悦色地向这位久违的伙伴问好。 路易斯侧坐到了旁边的转椅上。“弗兰克·诺曼到底又在打什么小算盘,连我见他一面都这么累?” “那这就是您的方向问题了,我应该还不是第一个告诉您总裁先生现在身在欧洲的人。”罗伯特一边盯着监测系统-消息传送的屏幕一边说,“不了解为什么总裁先生这段时间关注度这么高。” “那你们没事又去医院接手什么病人?听说还动用了所谓超自然生物小组,”路易斯说,“项目不小啊。” “我们又不接手什么小项目。”罗伯特摁了摁控制键,屏幕很快就切换到了另一边,“这只是常规工作而已。倒是如果你兴趣这么大……” “只是我吗?你把唐纳斯中学的校草都接手走了你想过学校里的女生没有。”路易斯有点不悦,大概想到了桑迪——或者凯瑟琳,艾薇汀之类的。 “这倒是真没有。”罗伯特终于抬起头,“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那里的校草呢。” 路易斯竟无言以对。 “等我高三或许就是了呢。” “只是,”罗伯特打开档案夹,“一方面是院方确实有合作意向;另一方面,集团里的波琳·特纳教授首先要求接手而且态度很强烈——毕竟病人是她的孩子。” “波琳·特纳不是超自然生物小组的成员,”路易斯说,“超自然生物小组又是怎么回事?” “有资料倾向于超自然生物。”罗伯特关掉屏幕,站了起来,“一起去控制中心吧,我得完成那个那个烦人的超自然生物防御机制。” “控制中心?” “放心,控制中心的访问权限等级就是黑金——”罗伯特笑得温文尔雅,但路易斯还是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为什么还没有完成?” 路易斯知道像这样的特级防御机制一次工作的时间不会超过八分钟。只有一次,就是弗兰克的r级防御试验,那时他在场,时间是8分11秒。 他从大厦门口到这里,到现在,绝对已经有十分钟。 连桑迪问他的时候,他还选择保守地回答 “到底就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他的眼神直逼着罗伯特。 “保持好风度,克里斯特,”罗伯特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我目前只是怀疑控制中心的数据似乎与防御机制不大一致——还是一起去看看吧,到底还是得我们亲自解决。” …… 罗伯特先生的优点就是无论走得多快都能够保持优雅。路易斯紧紧地跟着,直至那个a级加密区域的入口。 “那是你的女孩?”罗伯特看到了埋着头坐在墙边的沙发上的桑迪。 “波琳的女儿。”路易斯走过去把她拉了起来,桑迪的脸色有点发白,腿麻麻的。 “好想知道诺曼底集团总共发放了几张黑金v卡。”她干笑了一下。 “三张。”路易斯耸耸肩。 “那我哥呢?” 站在一边的罗伯特大概也听出了这问题有一半也是在问自己,回答道:“病人还没送到集团,很抱歉,特纳小姐。” 桑迪很沮丧。 “等等。”路易斯突然拉住罗伯特,“超自然生物体携带者还没送到!”他大吃一惊的样子,“那实验室怎么回事?” “今天我们都还只是商谈,克里斯特,而后波琳·特纳照着他们的要求带着他们参观实验室,接着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激活了防御机制。”罗伯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 “也是很好玩了,商谈项目还要参观实验室。”路易斯转过头,但紧张劲还没缓过去。桑迪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查尔斯医生的做事方法总是不大一样。” “查尔斯?!”路易斯顿时换了个神色。 “好吧,我,我只是猜的,”桑地意识到自己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点,“那个,查尔斯医生只是把罗德尼带到医院而已,至于负责医生……” “你没错的小姐,”罗伯特说,“前来商谈的负责医生全名就叫欧文·查尔斯。” 桑迪有点猜对的小庆幸,不过庆幸之余她瞥见了旁边路易斯急剧变化的神情。 “走,去控制中心。”他突然拉起她说道。桑迪甚至都觉得着不像路易斯以往的声色。 控制中心采用的是全息投影,很有科技感。 桑迪显然对投影上各种奇奇怪怪的代码一无所知,她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路易斯后面,看看他会做什么。 路易斯的眉头紧锁着。 桑迪注意到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一边的时间示数。 “监测数据不大对,”罗伯特打开兼容模式,“先试试调转感应器。” “防御机制有一个变制程序。”路易斯说。 “确实是,但是变制程序会强制终止防御机制。”罗伯特否定了这个决定,“这太不保险了,尤其是在数据出错的时候。” “已经超过十四分钟了,罗伯特,”路易斯甩手把时间示数拉到了投影中心,“转换感应器至少需要三分钟以上。再这样拖延,已经不是保险,而是危险!” 桑迪完全只是一个旁听者。她对超自然生物只是源于乔埃口中那一点古老传说的模糊概念,天知道这些防御机制是什么。 “变制程序是一个强制程序,会像火焰一样毫无回旋余地。总裁先生严令过,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准启动。”罗伯特还是没有丝毫动摇的样子——他是一个经理,一个弗兰克的忠诚的经理。 “总裁先生”。 这四个字又像子弹一样打进路易斯的心里。 (数年前,丛林) 战壕仅仅只是掩体,真正的战役很快在丛林里打响了。 虽然是持久战,但弗兰克一开始就动用了重火力,不知情者看来的的确确和闪电战无异。 这次的敌人多了一支南方来的敌方援军,都是陆军精英,要说我方的优势,恐怕只有有利的地理位置和足够保密的情报。而且上方很重视这里的战场,已经给弗兰克·诺曼下了死军令。还有一方面也和弗兰克本人有关。他和青年中尉一样都是同级军官中相当年轻的年轻者。但弗兰克在陆军中拥有绝对的威望,少校的军衔对他而言似乎还是有些不足。不过不会太久,虽有人都确信战争结束后他就晋升上校无疑了。 战壕里剩的兵力不多,稀稀拉拉的。弗兰克·诺曼少校和参谋长在指挥部,宽宽的地图还躺在地上。弗兰克拿着一只望远镜。后勤部的欧文勉强可以看得见这两个人。 现在外面火力还很猛,欧文没法出去。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完全听不到诺曼少校和参谋长在说什么。 “再等一下,准备好。”靠在他身边的安娜说,“大概再几分钟,如果火力压制顺利,我们就得出动了。” “你怎么知道的?”欧文惊奇地转过身。安娜指了指指挥部的方向:“少校刚刚这样说的啊。” “看起来那个中尉之前告诉我女孩子总能听到一些男孩子听不到的声音是真的。”欧文笑道。 “不要总想着那个中尉,欧文!”安娜显得很不高兴,“上点心,你现在连工具都不好好收拾了,是打算让尼尔和安德烈帮你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吗?” “抱歉。”欧文踱步到尼尔和安德烈身边。这两个人都是和他关系挺好的同僚。尼尔的老家在埃塞尔比亚,他是标准的非洲小伙,鼻子圆圆的,憨憨的样子;而安德烈就截然相反,他是俄罗斯混血,大个子,高鼻梁。 “没事的。”尼尔把收拾好的救护提箱递给了欧文,“每个人都有挂念的人,不用想太多。” “谢谢。”欧文接过它,轻轻扶着提箱粗糙的绑带。 “查尔斯,”安德烈看着他,“你挂念的人……” “我知道,安娜前两天刚被调过来。” “那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对吧?”安德烈瞄了一眼尼尔,腼腆的尼尔赶紧避开了他的目光。 “噢,尼尔?”欧文也注意到了什么。 “莫娜·缇。”尼尔稍稍指了指边上的金发护士。欧文看过去并认出了她,它就是自己和安娜谈话时照顾青年中尉的那个女护士,不高,比安娜略矮一些。 “好抱歉,”欧文把头转了回来,“这段时间都疏忽了你俩。” “你确实太‘疏忽’尼尔了——”安德烈说,“他都在一直念念不忘你。” “我只是,”尼尔低下头,“想要你帮我一下,欧文——我知道那个叫安娜的护士长很关注你……” 欧文竟哭笑不得。 “查尔斯或许可以帮你追到一个青年军官什么的。”安德烈打趣道。很明显,他指的是那个青年中尉。 “劳伦斯上尉麾下不是就有个青年女军官,”欧文说,“有兴趣么,安德烈医生?”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安娜的。 “可以先把春梦停下来,先生们,”她笑得很狡黠,“该出动了。” …… 这次战斗终究是有形势变化的,虽然伤亡人数未突破合理值,但比上次战斗多得多。 由于后勤组的医务人员也增加了不少,救护工作快了很多。但欧文还是太过匆忙了,毕竟准备不够充分,以至于被一颗斜射过来的子弹打中了胳膊,落后了队伍。他本来想要先忍住,但跟在他身后的安娜马上徒手把子弹取了出来。 “今天你发挥失常了。”安娜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和伤员连拖带拽地往回拉。敌军已经开始了第二轮反扑,硝烟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炮火席卷过来。 “不对!”他突然大叫道,“前锋部队还没有摆脱包围圈!” “你是想那个中尉想疯了吗,欧文·查尔斯!”安娜的吼声更加尖锐。但炮火不断逼近,再大的吼声也没有谁能听清楚。这样一下子又耽误掉了十几秒。用“连滚带爬”来形容他们几个是相当形象的。对他们而言,队伍已经远到了天边,能先找到掩体才是首要之急。但战壕离他们已经显得有点远,欧文慌乱中只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弹坑,几个人勉强先躲在那里。 这里暂时是足够安全的。欧文挣扎着撑起身子,打开救护提箱。军用救护箱的优点就是只要东西收拾好了,就不会有问题。 他确实很紧张,但不大影响他认真地工作。这个伤员像是个中士,大腿重度受伤,已经完全不能够行走。欧文用了一大卷纱布才把血止了下来。 欧文自己的伤口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子弹已经被安娜取出来了。而安娜现在观察着附近,努力寻找着可以回到战壕的路。 “伤员已经休克,需要急救。”欧文有点自责,他知道安娜也很为难。 “可以绕道,但不知道那边的人会不会打过来。”安娜低声说。 “没关系,试试吧。”欧文背起他,跟着安娜在枪林弹雨中蹒跚地行进着。等他们回到战壕的时候,诺曼少校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的部署。 “怎么会这样,查尔斯医生?”弗兰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印象里,查尔斯的实战能力是很强的。“赶紧调整好,第二阶段要开始侧翼攻击,强度很大。” “那前锋部队呢?”忙碌不堪的欧文还是抬了一下头。 “前锋部队陷得太深,我们人数太少,第二阶段肯定顾及不了。能不能撑到第三阶段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为什么第二阶段不能从正面撕开突破口?” “查尔斯,你只是军医,请不要参与指挥。”弗兰克说,“正面突破就算成功也会耗损大量兵力,这样到头肯定也是全军覆没。” “那,第三阶段呢?”欧文不甘地问。 “第三阶段,他们要反扑,用余下所有力气,而且不能失败。”弗兰克一字一顿地说着,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 用余下所有力气,不能失败。欧文听得心如刀绞。 但他是用最后一句话把欧文打入深渊的: “大局为重。这场战斗必须胜利,哪怕要牺牲整个前锋部队。” …… 以大局利益为重,不管作为指挥官,还是集团总裁,他都是这样的。 罗伯特似乎看出了路易斯心心念念着那个叫查尔斯的医生。准确来讲,路易斯他在纠结。他知道他很难说服一个弗兰克的忠实部下去做弗兰科所严禁的事,而且他能肯定罗伯特对超自然生物不会一无所知,因为他嗅到了罗伯特身上那股极其微弱的马鞭草的味道。另一方面路易斯同样不能让欧文的吸血鬼身份暴露——这是重点。 “感应器转换好了吗?”路易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嗯,确实有出入,当然也不排除第三方控制。”罗伯特说,“结果显示的是实验室的工作通道存在着超自然生物体……可能还有个人。” “欧文·查尔斯?”路易斯的心忽地紧张了。 “不一定,如果不是他,也有可能是波琳·特纳教授或者他的女伴……” “欧文的女伴?”路易斯顿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安娜吗?”一旁的桑迪嘀咕着。 “不是,也是一位生物学的有关人士,”罗伯特想了想,说道,“叫雪莉·蕾。” 路易斯的眼里立即闪过一丝异样。 …… 投影顿时换了个底色。 “你真不应该这样做,克里斯特!”罗伯特一脸懊悔地望着他。桑迪也感到无所适从。唯独路易斯完全不理会他们俩,全神贯注地盯着投影。 听到雪莉名字的下一秒,他就强行拍下了变制程序的启动键。为了避免太多不良影响,他刚刚一直都没有这样做。 但这是雪莉。 那种冲动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抑制,或者可以说是潜意识的。 不管雪莉属于谁,这一点不会变。 而罗伯特先生也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他确实很像和院方合作对这一病毒的研究;但医生的人身安全却又是一回事。 “[系统提示]变制程序:程序启动中……” “[系统提示]变制程序:第一阶段,切换隔离模式。” “[系统提示]变制程序:第二阶段,双向连通。” 路易斯微微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应该就是最后阶段,撤销防御机制了。但她正想着,投影上却跳出了另一个可怕的提示: “[系统提示]变制程序:第三阶段,清除生物体。” “不对,”他大叫起来,“变制程序被人篡改过了!” “怎么会?”罗伯特也大吃一惊,他之前所了解的变制程序确实不是这样的。但投影上确确实实就显示着这样一行字——要是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个真的在工作通道内被清除了,那还了得!“变制程序不可被其他人偷偷篡改,只有总裁先生才有能力修改它……” “弗兰克!”路易斯狠狠地将双拳砸在控制面板上,这些设备也是质量过硬,撞击声震耳欲聋,桑迪更是被直接吓到了一边。路易斯不敢再去看投影,转身跑了出去。 但是,变制程序还没结束: “[系统提示]变制程序:第四阶段……” 凯瑟琳惊慌地发现久违的家的大门没锁。她推开门,贝斯特夫人正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眼神望着她。 “妈妈。”凯瑟琳犹豫住了,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 贝斯特夫人没有回答,还是那样望着她。 她们俩就这样沉默着对视了很久。最后,凯瑟琳终于低低地开了口:“妈妈,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贝斯特夫人冷冷地转过身。她的职业装还穿在身上,显然还忙于工作。 凯瑟琳怯生生地走到她身后。“妈妈。” “难道我注定不能让你不要重复我的噩梦吗,”贝斯特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怜的小姑娘,告诉我你昨晚没有回家?” “我,我留在了同学家。” “是啊,新同学很温柔吧。”贝斯特夫人记忆犹新的样子,“温柔的男孩子不总是受人青睐吗?‘凯瑟琳小姐现在正睡着,不方便接电话’。” 凯瑟琳没说话。像希腊神话中的卡珊德拉,她想到了路易斯转接过妈妈打来的电话,但她还是无力改变她承担不了妈妈的冷嘲热讽这个事实。 她一直害怕这些,但她还是遭到了。 或害怕?或后悔?反正她都已经做过了。 “你清楚的,凯瑟琳,我不会多说你什么。”贝斯特夫人也一样,她转回身子,“你今天穿得不错,高中生——十六岁确实没那么容易度过的。”说完,她走出去,关上了大门。随即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不要,妈妈!”才意识到的凯瑟琳冲过去疯狂地拍着门。但她太迟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很快停了下来,继而是高跟鞋远去的脚步声。 …… 凯瑟琳的家其实并不小,但现在成了她最可怕的囚牢。 妈妈之前和她说过,关于这样的极端方式。 希望不会太迟。 雪莉的衬衫已经被她换下来了,还有那条黑色长裤和那条丝带。凯瑟琳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伤痕累累、两眼无神的女孩是自己。 她不记得那剂药水什么时候已经起了效果,肩膀泛着浅浅的粉红色,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她第一次在白天里感觉到孤独。凯瑟琳拿出手机,却没有可以打的电话。她是旗帜学院里唯一一个考上唐纳斯中学这个下午没有课程的特级学校。那时她很自豪,甚至自豪到忘记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那现在呢?凯瑟琳本来以为终于可以一个人好好哭一会儿了。但是,她的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 “嗨,罗德。”她轻轻拭了拭眼泪。 “凯瑟琳?你说什……”那边的声音显得不大一样,“你在哭吗?” (城郊公路) 夏洛特吓坏了。原因很复杂。简单点说,她一醒来就在这辆车的后座上,手上还绑着细细的铰链。她身边坐着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穿着摇滚朋克风的衣服。 他的眼睛是合着的。夏洛特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她感觉这里应该是城郊公路,四周压根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虽然她很认真地在观察。 “不用白费力气,”朋克男突然开口道,夏洛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睁的眼,“反正我们还会送你回去,你也不会记得什么。” “不会记得什么”。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她隐约明白了什么,也安心了些。 “可是我晕车。”但夏洛特还是坚持把脸对着窗外。这不是假话,她明白被绑架肯定没什么好事,所以她尽量保持好状态。 接着她听到朋克男轻笑了一下,然后就没再搭理她。 车子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最后停在一间城郊小屋前。 “下车。”朋克男把她牵下了车子。这时,小屋里走出了一位精瘦的男人。 “亨利·杜邦先生,”朋克男对他说,“简·夏洛特我已经带到了。” “entrez。”亨利·杜邦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接着打开了门。夏洛特一边猜着意思,一边略带迟疑地走了进去。 她真要感谢欧文·查尔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四章 交叉因素·下 蔓延 …… 这间小屋并不宽敞,里面有七八个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有活的,也有死的。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血味。夏洛特的目光很快定格在一个嘴角挂满残血的人身上。他坐在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边,尽管样子远没有欧文在医院里的样子狰狞,但不难看出,他也一样是一个“饥饿”的吸血鬼。 要不是欧文强化了她的接受能力,夏洛特估计也和一般的女人一样——直接吓晕过去——可能有点夸张,但她确实感激欧文。夏洛特悄悄扫视了一下那些尸体,虽然全身血味萦绕,但没有腐臭味,说明刚死不久;而且全身只有颈侧半个巴掌大的伤口—— 这个样子的伤口——夏洛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那个朋克男答应过送她回去的,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吧;不过,这么阴森的气氛……夏洛特正想着,那个吸血鬼已经向她走了过来。 “夏洛特小姐,”他笑得有点冷,“待会儿,请不要大声尖叫。” …… 怎么说呢?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真了,但她现在并不能为自己做点什么。 朋克男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扭头走了出去。亨利·杜邦已经抽走了夏洛特的一剂血液,而那个吸血鬼还是把她压在了靠背椅上,咬破血管的声音相当清脆。夏洛特已经疼出了眼泪,但还是拼命地咬着牙低低地哼哼着。 “cestdeièrefois。”亨利·杜邦冲着外面的朋克男喊着,已经拿出了另一只抽血软管。夏洛特背对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对她而言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亨利马上就再一次抽取了他的血液。夏洛特不是没有抽过血,但这两次却格外地疼。 格外地疼。 总算,“饥饿”的吸血鬼终于意犹未尽地推开了她。 “你确实很美味,但是——结束了。” 夏洛特愣愣的,满脑子都还是痛感,眼前的世界似乎都随着角度而忽明忽暗。 她挺立着,靠在墙上;她害怕,害怕倒下去。 吸血鬼还在欣赏一件什么东西似的看着她,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刚走进来的朋克男身上。 “她的包。”他亮了亮手里的那个白色物品。至少夏洛特的模糊视线里是这样的。她认得出来那确实是她自己的。“嘿,听着,把它给我,”夏洛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里面有几片大号的创可贴,我需要它。” 没有人应答她。 朋克男摸索了一下包子的外夹层,把创可贴丢给了她。但当他接着摸索内加层时,神色忽然变了一下。 “你猜对了,亨利,真的还有别的东西。”他摸出了一支玻璃试管。刚刚贴好创可贴的夏洛特一下子清醒了,连双手还被绞着都不顾就拽过了包子。朋克男刚进来时没有关好门,她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朋克男心里一惊,马上追出去。夏洛特毕竟是夏洛特,他很轻易地放倒了她。另一只试管随即从还没拉上拉链的包子里跟着飞了出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但,更严重的是,残余的玻璃渣刮在了她的脸上,不等朋克男动作,夏洛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这些就是病毒样本吧?” 中午,已经临近下午一点。 诺曼底集团实验室依然没有通电。不过雪莉听到了紧急出口的门有什么声响,应该是在启动。 但她猜错了,那扇门是被路易斯硬生生地掰开的。 “路易?”她赶紧绕过弯弯曲曲的走道跑上去接住他。路易斯看上去很虚弱,仿佛已经用掉了所有气力——至少后面的实验人员们是这么认为的。但雪莉当然清楚真正原因。她小心翼翼地把路易斯平放下去,他轻轻的喘息还打在她脸上,她恐惧又小声地问:“是你用了天赋吗,克里斯特?”更让她恐惧的事,路易斯随即点了点头。也难怪他竟然能打开弗兰克监制的实验室通道门了。工作区域那边的实验人员已经在窃窃私语。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路易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环顾了一下黑漆漆的四周,“看来通道里的人确实是欧文啊……雪莉,你先……啊!”话音未落,静谧的实验室里突然警报四起。不同于先前的警报,这次的声频高了很多。仍然虚弱的路易斯根本承受不住,马上有惨叫着倒了下去,可怕地抽搐成一团。雪莉也同样突然疼痛难耐。她慌忙回头,才发现其他实验人员都安然无恙,而且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俩。 “他怎么了?”那个黑发实验员试探地问。 糟了,雪莉明白过来,是超声。 “他有一些突发性疾病,”雪莉强忍着憋出一个并不聪明的理由,“有镇静药物之类的东西吗?” 镇静药物。她希望这可以让他消停一会儿好把他弄出去——她本来就没有他强壮,他本能反抗的力气更是大的惊人。 “恐怕没有。实验室研发项目全都以试剂为主,没有加工成药物的程序。”实验员认真地说,“而且类似的突发性疾病不可以随便用药……” “有没有马鞭草溶液?”雪莉焦急地打断道。路易斯的惨叫声已经在渐渐转为了低低的呻吟,她赶紧蹲下身子。在实验人员们看,这样的动作极其关切;但路易斯知道,她也快支撑不住了——警报声更加凄厉。实验员仍然感到奇怪:“微生物实验部没有这样的……” 雪莉已经听不清什么了。 警报还在响,她咬着牙用双手撑着地面,但还是撑不住越来越沉重的身子。她几乎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然后落入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里。 …… “变制程序结束了吗?”桑地紧张地揪着衣角问。 “是的,”罗伯特的脸色很凝重,“防御机制已经撤销了。” 桑迪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去实验室了对吗,罗伯特先生?” “听着,特纳小姐,刚刚刚第四阶段你应该看到了,”罗伯特关掉了全息投影,“第四阶段强制消灭了各个实验部的超自然生物体。我也不清楚超自然生物部会怎么样。按时间算的话,波琳教授可能会在那里——我带你去吧,以防万一。” “谢谢。”桑迪马上跟了上去。两个人很快到了实验室门口。实验室已经恢复照明,看起来就和没事一样。 “罗伯特经理,”那个黑发的实验员走了上来,“是控制中心故障了吗?” “我想是的,有第三方干涉错乱了数据,”罗伯特从容地说,“告诉我实验室一切都好。” “实验室一切都好,”实验员说,“但是,所有非实验人员都失踪了。” “失踪?”桑地吃了一惊,“不是全面封闭吗?” “不一样。那位前来参观的医生消失在了工作通道里;另一位女士是和另一个从紧急出口闯进来的男人一起消失的……” “紧急出口?”罗伯特望过去,出口的门果然已经倒在一边。 应该就是路易斯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闯进来的。 “那波琳·特纳教授呢?”桑迪迫不及待地问。 “她之前在超自然生物实验部,但防御机制撤销后就……” “我在这里。”波琳教授忽然从实验室大门走了进来,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笑。 “蕾。” 雪莉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死死地压在身下。 客观来讲,他的力气并不很大——他还是很虚弱。但雪莉比他虚弱得多。 而且,主观上,于他而言,如果有足够的劲,他更愿意将她揪在空中。 不久前,他还为了她闯进危险的实验室;但现在,他的眼里满是恨! “你,”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喉底发出的,“骗了我多久?” “我没,”雪莉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沾在他的手臂上;但彼此的是,路易斯也明白她在害怕什么。这种害怕她好几年前就已经有过,直至现在。唯一幸运的是,现在还是白昼。“那是欧文他自己临时的决定,我没有骗你……”她的指尖轻轻放在他的臂侧,“是另外一个人……” “安娜!”桑迪无意的一问再一次飞快地闪过他的脑海。“天哪,她回来了。”路易斯松开了雪莉,脑里已经是另一回事——他必须把整个事情的脉络重新整理一遍。欧文突然回到银雪杉城,校园意外袭击事件还有这所谓的超自然病毒,不可能只有一个主导因素。 雪莉已经爬了起来。“你看见过她了?”她问。 “没有。罗伯特和我谈到欧文的女伴时,我们学校的一个高二女生桑德拉无意提到了她。”路易斯喃喃着,“她应该见过安娜……” “安娜她退役后还是在银杉医院任职吧?”他问。 “嗯。”雪莉点点头,“那个桑德拉是谁?” “波琳教授的女儿。欧文的病人是她哥哥,”路易斯说,“安娜可能会和欧文在一起,桑德拉肯定见过她。” “但,万一只是重名呢?”雪莉有点着急,甚至声音都有点儿颤抖,“说实话,我宁可是这样——安娜太可怕了,要真是这样,我真的想不到她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数年前,战壕) 第二阶段到第三阶段的转换之快令人乍舌。欧文好不容易专注下来工作了一会儿,但刚从前面跑回来的侦查员还是让他不得不分了心。 “少校,”他虽然是向诺曼少校汇报,但声音却大得让大部分人都听到了,显然是令人振奋的,“前锋部队已经有部分突围了!” “哪一部分?”诺曼少校问。 “您指派的那名中尉,还有三名中士,九名……”侦查员一一汇报道。欧文不由得心花怒放。安娜接过他手里的事情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谢谢。”欧文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转身跑了出去。安娜笑了笑,随即叫来了莫娜·缇。 “什么事,护士长?”莫娜马上凑了过来。 “我想你应该已经做好所有任务了吧?”安娜搂过她,若有所思又眼带笑意地问。莫娜·缇也低低地笑了一下:“当然啦,你知道,他们毫无防备!” “好极了,”安娜轻轻拍拍她,顺势把刚从欧文那里拿来的工具有塞进她的手里,“那就按原计划继续——这里先替我顶一会儿,我也得出去看看那个性感的中尉了。” 莫娜·缇有点懵。 “怎么了?”安娜看见了一脸茫然的欧文。他只是环顾着四周:“他不在这里。” 突围回来的人大都负了伤。一张张黑白不一的面孔少时过去,果然不见那个中尉。 “嘿,伙计,”欧文转身冲那名刚喝了口水的侦查员喊道,“你确定有中尉突围了?” 侦查员抬起头张望了一下。“坐在那些人中间的那位不是么?前锋部队只有一名中尉,查尔斯医生。” 欧文和安娜顺着他看过去,一旁边,那个正在修理爱枪的军官确实带着中尉肩章,但他压根就不是青年中尉——顺藤摸瓜,欧文又拉起她走过去。那个人注意到了他俩,眼神似乎有些慌乱。 “你是谁?”欧文湖绿色的眼睛抓住他,问道。 显然,欧文走路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一些。 “威尔·森。”他只好回答。 貌似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欧文顿时感到很尴尬。 “前锋部队只有一名中尉,不是你,”所幸安娜作为女人更加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肩章哪来的?” 威尔·森的喉结动了一下。 “这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安娜生气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觉得诺曼少校会觉得没什么关系吗?” “请您不要,”威尔的口气顿时软了下来,看来他之前就已经明白纸包不住火,“少校会严惩我,请您不要这样。” “那么告诉我!” 威尔的脸色立即凝住了一刹那。 “中尉,他,我和他商量好这样交换的。” (战前) 劳伦斯上尉很快又回去了。青年中尉又跟原来一样的样子站着,直至一个晃头晃脑的中士悄悄挪到她身边。 “嘿,怎么啦,威尔?”青年中尉转头瞅向他,那双眸子澄澈得差点让他开不了口。 “中尉……您刚刚讲到,您宁愿当一个中士……真的?”威尔硬着头皮问道。 “随你怎么想吧。”青年中尉耸了耸肩。 威尔似乎有些不甘。“如果是真的,那,”他把自己的肩章拿了下来,“介意来一场游戏吗?” 青年中尉接了过来,但神色还是一脸淡漠:“给我一个答应参加这个过家家游戏的理由,威尔。” 威尔当然知道这个着实有些傲娇的年轻人在想什么。“你喜欢端着枪冲在前面,好好打一场爽快的;而我呢,确实不适于冒险——算是各得其所吧。” “你赢了。”话未说完,两枚带着温度的中尉肩章就掉入了威尔手里。青年中尉轻捷地把枪甩到身后,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开了。 “你开什么玩笑呢?”安娜的表情很鄙视,“还真的和未成年人玩起来了。” “所以中尉他本人还没有突围?”欧文问。 “这就是中尉和中士的区别啊,医生,”威尔把修好的枪收了起来,“枪弹无情,但人都是自私的——即使被严惩一顿也总比死掉强。” “这倒是说到点了。”安娜斜睨了一下他,然后拉起欧文的袖子,“再回去看看吧,说不定又会有什么新的消息……”“不,我得去找诺曼少校。”欧文推开她,大步跑了回去,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安娜的心里哀叹了一下。 欧文·查尔斯,你得是有多傻。 安娜很早以前就听说弗兰克·诺曼少校的独特作战风格,即在最后的收尾阶段前,往往都会有个第四阶段,而且这往往是继第三阶段后出奇制胜的关键。但简单来说,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个“第四阶段”,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 不过她没有想到这次会有那么一大堆人熙熙攘攘地围在指挥部。她很想过去问个究竟,因为她在人群里看到了欧文的身影。 “又有什么劲爆消息么,缇?”她揪出那个小护士问道。莫娜·缇只是有点坏笑又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她:“真没想到查尔斯医生没有告诉你——他都快成为医生战士了……” “到底什么事!”安娜狠狠地往她肩上掐了下去。 “这不是我的错呀,护士长,”莫娜几乎是带着哭腔说,“查尔斯医生告诉诺曼少校关于那个中尉和威尔中士的事了;诺曼少校现在要亲自上阵协助突围,查尔斯医生也非得要跟着去,没有人劝得住他!” 真的是疯了! 安娜感觉到体温骤地升高了。她直挺挺地挤过人群,几乎是没有思考就把口袋里的注射器扎在了他身上。 护士长的特点就是随身都会带一些诸如此类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安娜?”欧文捂着胳膊大叫起来。 “现在清醒了吧,欧文·查尔斯?”安娜的眼睛已经红了起来。“你到底是军医还是军士?连自己的伤员都还没处理清楚就为了一个中尉上阵?” “他和我有八分之一的血缘关系,安娜,”欧文的声音很低沉,“他很可能是伦纳德家族的人,他是我的兄弟。” “那我呢?我算什么……”她的声音也一瞬间低了下去。 “对不起。”欧文拥住了她,眼眶不禁有些酸涩,“我不会忘记你。诺曼少校已经同意了,他现在在后面帮我准备军械。我会好好的,别担心我。” 诺曼少校。安娜微微后挪视线,泪眼汪汪的眼睛再一次闪过了冰冷的光芒。 …… 战壕后面有很多临时存放的后备军械装备,诺曼少校认真又匆忙地挑选着,因为接下来的作战会和平常有很大差别。 “诺曼少校。”安娜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揣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已经攥紧了另一支注射器。 “护士长小姐?噢,您怎么会在这儿?”诺曼少校很礼貌地转过身。安娜马上看准机会扎进他的颈侧——刺痛——弗兰克·诺曼一丝惊慌之余,挺拔的身躯还是缓缓倒了下去。 “对一位尊敬女士的绅士,袭击前先打个招呼成功性真的很大。”安娜冷笑着拔出针尖,转手拎过一旁的军用镐,把握柄拦腰折断,“我不知道你对欧文·查尔斯有什么想法居然同意他上阵……不管有或无——但他是我的人,我不容许。”她丢掉军用镐的前半部分,把后半部分的断头对准了他的胸口。弗兰克·诺曼只是蔑笑——然后用比她更快的速度将她丢在地上的前半部分甩了出去。 空气间忽然安静了一刹那。 冷笑。 “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军队里会有个年轻的吸血鬼女护。”弗兰克·诺曼在被砸在墙上的安娜近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优雅地站了起来,“确实是年轻,不过——”他的眼神在她淌出的鲜血上定了一下,“天啊,”他的神色忽而凝重下来,“你居然属于爱德华血脉……还是直系血种?” 疼痛难耐的安娜还是露出了比他更轻蔑的蔑笑。之前已经提到过,她相当擅长于这样的表情。 她认为他理应这样。虽然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比弗兰克·诺曼年轻这么多,但她的身体里的的确确流着爱德华贵族血脉的血。而且,她是直系血种。 这是无数吸血鬼渴望而不可求的。 “现在我也搞不明白德里克那个家伙有什么想法了,”弗兰克·诺曼拾起那支从安娜手里掉下来的临时木桩,“不过我想你应该和他鬼混了挺久,他就是这样的人。但愿他不会怨恨我和这样一个性感的情人说再见——只是再会,美女。”他一说完,已经奄奄一息的安娜就看见那支木桩闪进了自己的胸膛……炽痛……他拿着军械出去了……“莫娜·缇……”她仅有的一点点意识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 “莫娜·缇……”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在她第十八次默念时响了起来。 终于来了呢。 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雪莉感到心里一阵发怵。“没有人知道弗兰克·诺曼到底在不在银雪杉城。安娜那么畏惧他,她不会冒这个险的。”她对路易斯说,但口气却又像在自我安慰,路易斯没有怎么理睬她。“这种侥幸可能几乎为零,”路易斯敲着地面,“我应该去找桑德拉让她帮忙找到安娜。她要是在这儿,不会放过欧文的。” “嗯。”雪莉刚刚想乖乖跟上去,不料路易斯的目光忽然又扫了回来。 “不要以为你这样裸地欺骗我我还会轻易放过你好吗,蕾小姐?”路易斯轻轻提起她的下颌,冷笑道。雪莉有点尴尬,“‘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不是么?”她慢慢地从路易斯的口袋里拽出手机,“它还在振动——让我猜猜,应该是你的新晋女友……” 路易斯看过去一眼:还真是凯瑟琳。这女人心真是…… “少打岔!”他看出雪莉已经笑了出来,赶紧挂断电话,塞回口袋里,“蕾小姐,你最好别再惹我。” “当然不。”雪莉笑眯眯地说,“当务之急,你想好怎么出去了么?” 这下她打岔还真的成功了。路易斯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谁知道这里是哪里,宽阔的玻璃外只有阴沉的天空,看上去好像要下雨。 “想不到你第一次叫我来竟然是做这种事情。”罗德尼一边缩着脖子跑向凯瑟琳的家门口,一边瞥着趴在窗户上的她。 凯瑟琳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很快又消失在了窗边。罗德尼照着她的意思,把那个刚买来的、极有可能是山寨货的“撬锁工具”顺利装上门锁,但他使劲转动了几次,结实的防盗锁还是没有丝毫变动。 “打不开吗?”门后响起了一个略带焦虑的声音,是凯瑟琳,她现在正站在门后。罗德尼有点沮丧地把“撬锁工具”拿了下来:“什么用都没有——而且感觉好傻。” “那就二号方案,拆了。” …… 罗德尼必须承认,这么暴力的事情他着实少做。 “我想你还差一点,最好对着那个缺口再用点力。”凯瑟琳已经退到门后面两米多远的地方。奄奄一息的防盗锁只剩下中间的核心部分,其余的各种零件已经在刚刚的一分多钟里的各种撞击中全部四散掉落。 罗德尼还是庆幸暑假之前参加了学校的体能培训,谁都没想到这种看似不起眼的防盗锁可以这么坚固。 他又试了几次,但核心部分还是顽强地挺在那里。 “我想它比我想象的要坚固得多,凯瑟琳。”他喘了口气,酸痛的肩膀靠在门上。 “女人住房的时候总是会在安全措施上下血本嘛,”凯瑟琳记得妈妈准备重新装修房子时的情景,她有些着急,“你真的用了全部力气吗,罗德?” “别这样怀疑我,小贝斯特。”他把重心往后仰了一点。“我能从白羊街一口气跑到这里已经是个奇迹了!” “抱歉,我只是,”凯瑟琳撩了撩被汗珠沾在额上的碎发,“拜托一定要帮我,乔埃打电话和我说桑迪想通知我路易斯在米尔斯大厦失踪了。”她又把之前已经在电话里对罗德尼说过的话大声复述了一遍,“我本来也是要一起去的记得吗?我得去看看!” “好。”罗德答道。这居然是一个多钟头前那个满嘴说着路易斯的不是的女孩。“为什么你不能试试从里面反向打击呢?防盗锁的内测应该会比较薄弱一些啊。” “我,力气有点小。”她实话说道——她确实试过。 “那应该是你之前砸不开外部结构。背部结构的内侧会薄弱很多的,你得再试试,如果你还想去找路易斯的话。” “好。”她又拿起之前用过的锤子,走上前狠狠砸了下去。防盗锁虽然还没砸开,但已经发生了部分弯曲。 罗德尼是对的。 “潜力不错啊。”他高兴地说。 “我想我们不一定要把它砸下来,罗德,”凯瑟琳说,“这中间有个衔接结构,把它砸断应该就好了。” “聪明!”罗德尼笑道,“来吧。” …… “嘣!”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终于颤颤微微地晃了开来;或者说,也挺突然的,以至于两个人都略带诧异地望着对方。 凯瑟琳赶紧把他拉了进来。“天啊,我都忘了外面下着多大的雨。”她连忙帮他找了一条毛巾,雨水还在他的身上倾泻而下,滴滴答答地。罗德尼擦了擦湿漉漉的脸,“现在外面确实下着雨,你不要现在就出去吧?”罗德尼一好好睁开眼睛就盯着她说,“再说米尔斯大厦离你家这么远……” “雨已经小很多了,”凯瑟琳拎上早已准备好的背包,身上也已经换好了另一套t恤,“我承认我的力气比你小,但请不要低估我认为我的耐力比你差。” “嗯。”罗德点头——他自然不会再低估这个潜力可怕的女孩。“我也先走了吧?” “不,你要留在这!”凯瑟琳马上把他推了回去。 “为什么?” “我家大门的所已经被砸开了,总得有个人你留着看家吧。”凯瑟琳的口气又像恳求,又像命令,甚至有了些路易斯的味道。 “别误会我,这可是女孩子的房子,我真的不应该……” “打住,”凯瑟琳转过身,“你现在暂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而且外面还在下雨——你还想去哪儿呢,‘不应该先生’?” “好吧,听你的。”罗德尼拗不过她,只好退回去,好像也感觉到了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之处。 …… 又是交叉因素吧? 凯瑟琳确实没有吹嘘,她进行过系统的长跑训练,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贝斯特夫人很重视她这方面的培养,虽然凯瑟琳的身材苗条颀长,一般人看不出她有这样的耐力。 “请问您找谁?”米尔斯大厦的接待员同样拦住了她。 凯瑟琳还有点喘,思索着该说谁的名字。 “我想见路易斯·克里斯特,”她最后这样说,显然跑步的劲还没缓过去。 “抱歉,克里斯特先生也是集团访客,如果没有相关条件,我们不能要求他接见另一位访客……” “那么请问集团访客失踪了你们会知道吗——”凯瑟琳快被他奇奇怪怪的论道气疯了,“他失踪了!” “事实上,小姐,”接待员低下头,“我知道。虽然我也觉得有点不近人情,但,这是公司的规定,尤其是出现诸如此类的事情的时候。”“拜托,我只是想找到他!”雨水,汗水,甚至还有一点点泪水在她的脸上交织着,“我知道诺曼底集团有一位物医学教授的女儿桑德拉·特纳在里面……” “噢,先等等,小姐,”微微有点动摇的接待员又被职业素养启发出了新思维,“也许你可以请求和波琳·特纳教授见面。” “我可以吗?” “准确来说公司没有这方面的明确规定。特纳小姐先前请求和波琳教授见面时教授还在封闭的实验室里;不过现在实验室已经恢复了,说不定可以继无效的一次请求后重新接受有效的二次请求。” “听起来有点作弊。” “对,但,趁现在没有什么人,这是唯一不违规的办法了。”接待员才转过身,迎面走来的那个戴着黑色墨镜人就粉碎了他“没有什么人”的美好愿望。 “没事的,我并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那个人挥手打发掉了惊慌失措的接待员,转而望向她,“幸会,我是诺曼底集团的总顾问菲利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 凯瑟琳的世界观快要被颠覆了。这位总顾问菲利普不仅人帅得不像话,连车子都那么养眼,保时捷的车标华丽得她心里砰砰直跳。 他还记得路易斯的法拉利,还有他兄弟欧文的y2k。 有空真应该去脑补一下车展。 “到底是什么事情必须私下里谈?”她一从伞下钻进菲利普的车里就问。菲利普不紧不慢地绕到另一边的驾驶座,坐进来说:“这还不重要。你现在想去哪里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好好谈一谈的地方?” “其实,”凯瑟琳耸耸肩,“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待在这儿。” “那好吧。”菲利普刚要启动引擎的手又放了下去。他回头检查了一遍车窗都关好之后,摘下墨镜对她说:“那么,现在我要从头讲起,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嗯。”凯瑟琳点头。 不过她有点走神了,她的视线落在他摘下墨镜后的宝蓝色瞳孔上,竟有些隐隐约约的迷离感。 她又不由得想到了路易斯的眸子。路易斯不同于菲利普,他是澄澈的海水蓝,一种暗含蓄意的深邃。 不过,眼前这双宝蓝色确实是觉得迷离,竟然……还有点,舒服? “我可以开口了吗,小姐?”菲利普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故意眨了眨眼睛说。 “噢,当然。”凯瑟琳赶紧收回目光。 菲利普轻轻笑了一下。“首先得向你致歉。‘菲利普’并不是我的名字。还请你在接下来的谈话期间称呼我的真实姓名:弗兰克·诺曼。” “叩。” 她下意识拽下门把,才发现四扇车门都已经被锁住。 今天,她简直和门有仇。 “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弗兰克的眼里似乎有点失望,“你有时确实勇敢,不过更多时候你的感情还是会走在理智前面。” 凯瑟琳没有说话,身上仍然湿湿的衣服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算了,以后会改好的。”弗兰克把墨镜放到了仪表盘上,“有话就说吧,我又不会暗算你——车门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你是诺曼底集团的总裁,对吗?”她一字一顿地问,“桑德拉告诉过我。” “嗯,我是。” “呃,现在我打算换个地方谈谈了,”凯瑟琳坐直起来,这个车子开始让她感觉到透不过气,“可以吗?前面那间咖啡厅,或者……” “不可以。”他看了看手表,“你上车已经超过80秒了,这时候再开车太容易引起怀疑不是么?” “引起怀疑?您在害怕什么?”凯瑟琳懊恼而又不解滴问,“您既然是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为什么刚才还骗我说是总顾问菲利普?” “现在外面下着雨呢,”弗兰克的指尖像不断滚落的水珠一样落了下来,落在那副墨镜上,“麻烦动一下脑子啊,谁会愿意在阴雨天戴着这种东西。” “噢,天啊,”凯瑟琳恍然反应过来,“你也在隐藏身份?” “特殊原因,特殊情况,当然也要特殊处理。” “但光戴一副墨镜真的有用吗?”她问。她想到罗德尼整天东躲西藏,而弗兰克居然还在自己的集团公司里大摇大摆!他只是对着车内后视镜理了理头发,道:“不好说。前几天还刚换了一个不大好看的发型,骗骗接待员是没什么,熟人的话恐怕就有点难了。” 接待员! 这三个字眼马上把还跑着题想要询问原因的凯瑟琳拉回到正题上。她的神色又变得不安起来:“那你还可以以总顾问的身份带我进去吗?我需要进去……” “因为路易斯·克里斯特,他失踪了,对吧?”弗兰克·诺曼温和地打断了她。 “你听见了?!”凯瑟琳瞪大了眼睛。 “我不该听见吗?不过,我不太想刺激他。”弗兰克做了一个不太专业的“请”的手势,表示所说的“他”指的是接待员。但她还是一脸的紧张:“那你应该更明白我得抓紧时间,路易斯可能正处于危险,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桑德拉会怎么样。” “其实,”弗兰克努力放慢语速让她不要那么激动,“路易斯大抵不会想让你进去,相信我,我了解他。” “为什么?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他的世界比你所了解的复杂多了,我真的劝你做个局外人就好,像你这样的人可能不大适合。” “你到底什么意思,弗兰克·诺曼?”凯瑟琳听不下去,“我是他的女友,请你保持一下基本的尊重。” “抱歉,无意冒犯。”弗兰克斜了一下身子,“我想知道,你认识雪莉小姐吗?” “认识,她是路易的密友,人挺大方的。” “你竟然不吃她的醋哇,”他大吃一惊又意味深长的样子,“确实厉害。”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凯瑟琳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指的是路易斯确实挺厉害的。”弗兰克望了望外面,“我想说,你现在最好马上回家,其他事情让那位桑德拉自己处理。”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胡言乱语呢,‘总裁先生’?”凯瑟琳爆发了一些负面情绪,“拜托让我下车,我自己可以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 “我真不得不说你又一次意气用事了。” “别用教育不良少年的口吻,你还不是我的监护人——所以,也麻烦让我下车!” “往常我一般尊重别人的选择,但今天我必须对自己负责。”弗兰克有点戏谑地看着她,“连同你也是。” “你很喜欢发号施令是吗?”凯瑟琳简直想把他撕成两半。 “也许是,我曾是一个陆军军官。” “呵,”她无可奈何地别过头去,“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帮’我!” “行必有因嘛。你也不用这么沮丧,偶尔对别人负责一下没有什么坏处的。” (数年前,丛林) 弗兰克·诺曼少校很快带着连同欧文在内的一行人冲进了丛林。细细高高的丛林树木总是横生出不少枝节。欧文虽然带的武器不多,但毕竟只是军医,快速行进起来还是颇感吃力。不过诺曼少校虽然平时深藏不露,但这时候竟带着他还灵活自如——有些人就是名副其实,欧文不由得感慨道。 敌人的火力很快压了过来,队伍马上分散开了。弗兰克带着欧文移动到西南侧,欧文似乎还看见了那个和安娜一起躲藏过的弹坑。 “这时候可不建议走神,查尔斯医生。”弗兰克马上把他的注意力叫了回来。欧文才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他半掩在身下。 “嘿,你在干什么?”他感觉自己正顶着弗兰克结实的肌肉,不舒服是难免,更重要的是他余光看见了弗兰克正在准备爆破武器。 在他看来,那玩意儿相当危险。 “跟我说实话,你真的要去救那个青年中尉?”弗兰克说着,已经抛出了一枚手雷。准确来说来讲它并不是手雷——它的伤害范围显然大得多,更像是一种特制炸弹。 “这还用问么。”欧文紧闭着眼睛说。爆炸袭来的灼灼热浪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那你得跟我再深入一些,可能还会有重火力,”弗兰克说着,又更远地掷出了一枚同型炸弹。“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去也没有关系,我会对他负责的。” 欧文不否认自己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给出了肯定答复。 “那就把那个背包里的黑色液体喝掉。”弗兰克很快投出了第三枚特制炸弹。欧文略为艰难地把一只塑胶软管从背包里勾了出来。“这是什么?”他边喝边问。 “当做也是对你的负责吧。”弗兰克一边甩出第四枚炸弹一边拽起欧文。刚喝下一半的欧文差点没呛个半死。深入路线已经被特制炸弹基本上炸得差不多了。欧文卡在他的臂弯里,被他带着像风一样蹿了进去。 “这根本不是人的速度!”欧文甚至比刚刚爆破时更紧张。 “废话。”弗兰克确实已经动用了吸血鬼的速度,风驰电掣,一点儿不夸张。 欧文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却发现其实是弗兰克停了下来。他们现在到了一个天然掩体,前锋部队就在这里,显得稀稀拉拉的。 还有一个重度伤员。 …… “诺曼少校!”所有人看到他都惊喜不已。 “集中北边火力,争取从那里突围到d3区域。”弗兰克马上下达了指令。所有人都重拾了干劲,乒乒乓乓的枪声响成一片。 欧文除外。他正打开救护箱——幸好带了它。一边的劳伦斯上尉已经失血到休克,奄奄一息。欧文几乎是咬着牙把他包扎起来的。 “劳伦斯怎么样了?”中年中尉换弹夹的时候好不容易问上一句。 欧文只是摇头,回答并不乐观。 青年中尉的眼角好像抽搐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投入了战斗。欧文则是沉默了挺久,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他:“那你的肩伤呢?” “有复发了……不过没事。”中尉的声音差点被密密麻麻的枪声淹没。但他猝不及防的是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身后把枪夺了过去。 “复发了就去包扎。”弗兰克伏下身子。还是那把枪,随即却发出了更密集的枪声。 青年中尉只好腾到欧文那里去。欧文很细心地帮他唱上了纱布和绷带,甚至连他一点点轻微的呻吟都能让欧文放慢动作。 说他还未成年,似乎已经成为了借口。 “你还好吧?”欧文注视着他有点泛着红的眼睛。 青年中尉轻轻揉了一下眼角。“你能救好劳伦斯上尉吗,欧文?” “也许,但愿。”欧文轻轻摩挲着细细的纱布说,“他怎么受的伤?” “敌人第二轮的突然围攻太猛烈了……我很抱歉我没能撑住。但我不知道劳伦斯那个老古董一开始就已经暗中移动到前锋后面照应我们!他帮我挡住了爆破!该死的!”中尉感觉到视线已经被什么渐渐模糊了,只剩下一张黑黝黝的脸。 “好了,别哭了,少校会生气的。”欧文赶紧拥住他。 “嘀,嘀——” 中尉的眼泪还没干,一直躺在地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欧文刚要接听,但听觉灵敏的弗兰克马上转手拿了过去。 “我是弗兰……”“诺曼少校吗?战壕这儿出事了,您……”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很激动,但很快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战壕那儿怎么了?”欧文转头问。 弗兰克刚要回答,但一阵巨大的爆破立即从天而降。 …… 巨响。 “有人受伤吗?”弗兰克·诺曼少校在尚未散尽的硝烟中扯着嗓子问道。 “小腿受伤!” “右臂中弹!” 诸如此类的回答持续了几秒左右,所幸的是都是轻伤,并无大碍。 弗兰克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战壕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里,这样的爆破不可能仅是手雷或炸弹。敌方一定有炮兵,虽然目前不知方位。再看看这群人,要不是爆破离这里还有点距离,这群人都得死。 “少校,”欧文突然喊道,“中尉受伤了。” 弗兰克看过去,劳伦斯上尉平躺在地上,倒也没事;但青年中尉的背颈还有额上,都伤得鲜血淋漓。 欧文在看着弗兰克的脸,猜测他的抉择。 或急救,这可能需要时间,但敌人的枪声还在作响;或直接撤离,放弃伤员。为了全局,弗兰克·诺曼也不是没有过。 果然,诺曼少校就是诺曼少校。 “你们,带上所有弹药,尽可能抓紧时间还是从北边强行突围,”弗兰克转过身对其他人说,“这是你们最后的希望,看你们自己了!” “那您呢,少校?”有人大声问。 “我留下来负责伤员。此外,我还不知道战壕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可以的话,”弗兰克还是像在指挥部一样有条不紊地部署着,“还是按照最后阶段的计划,全面s形反攻,誓死守住据点!” “誓死守住据点!”所有人都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不过他们马上又各自带起武器冲了出去——又是一阵喧嚣。弗兰克·诺曼终于转回身子,把青年中尉小心翼翼地从欧文怀里接了过来。 “您为什么留下来?”欧文的嗓子有点嘶哑。 “我忘了跟你说我会对他负责吗,查尔斯医生?”弗兰克说着,狠狠地咬开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放在中尉的唇齿边,淅淅沥沥的血液很快便淌进了他的口中。 “你,在给他……喂血?”欧文有点毛骨悚然。 “不然你以为你喝了什么?” “我……”欧文忽然感到一阵阵反胃。难怪那玩意儿腥味那么重……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弗兰克很不悦,“你怎么不看看你自个儿的伤口。” 欧文望下去。 只是,伤口呢? “你是怪物!”他恍然大叫起来。他还想到了弗兰克之前那个可怕的速度,哪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不要叫得这么难听啊,”弗兰克听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吸血鬼,或者诗意一点叫血族也行。” “真够惊悚的。”欧文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弗兰克马上接上话茬说,“你很快就会恨我入骨了。” “为什么……”欧文刚问道,青年中尉突然惊坐了起来。 中尉的脸有点发白,还在大口地喘气,像刚做了噩梦一样。 “嘿,没事了。”欧文轻轻拍着他的背。那里的伤口当真已经痊愈,只剩下一些黏糊糊的血迹。 “好了,现在小伙子也没事儿了,不想被炸成炮灰就赶紧走吧。”弗兰克站了起来。 “现在,还突围得回去吗——我们几个?”欧文抬起头问。 “当然不。”弗兰克拾起枪,“我们得反向突围——到另一边去。”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奉献精神。”凯瑟琳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 “现在确实看不出来。”弗兰克·诺曼干笑了一下。作为叙事者,他自然而然地把欧文的名字还有喂血等和吸血鬼有关的事情屏蔽掉了。 “其实,”凯瑟琳微微低下头,“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故事蛮不错的。负责需要承担责任,而我有可能承担不起——这是对路易斯;而人总是需要负责的——这是有关你。” “你很聪明啊,”弗兰克的宝蓝色眼睛终于再度划过了一点光亮,“这就是总有像我一样的人把秘密寄托在你身上的原因——你承受得了他们;所以你会变得特别。而且你知道想这件事情里面总有一个人会无功而返。” 凯瑟琳猛地抬起头。她又想到了这时还在家里的罗德尼,而桑迪居然还在米尔斯大厦为他已经痊愈的伤病奔波。 她,无功而返? “然而,因为这是秘密,所以你不可以直接改变那个人的方向;同理,反过来,路易斯也是这样。所以说,”他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有个术语,叫‘交叉因素’么?” “我知道。” “很好。所以说,你只能改变自己的方向,来使这个人在原来的方向上获得另一种结果进而让整个事情在另一种结果的基础上顺利成功。”他说,“这才是你想要和需要的。”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这两天一直压在自己心头上的阴霾,竟被他三言两语说开了。 “你是不是曾经研究过心理学,呃,或者哲学什么的……” “都有一点,不是很多。”弗兰克刚说完,看见身边那个女孩又一次把脸埋进了浓密的深褐秀发里,好像大脑在消化什么;许久,才抬起来—— “那——你知道悖论吗?” 她故意拖长了音问。 “当然,很有意思,不过我没有深究。” “如果正常的理性行为遭遇悖论?” “基本表现是为难。” “嗯……” “你怎么了?”弗兰克似乎注意到了她抽动的嘴角。 “我只是想——现在即使我打算回家,你不觉得我现在下车更容易引起怀疑么?”凯瑟琳指指他腕上的手表,“现在可能已经有五分钟,或更久。” “那其实,”弗兰克轻轻勾起嘴角,“我还是想得到办法的。” “嗯?” “你这么迫不及待?”弗兰克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一脸急迫的表情。 “怎么了吗?”凯瑟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没怎么。”弗兰克说着,马上轻捷地把她拉到身边。凯瑟琳立刻后知后觉地颤了一下。 但是,显然太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五章 想念不是惦念 “当幻影流淌成河,心跳变得模糊。——lk” 夏洛特舒坦地翻了个身,四周软绵绵、暖洋洋的。 “蹭够了?”一个男声忽然在她头顶响起。夏洛特一下子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仅还在那间小屋里,而且还斜靠在他的身上。 “抱歉。”她赶紧红着脸颊从朋克男身上爬了起来。 朋克男并没什么心思去管她。他还是半躺在墙边。他胸前的伤口已经轻度发炎,但血液还是源源不止地往外冒,丝毫没有要结痂的样子。 他几乎记不得自己已经独自在这里流了多久的血了。可能有一小时,也可能有两小时。亨利·杜邦和那个吸血鬼已经带着他们想要的东西早早地离开了。陪伴他的,除了满屋的尸体,也只有斜靠在他肩上的、一分钟前还生死未卜的简·夏洛特。 他免死于亨利·杜邦的刀刃下,靠的是毅力;但是否死于失血过多,就只能靠运气了。 夏洛特显然很迟才注意到这些。待她好不容易理清思绪注意到时,朋克男的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 “你怎么……”她问了一半,也许是意识到这样并没什么意义,便马上动起双手。出于职能,她也顾不得尴尬,直接把朋克男的上衣脱了下来。轮廓鲜明的胸肌上,赤红的伤口,格外惹眼。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夏洛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又胡乱地从周围的尸体上扒下几件衣服,草草地系成布条。尽管如此,这样地流血还是让她的包扎相当受阻。 “是蛭素。”朋克男低声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夏洛特愣了一下。蛭素是一种抗血栓药物,可以防止血液凝固。这也难怪它可以流个不停了。夏洛特马上反了个方向改为动脉止血。流血果然减缓了很多。朋克男大概也是屯了一口气力,好不容易抓着她的肩站了起来。 夏洛特看着他,又是迷惑,又是怜悯。 她不知道要对这个可以称得上是绑架犯的人说点什么,只是任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半扶半拽地把自己往外拖。夏洛特简单夹上手提包就跟了上去。门关着。朋克男握紧门把使劲一扯,身子马上跟着年久失修的大门一样倒了下去。 夏洛特赶紧扶好他。但她的心马上又凉了半截。 “我想你的车已经被开走了。”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说。 “不会。”朋克男难得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攀着她的肩蹒跚地绕到屋后的小树林内。细密的碎叶中,一辆深色的越野车安然地横在那里。 “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小心机。”夏洛特惊喜交加,赶紧把他折腾上了车子。车上放着两件长风衣,还有一副手套。安顿好朋克男之后,夏洛特终于把他的车子开上了大路,心里难免松了一口气。 幸亏来的时候留了点神,她还大概记得回去的路。 “你会直接开车到警局吗,夏洛特医生?”朋克男扭过头来问。 “我能开回去就不错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这里没有信号,没有导航……好吧,其实说到底我的车技不大好。” 朋克男干笑了一下,在安静的车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说说你救我的动机。”朋克男接着问道,看得出软软的副驾驶座和恰到好处的包扎已经让他舒服了许多,“别跟我说你你善心大发,我绑架过你,我不会信的。” “呵,但当你的价值和一辆能回去的越野车画上等号时,就没有什么了。” “那时你还不知道车子的事。” “当然不知道——不过你问这样的问题是想要我回答什么?多一个活人就多一份回去的机率,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总之,我在开车,不要明知故问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只是欣赏你的镇静。”朋克男再一次把笑含了回去。他不是感受不到自己的明知故问有多做作,但夏洛特心情还尚不佳,他总不能跟她说自己对她心动了吧? 虽然这是真的。 “可能是无知者无畏……老实说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就是,你被绑架了,然后绑架组织发生了内讧,你和其中一名又逃了出来。” “不行,你得详细跟我说。”夏洛特之前认为,像欧文说的那样少知道点会使自己更安全些,但这件事已经改变了她的看法。“如若不然,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回到城区……” 朋克男迟疑住了,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 她居然放这样的狠话! “你知道什么是奇迹吗,简·夏洛特?” “不知道。” “你能活下来。”他说。 这才是奇迹。 (不知道多久以前) “你对她手下留情了。”吸血鬼凝视着他低声道。 “但,赫尔曼,她已经没有脉搏了,”朋克男摆开手,“这又有什么差别呢?” “所以说,差别在你。”吸血鬼赫尔曼揪起他的衣领,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回了那间寒碜的屋子里。 随即,夏洛特瘦弱的身子也砸了过来。 短暂的晕厥后,赫尔曼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应该已经上了另一辆亨利·杜邦的车;而亨利·杜邦,正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把他手里那仅有的病毒样本装进箱子。 然后,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把赫尔曼那柄涂了药的匕首插进他的身体。 他想要挣扎,想要咆哮,都无济于事。 他最后爆发出来拔出匕首想要只过去已经太迟了。亨利·杜邦关上门,随即,一股浓烟飘忽了起来。 “停!”夏洛特喊,车速也一下子慢了下来,“你没骗我吧?亨利·杜邦烧了那间屋子?” “应该是赫尔曼的意思。反正亨利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本来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朋克男故意停顿了一下,“他们走了不久天就开始下雨,下的还蛮大的。那破屋子漏得厉害,你知道,这大概是我们俩今年最幸运的事……” “等等等等。”夏洛特连忙踩下刹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朋克男还在不解着,她已经扶着路旁的树木上不接下地呕吐了起来。 糟了,怎么忘了她会晕车这回事。 这恐怕才是她车技不好的真正原因吧? 夏洛特吐得很凶,大概也忍了挺久,在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赫尔曼和亨利的事情时。 带她重新上车时,整张脸简直白得像一张纸。 “我还是少和你讲两句话吧。”朋克男心疼地说。 “不,”夏洛特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说,“你还得接着说。你们绑架我的目的还有那些病毒样本……”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么多?反正回到城区你又不会记得任何东西!” 夏洛特怔了一下,不过又马上明白过来。 “哦,来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我不会记得什么。” “赫尔曼大概和那群人一样早想干掉我了,所以我才在出去拿包子的时候顺便藏了一下车子——他之前为了制造让我送你回去的假象,已经对你进行了精神控制,也叫催眠。你应该知道的,吸血鬼可以轻易这样。” “嗯嗯。”夏洛特说。她其实不很了解,只是大致看查尔斯医生对波琳教授做过类似的事。“那赫尔曼为什么不直接催眠你,或者,直接杀掉你呢?” “这些事情嘛,”朋克男犹豫了一会儿,“牵扯得挺深的……” “团伙内幕?我知道经常有这样的东西。”夏洛特还是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飞速运转着大脑,“你刚好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再深入一些,我要听。” “那你打算怎么记住呢?语音笔记?”朋克男懒懒地问了一句。 这句倒戳中要害了。夏洛特想了挺久的,然后淡然地说:“回去之后你再和我重新细说。” 朋克男不说话了。 女人怎么这么得寸进尺啊!他摁着伤口,想得牙痒痒。不过,他很快与想到了另一件可能与之关联的事: “那我就得向您提出条件了,夏洛特医生。”他突然说。 她看起来也吃了一惊,不过又平静下来。 “说。” 她还是选择接受。 朋克男马上毫不客气地抛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今晚得到我那里去。”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雪莉望向天空,半个多小时前还是哗哗大雨,现在竟万里无云。 “别紧张了老兄。”她听到身后的路易斯正“安抚”着那位倍受惊吓的接待员——那表情也实属罕见。“你什么都没看到,好了吧?”他拍了拍那个接待员的肩膀。接待员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扭头走了开来。 其实雪莉还是蛮想偷笑的。得亏了吸血鬼的神奇能力,路易斯才带着她直接从大厦楼顶跳下来落在米尔斯大厦门前——虽然代价是吓坏了一个彬彬有礼的接待员。 “你确定没有别人看到了吧?”路易斯转过来问道。 “当然没有。”雪莉看着他,不由得相视一笑,“那现在呢?我们去哪里?” “找到桑德拉。”路易斯拉起她就直奔实验室。他算过时间,变制程序应该会完成得很快。不管桑德拉去不去那里,但撤销封闭了的实验室肯定有他需要的人。 显而易见,结果是不错的。 但路易斯还是有些后悔没早一点找到那个通往大厦楼顶的天窗,因为,从波琳教授等人的表情上来看,他错过了不少重要内容。 “我认为你们应该显得高兴些,两位。”罗伯特和颜悦色地说,“你们出去之后又去哪儿了呢?” “很抱歉我们第一次走紧急出口由于环境陌生迷了一会儿路,”雪莉也笑着答道,“让诸位担心了。” 她说得很自然,差点连路易斯都相信了。 他甚至有点嫉妒她的演技——难怪她每次都能成功骗过他! “虽然现在查尔斯医生还没有下落,但他已经对我表达过合作意向,我建议还是尽快开始实验项目,”波琳教授稍微提了一下概要,“虽然病毒样本尚未拿到,但我们最好先准备其他相关事宜……” “等等,”雪莉好不容易打断了她马不停蹄的讲话,“什么事‘查尔斯医生还没有下落’?” “我认为克里斯特先生应该告诉您,蕾小姐。”波琳教授看上去已经在刚才得知了关于路易斯的事情,“欧文·查尔斯医生可能已经在工作通道中惨遭不幸,或有其他——总之他现在不在了,我也同样难过。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实验项目的开始……” “那我还真的好奇没有院方和负责医生的签订手续你要怎么开始呢。”雪莉索性甩开脸,抓过路易斯单刀直入地问道:“告诉我,查尔斯到底怎么了?” “cenestpasvraintnotrepriorité,noparlerpstard。”路易斯连忙安抚她,但似乎显得有点迟。雪莉看上去相当恼火。“jefichedentvovoregarde,louis,aiscestihoquejai!”她的声音很尖利,“jevorecherchedevirnestéressepasaissituosescachesquoisurowen,jeeisseraipaspartirsifacilent!” “nefaispassitunaspasàcacher。”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jespèreégalentquilvabien。” “dis-oi!” “cestuneprocédureobligatoire。”路易斯明白现在的处境,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nonesavonspascetteprocédureseraitobligatoirededébarrasserdebiologique。” “quiaouvert?robert?”她的余光逼得罗伯特颤了一下。 “non,cestoi。”路易斯果断打断了她,口气很干脆。 雪莉近乎恐惧的眼神在他的双眸上停留了一秒。“tuesunonstre。”她以一种很奇怪地表情扭头走了出去,随即是一阵怪异的哭声。 “我去看看她,失陪了。”心中还惴惴不安的罗伯特也跟着出去。 她发泄一会儿就没事了吧,路易斯对自己说,尽量让这件事不干扰到他。“请您继续,波琳教授。” “好的。实验设备这方面集团没有问题,各项试验材料才是重难点。”波琳甚至还列出了单子。“暂且撇开病毒样本不谈。由于病毒存在于生物体的血液中,所以,为确保实验成功,我们需要大量血液样本:首先自然是罗德尼的血,然后还有……” “凯瑟琳的血。”路易斯勾了勾嘴角。 …… “说真的,很高兴还可以和你再次合作。”桑迪饶有兴致地跨上了路易斯的摩托。 “万一我没那么高兴呢?”路易斯说。 “我不否认我会很尴尬,但,这也正常呀,k?”她故意用了这个亲昵的称谓。很显然,她在暗示凯瑟琳。 知道自己和凯瑟琳的事的人还不多吧?路易斯在心里长叹了一下。 “对了,”桑迪又问,“你刚刚在实验室里和蕾小姐说了什么一大串的把她气走了?” “我告诉了她变制程序的事情,我想她挺恨我不明就里把它启动了的。”路易斯低低地回答,“大致意思就这样,其他的你别管,既然我故意用法语和她交谈,就是明摆着不想公开。” “你真的会帮忙取到凯瑟琳的血吗?”比起这些,桑迪还是更关心那位k。“听艾薇说,上次她提出这个请求时你脸色很难看。”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不是么?”路易斯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答应的我会做到,你其实不用再监督我了——没记错的话十五分钟前波琳教授也劝你不要插手这些吧?” “我承认,关于你们的病毒实验,我确实没听进去多少;不过我有必要告诉你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桑迪连忙补充,“乔埃给我回复说,他帮我通知凯瑟琳你失踪的事情时,凯瑟琳在手机里喊的第一句话是……” “是什么?” “是‘罗德’。” …… 终于让路易斯同意带上自己走了。桑迪在心底暗暗庆幸着。 她说的都是实话。虽然自己和那个满是傲娇的高一新生凯瑟琳还不是很熟,但只要和罗德有关,她就一定会追查到底。 只是没想到,路易斯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闹出岔子。 她感觉到不对劲时,路易斯已经起出了挺远的路。 “凯瑟琳住得有这么偏远吗?”她有些不安地问。 “她住在双子街西,那可是市中心的地段……我们最好还得早点过去打听一下,具体地点我也不清楚……” “可你不觉得你已经离那儿越来越远了么?” “谁告诉你我马上就要过去了?我现在得先去一趟w·v车库。” 天,天哪。 虽说被弗兰克·诺曼强吻了心里蛮不爽的,但这招还真挺管用的,连接待员见到她下车时双唇灼灼的样子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但至少,他没起任何疑心嘛! 这么管用的招一定要记下来,以后就可以……可以随机应变!凯瑟琳想着——忽然又想到了路易斯。 怎么总在这种当儿上想到他! 凯瑟琳轻轻抿起唇。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昨天路易斯和她的情景…… 这么好的吻技,应该练习过很多次了吧? 凯瑟琳心头一震,旋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他的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弗兰克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回荡开来。 凯瑟琳把唇抿得更紧。 应该不至于啊,路易也才十七八岁,凯瑟琳怎么也没办法把那样的他和油滑的情场老手联系在一起。 她猛地回头,却发现那辆保时捷不知何时已经开走了。无奈,只能回头,作罢。 她忽然有种挫败感。 或说,失落感。 雨点还在零零星星地掉,掉在她微微发热的脸颊上,冷冷的,清醒着她微微躁动的情绪。家里的种种事情又一股脑地冒上了脑海。她赶紧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匆匆跑回家去。 这是半个多小时前的事了。凯瑟琳自然不知道半个小时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关于两个从大厦楼顶自由落体的人。但就像弗兰克说的——她应该离开。 …… “你还好吗?”凯瑟琳一进家门,坐在沙发上的人就发话道。 “好。”但她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进了卧室。很快,换上居家服的她又带着风走出来,把背包丢进了沙发里。 “你真的没问题吗,小贝斯特?”罗德尼连电视都看不下去了。 “好吧,也许,有一点。”凯瑟琳终于安静了些,“总之,今天下午谁都别想再叫我出去了!” 罗德尼已经看出了她眼里的疲惫。而且他知道,心情糟糕时,疲惫和烦躁是互不冲突的。 “你找到路易了吗?” “没有。我进不去,后来被他们的总,总顾问用一些奇怪的建议劝回来了,一路上还老想着些同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总顾问总是很有说服力的样子。”罗德尼笑了笑,“还是吃点馅饼冷静一下吧,你妈妈的馅饼看上去应该还不错的样子。” “我妈妈的?”凯瑟琳果真冷静了下来,“她来过?” “嗯,她有打给你,不过你没接,然后她就给你留下了这个。”罗德把桌上的那只扁扁的盒子推了过去。 果然还是妈妈了解她很少去听语音信箱。 凯瑟琳打开盒子看,里面还有一张不大的字条: “夜班换不了,晚上还得加班,你先休息,厨房没什么内容了,馅饼权当早餐。” 莫名其妙的馅饼,莫名其妙的字条。凯瑟琳暗自好笑。妈妈才没这么无聊呢。她略一沉思,又将字条翻了过去,果然,背面还有两个小小的字: “自重。” 这才是她的真正意图嘛。凯瑟琳又一次暗笑。 “你妈妈挺惦记你?”罗德盯着她不停变化的表情问。 “显然,她也不是很信任你。”凯瑟琳马上把盒子收好放回桌上。“我妈妈她回来后怎么样了吗?” “没怎么样。先是诧异地质问我一堆问题,然后火速叫人来重新装好了门锁,最后还不大友善地交代我几句后离开了。” “锁?”凯瑟琳回头看过去,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进来时想当然地忽略掉的防盗锁已经完好如初。 “相信我,她在买锁这方面绝对是行家里手。” “那她问了你什么?” “无非是那些统一问答题呗,麻烦帮我转告路易斯我替他背了个大黑锅!”罗德玩笑着抱怨道,“当我告诉她我是凯瑟琳·贝斯特叫来砸锁外加看家的人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尴尬了。” “也就你的性格能这样了。”凯瑟琳干笑了一下。“她没有为难你吧?” “她,虽然全程黑着脸,但还是挺仁慈的,同意我继续‘看家’要求是把那盒子馅饼捎给你。”罗德尼说道“馅饼”时又顿了一下,“我已经闻出英式奶油酱的味道了,你不先尝尝?” “恐怕我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凯瑟琳站了起来,“你先请离吧,看家任务可以到此结束了……嗯,再会!” …… 谁都知道盛夏的天说变就变,可凯瑟琳还真第一次感觉到雨水洗礼过的下午阳光这么暖和。 送走一脸黑线的罗德之后她真的就窝进卧室不再出来了。这下子,太阳照着,更是睡得昏昏沉沉。轻松的手机铃声,冗长的鸣蝉喧嚣,还有不远处动感的爵士乐都没能打扰她,但她自己也没料到竟会被那种声音吵醒。 由远及近,由弱到强。 她慢慢地挪步到窗边。 果然,就是那辆法拉利! 凯瑟琳轻轻眯起眼。路易斯还是一如既往地,但副驾驶座上,怎么—— 是桑迪? …… “你的人脉关系挺不错的啊。”桑迪望着前面这座带着女人的温柔气息的房子说,“我本来以为要打听更久的。” “换句话说,你本来希望在这辆车上待更久的——还不下车么?”路易斯倚在车门上看着她。被看破心思的桑迪赶紧跳了下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 “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人哇。”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打算先给k打个电话吗?” “她大概不会想接我的电话。”路易斯兀自走到门前,轻轻摁下门铃。 “叮——咚——”响亮的铃声回荡在房子里,但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铃声停止,房子又恢复了寂静。 他又摁了几次,结果仍是相同。 “她不在。”路易斯转过身冲她耸了耸肩。桑迪原本焦虑的神色更是闪过了一道失落。她大步跟上来,全然不顾形象大肆拍着门:“凯瑟琳·贝斯特!” 那边依旧没有声音。 “好吧她的确不在。”桑迪悻悻地转过身子,“早上在学校真应该铁下心把她的血抽了!” “别着急,”路易斯拉过她,“我先送你回去,剩下的事明天去学校再解决。” “不可以,”桑迪推开他,“就算找不到凯瑟琳,罗德和那个一样迫在眉睫的实验也……” “真是够了!”一只有力的手忽然从后面把桑迪从车边拽了开来,“该干什么干什么,给我把那个烂七八糟的实验忘到一边去。”雪莉淡漠地呵斥了她一句,桑迪怔了一下,随即顺势小跑到了路那边。 算了,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路易斯望着桑迪的背影想到。 “先不要用这样的沉思脸来堵我好吗,路易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雪莉坐上副驾驶座说,“拜托先回家,我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说得很认真,但她不知道路易斯是否真正听到了。他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重新走到那扇门前,有点不死心地说: “桑德拉·特纳已经离开了。如果你在的话,凯瑟琳·贝斯特,拜托出来一下,我需要你。” 门那边依然没有动静。但路易斯还是感觉到了那边的某个东西似乎抽动了一下。 凯瑟琳,你以为你的心跳,我会听不到吗? …… 总算是收心了。雪莉看着走回来的他,终于松了口气。 “我猜她……” “她不在。”路易斯启动引擎,在夏日的阳光下缓缓驶离而去。 外面的嘈杂声终于消失了。 凯瑟琳突然失去支点般靠在门背后,不停挣扎的心终于也落了下来。 刚刚如何无数次地强压下开门的冲动,她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楚。 她心跳。可是他转接过自己的手机,挂断过妈妈打给自己的电话,带着大喊大叫、曾试图和奈杰尔一起伤害自己的桑迪直接上门抽自己的血样,甚至隐隐透着说不出的控制欲、支配欲。 初吻已经足够珍贵。即使再温柔,她认定,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让她浪费太多—— 一颗心就这样空空地落下,像这房子一般。 凯瑟琳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但这似乎并不真实。回到卧室,目光透过窗户瞥在空空如也的门前,那个名字还是让两行滚烫的泪水不知为何夺眶而出。 “路易斯,我可以请求你先原谅我一个下午吗?”雪莉再一次开口,已经是在城市别墅里。 虽然路易斯有时候很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她明白感情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从回银雪杉城之前她就一直和他处于冷战状态。但现在,她必须不惜一切达成和解。 路易斯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他故意对她说着另一件与之关联不大的事。“我知道因为欧文,你对这项实验有些偏见。但它很重要,你应该也了解,不然欧文不会那么重视。而且这肯定也和对付弗兰克那老狐狸有关……” “你知道这些在事实面前有多么可笑吗,克里斯特?”雪莉完全听不进去,“弗兰克·诺曼已经回来了,他会找到我们!” …… “[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已自动为您转到语音信箱……” “该死!”路易斯愤怒地关上手机,“罗伯特那条走狗真是越来越欠收拾了!” “他很聪明。他知道不能接,但他却让它自动停止而不去挂掉它。”雪莉有点不自然地躺在沙发上说,“否则的话——哈,我今天差点就对他动手了。” “不是吧?你把他怎么了?” “相信我,我真的超淑女的。只是他有点自以为是,我指的是那个口吻,”雪莉仰着头说,“他说弗兰克的程序应该不会那么绝对,真的像那样消灭得一丝不留……” “弗兰克可是精明人。” “对呀,所以他肯定会料到今天的事。你之前在实验室用法语跟我说,你也不知道那个变制程序会清除通道内的生物体;”雪莉似乎想要坐起来,又像撞到什么似的放弃了。“你应该也想到了,能改动它的也只有弗兰克,他不会随随便便杀死欧文。” “听上去很有希望。” “嗯。”雪莉揉了揉频频发痛的太阳穴,“再说了,除非把木桩插进欧文的心脏,不然弗兰克靠什么杀死他?弗兰克的暗元素也永远只是辅助,没有巫术,它连封印都完成不了……” “确实是……”路易斯点点头。但很快,他又发现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蕾?” “有一些,可能中午那个超声攻击的副伤害还没消失。”雪莉蹙了蹙眉,“感觉脑子里还是有点嗡嗡声。特别是这事让我头疼得要死。” “那时候你不是比我好一些么?”路易斯的神色恍然一沉。 “那时是你太虚弱!你又不是不清楚事实上你比我强壮多少……” “不对,”路易斯依然沉着脸,“好歹你也是吸血鬼,超声伤害怎么会维持那么久?!” “谁知道,也许是含有暗元素的咒语呢?”雪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已经快把弗兰克鄙视透了,“只是……” “你怎么可以一路上都不跟我说,雪莉·蕾?”路易斯根本不想听她后半句话,“躺着!我马上去叫克里斯蒂娜……” “停!”雪莉猛地拉住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你想干嘛?” “如果真的是咒语的影响,我会需要她。” “你故意的吗?”雪莉马上换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我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我只好告诉你路易斯·克里斯特,”雪莉的目光倏地变冷,“就算死我都不会再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女巫弄脏我自己,记得,你最好倒是转告你那个尼科尔女巫朋友千万别让我撞见以免我毫不犹豫地拧掉她的脑袋!” “……” 路易斯知道她的脾气,略一斟酌,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好了,我不叫她了,你别激动。如果还需要我的帮助话……” “我可能需要你牺牲一下你在冰柜里的珍藏,谢谢。” “没问题,只要你躺着就好。”路易斯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厨房走去。不过,一离开她的视线,他就重新拿出手机,草草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有事烦劳,给个时间。” 很快,克里斯蒂娜·尼科尔也给了回复: “[短信]今晚凌晨三点以后。如果涉及巫术,麻烦带点我想要的东西。” …… “你最喜欢的,ab型血。”路易斯一挥手,一包还带着凉爽温度的完美血袋就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入雪莉手中。 “谢谢。”雪莉轻轻咬开了它。 一般吸血鬼都喜欢自己的血型,譬如雪莉钟爱ab型血,路易斯另外珍藏着一大堆o型血袋。 “看来这段小插曲差不多结束了,”路易斯见她逐渐好转,心情也不由得多云转晴,“不妨回到正题吧,罗伯特跟你说的另外一件事?” “嗯,那个比较另类,而且跟你有关系的。”雪莉笑了笑,“你还记得那位米尔斯大厦的接待员么?” “哈,当然,他——挺耿直的。” “罗伯特说当时接待员见到你时是想和你说点什么的,不过又忘了——你知道,是你先强行催眠了他。所以他后来想起来的时候迫不得已只能打电话给罗伯特。” “我没看见罗伯特接电话。”路易斯皱着眉说。 “是他出来的时候接的。”雪莉耐心地解释道,“罗伯特说,接待员收到我俩失踪的消息后,过了一阵子,就有个深褐色头发的女孩来找你。你知道是谁,你也知道她不可能进得去。但诺曼底集团的总顾问菲利普突然出现……” “总顾问菲利普?” “很奇怪吧?菲利普把她带上了车,两个人在车上差不多待了七八分钟。下车的时候,她的嘴唇是rougeur的!接着,菲利普开车离开,凯瑟琳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回家了。”雪莉收拾好吸干的血袋,又继续道,“接待员是这样说的,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被催眠过。但我确定凯瑟琳一定来找过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半途而废了……” “那个菲利普……是弗兰克·诺曼对吗?” “不然还能有谁?我只是没有当面告诉罗伯特。但这就是弗兰克他的风格,除了,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吻她……” “你是对的,这是他的风格。亲吻凯瑟琳又故意明显痕迹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他肯定对她说了点别的什么事情。”路易斯也进入了这个逻辑,“他应该不会催眠她……应该不会是……” “你有什么想到的吗?” “虽然我不希望这样,但这是可能性最大的,”路易斯定下神,对她说道,“他应该抓住凯瑟琳某一弱点进行洗脑了,我得马上解决掉她。” “不会吧?”雪莉的瞳孔放大了一下,“她可是你亲自看上的。” “噢,我不是那个意思,”路易斯显然有些尴尬,“我会用我的方法来。” “你的方法靠谱吗?”雪莉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路易斯,你到底对那个女孩子什么感觉啊?” “感觉,挺多的……我最近感觉有点综合错乱。”路易斯苦笑,“拜托不要这时候给我上感情课。” “那,先从那个桑……桑德拉·特纳,嗯,就是这个名字,”雪莉索性坐了起来,“先从她开始,你……” “打断一下,目前我已知桑德拉学姐有一身份是奈杰尔·格雷学长的女朋友。”路易斯故意把“学姐”和“学长”这两个词说得很重,“所以,先不要谈她吧?” “行,那谈谈贝斯特小姐,反正她才是重点。”雪莉的眼底闪过一圈浅浅的光晕,“出于主观上的要求,我必须说明她确实相当可口……” 就冲这个表情,路易斯突然有种想打电话告诉凯瑟琳她颈侧的咬痕并非仅一人所为的冲动。 “今早凌晨的时候你带她去浴室的时候吸了她不少血吧?”路易斯望着她问,“凯瑟琳早餐的时候有点贫血症状——但她不贫血的。” “还行吧,但不代表我负全责。我走之前你就已经失控过一次还打伤了我;我走之后她没有摄入马鞭草要是再流血肯定被你吸惨了。”雪莉有恃无恐地说,“更重要的是,她流血了。” “对,最糟糕的流血方式,e asser时被人咬破下唇。”路易斯有点愧疚地说道,“相信我,前几分钟都好好的,但后来我有点收不住牙齿了。” “其实也不全怪你,你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晚上碰到血液了。”雪莉赶紧安慰道,“很抱歉欧文过来取走马鞭草溶液时我没及时告诉你……” “不要再说这件事了,蕾。”路易斯突然生了气,非常突然,“你可以任性,但拜托别欺骗了还千方百计地对我狡辩——承认吧,你还是希望我和她独处时失控然后让我不得不催眠她……” “我承认!”雪莉回答之快让他有些诧异,“现在已经不像以前可以在家里养着三三两两的血仆了,路易斯·克里斯特,如果你真的还需要活人血袋,大可直接催眠她,为什么还要这样玩弄感情?” 玩弄感情?路易斯怔了一下。 原来在你眼里,我一直在玩弄她的感情。 “那现在我已经如你所愿走出这一步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他问,“和凯瑟琳分手?” “最好,当然也最不可能。”雪莉尽力平下心来,“我只是想要你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你擅长控制别人,但你唯独控制不好自己。现在欧文失踪,弗兰克又突然回来,我们都得小心收敛着点;血仆这样的小事,暂时压着点吧。” …… “感情课”还是在形势压迫下不欢而散了。只是—— 雪莉认定凯瑟琳是“血仆”? 路易斯回想起来还有些奇怪。 往常的“感情课”都较为坦诚。但这次路易斯却隐瞒了不少。他确实感觉有些综合错乱,尤其是一些转瞬即逝、在心底油然而生的。 心动和心跳,听得到却分不清。 他没有表达给雪莉这些,不禁轻轻勾起了嘴角。 凯瑟琳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权当血仆,岂不是巨大的浪费? (街道) 夏季的下午总是显得漫长,连夜晚都带着余热。 宽阔的路边,一个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 话说回来,罗德尼才是真正感觉被玩弄的人。干完活挨完骂就直接这样把人打发走了。被凯瑟琳请离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过河拆桥。 不过,看她确实整个人状态不佳,罗德也就没怎么再计较。出来之后他就沿着这条路走,直至找到一间偏僻的咖啡厅。 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一杯最普通的咖啡,然后看着窗外由昼转夜,看着车水马龙一点点增加又一点点减少。 没错,他一直呆到了深夜。 外面的灯光依然明亮,但行人已经稀稀拉拉。罗德尼埋着头轻步快行,终于从双子街不为人知地走上了金牛街。如桑迪所说,他确实会看一些便宜的推理小说。但看总归看,真要当起小偷,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不过,当下罗德尼最庆幸的是自家的防盗锁没有像贝斯特家的那么可怕。还是那个“撬锁工具”,装好后轻轻转动一下,锁舌就“啪嗒”地弹了开来。 没有入室盗窃……只是偷偷回家那点零钱,还有,手机充电器。他紧张地对自己说。 客厅里黑漆漆的。罗德尼只能凭着印象摸黑往里走。 沙发、桌子、雕塑……他完美地一一避开。 五分钟后,罗德尼终于站在了自己的卧室门前,松一口气。他慢慢摁下门把,但身后忽然一冷—— “站着,别动。”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而且,不是桑迪。 这里稍微提供一下罗德尼·特纳的作案时间。根据教堂的钟声来推断,应该是晚上十点不超过五分钟。这个点,凯瑟琳喜欢的艺术栏目的夜间档正好刚刚开始;不过遗憾的是她本人也才刚刚睡醒。 凯瑟琳本来以为睡一觉状态会更好一些的,但她现在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拿不出来。 她就这样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分钟才意识到—— 自己发烧了。 说起来还挺悲壮的。淋雨,出汗,着凉,二次淋雨;中午在外面没烧,在弗兰克的车上没烧,回家没烧,结果睡一觉烧起来了。凯瑟琳忽然觉得自己中午和下午都是在作死。 发烧后一般有两件事:喝水和流汗。躺在床上肯定是没什么用。凯瑟琳想了想,还是咬牙爬了起来,一边披上外套,一边踉踉跄跄地向厨房走去。厨房里有一整壶温开水。她横下心来灌,这些温开水竟一会儿也都下了肚子。 人确实是清醒了些,但头还是疼痛欲裂。 凯瑟琳还想再做点什么,但眼前的模糊警告着她最好还是先回到卧室里去。卧室里暖和很多。凯瑟琳狠狠敲了敲难受的额头。但怎么痛还是怎么痛。 她很反感发烧,尤其在夏天。这比喝醉了酒还要糟糕。同时晕晕乎乎,但发烧只有疼痛和难受,酒醉却能伴着薄荷的味道…… 好吧,至少目前她对酒的印象是这样的。 她的印象。她想起了那杯薄荷酒水,那股可以延至全身的薄荷清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到这个,直至她想到那句话: “其实还是谢谢你,路易斯,虽然有点自私,但,我想,也许我正在度过最不那么孤独的晚上……” 原来是在想他啊。凯瑟琳嘲笑着自己。 窗外的晚风吹得很轻。凯瑟琳抬起眼睛,夜空中,点点的繁星正无声地闪烁,仿佛无数双澄澈的眸子。 好像还是,海蓝色的? 凯瑟琳猛地眨了两下眼睛,所以星星立刻无影无踪,只有一轮弯弯的月。 是幻觉。 看起来不仅没有好转,而且烧的不轻。 凯瑟琳真的有些慌了。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妈妈还没下班,虽然也快了;看通讯录,没有别的朋友,但她划到已经改过来的时,指尖还是不自觉地停了一下。 他应该不怎么再信任自己了吧?下午那事情以后。 要是下午可以开门一下呢? 她忽然好后悔,后悔自己的心高气傲。 所谓自尊,所谓自重,这时都显得好可笑。 下午他明明就在门外。“如果你在的话,凯瑟琳·贝斯特,拜托出来一下,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 凯瑟琳不想再想下去。她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已经从眼角滑落下来。 现在若是下午,多好。 不论那些请求或帮助,只要打开门,就可以看见他,只是他。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想念。 …… 卧室的时钟的分针正在向数字“7”靠近。 凯瑟琳匆匆拉上窗帘,几乎是拼着命来这样数着时间换衣服。 她还在发烧。但现在不一样,她要赶在所有的心绪把她淹没之前完成那个决定。 不可置否,这个决定有点迟。贝斯特夫人已经下班。凯瑟琳无论如何都希望可以赶在她到家之前出去。 哪怕,要像顶着蒸炉一样。 门还没动静。这让凯瑟琳欣喜不已。这是机会。她狠狠拉开了那扇一个下午都想打开的它—— “凯瑟琳?” 门外的贝斯特夫人吓了一跳,显然刚要开门。 凯瑟琳一只手还摁着发晕的脑袋,她的眼睛黯淡了一下,但马上又重新亮了起来。 想念,不是惦念。 “妈妈,对不起。”她另一只手果断推开了面前者,背着贝斯特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喊声跌跌撞撞地奔进了夜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六章 回忆里的秘密 “忘记只是逃避,事实永远存在。——kn”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的夜班还是请假吧?”画架背后的路易斯突然开口道,“你最近睡得很少。” “还行吧,这段时间有点精力过剩,失眠得厉害,”雪莉还是埋着头整理着乐谱,“世纪会所是个蛮不错的地方,去那儿弹弹琴可以让我舒服些。” “噢,说到这个,”路易斯停下了手中的铅笔,“你去唐纳斯餐厅应聘钢琴师是怎么回事?” “亲近学校呗……需要的场合我都会试试。而且那天中午你的女朋友贝斯特小姐似乎对我印象还不错。” 路易斯指尖一震。一想到那天中午凯瑟琳误以为自己受到某人的美貌诱惑,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应该没有认出你吧?” “没有,化妆和打扮这方面你还暂时不用替我担心。”雪莉的话语带着自信。她的妆容从来都是恰到好处,优雅精致又自然大方。 而且,她的妆有时可以让人觉得她判若两人。 客厅里又陷入了和原来一样的沉默。笔尖排线和翻阅纸张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反而更加安静。 只是,一声悠扬的门铃显得有点违和。 路易斯应声抬起头,见雪莉还没理好谱子,便放下笔,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路易斯!”凯瑟琳立即紧紧拥住了他。 怦怦的心跳扰乱着他的节奏,温热的喘息轻轻打在他的肩上。 显然,她是跑过来的。 路易斯就这样略带心绪地直直地站在门口,让她就这样慢慢靠着。 也许是意识到客厅里还有别人,凯瑟琳还是适可而止地推开了他。她先是低头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宽宽的蓝色袋子,然后走到雪莉面前: “谢谢你今早的帮助。” 她来得匆忙,但她不会忘了带这个。 “不客气。”雪莉放下乐谱,接过了它。粗粗一看,白色衬衫和黑色丝带都依稀可见。雪莉·蕾是个明眼人,收好衣服后,立即夹上了乐谱,“世纪会所要求工作人员提早到场,我先走了。”她向两个人礼貌地道别后,便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既然路易斯要用他自己的方法解决掉凯瑟琳,她就给他这个契机。 只是,走出几步后,似乎又有些不放心,雪莉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几番摆弄,又塞回了包里。 …… “喝点水吗?我知道中长跑确实挺累人的。”路易斯刚要倒水,但被凯瑟琳拦住了: “谢谢——但,我自己慢慢调整就好。” 凯瑟琳家虽然和城市别墅在同一条街道上,但也相距两千多米有余。一口气跑到对一般女孩子自然是挺大的挑战,不过凯瑟琳不以为然;她只是没告诉路易斯自己为了流汗又沿着其他街道跑了三四圈。 对她而言,流汗=退烧。 退烧了,果然人精神了很多。 第一个引起她注意的是客厅里的画架。凯瑟琳走过去,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人物肖像,虽然才刚打出形,但不难看出画的是刚刚坐在沙发上的雪莉。 “你又重操旧业了呢。” 看得出凯瑟琳挺喜欢它。 “嗯,”路易斯关好大门走了过来“不想象,不速写,就认认真真地画一些认真的东西。” “但这么短暂的动作,又不能凭想象,还是速写比较合适,”凯瑟琳有点惋惜地说,“不然应该不会只有半成品。” “事实上她原本会待得更久的。”路易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凯瑟琳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冒昧,慌忙道歉:“抱歉,我只是突然……很想你……” 她突然也感觉到自己的语言很乏力。 早上激化矛盾的是她,下午装作不在家的是她,大半夜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冒冒失失地跑到别人家的也是她……凯瑟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知道她一向讨厌这样的女生。 感觉,挺贱的。 “我打扰到你的休息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面无表情的路易斯一句客套话。 “你看到我有要休息的样子了吗?”他马上反问回去。 凯瑟琳语塞了。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以不可言表的方式排斥者她。 “对不起。” 她没有底气地喃喃着,双脚竟不由自主地向门口踱去。 很,没有底气。 “如果心情不好的话,”路易斯忽然说道,“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陪你。 “这,算原谅么?”凯瑟琳的背脊颤了一下。 “原谅什么?”路易斯走到她面前,刚好挡在她到大门的路中间,海蓝色的目光着她四处逃窜的视线。凯瑟琳赶紧闭上眼睛,口中却依然没有底气地低声道:“我的自私、自傲、自以为是,或者你可以还想到的……”话音未落,唇间忽然袭来一阵暖意;旋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连忙睁眼,视线却又一次狠狠撞在了那一抹海水蓝上。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原谅呢,凯瑟琳·贝斯特小姐?”路易斯眨眨眼,说。 关于手机的事情再一次涌入脑海。凯瑟琳又足足踌躇了好一会儿。 “当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的时候。” “这是最后一次。”路易斯又浮起一抹冷暖交融的笑。凯瑟琳终于划过一丝欣喜,再一次拥住他: “你不介意这次亏本买卖——真是谢了。” 在她看来,她的过错比他严重得多。 但有些人却不这样。“我什么时候在你这里赚过了?”路易斯只是抚着她柔软的长发,“放轻松,我的意思是公平交易。” 他知道,忽然很想见到一个人——纯粹只是见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只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它大多手某些心理因素驱使,或挂念,或爱慕,或恐惧,或愧疚,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尽管如此,真要找到确切原因,亦不是什么容易事。 (数年前,丛林) “少校,”青年中尉一边解下自己的外套绑带,一边说,“我并不认为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那么b计划?”弗兰克马上应道。 青年中尉不说话了,大概也明白没有退路。弗兰克·诺曼把从敌军尸体上解下来的战术外套递给了他,虽然有点小,但中尉吸吸气,倒也穿了上去。 “记得,从现在开始,你是dl联军第二十四军军士。”弗兰克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且得先确定一下你的名字。” “安迪·布鲁斯。”青年中尉从容不迫地说。 “这是你的真实姓名吗?”欧文忍不住问。自打第一天认识这个中尉起,欧文就很想知道他一直不肯透露的姓名。但这一次,中尉给的仍是否定回答。 “那就这样吧,安迪。”弗兰克马上跳过了名字这一段,“前面会有一些村庄,但dl联军之前似乎跟当地居民签订过什么协议。总之那些村民应该是向着他们的……” “战略居民区?” “对,dl联军特别喜欢玩这一套。”弗兰克耸耸肩,“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联军身份的人。” “我可能达不到您所想要的要求,长官,”青年中尉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犯难,“我不是很有表演天分——您为什么不……” “不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dl联军的人基本上都记得住我的脸,”弗兰克暗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你有多少斤两——我清楚。” 青年中尉一下子心虚了下去。 果然,太张扬,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既然这样,您要怎么办?”欧文惴惴不安地问,“还有我,和劳伦斯上尉……” “啊,正好,这是重点。”弗兰克一面说,一面用树枝往身上捅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血窟窿,“我的身份是安迪的俘虏——一个很有价值的俘虏;劳伦斯是我极力援救的人,也是拖累我的那位,至于到时候我俩的关系,我会想好;而查尔斯医生,你要作为一名愿意投奔dl联军的军医,需要一个直接原因,照我目前的设定,你要和安迪有足够密切的感情关系,或兄弟,或老友——同样,你们俩确定下来就好,不要让我知道。”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少校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当编导真真是可惜了。 “我知道这挺滑稽的,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弗兰克终于放低了语调说,“记住我们只是拖延时间,处理好伤员还有弄清楚战壕和据点那边的情况。安迪·布鲁斯,你的表现非常关键——得做好准备。” “嗯。”青年中尉稳稳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要明白,‘俘虏’是肮脏的。所以,你到时不仅要时刻让我和你在一起,带我进某间屋子时也要现请求屋主的同意。”弗兰克见准备基本妥当,便着手背起劳伦斯上尉,“其他细节待会儿路上再说,我们得先走了。” 确实,天已近黄昏。硝烟弥漫的丛林角落,一个赫赫有名的俘虏背着重度伤员,和一位带着医生的联军军士,在暮色里愈行愈远。 …… 深灰的夜空下,村庄的灯火像丛林的落叶一样,轻轻铺在山丘上。 空气中透着静谧,至少这里是这样。但从不远处的村庄传来的一点点喧嚣还是被他一丝不落地感受到了。 “如我所料,这位置也是够绝了。”弗兰克喃喃道,“得先辛苦一下你了,查尔斯医生。” 欧文不声不响地把劳伦斯上尉接了过来。青年中尉马上“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地往弗兰克的膝盖内侧踢下去,紧接着又顺势将他反绑了起来。虽说这些都是弗兰克刚刚交待好的,但在这小子手里,还真有点被俘虏的感觉。 “奇异”的四人行很快就到达了那座村庄。村口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看样子是在过什么节日。不过,毕竟是战略居民区,暖意融融的气氛里还是夹杂着肃杀。这四个人一进来,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村长模样的男人走上前来问道。 “我是dl联军第二十四军军士,安迪·布鲁斯,幸会。”青年中尉俨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战斗出现了一些差错。虽然我落单了,但长官要求我务必将这两名重要俘虏安全带回。所以,拜托诸位帮忙了。” “两名重要俘虏?” “这位,您应该不会不认得吧?”中尉立即把弗兰克推到前面。篝火的映衬下,他傲然的面庞和充满蔑视的宝蓝色瞳孔在人群中惹起一片唏嘘。 “弗兰克·诺曼。”那个男人准确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好极了。”青年中尉心花怒放,知名度的震慑果真是立竿见影。“另一位昏迷着的是一名高级上尉;而这时欧文·查尔斯医生,他非常希望加入联军,长官已经批示,他也是我要带回去的人之一。” “请问阁下的长官?” “阿伦·威廉斯中尉。”青年中尉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编出了一个名字。这他很擅长。 反正一名中尉,会有几个人认识? 但这也是糟糕的一点。村长还是显得犹豫不决。“我很抱歉,布鲁斯中士,您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事物,况且……” “证明身份?我是不是应该告诉您所有我所了解的军事部署以证明我是dl联军的人?”青年中尉凌厉的眼神马上扫了过去,“a守军的陆军不是以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著称么,如果他们是靠买通你们用这样的方式获取联军的情报那我真是高看他们了。” “识相点,臭小子!”一个长头发的大个子突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愚蠢。谁会相信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小中士能独自擒得住诺曼少校……”话音未落,青年中尉迅速拨出手枪,长发男才反应过来,阴森森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他。 “只要我在上一秒扣动扳机,你就可以倒下了知道么。”青年中尉的眼睛眯成一条带着狂傲的细线,“在战场上不要相信年龄和军衔。还有,别把‘诺曼少校’喊得那么恭敬,他只是我的一位俘虏。”说罢,他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枪,嘴角隐约还看得出一抹浅浅的笑。 欧文站在一边已经有些发怔。他知道青年中尉是个桀骜不驯者,但这么嚣张,他真的还是头一回见…… 少校,果然好眼力。他在心里暗暗感叹着。 “不要莽撞!”村长低低地呵斥道,长发男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站了回去。 看得出,这样一来一去的,村长已经动摇了很多。 “我希望您不要在这里动用武力,布鲁斯中士,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村长刚开口,青年中尉马上打断道:“请原谅我的插嘴。联军已经和你们都签订过协议,为你们提供了数不胜数的庇护以及其他;我只是以联军的一员的身份向你们请求战略帮助;但除此之外,我也会尽我所能捍卫我作为一名军人的尊严——所以,关于这些,决定权在于你们,而不是我。” 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们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村长终于敲定了决定,“但您得先以您的名字起誓对你们四个人负责。” “当然,我起誓。” “好。因为今天我们有一项特殊节日,伤员我会派人先安置在村诊室;你们几位,我稍后会帮你们找到临时住所。” “打扰一下,”一个头上蒙着绢纱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是达芙妮。我想,既然村长已经答应,我也大可尽一份力。几位今天可以暂时先留在本人的私人酒馆。” “抱歉,无意冒犯。但,作为男士,何况还带着俘虏,我不可以就这样住在一位女士的私人酒馆。”青年中尉不卑不亢地回绝道,“还是多谢了。” “阁下此言差矣。”达芙妮依然不慌不忙地应答,“战乱期间,大家互相扶持一下自然不算什么。相信阁下不会嫌弃本人的帮助吧?” “当然不会。”青年中尉斜斜地笑了一下,“不过我还是选择拒绝。” …… 劳伦斯上尉没有异议地被送到了村诊室。其他三个人最终在村长的帮助下选择下榻在老艾萨克的农舍里。 老艾萨克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做事情不温不火。几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倒也微微有些轻松惬意。 “艾萨克先生。”刚到农舍门口,青年中尉就突然向老艾萨克行了个军礼。 “阁下,您怎么了?”老艾萨克被弄得摸不着头脑。 “我很感谢您的帮助,先生,”中尉彬彬有礼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儿习惯把俘虏关在后仓,或者屋外的其他地方;但这次不一样,我需要时刻看好弗兰克·诺曼。所以,我请求让我迫一次例把他带进屋里去,可以吗?” 这样谦逊的态度,欧文也大概明白了他已经回复了正常的状态。 老艾萨克宽厚地笑了笑。“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忙,哪里还谈这样的要求,”他推开大门,道,“带他进来吧,阁下。” 这是一间中型农舍,灯光颇为柔和,明明好几间房间,却像砌砖块一样砌成一排。 看样子,经常出入这里的还不仅老艾萨克一个人。 弗兰克微微皱起眉头,虽然已经被中尉压低了身子,表情不大清晰;但他明白,人越多,麻烦也就越大。 尤其于吸血而言。 老艾萨克很快就照中尉的要求,打点好了两间不宽的卧室,简单吩咐过后,又马上离开了这里,大概也是因为村庄的节日。三个人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欧文也匆匆转到另外两个人的卧室里。 “关好门,不过说话倒是可以随便一点。”斜靠在床头的弗兰克抬头道,“现在外面没已经没有人了。” 欧文照做。他确实佩服诺曼少校沉熟稳重又孤傲大气的大将风范。 “稍微放松一下,都辛苦了,好不容易可以不睡睡袋可不要浪费。”青年中尉懒懒地躺着说。 许多时候亦是如此,说“辛苦了”的那个人反而是最累的那一个。 弗兰克又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在闭目养神,也是只是在冥想,总是并不轻松。 “说真的,我感觉今天才见到你真正的样子,”欧文试着换一个轻松的话题,“告诉我你以前就是这样的。” “一年前还是,那时候我叛逆得很。”中尉喃喃道。欧文见他确实需要休息,便只好收起满满的“关心”转身道:“那我先去村诊室那边看看,不打扰你……” “等一下!”青年中尉突然翻身起来,又被一阵撕裂感拉住,狠狠地歪斜了一下。欧文赶紧扶好他:“拜托你尽可不可以悠着点你自己安迪·布鲁斯?” “抱歉,刚才只是有些,呃,动作幅度过大,蹭破了一点皮。”中尉轻轻拉了一下那件偏小款的战术外套。欧文索性直接把绑带拆开——直至他发现那几根顽固的绑带绑得有多死。 “你有必要吗自己绑得这么紧?!” “这可是战术外套,查尔斯医生,”青年中尉卡在他的两条胳膊之间,感到一阵阵酥麻和刺痛,“不是什么都可以像白大褂一样随手一披就解决了事的。” 欧文不再和他多嘴多舌,耐心地把绑带一根一根地分离开;卸下外套后,又立即掀开他的衬衣。一道道赤红的勒痕已经深深嵌进了腹肌之间的沟壑中,就像不久前的他一样张扬。 “我去拿救护箱帮你处理一下。”欧文马上起身。但解脱了的中尉更快,直接把他按了下去:“不要拿无关紧要的小事分散我的注意力——我要你带我去村诊室,现在!” “这不现实,别忘了你还是联军军士。”欧文几次挣扎,竟然全部失败。他知道,按着自己的这个人虽然兼武力和演技于一身,但还是有些孩子气。“劳伦斯上尉现在需要的不是你的关心而是你的身份保护。你这样会暴露的,安迪?” “我可以乔装,潜行,或者直接巡视俘虏,”中尉仍不肯松手,“不管什么办法,我要你带我见他。” 他完全不知道村诊室的情况——未知造就恐惧,而他明白他绝不仅于此。 “按查尔斯医生的,安迪,”一直默不作声的弗兰克·诺曼突然开口道,“我听见有人往这里走来了,别露馅。” “听着,”欧文赶紧顺水推舟,“如果你想知道上尉的情况,我回来会如实告诉你;如果还有什么别的事,我会尽可能替你代劳。保护好你的身份。” “好吧,照你说的做,尽快。”青年中尉无奈地站起来,或说,躺回去。欧文也赶紧爬起来,匆匆跑出去。 世界又陷入了一阵片刻的寂静。 唯有弗兰克,还屏息凝听着另一个仍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心情很糟糕?”他低低地对身旁的人问道。 “我不是很确定他,”中尉含了一口唾沫,又说,“欧文,还有劳伦斯。” “学着信任,”弗兰克说了一半,又改口道,“你先休息吧,查尔斯医生回来的话我会叫醒你。”他说着,似乎已经听出了外面来者何人。 一抹热腾腾的白色,散发着温热的薄雾,萦绕在空气中,朦朦胧胧的。 “我想知道你下午去哪儿了,”路易斯突然从背后问过来,紧跟着又像怕不回归明白似的直接挑明了话:“桑德拉和我去过你家,只是,你不在。” “下午?我应该还在睡觉吧。”凯瑟琳半个脸埋在杯子里说。 骗,接着骗。路易斯心里暗笑。 “那傍晚呢?我傍晚还折回去过一次,”路易斯顺势诈下去,“要知道一整个下午都找不到自己的女友是很没面子的。” “噢,不好意思,那时我也还没醒呢。”凯瑟琳果然怔了一下,不过又从容不迫地,慢慢喝着牛奶答道。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路易斯家的热牛奶这么醇。 “你睡了一整个下午啊——看起来昨天晚上还真是累坏了。”路易斯垂下眼睑说,“没有夜猫子的潜质就不要熬夜。我先去帮你打理一下卧室,你喝完这些就去漱漱口睡觉……” “噢,不是这个原因,”凯瑟琳连忙咽下牛奶道,“我只是发了顿烧而已。” “你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淋雨着凉——夏季最普遍的发烧途径。”为了不谈及妈妈的事,她又补充道,“我一直睡到晚上10点多,然后绕大街慢跑了40分钟再到这里。” “有点傻,别笑我。”她看了看路易斯略显微妙的表情,又说。 “没笑话你,只是觉得,”路易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你很彪悍。” “……” 彪悍……路易斯居然也能在她身上用出这种形容词…… 凯瑟琳感到一阵阵寒意。 “你还是睡一会吧,毕竟才发过烧。”他只是转手拿过她手里的空牛奶杯,“晚些我再带你出去走走。” “好。”凯瑟琳一口答应。在她的印象,路易斯口中的“走走”=“玩”。 惊喜形式的。 …… 楼梯,三楼,左转,一扇美轮美奂的精装木门,布局错落有致的宽阔空间,弥漫着法国玫瑰的芬芳。 “噢,这不是我之前待过的房间。”凯瑟琳有点愣愣的。路易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这么紧张,这是我的卧室。” “我不是,我只是,呃,”凯瑟琳有点语无伦次,“你喜欢在卧室里用香水啊?” “不是香水,”路易斯从墙上的展物阁取出了一座深色木雕,“这是几年前在欧洲特别有名的一种木料,据说和玫瑰共生,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它确实天然带有法国白玫瑰的浓郁香气。如果你不适应的话,我可以先把它挪到储物室。” “我不排斥,只是有点惊讶。”凯瑟琳细细地打量了它一番,“不过还是放到其他地方吧,毕竟这么浓烈的香味久闻对身体不大好。” “好的。”路易斯刚一转身,又回过头道,“还有,米尔斯大厦的人已经告诉过我,我‘失踪’的时候你去找过我——谢谢。” 凯瑟琳突然恍惚了一下。罗德尼和弗兰克的事让她心里不住地发虚。 这些细节之处,路易斯自然不会不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抱歉说的有点多了。你先休息吧,我就在客厅画画,有事的话随时找我。”他轻轻掩上门,“晚安。” “安。” …… 才走到楼梯,口袋里的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路易斯瞬间闪身到四楼拐角,接通了它: “桑德拉?” “路易,”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激动,“罗德尼在医院失踪了!你还找得到凯瑟琳吗?她不是了解了到罗德的事情的眉目——她见过罗德……” 路易斯把虽然没开免提但还是噼里啪啦的手机拿远了些,深邃的眸子在三楼那间安静的卧室门上短短地凝视了几秒,听手机那边的声音小些了,才拿回来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弄清楚的。” 言毕,挂断。 他低下头,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手中的那座芬芳的木雕上。 自从成为吸血鬼之后,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去关心这些所谓的身体健康了。 大概是因为下午的雨,晚上夜空如洗,月华如水。 装潢低调的小山庄,蒙在薄薄的月光下,带着难以捉摸的寒意。 “你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24小时全天候医务陪护?”夏洛特满是不悦地坐在沙发上问。 “错了,是给他。”朋克男推开房间门。夏洛特半信半疑地走进去,房间里的床上居然还躺着另一个男人。 “他是我的朋友法布吉里欧,”朋克男走过去解开他的衣襟,“伤口已经发炎得厉害,再不帮他他会没命的。” 夏洛特仅扫了一眼,便头皮发麻:大片的皮肉已经被撕裂,血和痂黏黏糊糊地混在一起,甚至还掺着浑黄的脓水。 “他,是遭遇野兽袭击了吗?” “嗯,是野狼,”朋克男低声道,“在罗斯山。” 夏洛特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又开始动手。 “你真应该尽早把他送到医院去的。” “我不可以。”朋克男见她已经戴好临时的消毒手套忙碌了起来,只好把其他话咽了回去,“算了吧,这些待会儿再说。” 夏洛特很快专注下来,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是驻校医生,即时动手自然是她的强项。 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前总是闪过一双湖绿色的瞳。 …… “可以了?” “嗯。”夏洛特摘下手套。法布吉里欧伤势过重,再加上没能及时处理,她足足花了一大把时间才将伤口彻底清洁包扎。 夏洛特和绝大多数银雪杉城的人一样,都对罗斯山的狼群有所耳闻。那里的狼群神出鬼没,足迹极难寻觅;但越是这样,它们就越像是被赋予了不可思议的野性。忌惮它们的人很多,喜欢它们的猎人和艺术人士自然也不少。夏洛特不知道法布吉里欧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但她知道被罗斯山的狼群袭击绝对是相当倒霉的事。 “现在我尽力争取多的时间了,”夏洛特对朋克男说,“你赶紧去开车,把法布吉里欧送到医院……” “我说过了,我不可以。”朋克男倒吸了一口气,说。 “喂,你……” “抱歉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布雷尔。” “好,布雷尔,”夏洛特瞪着他厉声道,“你是为法布吉里欧答应我等我回到城区忘记这些时再帮我重新记起,我才和你来到这里;现在法布吉里欧的伤口已经严重感染发炎,这不是清洁伤口和物理包扎能够解决的——他需要药物!而你为什么又不愿意?”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布雷尔摆开手,“我只是不可以。” “又是团伙内幕?这理由还挺好用的。”夏洛特将临时手套狠狠甩进垃圾桶,“布雷尔,没想到你不仅是绑架犯,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说罢,她转身要走,却被布雷尔牢牢抓住。 “我不会骗你,夏洛特医生,法布吉里欧救过我,况且我已经让你帮他包扎过,我不是傻子。”布雷尔努力平下心来说,“我平时除了执行任务不能擅自离开这里,法布吉里欧也一样;而且现在那帮人都以为我死了,现在再贸然去医院我们都会被、杀、掉!” “山庄后面的仓库有一些我私藏的草药——只是很多我不知道怎么用,”他见夏洛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补充道,“你可以看看,说不定有用。” “那,好吧。”她叹了一口气。 …… 布雷尔住的山庄本就不大,仓库也显得狭小,那个藏着草药的暗格就更不必说。 但,虽然数量不多,种类却也挺齐全。大小的木盒、纸袋,日常会用到的草药的基本都有涵盖。要说布雷尔很多都不知道怎么用,夏洛特还真不怎么相信。 不过布雷尔后来解释,法布吉里欧认识过一个颇懂草药的外国医生,那个医生临走前赠送了这些,法布吉里欧便偷偷转给布雷尔藏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洛特大学时这方面的课程修得不错,她的指尖和视线在各式草药中快速翻动着,好不容易翻出几味应该功效不差的药,结果又在一只黑色的盒子上碰了壁。 “它是锁着的。”她把黑盒子递给布雷尔。布雷尔仔细打量了一番,盒和盖契合得非常紧密,仅有一个细小的锁孔,根本撬不开。 “我没见过它,应该是后来放进去的。” “谁还知道这个暗格?”夏洛特问,“别让我知道这又是另一个谎言。” “法布吉里欧。”布雷尔的答案让自己都难以相信。 “没事的,我可以解决它。”夏洛特还没说话,布雷尔已经从仓库的角落拎出一把手锯,“帮我把它按着。” “你自己的伤口可以承受吗?” “可以。你回来帮我强制处理后已经基本恢复了,”布雷尔笑了笑,“你的手法很棒。” “那就动手吧。”夏洛特按紧了黑盒子的两边。锋利的锯子在盒子的棱边上来来回回,夏洛特只是紧紧闭上眼睛,祈祷着两只手还可以好好地收回来…… “已经锯开了,简。” 是布雷尔的声音,还有锯子放回墙角的响动。 她睁眼,慢慢松开了按得酸涩的双手。黑盒子随即沿着那条漂亮的锯痕一分为二,两把黯淡的草药也落了出来。 “马鞭草。”她拾起其中一把,冷笑道,“看起来法布吉里欧还不是什么简单人……你知道另一种草药吗,布雷尔?” “……” “这是附子草。”布雷尔低沉地回答,可眼里不知何时已经浮起了阴霾。 …… “你先去煮药,我处理一下其他事情。”他重新收拾好马鞭草和附子草,又把夏洛特翻出的那些药塞到她手里。莫名其妙的夏洛特还是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虽然她不知道所谓附子草是什么植物,但她只知道布雷尔一看到它,整个脸就立马黑了下去。 说什么女人善变,男人的脸色才是变得最快的! 法布吉里欧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夏洛特捏着紧紧的袋子,站在长长的走廊上。 深夜的月是寒冷的。夏洛特看表,先前着急是因为想着把法布吉里欧开车送到城区的医院;现在,若只是在山庄煮个药,时间倒显得多余了起来。 时间一多余,人就容易茫然。 就像昨天晚上在医院里看书一样。 夏洛特踱到窗边,轻轻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串熟悉的电话。她还全然不知道欧文在米尔斯大厦失踪的消息,只是想着那双可以吞噬掉所有不安的湖绿色眼睛,能告诉她点什么…… 可是,电话接通了。 夏雨间息了一个晚上,又在深夜悄然而至。薄薄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又顺流而下,忽闪忽现的闪电把它们照映得很透亮。 窗帘没怎么拉好。闪电的光在卧室里一次次亮起。凯瑟琳微微抬起眼,却蓦然映入一张白皙的脸。 用“白皙”这个词一点都不为过,至少凯瑟琳这么想。路易斯这样侧躺在身边,睡颜安静得仿若雕塑,细密而黑柔的长睫毛非常惹眼,锁骨的轮廓也被映衬得格外清晰。 凯瑟琳没有动作,只是望着他看了很久。 说好了晚点就带自己出去的……不过大概是下了雨,他也挺累的吧。凯瑟琳决定先不打扰他。正要慢慢爬起,一声划破天际的惊雷还是让她不由得颤了一下。 路易斯忽而睁眼。 眼里看不到任何蓝色,只有一抹血色的红,凝转着。 “啊……” …… “k?”路易斯轻轻抱起她的肩。凯瑟琳抽搐了一下,再定睛,面前的海蓝色眸子还在眨动。 窗外,月朗星稀,夜空晴朗得无可挑剔。 “你做噩梦了?”他问。 “我想是的。”凯瑟琳坐直身子,靠在床头上,“现在,几点了?” “两点多,快三点了。” “那我可以……” “你当然可以了——我本来就是来叫你起来的啊。”路易斯笑了一下,“我先下楼把车子开过来,你一会儿直接到门口找我。” “嗯。”凯瑟琳点头,又慢慢望着他出去。她的脑子里还在徘徊着那个梦,尤其是那双血红的的眼睛。尽管很狰狞不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隐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玻璃瓶酒吧) 撇开酒水资源不谈,玻璃瓶酒吧拥有的灯光资源和音乐资源绝对是提升热度的利器。 凯瑟琳显然还不适应这个样子的环境,始终跟在路易斯身边。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路易,”她说,“这,很疯。” “没关系,你是疯子世界里唯一的爱丽丝。”路易斯把她拉到吧台,很“熟练”地点了两杯鸡尾酒。 “嘿,我不能喝度数这么高的酒水。”凯瑟琳赶紧又拽了拽他。 “你觉得我会信你么——这杯就你上次喝的那杯高了一点点!”路易斯勾起嘴角,“而且,你不会醉。” 凯瑟琳怔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没经验的人,果然没有发言权。 两杯色泽艳丽的鸡尾酒很快端了上来。她又像上次一样抿了一小口,冰冰的,有点甜。 “你,经常来酒吧?”她问。 “还好,我更多在家喝自己的‘珍藏’,”路易斯也端过酒杯说,“我喜欢家里那些有点年份的。” “独饮?” “有时候雪莉会陪我;但,你说得对,更多情况还是一个人喝。” “果然,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凯瑟琳干笑道,“你是不是想把我培养成你的酒友呢?” “如果你有这个潜质的话——”路易斯顿了顿,又说,“呃,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嫌我酒量小?” “酒量嘛,这个可以培养;但鉴于你从小就被‘母亲’管得这么严实,我认为这不切实际。”路易斯一脸的若有所思,“你不会想要吧?” “嗯……”凯瑟琳的脸簌地红了,“你的酒,挺好喝的。” “你在夸我经验丰富。” “那就是说你初中的时候经常喝酒喽?”凯瑟琳问,“原谅我打探你的,我很好奇你的父母……” “确切来说我是孤儿。出身什么的就更不用说,只有一对养父母,但也没打过几次照面,”路易斯低声道,“基本上只算是提供经济来源吧。” “不小的经济来源。”凯瑟琳低头暗笑。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东西在路易斯身上都能换了种色彩。 “你说的是城市别墅吧?别误会,那是我几年前继承的一笔家族遗产,还附带一些商贸股份,和我的养父母没什么关系。” “你不是不知道你的出身么?” “这比较复杂;私事我们以后再谈吧。我有一位朋友过来了。”路易斯说着,视线已经移动到凯瑟琳身后。顺着他的目光,一位端着红酒的女人正向这里走来。 她不算高,但身形却优雅而火辣。华丽的黑色盘发和尽显身段的短款礼裙,还有各种极具金属质感的朋克饰品,不难看出她是酒吧的人。 “真的很开心你可以带着你的女友来这里,克里斯特,”她笑着冲他说完,又走到凯瑟琳跟前道:“我是克里斯蒂娜·尼科尔,幸会。” …… 克里斯蒂娜很仗义地帮两个人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她了解这位朋友稍稍有些孤僻的性格。 而凯瑟琳则非常喜欢这位新朋友。她了解到克里斯蒂娜不仅是玻璃瓶酒吧的吧主,还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说实话,比起画,我还是更喜欢你的雕塑,路易斯,”克里斯蒂娜谈及路易斯又开始画画这一事情时讲到,“自从甘宁美德斯到酒吧里以后,我就撤掉了那里的所有雕塑。” “甘宁美德斯?”凯瑟琳问。她知道甘宁美德斯是希腊神话里一位俊美的斟酒侍徒,还是水瓶座的原型。 “几年前路易刚造访这里的时候说酒吧的侍者还有待进步,我自然没怎么在意;结果他没过多久就送来了一尊甘宁美德斯斟酒姿态的玻璃雕像,”克里斯蒂娜忍俊不禁道,“我当时果断就把它摆在酒吧门口,差点连第二天的新闻都要上了。” 凯瑟琳轻轻朝酒吧门口张望。进来时她还太拘谨,以至于竟然忽略掉了它。玻璃雕像不很大,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甘宁美德斯的姿态自然优雅,连瓶子流出的水柱都雕得晶莹而灵动。 “你很喜欢玻璃瓶吧?” “嗯,当然。不仅于玻璃,玻璃瓶象征着可视的封闭空间。”克里斯蒂娜顺手从旁边的阁架上取下一只装着白色粉末的玻璃瓶,在手里轻轻摇晃,“就像这个,你看得到它,但你无法接触;而它,依然保持自己固有的变化。”说完,再一看,瓶子中的白色粉末已经化为了一层薄薄的稀液。 凯瑟琳着实诧异了一下。 “这是,化学物质?” “不,只是植物提取物。植物是能量的集合体,但它在封闭空间依然可以保持能量变动,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而当其脱离封闭空间,”克里斯蒂娜拔掉瓶塞,瓶子里的稀液均匀地流了出来,细细地注入了桌上的那杯红酒,隐隐还看得见在酒水中蔓延的痕迹,“它会释放。”话音刚落,所有痕迹忽然都泛起光,继而慢慢上浮,最后竟在酒面燃烧了起来。 “它好美。”凯瑟琳简直忘却了自己手里的鸡尾酒。 “不是只有看不见的东西才存在神秘感,只是你感触不到它们而已。这就是‘玻璃瓶效应’。”克里斯蒂娜莞尔,把红酒递到她面前,“‘火焰玫瑰’,你可以尝尝的,不用担心灼伤。” “等一下,”一直默默看着两个女人聊天的路易斯突然开口,“你最好不要喝红酒,你会醉。” “我想我改变主意了,路易,”凯瑟琳扭头笑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想醉一次。” “那请吧,你想就好。”路易斯轻轻用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那个红酒杯。凯瑟琳开心地端过它。温醇的红酒顺喉而下,像那圈火焰一样炽热弥漫。 …… 玻璃,植物,白烛,蒸馏水。 “如果这真是她第二次喝酒的话,你女朋友的酒量真的挺不错的。”克里斯蒂娜说着,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调配室后面的第四暗门,一间小型的巫术小屋立即映入眼帘。“不管怎么说,先进来吧。” 路易斯把凯瑟琳抱了进来,放在四周摆满蜡烛的圆台中间。凯瑟琳刚刚喝下掺着木菊花稀液的红酒,再加上克里斯蒂娜早已在这里点好了勃罗特花香,自然睡得安稳。 “这个剂量的木菊花不会对她产生影响吧?”他问。木菊花和勃罗特花都是具有强催眠作用的植物。他很多年前就领教过女巫有多擅长摆弄这些奇花异草。 “我已经弱化过它了,至于变成稀液和燃烧都只是一点点巫术的小把戏,不会对它的成分造成影响。”克里斯蒂娜耸耸肩。她自己也布置了一个临时的保护咒,以至于不被勃罗特花催眠。“但这样特化的木菊花可以深化她的潜意识,连锁咒语应该会容易一些。” “连锁咒语?”路易斯皱起眉,他很反感各种奇奇怪怪的女巫术语。 “可以用单一咒语,但那需要一些献祭;我学习过用两至三种简单咒语组成的连锁咒语,效果应该不会差太多。” “那就赶快开始,”路易斯说,“我需要做什么?” “保持安静。”克里斯蒂娜端过一剂装着蒸馏水的试管,道。 …… “嘀、嗒、嘀、嗒……” 蒸馏器的声音回荡在小屋里。 路易斯看着满头大汗的克里斯蒂娜,很想开口,但又欲言又止。 “噢,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会儿……我坚持不了……”克里斯蒂娜直起身道,“我接触不到她的深层记忆。” “但你说你加深了她的潜意识。”他面无表情。 “对,但,”克里斯蒂娜擦了擦汗,“她的潜意识非常厉害,并且一直在抵抗我。” “拜托,你可是尼科尔家族的高级女巫,”路易斯冷笑,“除了意念者,欧文·查尔斯,没有人可以抵抗这样的意识入侵。” “我不清楚,总之,连锁咒语根本拿她没办法。” “总之,我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在电话里讲得非常清楚,我要你读取她的记忆。”路易斯沉着脸向她步步逼近,“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现在,我要我的回馈。” “单一的独立咒语会更稳定一些,”克里斯蒂娜不免感到紧张,毕竟现在自己这么虚弱,不好说面前这个冲动的吸血鬼会做什么,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商者的气度,“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准备一场献祭。” 路易斯马上折起袖子,把手臂递了过去。 克里斯蒂娜怔了一下。“你确定要用你的血,当,祭品?” “尽快。” 克里斯蒂娜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拿过一把银质匕首,在他的手心长长地划下一道口子—— 玻璃瓶很快盛满了吸血鬼的血液。 她轻轻把玻璃瓶放在圆台上,又稍微改动了咒语材料,接着低声念起咒语…… 瓶里的血液开始了沸腾。 …… “我看见了她和一个金头发的男人在一起,不是你,他很高……” “是罗德尼·特纳。”路易斯不假思索地说。 “还有一个很严厉的女人,凯瑟琳似乎很敬畏她,也不算全部……我只读到这些片段。还有一些我试试把它们具象化之后再给你。”克里斯蒂娜递给他一支术剂,“你最好尽快带她离开,术剂可以让她一分钟之内苏醒;然后你可以告诉她她今天再一次为酒而醉——你最后那两句话应该打消了她不少疑虑吧。”她说完,又补充道,“你今晚策划得确实不赖。” “谈不上好的编导,但是一个好的演员。”路易斯面不改色地把那个熟睡得像猫一样的女孩抱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七章 所属物 “没有任何事物的所属是绝对的,你也一样。——fn” 黑暗的空间里,带着一丝丝燥热。 “好了,凯特。”罗德尼轻轻推开吻着他的唇不放的她,“别把桑迪吵醒了。” “桑迪她还在银杉医院,她说你失踪了。”凯特伏在他的肩上说,“但,我就知道你会好好地回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谢谢。”罗德尼搂紧她略显冰凉的肩背。虽然这个女孩和他在一起时智商经常会下线,但他饱受“不可见人”之折磨时竟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惦念着他。 “你先等一会儿,我打电话告诉桑迪……”凯特刚要拨出手机,罗德尼赶紧夺下来:“别告诉别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安抚好桑迪让她不要太担心就好。” “你,发生了什么?” “很抱歉一时半会儿不能告诉你,凯特。”罗德尼又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帮我去冲一杯咖啡吧,拜托了。” “嗯。”凯特马上转身出去。罗德尼见状,连忙悄悄地把振动的手机从口袋取出: “[短信]到世纪会所。”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在医院留字条的神秘人。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罗德尼眼里满是无奈。 …… “你又要离开吗?”凯特一回到卧室就看见换上了非主流衬衫的他。 “我想是。”罗德尼端过咖啡,“记得要帮我,凯特,谢谢你。” “嗯。”凯特·蕾妮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又欲言又止。 (世纪会所) 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欢快流畅的音乐倾泻其中。雪莉说得没错,这个地方确实令人愉悦。但这里自然也不是什么低档消费场所,虽然出于先见之明多带了点钱,但罗德尼还是为钱包感到一阵阵心痛。 真想不懂为什么要定在这个地方。 “你是罗德尼·特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 罗德尼回头,是刚刚演奏钢琴的琴师。 “我是雪莉·蕾,幸会。”雪莉伸出温婉如琴音的手,罗德尼迟疑了一下,礼貌地握上去道:“幸会。我想,您应该是那位……” “那位在医院救了你并且留下字条的人,嗯,确实是我。”雪莉微微一笑,道,“那这样,我们就算正式认识过了。”“当然,虽然一直没有料到您是一位女士。”罗德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您的这些字条和短信指示应该是会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吧?” 都说,有大事就要吃得起苦。但吃了这么多苦到头来没什么大事的话…… “那就要看你对‘重要’的标准如何了。”雪莉端过一杯香槟,“允许我先了解一下你离开医院后的动态。” “我去学校找到了凯瑟琳·贝斯特;此后就一直在各个大街小巷游荡,相信我绝对没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罗德尼一脸不爽地说,“请告诉我至少我可以得到哪怕一丁点区别于这些的消息。” “如果我告诉你你自由了呢?” “那我会待够了再走。”罗德尼颇为恼火,“虽然我还不清楚你的具体身份情况,但把我约到您的工作场所绝不是什么好的主意。”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没有选择权啊。”雪莉神色一变,“凯瑟琳·贝斯特今天的行踪和表现都有点奇怪,把你知道的都给我吐出来。” 这个眼神和口气,知道的人都知道这就是精神控制的基本表现。 “她早上受了伤;中午大概和男朋友闹了别扭,又被母亲锁在家里;之后她得知路易斯失踪的事情又匆匆忙忙地喊我过去砸锁,出去之后又碰了壁。总之一整天都不大顺,也挺难过的。”罗德尼低声道,“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样的答案。” “这还得看细节嘛。”雪莉眨了眨眸子,“不知道凯瑟琳有没有和你提到‘弗兰克·诺曼’这个名字呢?” “没有。但我知道弗兰克·诺曼先生是诺曼底生物医学研究集团的集团总裁。” “嗯。”雪莉之前已经了解过他和桑德拉以及波琳教授三人的关系,随即又话锋一转: “那——菲利普呢?” …… 世纪会所夜间总会有四名琴师轮流演奏。雪莉又轮了好几回,罗德尼·特纳早已不知所踪。不过今晚她已经了解到足够多,这让她深刻地意识到无论何时何地安排一个内线总是有好处的。 、“蕾小姐。”忽然又有人叫她。 一听这声音和称呼就知道,肯定是别人。 她转身。来者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浓密而乌黑,鼻子高高的。雪莉不认识他,却又隐隐觉得有点眼熟。 “请问我认识您吗,先生?”她问,随即又意识到这样问着实有些鲁莽。但黑头发的男人只是笑了笑:“我叫达伦。不过您记不起我不要紧,毕竟我一早上都戴着实验口罩……” “哦,我想起来了,”雪莉恍然大悟道,“你是微生物部的实验员——早上的事情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谢谢。”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小姐的朋友怎么样了,”达伦问,“他的突发性疾病看起来很糟糕。” “好多了,多谢关心。”雪莉虽然内心还在为那个愚蠢至极的借口千百次地感到懊恼,但应付这样的问题还是如鱼得水。达伦只是轻描淡写地建议道:“如果是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最好还得多加留意。马鞭草虽然有一些活血化瘀的功效,但并不是用于这样的情况。” 如此明显的暗示…… 雪莉连手中的香槟都停了下来。她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淡然道:“你喝马鞭草。” “是的,虽然有点苦,但,至少某种程度上我还是个意志自由体。”达伦依然只是讪笑,“我觉得我们还是开门见上吧。我今天晚上出现在这里是因为……” “因为弗兰克·诺曼?” “不全是。嗯……我们不妨从头说起吧,小蕾。”达伦故意暧昧地称呼道。雪莉怔住了——不是因为它的暧昧;而是因为,这样称呼过她的,只有一个人。 洛埃·斯图尔特。 (数年前,银雪杉城) 银雪杉城背倚长满雪杉的罗斯山,冬季山上银装素裹,尤其是这一年,鹅雪纷飞,城市里映着柔和的雪光。至于银雪杉城如何得名,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小姐,”一个衣着单薄的女佣低声道,“雷尔先生他们已经走了。” 窗边寒风如刃。一位面色雪白的女人若无旁人地倚在窗边,纤细的手指卷着乌黑的头发。“汽车都准备好了吧?”她抬起头问,墨色的瞳里满是粼粼波光。 她为这一天,等了无数个浑浑噩噩的月。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女佣嚅嗫了一会儿,又说,“只是,小姐,你真的要走吗?” “我承认我是个心软的人,但今天不可以。”那位女人立即扣上礼帽,起身道,“现在,马上走。” “……” “你怎么了?”她注意到平时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佣今天俨然不大对劲。 “对不起,小姐,”急促不安的女佣畏畏缩缩地从身后拿出一张宽宽的信封,还附着一支盛开得妖娆的玫瑰。“这时洛埃·斯图尔特先生昨天就寄来的……但我怕您动摇,一直没敢给……” “动摇?”女人接过信。信封上的收信人一栏写着大大的“雪莉·雷尔”,像他平常的来信一样。不过雪莉还是耐心地拆开它看完,虽然很快又连着玫瑰抛于空中:“千篇一律的甜言蜜语而已,谈什么动摇。” 话语的声线还在寒冷的空气中飘荡。赤红的玫瑰已经夹着薄薄的信纸,落在凉凉的雪地上,逐渐凋零下去。 …… “走。”雪莉拉上车门道。 早已等待多时的司机马上发动了车子。积雪软绵绵的,汽车行驶的非常安静。窗外满是雪白飞花。 一点点冷清,还有一点点凄厉。 淡淡的马鞭草渐渐弥漫了过来,还卷着愈来愈强烈的惨叫。 “速度可以再快一点吗?”雪莉不安地冲司机催促道。 空气中已经渗满了马鞭草。 她不知道,这是这个世纪规模最大的吸血鬼集体猎杀。 汽车开始在雪地上疾驰起来。但似乎太迟了些。被侵蚀、被灼伤的吸血鬼四处逃窜,公路上混乱成一团,司机又一下子放慢了车速:“小姐,大危险了,我赶紧送您回去吧。” “抄小路,我不可能回去。”雪莉竟然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防身匕首胁迫道,“加速。” 司机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慈手软,明白她只是做做样子。但她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决定,再加上之前已经给他那么多额外酬金。他想想,还是决定帮她。 小路上果然安静了很多,尽管仍不乏怪异的叫声。 雪莉只是攥紧了匕首,手心微微有点出汗。 就算有一些吸血鬼,逃命都来不及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杀伤力吧。司机想。 不过,他想错了。 “雪莉·雷尔!” 汽车突然很厉害地侧歪了下。雪莉整个上半身都差点趴在车门的玻璃窗上,但匕首还是在她的臂侧划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她慌忙捂住,但细细的血珠还是已经渗出。 “雪莉·雷尔!” 又是一阵猛烈的撞击。雪莉往外看,是那个和自己打过几次照面并留下深刻印象的神秘艺术男,他皮肤上的侵蚀还在继续,肩膀上还搀着另一个男人—— 他搀着的是欧文·查尔斯! 雪莉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救我……”那个神秘男半边身子已经跪了下去。欧文·查尔斯更是不容乐观,嘴角溢血不止。她想象得出那种每次呼吸都像吞刀子一样的恐怖感觉。 但下车,就意味着放弃。 她犹豫了一刹那;那一刹那,车外的两个人再也支持不住,直接倒地—— “不要!”雪莉马上推开车门,不顾迎面的马鞭草气息。但她忘了臂上的一点点伤口。细若游丝的血味迎风飘散。已经接近昏迷的欧文再一次抽搐起来:“赶紧回去,雪莉,你的血会吸引……”话没说完,一股清甜便染上舌尖。“拜托快点,欧文。”她当即把伤口递到他唇边。欧文马上咬住它狠狠地吸了下去。雪莉疼得身子一软,但很快又被重新恢复力量的欧文连同神秘男一起扑上了车后座。 “马上回去!”她想都没想就赶紧冲前面喊道。司机不敢怠慢,立刻将车子掉了个头。车子里的马鞭草浓度已经低了很多。欧文的皮肤已经在渐渐恢复,那种深沉的气质又开始透射。 “你还需要更多吗?”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的雪莉第一句话就问。欧文抿着唇摇摇头。浓郁的血味已经在车子里荡漾。她看得出他眼里的饥渴。 “如果您还有余力的话我会需要的。”倚在欧文身边的男人忽然坐了起来。显然,他恢复得也相当快,而且不等她回复就拉过她的脖颈咬下去—— “现在天还没黑,不会有什么事的。”雪莉凌乱中只听到他对欧文这样说。 前面的司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作后面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开车。 …… “待会儿下车你们最好都动用你们的‘神奇力量’马上闪身到屋子里,我家附近的空气的马鞭草浓度会高很多。”雪莉捂紧脖子,又补充道,“我邀请你们。” 话刚说完,车子就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欧文打开门,脸上立即又泛起一阵烧灼。他身后的刚吸完血的神秘男果断将他推进了屋里。屋子里果然柔和很多,虽然屋子里那个的人也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捂着脖子的雪莉继那两位吸血鬼又从车子上走下来。 “洛埃·斯图尔特?”雪莉也同样奇怪地望着屋子里的那个不速之客。 欧文·查尔斯和他的朋友神秘男已经钻到内厅去,只剩洛埃·斯图尔特一个人站在那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埃?”雪莉一步步走过去,眼神逐渐趋于冰冷。 “我一直都记着这些,你不用这样,”雪莉下意识后退一步道,“你是洛埃·斯图尔特。” 眼前的达伦,和多年前的洛埃,就是根根本本的同一个人。 “是的,我是。”达伦垂下眼,“那年你几乎伤透了我的心。当我意识到我只是被你利用来离开银雪杉城的时候我试图写信挽留你,但沓无音信;我最后孤注一掷冲到你家去时你不仅已经离开,还带了两个吸血鬼回来。” 雪莉不说话,默默地喝着香槟。 往事一幕幕,流水一般。 “当时我确实曾庆幸过那么一秒,庆幸你还没有离开;但你马上又让我明白这没有什么意义……”达伦想要接着说,但被雪莉打断道:“别再滔滔不绝你的苦情史了,洛埃·斯图尔特,你那时无非也只是想攀附我父亲的名望和权势罢。我们都是互相利用,只不过最终都一无所得,何必又要自欺欺人。”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我为你献出了一整颗心,但哪怕这么多年后你还是这样。”达伦的眼睛有点湿润,“所以说无论如何我的结局都一样对吗?你永远属于欧文·查尔斯;当时城里的严峻形势留不住你,你父亲的严厉训斥留不住你,我的苦苦相劝也留不住你,但欧文·查尔斯把你留住了;而且不仅仅是这些不是么?时光荏苒,我都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你却和原来毫无差别……” “你知道我是什么就好。”雪莉冷冷地说。 “我当然知道,不然早上在实验室谁会相信那个突发性疾病的借口。”达伦说,“你想象不到你和欧文·查尔斯出现在工作走廊上的时候我……” “你知道欧文的事情对不对?”雪莉的视线突然扫回去。 早上在实验室里,洛埃,或说达伦种种的表现,都开始显得可疑。“你知道实验室的超自然生物防御机制,你也知道欧文是什么,但是你袖手旁观就是等着他走近工作通道!” “我是实验员,我帮不了他。”达伦低声道。 “噢,你刚刚讲到你今晚出现在这里不全是因为弗兰克·诺曼,”雪莉放下酒杯,“那告诉我关于他的那方面。” “我不知道弗兰克·诺曼是怎么知道我认识过你和欧文·查尔斯的——但他就是知道。诺曼先生应该已经向你们发送了通知,这些你回家后可以详细了解;弗兰克只是指派我过来监视你的动向,”达伦顿了顿,又说,“小蕾,你……” “停下,”雪莉一阵头皮发麻,“我想,向我倾吐这一切,不是弗兰克的要求吧?” “弗兰克仔细叮嘱过我不要暴露身份;但,我还是洛埃·斯图尔特……” “事实上,”雪莉微微一笑,“你还是听弗兰克的好。” 时针指向数字,钟声响起。 达伦一怔,随即面露惊恐之色:“不,蕾,不要……” 西边,暗得深沉;东边,白光依稀。 天渐亮。路易斯叹了一口气,才挂断电话,肩头靠近副驾驶座那边又开始隐隐响动。 “醒了?”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凯瑟琳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又问:“现在几点了?” 最近醒来总是记不清时间。 “快六点吧。比起上次,你这次有进步了,”路易斯说,“你还是蛮有潜力的。我想我会改变主意考虑考虑培养你。” “我喝醉了?”凯瑟琳有点难以置信,“可我明明才……” “反正你喝红酒之前我想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这不是重点。”路易斯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听着,凯瑟琳,我知道你包里带了书,并且我可以十五分钟内把你送到学校。但我必须尽早回去,今天暂时就不会去上课了。” “为什么?” “雪莉刚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别墅那边有点事情。”路易斯说完,又补充道:“一些关于城市别墅的所属的事情。这些我在酒吧里已经跟你大致介绍过了。” “嗯,好吧。”凯瑟琳点点头,虽然还没有接触过房产所属这类的事情,但好歹她知道这绝非小事,尤其于这么豪华的城市别墅。 只是,她不明白,路易斯的别墅的所属能出什么问题。 “不过我中午会尽力抽点时间去接你,到时候等我电话。”路易斯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然后平稳地将车子开了出去。 …… 清晨的学校是淳静的,稀稀疏疏的鸟啼,偶尔竟还能听见树荫下不同人的低语。 不过路易斯总能提前提前把她的冷情感驱赶得干干净净。凯瑟琳刚要穿过圆圆的校中心广场,不知不觉竟遇见另一个高挑的身影。 “夏洛特小姐,”凯瑟琳若有所思地走到她面前,“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助吗?” “噢,不是,我,”夏洛特有点着急地顿了顿,“是医院的事情,多谢关心了。”不等凯瑟琳回答,她就捻着手里那张文件消失在小路尽头,仅剩高跟鞋的声音一点点传来。 但很显然是有私事的。凯瑟琳正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一阵尖锐的喊声伴着略为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从背后袭来。 “凯瑟琳·贝斯特!” 凯瑟琳转身,立马被这一群向她袭来年级不一的学生吓了一跳。桑迪走在中间,奈杰尔、艾薇汀、那个在唐纳斯餐厅遇见过的高个子女生都在内,再细看一些,竟然还辨出了乔埃·博比的身影。 一个个,神情都跟寻仇一样。 凯瑟琳不希望自己被逼到墙角,便只好停住脚跟道:“有什么事吗,诸位?” “罗德失踪了;但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吗,凯瑟琳?”桑迪一反平常的活泼,口气甚至还带着恨意,“为什么瞒着我们所有人?!” “罗德尼学长如果照艾薇学姐之前所说的话不是应该在医院么,”凯瑟琳勉强挤出了一丝可怜巴巴的笑,“这不算我瞒着所有人吧?” “你一定打算让乔埃把通话记录播放出来吗?”桑迪轻轻蹙起眉。站在她身旁的奈杰尔·格雷的神色忽然变动了一下。凯瑟琳不由得一阵战栗。 大概是想到了昨天同样的清晨时分他们俩对自己做的事吧。 而且—— 貌似,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点。凯瑟琳知道昨天中午乔埃借着图书馆会员通讯录打电话通知她的时候她误以为是罗德尼打过来的,加上当时的情绪原因,结果喊出了他的名字。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她也不能说什么。 于是,沉默就变为了默认。 “告诉我们他在哪里。”桑迪又重复道,“凯瑟琳·贝斯特,你的事情还不仅于此;现在你做的这一切只会让你前天的帮助变得可疑。” 傻事?凯瑟琳攥了攥手心。 “你不会真有什么居心吧?”乔埃问,“你今天不大对劲啊,凯瑟琳——路易呢?” “被甩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声,立即泛起了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 他们,都知道?凯瑟琳突然感到疑惑。 自己和路易斯交往不过几天,这些人怎么会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不及她思考,人群已经失去了耐心,再一次涌上来。凯瑟琳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了回去。 抬头,赫然是一抹亮金。 …… 哗然中,还是凯瑟琳第一个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只是眨眼。 凯瑟琳马上意识过来:“你——不是失踪了——吗?” “我不过就是背着那些瞪着眼睛的医生跑出来了而已,谁敢说我失踪了?”罗德尼故意抬起眼道,“桑德拉·特纳?” 一直被哥哥的突然出现怔住的桑迪终于如梦初醒地上前拥住了他。罗德尼还没缓过神来,就看见人群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都是自己的各路朋友,虽然有的平时欠揍得很,但别后重逢,感觉自然还是难舍难分。 “凯瑟琳?”一个努力从人群中挤出去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想,事情都已经解释清楚,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吧?”凯瑟琳尴尬地笑道。 “有。”桑迪又一次变得严肃,她冲罗德尼说了一句“你最好先去找学校负责人”就抓起凯瑟琳的手道:“你跟我走。” “嘿,桑迪,”罗德尼赶紧喊住她,“让我去找学校负责人是怎么回事?” “噢,”桑迪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道:“你出事那天夏洛特小姐就上报了校方。第二天校方负责人马歇尔先生来找我询问情况,你知道,我根本不了解多少。所以你自己还是尽早到马歇尔那里去说清楚……”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所有人。开学那天,罗德尼确实出事得非常蹊跷。 “可,问题在于,我也不清楚。”罗德尼一字一句地说,“很抱歉,我知道这一切都很突兀,并且让大家都很茫然。但我确实记不得多少。” 艾薇汀突然颤了一下。 “告诉我这又是你的另一个恶作剧对吧,罗德?”那个在唐纳斯餐厅兼职的高个子女生低低地说,“我们都很迫切知道你是怎么出事的,别这样。” “离他远点,凯特·蕾妮!”艾薇汀突然把她推了开来。 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这下,连凯瑟琳都不由得愣住。 更让凯瑟琳震惊的是:那个前天和路易斯在唐纳斯餐厅遇见的高个子女生居然是绯闻满学校的校草女友凯特·蕾妮! “你在干什么,艾薇·卡罗尔?”罗德尼马上拉住艾薇汀。 “‘鲜血,黑暗,迷途’还记得么,罗德?”艾薇汀抬起头朗声道,“前天我们遇见了‘鲜血’,昨天我们遇见了‘黑暗’,今天你说到‘茫然’时我想到了‘迷途’。这些都是你不顾一切和凯特在一起的后果……”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艾薇汀的脸上,中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你最好赶紧滚,预言家。”罗德尼俨然已经灌满怒火的眼睛简直让他和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乔埃·博比见势不妙,赶紧把艾薇拉到了后面。 “你听着,艾薇汀,或说,你们,”罗德尼压根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只是视线在人群中轻轻扫过,“凯特·蕾妮只是我罗德尼·特纳的女朋友,现在事态尚不明朗,谁还想要利用这些再诽谤她,就试试。” 才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阵抽泣声。乔埃·博比身后的那对肩膀一动一动的,一看就知道是谁。 “那请问,你还打算去和马歇尔先生谈谈,呃,或者试试去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多记什么吗?”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凯瑟琳突然开口道。虽然这话怎么听都不大合时宜,但好歹这么久总算有人切回到了正题,罗德尼的怒气也消散了一半,道:“这些我会努力处理好,如果你和我的妹妹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话还是尽量速战速决吧。” “……” 凯瑟琳悲哀地望了一眼桑迪。自己果然什么大事都是被晾在一边的。 在校中心广场一系列纠纷发生之前,已经有人早早地离开来到了教学楼。整个一楼都空荡荡的,但医务室已经亮起灯光,看起来有人比她更早地来到了这里。 “希瑟·弗里斯?”夏洛特轻轻推开门。医务室里格外安静,希瑟·弗里斯小姐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倒显得清晰。不过她很快就合上书本向门口望去,但眼底依旧没什么亮光。 “真的没想到您还会回来,简·夏洛特助理。”希瑟故意别开目光站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转为查尔斯医生的助理不是你想的那样,希瑟。”夏洛特掩上门,“我还是和你一样的驻校医生,真的。” “是吗?那昨天您又在哪儿呢?”希瑟干笑,“我可在学校等了一整天,但是,除了一份关于医务主任的调任通知,什么都没有,”说着,她拿起一份一直摊在桌上的白色通知文件,“所谓一起驻校的承诺,在查尔斯医生的高级助理面前,恐怕也像这些一样什么都不是吧?” 夏洛特有点语塞。不假,双重的秘密让她无从说起。 “这不是我所愿。”她最后只是低低地吐出一句话。 “拜托,这可是欧文·查尔斯医生。”希瑟沮丧地把那份文件丢回到桌上,“我不再说风凉话了,夏洛,你知道我几乎不这样酸溜溜地说话。事实上你要是觉得当初那个承诺太草率而想要追求更高职位的话我完全不会有任何意见;但你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还一直瞒我到现在?” “我说了,这不是我所愿。”夏洛特低下头,“我和查尔斯医生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 “好吧,我想也确实是。”希瑟·弗里斯无可奈何地收起了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毕竟能接替安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多说你什么了。” “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句话的指代非常明显。 夏洛特咬了咬嘴唇。 她听得心里不可能不难受,但如果这能让希瑟·弗里斯一直这么认为而不去深究那些可能涉及到吸血鬼的事情,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好的结局吧。 “砰,砰。”医务室即时响起了敲门声,像是迟疑了很久才敲响的。 随即,桑迪和凯瑟琳推门进来。 “夏洛特小姐,”桑迪说,“我需要一具抽血器具,可以吗?” “你需要它做什么?”夏洛特马上强压下刚才的情绪,一副职业的表情问道。 “我不知道罗德尼送到医院后你们还能不能接收院方消息。现在对罗德尼·特纳的治疗已经转到诺曼底集团的病毒研究。”桑迪说,“凯瑟琳·贝斯特为罗德尼提供过外来血液,她的血样是重要的研究材料之一——我记得查尔斯医生也嘱咐过您的。” “嗯,我差点忘了,查尔斯确实交代过我要拿到她的血样。”夏洛特正要转身取具,却被希瑟一把拉住: “既然已经转到诺曼底集团,关于研究材料就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了。抽血就不是小事。再说一个女学生没有能力参与诺曼底集团的研究。” “好吧,我承认,”桑迪撇撇嘴,“这项研究的负责人是我的母亲波琳·特纳,我只是协助。”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姑娘,”希瑟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你没有保障研究材料的能力,这个真要是诺曼底集团的人不会不清楚;你可以直接把凯瑟琳·贝斯特带到米尔斯大厦取样。” “很抱歉,希瑟小姐。但这也是问题所在,”被揭穿的桑迪有点窘迫,“因为正式手续还没有完成,所以集团还不能正式取样。” “桑德拉,”夏洛特说,“没有相关程序的商业研究是非法的。” “但这出现了些麻烦,”桑迪开始显得着急,“负责医生欧文·查尔斯昨天早上就失踪了。” “查尔斯医生失踪了?”夏洛特皱起眉。希瑟索性直接走上前道:“小姑娘,不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所言属实,而且不管你说的真实与否,这里是学校医务室,我们不可能随便帮你抽取别人的血样。如果没别的事,请不要再在这里胡搅蛮缠。” …… “很沮丧吗?”从医务室出来后,凯瑟琳就问。其实她自己也不怎么样,只是没想到,自己在校中心广场的人群中可以被晾在一边,在只有四个人的医务室里居然也可以。 不过,至少她多多少少地了解到了一些东西。 “算了,下午我再去外面的私人诊所买一支便携式抽血软管吧。”桑迪叹了口气。她懊悔得要死为什么先前那支软管会被她弄丢。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先去上课了,凯瑟琳,下午再听电话吧。” 凯瑟琳点点头。其实她知道这些所谓研究对桑迪的分量,不然桑迪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来抽她的血。所以桑迪把她从校中心广场拉出来向她提出抽血要求时她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下来。不过,现在她有了一些别的事情。 (城市别墅) 大厅里气氛很是焦躁。 “出了什么事情?”路易斯一踏进来就问。雪莉把趴在地毯上的男人的头抬了起来,路易斯只是稍一凝视,海蓝的瞳孔微微收缩道:“洛埃·斯图尔特。” 洛埃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看得出刚刚也被雪莉揍得不轻。不过他大概也明白了雪莉在路上打的那个满是法语的电话是什么,因为他也认出了这位故人:“克里斯特。” “真是够讽刺的,你俩认人都比我快。”雪莉甩开已经站不起来的洛埃,“弗兰克在洛埃身上藏了什么秘密。噢,我知道你比我更擅长刑讯,路易;记得不要打出血,他喝了马鞭草。” “但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是有关城市别墅的所属的事情,而不是撬开你初恋男友的嘴。” “好吧,都算一部分。”雪莉递过去一份附着邀请函的文件概要,“弗兰克的人送来的,我只看懂了一点,简直看得头痛。” 路易斯接过来。虽然文件上的文字确实密密麻麻,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要点都概括得非常突出;而邀请函则是关于一场商务晚宴,都是弗兰克·诺曼一贯的风格。 “这里讲到了城市别墅的集团投资还有各项权利,”路易斯放下文件说,“大意是说诺曼底集团现在要继投资及收购时约定的期限期满之后收回房产的所属以及其他部分权利。但它反复强调了会保留房子的居住权。” “连所属权都收回了,离收回居住权怎么还会远;”雪莉悻悻地说,“如果所属权和居住权分离的话,我们还可自由进出这里吗?” “不清楚,但应该不行。”路易斯说,“弗兰克总是喜欢且有办法把各种事情都商业化。我担心的是,一旦我们失去这里,弗兰克的诺支吸血鬼会马上趁机侵入。” “那,说说那个商务晚宴。”雪莉说,“我看了邀请函,它强调了‘携带女伴’,用意很明显。如果你真的需要强硬的态度,我得考虑一下怎么保证我去的时候心脏不会被弗兰克挖出来了。” “不用,女伴的事情我会另外解决。”路易斯不假思索地说,“现在重点是对这些文件内容的剖析。弗兰克肯定在文字上钻了什么空子,我们这次必须小心谨慎。” “那好。我先把洛埃·斯图尔特弄到储物室;你可以去把先前那些跟房产有关的协议文件之类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我建议。” …… 路易斯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平时都上了锁,而且钥匙只有一把,连雪莉都很少涉足。 依据起源,吸血鬼有血脉之分。血脉塑造家族。弗兰克是克里斯特贵族血脉中赫赫有名的直系吸血鬼。他创造了以自己的姓氏来命名的吸血鬼分支。当初路易斯拜他所赐,同样得到了直系吸血鬼的身份,自然也被纳入了诺支吸血鬼。城市别墅,也是弗兰克那时的馈赠。只是后来,因为雪莉和欧文的事,路易斯又脱离了诺支,致使弗兰克格外愤怒,到现在仍一心想要放逐他们。 路易斯当初完全没有想到,弗兰克这些所谓继承式赠礼,到头来竟是控制他的利器。 他找到了雪莉所建议的那些协议文件。当时弗兰克和他签订了很多份、各种的协议,难免不会互相存在漏洞。 但,要从这么多条款中对比筛选,还不得头痛死。 “我去请一名律师过来吧,路易。”雪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你有人选吗?”路易斯问。 雪莉还真答不上来,自己本来在司法界就没什么交际,况且才刚回到银雪杉城,很多变化都还没适应过来。 “法律协议的事不用太着急。弗兰克约定的时间在明天晚上,你期间有足够的时间,”路易斯海蓝色的眸子定了一下,“去摸清一下诺支的情况。” “我可以和你换一下任务么,路易,”雪莉无奈地说,“我都压根没在诺支待过,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这些你可以让洛埃·斯图尔特帮你;如果我抽得出时间的话应该可以帮你撬撬他的嘴,如果我抽不出时间的话你就等他体内的马鞭草排出或直接放干他的血然后再催眠他。”路易斯站起身道,“我也会去拜访一个之前和我有点故交的诺支吸血鬼,赫尔曼·雷蒙德。” …… 雪莉思索再三,还是去了储物室。路易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五分钟,外面又响起了雪莉尖锐的喊声。 “又有什么事啊?”他有点不耐烦地走到储物室。 “洛埃·斯图尔特死了!”雪莉惊惶地跪在洛埃的尸体边。洛埃的脸色发着紫青,不像是之前被揍出来的,而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路易斯下意识地掩住昨晚刚挪到这里的深色木雕。不巧的是刚抬起头的雪莉捕捉到了这个动作。 “是它,对吗,路易?”她站起来问,“那个木雕里藏了什么?” “我很抱歉,蕾,”路易斯抚着木雕说,“一些挥发性的致幻植物,普通人类吸入过量可能会导致脑死亡或心脏停跳。之前是在我卧室里的,因为凯瑟琳不大适应,我把它暂挪到了这里。是我疏忽了。” “芬芳扑鼻的雕塑……用巫术把法国白玫瑰的浓郁香气和木料合为一体,以此掩盖内部的挥发性毒药,”雪莉喃喃道,“路易斯你和那个女巫还没两清对吗?”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念想,雪莉。” “好吧,杀死洛埃·斯图尔特,完美地欺骗我这么多年,都是你的事了。”雪莉黯淡下来,“我会再找办法摸清诺支吸血鬼的情况,不用担心我意气用事。” “真的吗?”路易斯拉住她,“这种植物毒性不强,正常人吸入不超过十二小时除了致幻不会有别的问题;洛埃这么快就深度中毒只是因为你下手太重,已经让他产生内伤并且极度虚弱……” “只是深度中毒——所以吸血鬼的血还可以治愈他对吗?”雪莉马上会意抬起自己的手腕就要咬。路易斯只是拦住道:“保护好你的血种,我来。” …… 不见日光,这个形容词对储物室而言,非常贴切。 “噢,天哪!”洛埃猛地醒过来,面前却仅仅是一脸冷漠的路易斯。 “克里斯特?”他想站起来,却发现早已被路易斯结结实实地绑在储物室的椅子上。 “给你二十五秒钟的时间适应和冷静,然后我要切入正题。”路易斯面不改色地说,眼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洛埃着实花了十几秒才明白过来:“你用吸血鬼的血治愈了我,怕我自杀,才把我绑在这里吧?” “你敢自杀试试,”路易斯眯起眼睛,“想想雪莉会怎么样。” “雪莉她怎么了吗?”洛埃问。 “你没看到她发现你中毒并以为你死了的样子。”路易斯平静地说,“她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把情绪都一个人埋在心底;但积压得太多,总有一天要爆发。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给她添加心理压力。” “我就知道雪莉和你们这群冷酷无情怪物不一样,”洛埃轻笑,“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我衰老,她也不可能真正把我放下得一干二净。” “看来雪莉说你自作多情还真一点儿不假啊,大叔,”路易斯说,“雪莉她虽然有时候会做一些残忍可怕的事情,但她非常单纯;虽然也经常使用暴力、吸血,但她厌恶杀戮。想要利用她这些性格特点的人不会少,但我绝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果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我怎么可能和你一样,”路易斯挑了挑眉毛,“你比我年轻几十岁,却比我衰老几十分,你的话简直让我恶心,洛埃·斯特尔特。” “你和我开玩笑了,说明你猜到了我要说什么,而且那正是你不想听的。”洛埃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和我一样都愿意为雪莉她献出一切,但我们都不会有结果,她只属于欧文·查尔斯。” “那也只是你没有结果。”路易斯从旁边的工具匣中取出一柄匕首,“题外话已经结束,现在我要求你告诉我弗兰克……” “雪莉是个善良的人,她说你更擅长刑讯事实上就是暗示着已经将你定位为和她性格对立的形象……”洛埃自顾自地说了一半,路易斯就轻而快地将匕首插进了他的手掌,牢牢地钉在椅子的扶手上。刀刃刺断骨骼和血管,抽搐的手掌收缩不得。 路易斯不管他惊恐而痛苦的惨叫,只是熟练地从工具匣取出第二柄匕首:“不要跑题。弗兰克带回来的吸血鬼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 “咔。”另一柄匕首立即插在了洛埃的另一只手掌上。 洛埃惨叫得竭嘶底里,但路易斯仍只是不紧不慢地取出第三柄匕首。 “我知道你还可以思考,不妨再思考一下问题二:你和弗兰克的关系是怎样的?” 洛埃只是低低地咆哮,并不回答。 “啊——” 很快,第三柄匕首便插进了他的大腿。刀尖准确地插进骨骼间的关节缝隙,筋脉和韧带瞬间断裂。 “很好,意识开始清晰了,”路易斯取出第四柄匕首,“问题三:弗兰克透露给你了计划的哪些内容?” “虽然雪莉很信任你的刑讯能力,但于我仍然不足……”洛埃才挤出一句话,第四柄匕首便应声插进了他的另一条大腿。四把匕首刺出的血液已经流了一地,路易斯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满是血味的空气,道:“三个问题我已经替雪莉全部问完,你会有时间好好思考。她一会儿会过来和你要详细答案——记得,别让她失望。”说完,路易斯将两只一尘不染的双手插进口袋,好像刚刚的事都没有发上在他身上一样优雅地走了出去。 (唐纳斯中学,中午) 放学后,当凯瑟琳来到高二教室寻找桑迪,看到的又是罗德尼被团团包围的景象。 唉,校草就是校草,可以从上课前被关心到下课后。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桑迪,凯瑟琳突然想上去和他谈一谈。 毕竟,不可见人的一天,不是那么好过的。 “凯瑟琳·贝斯特?”就她正发呆的当儿,罗德尼就已经看见了走廊上的她。 “那个,罗德,”跟着他的喊声转过来的许多双视线让凯瑟琳有点措手不及,“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当然。”罗德作了个失陪的手势,耐心地走到凯瑟琳面前道:“早上因为我的事情,我的朋友对你做的一些过激行为我感到非常抱歉。” “没事的。”凯瑟琳说,见教室里还有不少目光朝着里张望,便把罗德尼拉到拐角处,才低声问道:“你怎么又大摇大摆地到学校来了?是那个给你留字条的人又给你新消息了吗?” “嗯,虽然不算完全自由,但至少现在不用躲躲藏藏,或者给别人砸锁外加看家什么的……” “噢,”凯瑟琳连忙道歉,“那天因为情绪我太失礼了,很抱歉。” “因为情绪嘛。”罗德尼浅浅地笑了笑,又说。“这也是我后来才想到的,那个菲利普总顾问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没有,”凯瑟琳摇摇头,“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不无道理’,这听起来可有点勉强,”罗德尼说,“他们说在我之前——也就是乔埃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哭是吗?” “嗯……”她没想到罗德尼会注意到这个。 “我看得出来,你有时候,很压抑。”罗德尼伸出手,“以后有什么说不出的秘密,或者心事,和秘密交易一样,就来找我。你说过,我们都是需要倾吐的人。” “嗯。”凯瑟琳已经记不得和罗德尼握了几次手了,“其实,我来是想问你……” “问我什么?” “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见到你的负责医生了吗?”凯瑟琳问。 “没有,当时重症监护室只有我一个人。”罗德尼的脸色突然变得平淡。凯瑟琳赶紧回应:“那好吧,就这样了……” 她原本还纠结着要不要把查尔斯医生或查尔斯医生和路易斯的关系告诉他,但他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让她一下子打消了这个想法。 很快,罗德尼就消失在了拐角那边。 “凯瑟琳。”正要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凯瑟琳回头一看,竟然是凯特·蕾妮。 “我就知道你和罗德尼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凯特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不打算说说吗?” “你在偷听?” “这里可是公共场所。不过,”凯特拿出手机,“虽然它没有像乔埃·博比的手机那样的自动录音功能,但至少它能提醒我做一件事。”说着,她按下播放键: “[录音]‘你怎么又大摇大摆地到学校来了?是那个给你留字条的人……’” “你没得选。”凯特播放了一段,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重新获得信任,但,”凯瑟琳有点着急,并且试图说服她,“我不可以告诉你这些,请不要这样。” “这不仅是信任,凯瑟琳。”凯特的眼睛有点泛红,“我知道你很清白,但光是我一个人知道没有用。你不清楚你和罗德已经惹出了多少绯闻。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要罗德再为了处处维护我而心力交瘁。” “我很抱歉。”凯瑟琳说。她之前真的只是想找他了解情况,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坦白吧,我们都没得选。”凯特说着,早上那群人又不知何时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这下,是真的被逼到墙角了。 凯瑟琳一瞬间有种大势将即的感觉。 “现在学校里的人大多离开了,”凯特冷冷地说,“这一次,如果你还执意不肯开口,就看看还能不能离开这里。” 凯瑟琳微微张望了一下,人群自然没有早上的多,但看起来都更加不友善。 或为自己坦白秘密、或为秘密坚持到底……凯瑟琳埋怨着自己为什么编不出一个哪怕差一点的谎话。 人群有点波动,类似于一触即发的感觉。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让她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八章 别哭 “未知是恐惧的源泉,也是希望的所在。——sr” 目光望去,他就站在走廊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这样的场景。”路易斯径直地走过来,从人群下意识让出的缺口毫无余地地将凯瑟琳拉了出去。 凯特·蕾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被路易斯凌厉的眼神逼回。 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但路易斯毫不顾及这些,一直拉着她,由楼上而楼下,由教学楼而跑车。凯瑟琳咬了咬嘴唇,手指轻轻地攥着衣角。 “你怎么会在那里?”路易斯关上车门问。 副驾驶坐上的女孩没有回答。 他细看,一滴透明的水珠正从她的颊上艰难第滑落。 路易斯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怎么了,k?” 凯瑟琳还是没有吭声,但单滴的水珠已经变成了断续的水线。 女孩子真的是……路易斯准备发动引擎的手又放了下来。“难过就哭吧,什么时候停,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凯瑟琳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走吧,我不哭就是了。” 话音一落,跑车便疾驶了出去。 (城市别墅,储物室) 中午,烈日当空,但储物室依旧昏暗。 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一抹雪白的身影。 “小蕾。”洛埃望着她。 雪莉淡漠地打量了他一番。“你看起来——挺糟的。” “我感觉到了匕首上涂着吐真剂……” “纠正一下,稀释过的吐真剂。” “噢,看来克里斯特还真是行家里手。”洛埃干笑,“但他远远还没有折服我的能力。” “自作多情。”雪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路易只是赶时间去接她的女朋友而已。你以为四柄匕首对他来说算什么?连开始都不算!” “四柄……” “你也许会注意到路易斯和弗兰克有很多地方都如出一撤,毕竟是弗兰克塑造了他。”雪莉不紧不慢地说,“用路易的话来概括,每个环节都总会有四个阶段:初始,深入,激化,终结。如果你了解过混沌理论和分形理论,就不难理解。” “克里斯特教过你?” “教是教过,虽然我只学了个大概;之前揍你就算是热身了吧,”雪莉按着工具匣说,“既然你现在还对路易斯的刑讯能力不以为然,我就帮你介绍一下克里斯特氏的刑讯方法。”说着,她猛地拉开工具匣,狭长的匣子里竟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洛埃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小小的匣子竟装了这么多物品。 不过,他很快又干笑道:“你不会对我动真格,小蕾,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对,你曾经的小蕾,那个叫雪莉·雷尔的人,确实是一个善良的女孩,”雪莉意味深长地取下一柄长匕首,道:“可现在,我是雪莉·蕾。” …… “他动摇了吧?”路易斯倚在通往储物室的过道上问。 “他什么都说了。”雪莉耸耸肩,“我肯定已经把他的心伤得粉碎,今天是我最毒舌的一天。” 她知道,路易斯在刑讯这方面最大的伤害从来都不是身体上的折磨;他习惯于打感情牌,或说,直接击溃对方的精神防线。 只有她知道,在她这次踏进储物室前,路易斯所交给她的要求有多么残忍。 “嗯,很好。”路易斯就要往里走,雪莉奇怪地冲他问道:“你就不打算知道结果吗?” “洛埃还昏迷着的时候我已经在储物室安装了针孔摄像机,”路易斯说,“我想看实况。” “你偷偷瞒着我安装了针孔摄像机?”雪莉大吃一惊。 “我不想漏掉细节。”路易斯停住脚步道,“瞒着你是为了不影响你发挥。” “好吧。”雪莉转过身。 几秒种后,储物室里传来一声惨叫,她才转回去走进储物室。洛埃跪在墙边,上身被路易斯死死摁在墙上,握着浸过他含马鞭草血液的匕首的手也被路易斯别在后背。 要说这出于她的意料,是有点;可是,也不完全。 “你料到了?”她问。 “不算料到,只是有戒心。”路易斯挥开手,洛埃马上被甩在椅子上,才被雪莉的血治愈的身子又撞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你虽然顾全大局,但难免不会感情用事;所以你大概是答应了他,只要他回答问题,你就用你的血治愈他并给他袭击我和逃离的机会吧?” “嗯。”雪莉淡淡地说,“我想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毫不留情,甚至让他精神崩溃。我想他说得对,我还是一个心软的人。”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你把你的血喂给了他。”路易斯从储物室的杂物中拉出一只深而宽的箱子,然后把洛埃重新绑在椅子上后再连人带椅地置于箱子中;最后,他又拿起匕首,全然不顾洛埃的呻吟将伤口继续扩大。“为了保护你的血种,我得放干他的血,反正也方便你很多了。”说话间,薄薄的血流已经从神情极度痛苦而扭曲的洛埃的伤口淌出,渐渐淹没箱底。“所以,别那样看我。” “路易,洛埃他什么都说了。”雪莉喃喃着。 “噢,他说的不会是真话的,尤其是在你那样的承诺面前,”路易斯勾了勾嘴角,“恕我直言。你看你是要自己判断,还是稍后再验证?” 她最后将希望的目光落在洛埃身上,但只是很深刻深刻的讽刺。 她曾经在黑暗面前因为仁慈失去一切;她在路易面前害怕仁慈;但即使在洛埃面前,她最后的所谓仁慈,也就是这样用来逃脱的工具。 “不用,我相信你。”雪莉蓦地转身走了出去。 或路易,或洛埃,或女巫,接连不断的谎言层层环绕,以至于将她伤得怎样千疮百孔,她自己都没有办法治愈。 上楼,右转,推门,进入。雪莉迅速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两道洪水的闸立即砸开,无可抵挡,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引人注目。 泪水滴在衣领上,冰凉而刺骨。 很快,流泪就变为了低泣。雪莉将沾满泪水的脸颊埋进臂弯,世界仿佛消失了一秒,只是,一阵不自觉地抽搐。 “别哭。”背后忽然响起道。 “雪莉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凯瑟琳横坐在路易斯的卧室里,毫无目的地仰望着天花板。她开始怀念这里原本的白玫瑰香气,虽然它确实过于浓郁不利于人体,但它就像和这间卧室与生俱来的一样,少了它,这间卧室就仿佛缺失了什么似的不再完整。 “抱歉让你久等了,雪莉这段时间状态也不大好。”路易斯轻捷地扣上门,温柔的脸庞完全没有在储物室的样子,“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想是。”凯瑟琳伏在膝头上说,“你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可以现在吗?我只是——想要早点回去。” “噢,主要是,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路易斯拉好所有窗帘,确定足够保密后,才打开灯从桌上抽出了一张邀请函。 “帮什么忙?”凯瑟琳忍不住问。不出他所料,凯瑟琳的积极性果然高了很多,虽然还是摆脱不了从学校回来时那种阴郁的感觉。 “一场宴会,一场商务宴会。”路易斯将邀请函递给她,“女伴的事情让我有点为难,我希望你可以陪同我一起出席。” “难道,雪莉不可以吗?”凯瑟琳意识到自己有点鲁莽,又改口道,“我指的是,这么大而且重要的场合,我恐怕没办法像你那么成熟。” 成熟?路易斯的目光在她轻轻夹杂着担忧和不安的眉宇间停留了一秒。 “雪莉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这次商务晚宴是关于城市别墅部分权利的商谈,包括所属权在内;所以我必须准备的足够充分。”路易斯坐到她身边说,“晚宴时间在明天晚上,服装和礼仪的事情我会帮你准备好。” “礼仪速成班?” “掌握一些基本要领就够,到时候只要展示你洒脱的一面就可以了。”路易斯淡然道,“至少服装,你完全不用担心。” “那好吧,这个忙我接下了。”凯瑟琳把邀请函递了回去,“有什么具体安排吗?” 必须承认,她当时真的只是说说而已;结果路易斯竟也真的递上来一张整整齐齐的计划单:“今天下午练习,晚上落实;明天下午模拟,晚上实战。” “至于吗弄得跟打仗一样?”凯瑟琳粗粗地扫过一遍道,“好啦,开玩笑的。你在第一项和第二项的地点都画一条横线是什么意思?” “不定地点。”路易斯望着她的神情说,竟有些迷离,“其实我之前是有想过一个地点的……” “哪里?” “你家。”他干脆地回答道,“一般来讲一个人最放轻松的地方都是在自己家里。只是担心你不太乐意让我去。” “这是什么意思?”凯瑟琳近乎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也许有时候我比较规矩——但你没必要这么夸张把我损到那种程度吧?” 她确实被气得不轻。而路易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好吧,我是该重新认识认识你了。”见她还是没有消火的样子,路易斯便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踱到她面前道,“告诉我,你能冲破多少规矩?” “嗯?”凯瑟琳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不过,答不上来也没关系,”路易斯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轻笑,紧接着,一阵重重的力,凯瑟琳的身子马上失去了重心,“我会知道的。” “路易斯!”她恍然瞥见他若隐若现的坏笑…… (特纳家) “你去找马歇尔先生了吗?”桑迪一边切着苹果一边问。 “没有。”罗德尼自顾自地敲着电脑,“我有记不清什么东西,去了也白搭。” “还是去一下吧,毕竟马歇尔先生是学校负责人,”桑迪把切好的苹果端到他身边道,“总是会有一些疏忽的细节,再说这事实在奇怪得很。” 罗德尼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但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脑上。桑迪对哥哥的无视有点着急:“我已经把你的事转告到校方,院方,还有妈妈那里;你现在没有什么异状,可以不把这事放在眼里,不过你最好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虽然你的负责医生欧文·查尔斯一天前失踪了,但妈妈提及到过某种未知病毒,好像很难彻底治愈的样子。” “好。”罗德尼一口答应。速度之飞快和口气之干脆都让熟悉了那个放荡不羁的他的桑迪大吃一惊:“你……确定?” “不然呢?”罗德尼见她凑过来,马上关掉网页,抬起头道。桑迪自然没有再异议,放下盛着苹果的盘子就走了开来。罗德尼确定她离得足够远后,又重新打开了那个关掉的网页。屏幕上,赫然出现了欧文·查尔斯医生的个人资料。 他满意地望了一眼,然后轻击“保存”。 不过桑迪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察觉,她还有很多事要忙,以至于草草洗完手便匆匆走了出去。 …… 桑迪出来的时间恰好刚过了午餐点,街上来往的车辆不多,她穿过马路,很快就抵达了那间私人诊所。 不过她没想到,第一个引起她注意的,竟是另外一个身影。 “夏洛特小姐,”桑迪马上走过去道,“您,也来诊所?” “噢,我一位朋友有点小恙,我帮他捎点植物医药。”夏洛特从容不迫地说,“你如果有什么不适——我尽可能帮你。” “我没什么的。”桑地耸耸肩,“只是因为希瑟小姐的劝阻,我只能另寻他径了。” 想到抽血的事,夏洛特便马上会了桑迪的意。“那好吧,注意安全。”她向桑迪道别后,便沿着街道走了下去,不停走着,直到一个戴着低檐帽的男人跟前。 不错,是布雷尔。 “我都完成了,”夏洛特对他的话语简直带着沮丧,“虽然,很不容易。” 布雷尔点了点头,然后将她带到不远处的越野车上,才摘下帽子道:“谢谢。” “说实话我现在不是很想要你的感谢。”夏洛特面无表情地将包里的植物医药悉数交给他,“莫名其妙地在别人的车上,又听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奇异遭遇。也许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更加合理的交待,或者只是一句‘再会’。” “我理解你的心情,简。”布雷尔压低声调道,“我说过,赫尔曼用精神控制让你忘记了这些,你要慢慢地信任我。” “可是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点可以让我信任你的理由!”夏洛特冷冰冰地说,“如果你醒来就在一个陌生人的车上,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你要怎么相信他!” “嗯,让我想一想,”布雷尔轻轻靠着方向盘,“欧文·查尔斯医生交给你的病毒样本不在你这儿了吧?” 夏洛特如梦初醒地探了探包子,两支试管果然不翼而飞。“是赫尔曼?”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是。”布雷尔转着车钥匙说,“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我得去告知查尔斯医生,”夏洛特正要推门下车,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可,桑德拉说的查尔斯医生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管他,不论他出了什么事。”布雷尔说着,顺手把车钥匙插进了钥匙孔,“赫尔曼他们就是因为欧文·查尔斯才要求绑架你的。现在我们俩都需要法布吉里欧,法布吉里欧也需要你的……” “好了好了,我按你说的做就是了。”夏洛特有点不耐烦。其实她不会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放心不下那个布雷尔念念叨叨的重度伤者法布吉里欧而已。很多人说她责任心太强,有时候她也在质疑这并非绝非是好事。“你的伤还没痊愈,我来开车吧。” “好。”布雷尔推门下车,但马上被一个带着纹身的男人摁在引擎盖上。 他知道这个纹身男是谁,但他不能够确定纹身男只是见机行事还是盯梢他们已久。 “瞧瞧这是谁?看来那边的消息还真是有误啊。”纹身男勾起嘴角,“还是你的问题呢,布雷尔?” “出了什么事?”还在车子里的夏洛特紧张地问。 “嗬,布雷尔也学会带姑娘出门了。”纹身男有点戏虐地望了她一眼。 “车后面有地图,到我做了标记的地方去找你的伤者。”布雷尔飞快地吐出一句话,然后突然向纹身男袭去致命性的一扑。夏洛特当机立断挪到驾驶座上,拉上车门便驶了出去。 耳后,隐隐还听得到布雷尔的惨叫;但她咬了咬唇,还是稳稳当当地继续向前驶去。 (城市别墅) 再从房间里出来,雪莉已经俨然是另一副神情。 像在笑,但又有点淡淡的愁绪。 她倚在三楼的走廊上。吸血鬼的听觉格外发达,路易斯的卧室里的声音全都一点不落地收进了她的耳中。 果然,他还是他。 对于路易斯,雪莉很少有彻底弄懂他的时候;但一些事情,她不会错。 (数年前,银雪杉城) “你就如此‘粗暴’地赶走了那位挺关心你的人?”神秘男冲她挑了挑眉毛,“是叫,洛埃·斯图尔特来着?” “别和我提他。”雪莉甩过脸,目光却毫无准备地撞在欧文身上,“欧文……你在干什么?” “他只是有点饿,”神秘男藏而不露地笑了一下,“他在车上可忍得久了。”| 欧文按着那个衣着单薄的女佣,长长的獠牙嵌进锁骨内的血管,伴随着心脏跳动而节奏。 雪莉无奈地长望了一眼。虽然这个女佣平时都相当尽心尽力,但雪莉这回是真帮不了她。 “好了,天黑了,适可而止。”神秘男把欧文从近乎无神的女佣身上拉了起来。欧文擦了擦嘴角的残血,盯着她的双眼道:“忘记这些,去做你该做的事。” 女佣晃晃悠悠地应了一声,然后走了开来。 “你,有两次提到‘天黑’,是什么意思?”雪莉走过来问。 神秘男有些“讳莫如深”地转过头;欧文也深吸了了一口气,才不紧不慢地说:“天黑后,到你自己的房间去,锁好门,别出来。” 说话间,落日的余晖已经透过大厅的玻璃窗均匀地洒了进了大厅。 神秘男突然抽搐了一下,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欧文,我有感觉了。” …… 鉴于欧文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和神秘男的反常举动,雪莉还是决定乖乖地待在房间里。 雪莉从小就开始学习钢琴。她的房间里有一架优雅的黑色钢琴;无聊的时候,它是她的最爱。 还有大大小小的五线谱,叠在一起,偶尔也夹着几张不一样的东西。 一般来讲,她是鲜少翻到它们的;但事实就是这么巧合,就像“墨菲定律”,越是不想看见,指尖就越是触及。 没有办法,雪莉只好把这些甜蜜而精致的情书全部抽了出来。每一封都是温柔的甜言蜜语,也是一样清晰明快的笔迹,但结尾署名上千篇一律的“洛埃·斯图尔特”让她感到更加恶心。 “感情”和“感觉”,就是这么奇妙。 不过正当雪莉准备将它们狠狠丢弃时,一张压在最底下的风格迥异的信纸又让她暂停了下来。那张信纸和洛埃的情书截然不同,以深邃的碳黑色为主调,还画上了一朵凋零的玫瑰,格外大气,呈现的反而是一种别具一格的浪漫气息;再加上虚实结合的文字,甚至带有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雪莉知道这封信的来源就是那位神秘艺术男,虽然署名上只有一个名字缩写“lk”。这是很久以前的来信了,甚至还在她和欧文·查尔斯熟识之前。按道理说,她没有收藏旧信的习惯,这些只是无意夹在乐谱中的罢;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直接将这封黑色来信放回到了钢琴旁边,而把其他情书通通一扫而空。 “小姐,要帮忙吗?”那女佣从另一边的生活通道绕进来问道。 因为欧文的劝告,雪莉也嘱咐了女佣一律从生活通道进出房间。生活通道大概也就这个用途,单独连接房间,浴室,厨房等等,甚至还保留了紧急出口。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倒也挺方便。 “没什么的。”雪莉站起身,“欧文·查尔斯那边你都已经用蒸馏水喷雾喷过一遍了吧?” “嗯。”女佣点点头,“小姐您也赶紧洗浴休息吧,天已经很晚了。” “好。”雪莉望了望黑漆漆的窗外,虽然说不上来那个感觉,但她还是感到,这个夜晚,似乎有着什么不一样的怪异。 ……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并不是空穴来风。 女佣还在打理房间;雪莉独自走在不宽不窄的生活通道上,每一盏灯好像都显得过分静谧,远处仿佛还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流水声音。 雪莉夹紧了身上单薄的浴袍,试探性地小步前进。通道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寒战。 更匪夷所思的是,浴室的门居然透着光。 她不知道刚刚那流水声是否来自这里——甚至不知道那流水声是否真的存在过;雪莉侧耳凝听了一会儿,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真的很奇怪,这明明是自己的私人浴室,却弄得比女佣还要紧张。雪莉在心底嘲笑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轻轻推门进去。 过她所料,浴室里空无一人。 墙上的镜子里映着她清晰的脸庞,一切都平淡无常,完全看不到任何异样。 雪莉放下心来,关上门走到浴缸边,却又惊诧地发现浴缸里已经装满了浴水,水面上还浮着浓浓的白色泡沫。 这是女佣的意外之举还是……雪莉忐忑不安地伸手试探了一下,才刚透过柔软的泡沫触及到水面,却突然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狠狠拽了进去,头侧擦过光滑的缸壁淹入水中,碰在缸底,温水的浮力刚要带起她,却又被一个什么抵住脖子和胸口;咸涩的泡沫和浴水让她根本睁不开眼,四周都是一片混乱,连呼吸都相当艰难,失去感知的双手只能死死地攀着缸沿,足足好几秒,才借着一股力量探出头来。 “抱歉,本能反应过度。”眼睛还没睁开,面前就响起另一个声音道,“你还好吧?” 雪莉还在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 “lk!” 那个姓名缩写是“lk”的神秘艺术男,居然就坐在在自己面前,沾着泡沫的浴水从金色的发丝和白皙的脸颊顺流而下,和他的画一样带着一种诱惑的气质。 “还真没想到你会这样称呼我,”他说,“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我的全名是路易斯·克里斯特。” “好吧,路易斯。”雪莉擦了擦脸上的泡沫,“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可没有欧文的特殊照顾,”路易斯望着天花板说,“外面还有马鞭草在持续释放,如果要熬过今晚,我就需要一个完全没有马鞭草的空间恢复一下——温热的浴水,绵密的泡沫,这是我所能及的最好的隔绝体。” “家里的蒸馏水也剩得不多,”雪莉说了一半,也意识到了这个借口没有什么意义,也只好挑明了说:“但你怎么能就这样跑到这里来?这很失礼啊!” “其实是您更失礼一些吧?”路易斯眯起眼睛,“我只是关闭了一会儿额外听力听不到你的脚步声,你就门都不敲一下就进来了。” “这是我的私人浴室啊!用生活通道和我的房间单独连接的,我怎么会想到会有别人在这里泡浴缸!”雪莉委屈得要死,“特别是连头部都完全淹没的……” “这说明你对吸血鬼的了解还不够多嘛,”路易斯淡然一笑,“所谓生活通道还开那么多窗户,这和门有什么区别。” 雪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居然哑口无言。 “不过刚才这样一来,你应该可以掌握一些基本常识了,”路易斯故意别开眼神道,“祝你下次和欧文相处愉快……” “好了,拜托停下。”雪莉一下子红了脸,“我知道你曾经喜欢过我,但现在我和欧文……”正要爬起,一阵寒意忽然让的她打了个喷嚏。 “外面这么冷你一身泡沫是要去哪?”路易斯赶紧把她摁回到水里,谁知雪莉撑着缸沿的手被拽得一滑,整个身子便跌倒了他怀中;路易斯愣了一下,居然忘了扶起她。 他似乎听到胸腔里有一股节奏,随着这个撞击开始变得不大一样。 水面又是一阵波浪。 “但我不可以和你在这里。”雪莉一边慢慢地爬起来,一边回答那个被打断的问题,“这太失礼了。” “不过我看你刚才不是待得挺坦然的嘛,”路易斯凑近她的颊边说,“而且,万一我不只是曾经喜欢过你呢?” “路易?”雪莉惊愕地抬起头,赫然是路易斯清澈的双眸,清澈的海蓝正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殷红的血色。 “噢,”路易斯突然怔了一下,再用力眨了眨眼,双眸又变回了原先的蓝色,“没什么。”说着,他微微后倾身子道,“待会儿,你要放轻松,不要刺激我,等我完全分散意识后,你再慢慢离开,明白吗?” 说着,他又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看上去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我明白,但是……”雪莉还没问完,路易斯已经闭上眼睛,顺着缸壁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 不要刺激他……雪莉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还有,完全分散意识是什么…… 雪莉忽然变得很尴尬。她不知道刚刚路易斯的瞳色转变意味着什么,只好听话地缩紧身子。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易斯的脸色竟渐渐发白,一种刻骨的气质,不像他平常的魅惑和神秘,而是一种真实的清澈,最后,竟变得像陶瓷一般。雪莉不由得战栗了一下,温热的水波立即荡漾开来,直到路易斯的身边。一瞬间,双目轻睁—— 一抹血色,已经完完全全在瞳中凝转。 “路易——”雪莉顾不得那么多,爬起身就要逃。但路易斯几乎是疯狂地迅速将她拉回到浴缸。“雪莉你明知道不可能比我快为什么还作这种无谓的逃跑……” 话没说完,雪莉立即被一阵颈部的刺痛冲散思维;温水和泡沫的混乱中,一双血色的眼睛已然出现了极亮的光圈。 她想起,对于猎物,恶魔总是有一个词语,叫追逐。 往昔的回忆让雪莉心潮起伏。从来没有人可以否认她和欧文的感情,但在失控后的路易斯那次狂风暴雨般的掠夺下,她却只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珍贵的东西在温水泡沫中消逝殆尽。 也是那一次,她明白了欧文和路易斯口中的“天黑”。 不过现在还是白昼吧。雪莉望了望外面,却发现自己在回忆时已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储物室,自己走向地狱前夕除女佣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类正奄奄一息地瘫坐在自己面前。 “嘿,自恋男,”雪莉走过去抬起洛埃的脸,“是时候做点什么了。我不催眠你,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被基本上放干血的洛埃艰难地将眼睛抬起一条缝。“小蕾,我想我出现了一些幻觉……” “我就有这么不真实吗?!”雪莉立马甩开手。 “不是,是之前,你刚把我弄到这里的时候,”洛埃低着头慢悠悠地说,“我看见了数不清的玫瑰,你原先的家门前那个小广场上的白鸽,还有白树的磷光……” 雪莉没有像之前预想的那样。因为她知道那个藏着致幻毒药的木雕。 “我还看到你站在白树上,小蕾……”洛埃气若游丝地接着说,“后来我好像整个人都进入了幻觉……那时候白树燃起了大火,我全身心地呼喊你,但吸血鬼还是把你推了下来……”“够了!”雪莉不耐烦地挥去一耳光,“真是够恶心的。” 洛埃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看不出在哭还是在笑。 雪莉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了。她见洛埃·斯图尔特依旧是一副令人厌恶的古怪样,只好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要你如实回答路易之前问你的问题,现在。” 洛埃体内的马鞭草已经随着血液全部排出,这样的精神控制对他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他似乎才开口想要说什么,脑袋却又像失去了支持力一样垂了下去。 …… 要说听觉和雪莉一样发达的路易斯有没有留意到卧室外面的脚步声,这恐怕真的很难答上来;但若把这个问题放在凯瑟琳身上,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她正蜷在路易斯的臂弯中,呼吸时不时还带着一阵细微而短暂的颤抖;先前脑海里那些计划早已不知何处。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承受能力如此强大的凯瑟琳都一下子懵掉。 事实上,路易斯仅仅只是比她高将近一个头而已;但现在,凯瑟琳却觉得他简直高大得不像话。 “现在,挺迟了吧?”凯瑟琳小心翼翼地问。随即,身后一阵拿起手机的声音,紧接着头顶上响起一个从容不迫的回答:“别着急,还不迟。” “认真点,路易,”凯瑟琳有点不安地喃喃道,“你今天……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你的计划安排得很紧凑,下午你得帮我练习,我们不能再在床上浪费时间。” “我只是叫你别着急而已,怎么就不认真了。”路易斯淡然地柔声道,“况且我并不认为在这儿很浪费时间,既然你担心自己不够成熟,做一些事情肯定会有所帮助的。” “你,你的逻辑简直和你一样恐怖。”凯瑟琳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刚才做了那么多……不会就为了这一个目的吧?” “你觉得呢?”路易斯突然反问道。 这不怀好意的口气……凯瑟琳马上识趣地闭嘴。 “不过,也是时候该起来了。”他轻轻地在凯瑟琳额上吻了一下,然后坐起身,“毕竟还是得孰轻孰重。”说着,他背过身,把刚刚看时间时看到的那条短信又重新调出来看了一遍。凯瑟琳正要起身,他忽然从容不迫地吐出一句话:“都说了,别着急,保持好节奏。” 节奏? …… 话虽这么说,但路易斯飞快地穿好衣服后便匆匆走了出去。如短信内容一致,希瑟·弗里斯果真已经在大门口等候。 “久等了,希瑟小姐。”路易斯有条不紊地打开门,“请进。” “嗯,谢谢。”希瑟落落大方地走进来道,“我想雪莉·蕾小姐已经通知过您,半个小时前她联系欧文·查尔斯的助理简·夏洛特医生帮助这里一位失血过多的伤者;但夏洛特医生暂时没有时间,所以我过来帮忙一下。” “你见过雪莉·蕾了吗?” “当然,在外面。”希瑟笑笑说,“她交待我到这里来,还强调了你会在这里。” “那谢谢了。”路易斯终于放下心来,把她带到短信中提到的那个房间。洛埃·斯图尔特正躺在那里,伤口缠着简易的纱布。这些应该都是雪莉做的;路易斯还嗅到了一点点血味,大概是雪莉给她输过血。 对于血液,吸血鬼只要尝过,就马上可以辨别它的血型。但洛埃放出的血液都含有马鞭草,这个傻女人,得忍着多少痛……路易斯暗自感到心疼。自己明明就在房间里,虽然敲门进来会有点尴尬,但好歹取自己的一点血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让他更不是滋味的是雪莉还在短信中提到她已经用了一些即时方法让失血过多的洛埃暂时苏醒了一会儿,并趁机问出了答案先行动去了;详情情况短信里不多说,看摄像机的录像就好。 这真是……他哭笑不得。之前说安装针孔摄像机只是想诈她而已,没想到她还真的相信了。而直接把一个医生催眠到家里那该是为了应了短信里那句“你放心去行动,洛埃就不用你担心”了吧,完全想象不出自己和凯瑟琳在卧室里那么长时间雪莉到底做了多少事。 还是一如既往。 “外面,有客人是吗?”正在卧室洗手间里梳头的凯瑟琳问,因为她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金发的身影走了过来。 “嗯,是希瑟医生。”路易斯走进来说。 “是不是和你那位叫欧文的哥哥有关啊?”凯瑟琳转过身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他的名字来着。” “没什么……” “我之前一直忘了告诉你,路易,”凯瑟琳说,“我在学校听到桑迪说罗德尼·特纳的负责医生,也就是你哥,欧文,昨天早上失踪了。” “我知道,”路易斯平静地说,“这事不用着急。” “你不担心他吗?”凯瑟琳皱起眉,“好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查尔斯医生在医院那边也出了不少事情,我听希瑟小姐在医务室说的,好像也是昨天,夏洛特小姐又不知道怎么替换掉了他原来那个貌似很厉害的助理。” “欧文他原先那个助理叫什么?”路易斯马上敏感地问道。 “好像叫……安娜。” …… 上次在米尔斯大厦就已经打算抓住桑迪问个清楚,但后来因为被雪莉和凯瑟琳的事岔开就给忘了。路易斯有点懊悔。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 毕竟安娜,不是什么可以轻视的人。 “打扰一下,希瑟小姐。”他推开那个躺着洛埃·斯图尔特的房间的门。希瑟小姐正调试着手中的注射器,不过还是礼貌地抬头问道:“什么事?” “允许我向您询问一些有关欧文·查尔斯医生的消息,”路易斯说,“他昨天替换了自己的助理,是什么原因呢?” “那这就是查尔斯医生自己的事情了,”希瑟一边低头给伤者输液一边说,“我只能了解到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基本情况而已。” “但新助理可是您的同僚简·夏洛特医生,”路易斯接着问下去,“既然您能来帮她因为抽不出时间而帮不了的忙,说明你们一定关系不浅吧?” 希瑟小姐没有回答,只是耐心地将注射器里的药水全部注射完,才抬起头道:“我认为像您这样身份的人不应该这样触犯别人的,路易斯·克里斯特。” “其实不全算,”路易斯话锋一转,“主要还是因为我哥哥欧文·查尔斯的失踪;雪莉·蕾有计划他在医院未完成的项目。一些不可避免的麻烦,还请帮助。” “看起来您还是没怎么了解这些事情,”希瑟丢掉刚用完的注射器,淡淡地说,“银杉医院的规定允许非义务人员参与项目,但没有干涉院内事务的权限,内部资料和人事方面尤甚;现在事态还不稳定,您还是多关注一下兄长其他方面的事务吧。” “好吧,那还是谢谢了。”路易斯欠了欠身,带上门走了出去。希瑟足足屏息凝听了好久,确定路易斯已经离开城市别墅后,才扣上房门的锁道:“他走了。” 洛埃也才睁开眼睛,环顾了四周一圈:“多谢。” “没什么。”希瑟开始飞快地整理起医药箱,手法娴熟而到位,塑料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房间显得很是悦耳。洛埃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道:“那您真可谓是胆大心细。” “只是用了一些药物控制住你的新陈代谢罢了。”希瑟头也不抬地说,“刚才那针是最后一针,一会儿你应该就恢复正常了。” “我是诺曼底集团的实验员,有些事情别人不清楚但我不会。用化学药剂控制生物体整体的新陈代谢需要把度量控制得非常精确;敢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失血过多的伤者的医生可不多,”洛埃胸有成竹地说道,“像你这么果敢干练的医生,若真如你之前所说只是学校的驻校医生——那太大材小用了不是么?” 整理医药箱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你,”希瑟合上医药箱,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我想,你猜到了对吧?” 洛埃会心一笑。 (城市别墅门口) 盛夏,午后的阳光把别墅门前的花圃映照得格外鲜艳。 “你找她谈话了,”凯瑟琳已经坐在跑车的副驾驶座上,上身倚在车门上问,“有结果吗?” “没有。”路易斯走过来说,“她光是大谈特谈那些医院规定就可以让我头痛死。” “我知道,她早上也是这样。”凯瑟琳轻轻低下头,“真想不懂希瑟小姐为什么可以把各种高低级规定全部倒背如流……”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道,“那现在,要前往我的‘礼仪练习’了吗?” 显然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把路易斯的沉思打断了,但他只是吐出两个字:“下来。” “嗯?”凯瑟琳愣了一下。 “下来。”路易斯又重复了一遍。 凯瑟琳只好一声不吭地从车上走了下来;路易斯立刻关上车门道:“礼仪第一课:上下车礼仪。” …… 阳光,暖风,平平常常的一切看起来都和谐无比。 说好的掌握基本要领就够呢?!凯瑟琳内心里俨然充斥着愤愤不平的被骗的感觉,但面对路易斯半悠闲半严肃的脸,她却又不敢吭声。 才第一课上下车礼仪就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接下来的练习她还活得下去吗?! 一阵突然的前倾,车子便停在了贝斯特家门口。 “很高兴又看到你们两个喔!”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桑迪。“本来正要给你打电话的,恰巧你刚好就来了。” “那一起先进来吧。”凯瑟琳正要推门下车,忽然被路易斯拉了一下。 “怎么下车,忘了?”他说。凯瑟琳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是练习时间,只好和刚才一样优雅轻盈地迈下车子。 又是一个一夜未归。凯瑟琳打开家门,里面依旧还是和昨晚离开时的所差无几。才刚进去,背后“生命不止,指令不息”的路易斯又发话道:“请我进去,凯瑟琳。礼仪第二课:进门礼仪。” “可,到时候不是迎宾员请我们入宴吗?”凯瑟琳不解地问。 “要掌握进门礼仪也就要先掌握迎宾礼仪。”路易斯说了一半,又转身问桑迪道:“你参加过晚宴吗?” “嗯,参加过几次。”桑迪点点头。 “很好,”路易斯挽过她的手,“陪练都到齐了。凯瑟琳,快点。” “呃,”凯瑟琳不动声色地强压下心底一股悄然的醋意,许久,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请进。” 路易斯正要抬起腿,却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不满意之处收回去道:“不够真诚,再来一遍。” 凯瑟琳的一脸黑线……连显得有点电灯泡的桑迪都看得忍俊不禁。 “请进。”凯瑟琳的口气终于“真诚”了些。 路易斯突然就踏了进来,还冲她瞪了一眼。 莫名其妙…… (玻璃瓶酒吧) 虽然雪莉并不是很乐意来这样的地方,但这里毕竟是她的第一站。 “一杯法国香槟,谢谢。”雪莉递上去一张钞票说。 酒吧侍者很快便将香槟端了上来。雪莉接过它,略一环顾,便缓步向坐在角落的三个男人走去:“可以聊聊吗,几位?” “聊酒水,聊音乐还是聊裙子,寂寞的美女?”其中一个眉毛浓密的男人冷冷地说,“如果想要打发时间的话你还是去找别的帅哥吧。” “不妨来聊聊衣服吧。”雪莉假装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将香槟在他的酒杯沿上碰了一下道,“比方说现在炎炎夏日,几位却长衣长袖坐在酒吧角落,噢,还备着口罩和低檐帽……” “少管闲事,小贱人!”另一个大块头的男人正要站起来推开她,手腕却立即被雪莉牢牢地抓住;她面不改色地掐下去,大块头立即疼得直哼哼。 “小心点你的脑袋,女人。”浓眉毛的人斜睨了他一眼,“不要同时惹三个你惹不起的人。” “几个年纪轻轻的旁系吸血鬼居然敢对我说这样的话,还真是胆子不小。” 雪莉松开大块头的手,再望下去,这句话果然起到了一定量的震慑作用。 它就暗示着自己是直系吸血鬼。而在绝大多数旁系吸血鬼眼里,这是神圣而不可得的。 “你是谁?”那个刚刚一直不说话的男人开口道。 “瓦内莎·古斯塔夫。”雪莉说,“幸会。” 世界似乎突然静止了一秒。 “海登·普利莫。”他怔了一下,但还是紧张地点了点头。“刚刚两位朋友的冒犯,很抱歉。” 虽然海登确实还只是一个新生吸血鬼,但好歹他知道吸血鬼的血脉家族常识。像瓦内莎·古斯塔夫这样在维斯利贵族血脉中近乎元老级别的人物,给他十条命都惹不起。 虽然,也不知道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们仨。 “噢,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雪莉坐了下来,冲另外两个男人说,“你们两位也不介意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斐迪南·米契尔。”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浓眉毛男人说完,大块头也只好说:“里根·洛克。” “幸会。”雪莉示意他们坐下。“其实我知道你们应该是克里斯特血脉家族的,再说这里曾经克里斯特家族的地盘——记得,只是曾经。现在这里已经转到维斯利血脉家族……” “抱歉,打断一下,”海登说,“这里什么时候转到维斯利家族名下了?” “不久前,我们已经和代表人路易斯·克里斯特签订了协议,几天后会有大批的维斯利家族的吸血鬼到这里来。”雪莉品了一口香槟,道,“我提前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吸血鬼留在城里。” 海登变得疑惑。他和斐迪南、里根对视了一下,很显然,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新生的吸血鬼,果真是好耍。雪莉在心里默默地感叹。 “怎么了吗?”她还是故作理所当然的样子问道。 “别装了,你不是瓦内莎·古斯塔夫!”斐迪南突然开口,紧接着斩钉截铁地喊出了一个名字:“特雷西·卡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九章 月色下的水晶晚宴 上·落日 “我从来都只是去取得两样东西:一样是我本就应该拥有的,另一样是我本就值得拥有的。——sr” “喝点红茶。”凯瑟琳很快沏了几杯红茶上来。反正沏茶和晚宴也没什么关系,路易斯终于也暂且放松了些。 “谢谢。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没好好地喝过一次下午茶了。”桑迪开心地笑道,又下意识触了一下那支软管,考虑着要不要打断这难得的融洽气氛。 夏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地洒进窗户,在桌上映出一个个真实而又唯美的影子,红茶的香气和热雾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清新的圆圈,对面熟悉而亲切的脸庞反倒显得模糊,一种难以掩映的惬意掺在空气中。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她太渴望这样的感觉。 “你有下午茶的习惯?”凯瑟琳问。 “我有英国血统,以前经常在欧洲度假的。”桑迪说,“英国,法国,意大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的下午茶都不错,但还是英国的风格最纯正。” “私人口味,法国茶点。”路易斯说,“法国的下午茶会更丰盛一些;如果纯粹论茶味的话,建议可以喝一些中国茶叶。” 凯瑟琳再一次被晾在了一边。今天是第三次。基本上没怎么离开过银雪杉城并且基本上只喝过红茶的她在这里也基本上没什么发言权。 关于下午茶的话题谈论了挺久的,终于才有了片刻安静喝茶的时间。 “噢,对了。”路易斯忽然停下了茶杯,“凯瑟琳,趁着喝茶的时间,不妨来练练坐姿吧。” 又来!凯瑟琳手中的茶杯突然颤抖了一下。还真的是做什么的都不放过啊……她赶紧向桑迪投去求助的目光,桑迪马上会意欠了欠身,道:“不好意思,我和凯瑟琳有点私事,暂时先离席一下。” “没关系,不用着急的女孩们。”路易斯轻笑。 …… “桑迪,”凯瑟琳一边把桑迪带到厨房一边说,“其实我确实还有件事问你,你可以把欧文·查尔斯医生的事跟我说说吗?” “啊?” “噢,我,”凯瑟琳意识到自己又鲁莽了一次,“查尔斯医生是路易的哥哥,你说他失踪了……路易却说不着急。不是打听私事,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我想帮他。” “凯瑟琳,有些事不是你想帮就帮得了的。”桑迪说,“你最好听路易的,查尔斯医生失踪确实惹了不少麻烦,我妈妈那边也一样,我也只能帮她取取简单材料而已。” “噢,差点忘了你的正事,”凯瑟琳抬起手臂道,“你买到抽血软管了吗?” “嗯。”桑迪立即取出抽血软管并完成了它的任务,“多谢了。” “小意思。”凯瑟琳随手抽过一张面巾纸止住血,“那现在呢?” “现在嘛,”桑迪把血样小心地放回包里,“路易斯说得对,现在不要太心急,静观其变,走一步是一步吧。” “嗯……”凯瑟琳对此类大众化的回答显然有些失望。桑迪刚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你,最近和路易斯怎么了吗?” “没什么,礼仪速成班而已。” (玻璃瓶酒吧) “放开他。”海登站了起来。 里根也立即跟着一同站起。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雪莉见势不妙,又为了不影响大局,只好松开了斐迪南的脖子。 现在形势发生了逆转。没有瓦内莎·古斯塔夫的身份震慑,虽然还有直系血统和年龄力量上的一些优势,但以一对三,雪莉没有多少胜算。 而现在,除了斐迪南是如何知晓特雷西·卡莱,更大的问题是要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将错就错承认自己就是特雷西。 “真是枉了你这一身优雅美丽的外表,特雷西。”斐迪南也悻悻地站起身,“你又突然假借一个你根本配不上的身份造访我们做什么?再一次利用你的姿色为你充满魅力的阴谋添砖加瓦?” “我从来都只是去取得两样东西:一样是我本就应该拥有的,另一样是我本就值得拥有的。”雪莉马上根据他的描述并结合对特雷西的印象重塑了一个形象并试着照着她的口吻说道。这样的人不少见,对演技惊人的雪莉自然也没有什么难度可言。“特别是在我心情尚好还有闲情逸致陪你们玩玩的时候,别因为一点点儿几乎瞧不见的自尊就毁了你们最后一点点还能笑得出来的时光。” “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特雷西·卡莱。”海登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我们再也不会害怕你或者再让你伤害我们任何一丝一毫!”说着,他立即将酒杯里的酒水朝她脸上泼了上去,灼热的马鞭草蚀开了光滑的肌肤,雪莉惨叫着失去重心倒在椅子上,双臂几乎是同时被牢牢钳住,只是指尖似乎夹到了什么轻薄的东西,只能狠狠向后甩去;紧接着,更加浓烈的马鞭草迎面袭来,雪莉一阵酥软,甚至来不及挣扎,便眼前一黑,耳边仅隐隐落下几丝声线: “请问,您们有什么冲突——需要帮助吗?”是一个有点怯生生的酒吧侍者。 “没有。忘记这些,离开。” 时针指向数字“4”。 “您还有马鞭草吗?”洛埃问。 “没有。”希瑟顿了顿,又笑道,“你居然还想要喝,我想你肯定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落了个失血过多的下场。” “你不也喝么?”洛埃耸耸肩,“克里斯特肯定误以为你已经被催眠了,不然他不会放心连别墅门都不锁就把你和我单独留在这里。” “克里斯特可是大阴谋家。”希瑟一边打开壁橱一边道,“不过你倒是也挺有小聪明的。你刚才告诉我雷尔家的那个小姑娘强迫你告诉她关于诺支吸血鬼的事,你一定把最难招惹的几个说出来了吧?” “她要求我知无不言……不过像你说的,我突出强调了几个脾气特别差的,”洛埃沮丧地说,“反正弗兰克也没让我知道多少,我也不想要她太受伤……噢,抱歉,多言了。” “哈,痴心的男人,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几个的。”希瑟说着,眼神里已经透出了一种难以自控的狂喜。她从壁橱中取出了一只雕花的盒子,仅是轻轻打开瞥一眼,嘴角立即扬起了一个骄傲的弧度,“哈,寻寻觅觅了一下午,总算找到它了!” “你翻箱倒柜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个?”洛埃问。 “好不容易来一趟克里斯特家族别墅,空手而归可不是我的风格。”希瑟摘下客串了一回盗窃手套的医用手套,将盒子藏进一个药品的包装纸盒再塞进医药箱。洛埃足足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您,也是弗兰克的同盟?” “我才没心思参与他们克里斯特血脉家族的闲杂琐事,”希瑟撇撇嘴,“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在城市别墅里的两个人自然不知道,自己所谈论的那个人就在不到两英里远的贝斯特家中;当然,路易斯也对别墅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换上高跟鞋的凯瑟琳一遍遍地重复着坐下,起身,行走,端起酒杯等一系列机械动作。 完成自己的任务的桑迪在下午茶结束后就早早地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这两个人,也一下子没了那样融洽而又惬意的气氛。 “好了,基本要领都差不多了,先这样吧。”路易斯终于放下茶杯道,“到时候再自然一些就好。” 凯瑟琳应声像失去提线一样瘫在了沙发上。路易斯轻轻把她靠到肩头上,口气满是满含深意的温柔:“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你也快点准备一下晚餐好吗?我们最好抓紧时间不然你晚上可能会很累。” “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计划一晚上的时间都不够用,路易斯?”凯瑟琳有气无力地说,因为她完全知道路易斯要她做什么,“我想歇一会儿,反正晚上还有时间。” “纠正一下,只有半个晚上的时间。”路易斯看了一下手表,“现在七点了,晚上十点之前我会离开,算算都不到三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是10点?”凯瑟琳坐了起来。连自己都差点忘了妈妈的事,他居然把时间卡得这么准! “现在一般的夜班加班都是晚上十点左右下班啊。”路易斯递过去一张纸,俨然是那张折在馅饼盒的字条。 “你……” “这可不怪我,”路易斯说,“它在之前的下午茶和其他触手可及的茶点一起乖乖地躺在桌子上,你和桑德拉暂时离席的时间,很难让人不打开它呢。” 看表情,路易斯应该已经看到了字条的背面。 “我妈妈只是……”凯瑟琳又不知所措的靠回到他的肩膀上,“保护欲比较强。” “我理解的。”路易斯抬起头,“结合你之前说的话,我刚才有想了一下,你这几天基本上都跟我在一起,压力应该挺大的吧?为什么不跟我说?” “压力还好,只是妈妈回家的时候会有点心虚,或者说关系有点紧张,透不过气。”凯瑟琳喃喃着说,“不过比起你做的事,我做的都不算什么!” “噢,”路易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你很生气?” “倒不是,”凯瑟琳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感觉它。一直以来我都在学习着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思考,斟酌,克制;但更多时候,我感受到的是另一种自己的感觉和冲动,”她抬起头,“路易斯,我好喜欢你。” 话音刚落,像是有什么东西倏地凝固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她略带着纠结和矛盾的脸上。路易斯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顺着夜幕释放开心底的狂焰;火焰蔓延全身,他轻轻推倒她,随即沦陷进了黑夜的迷乱。 …… 值得一提的是,时间绝不会因为太阳的下山而终止;紧跟着的是带着月辉的夜色,投进窗中。 凯瑟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甚至可以说是不假思索。是自己的心背着自己偷偷酝酿了这么久吗?还是和大脑已经串通好的,居然感觉到这么庆幸。 沙发背窗,尤其在凯瑟琳看来,路易斯的脸已经模糊成了一片。她所能感受到的仅有一种狂热的强烈反差,还有一种让她没有办法思考的窒息感。 说实在的她更想路易斯说点什么,毕竟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噢,”路易斯终于抬起头道,但温热的呼吸声还是依稀可辨,“看看你又让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好吧,你永远都是这样。” 凯瑟琳没有怎么回答,只是贪婪地吞噬着新鲜空气,好久才慢慢地坐起来。 “你带我的永远和我印象中的大相径庭,路易斯。”她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怎么说?”路易斯一边穿上衬衫一边问。 “感觉你好奇怪。”凯瑟琳暂时找不到电灯开关,只好就着黑暗说,“我绝对没想过我第一次和别人表白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回答。我没出什么差错吧?” “我没出什么差错”,意思就是“原因在你”。 “也许只是我比较喜欢肢体语言,”路易斯很快穿好了衣服,直接毫不摸索地把电灯打开,快得连沙发上的人都吓了一跳,“也许,我也一样没过脑子。” 说着,嘴角的笑意已经浮现出来,不用说就知道他的意思。 “好吧,我呢,我也没怎么过脑子。”凯瑟琳低头穿上t恤,但刚穿上一半,路易斯就抓住t恤沿反过她的手,道:“别岔开话题,我知道这么长的时间你肯定还想了别的事情。” 好吧,浅笑已经变成了坏笑。凯瑟琳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很让人捉摸不透。你平时看起来那么轻松自在;而我几乎从懂事开始就在练习耐力长跑,但在你面还是显得……” “不会啊,你的身体素质蛮不错的。”路易斯的视线落在她腹面上深刻的马甲线,“这么好的身材你居然瞒着我……不过,这样的线条,不可能只有耐力长跑而已。” “嗯,我初中的时候参加过健身俱乐部,”凯瑟琳更加确信他是行家里手,“我猜,你这个魔鬼,应该也是吧?” “魔鬼?”路易斯没料到她会这样戏称自己,“我——倒是没有参加过健身俱乐部那样的组织;只是以前在陆军里待过一阵子,那里才真的是训练魔鬼的地方。” “童子军吗……”凯瑟琳正想开个玩笑,但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 她记得,诺曼底集团的总裁弗兰克·诺曼,似乎也曾是陆军军官。 而且,他和路易斯很熟。 这会有什么关联么?还是…… “你怎么了?”路易斯问。 “没什么。”凯瑟琳趁着他放开手赶紧飞快地穿好衣服,但脑子里还是极力地想把那些疑虑驱逐出去。 “那你要知道的是我虽然经历过很多体能训练,但我还是和正常人一样会饿的。”路易斯接下去说道,“就麻烦你随便准备点晚餐了吧,k?已经很晚了。” “嗯。”她先是点头,明白得从“课间活动”里脱离出来回到现实了;但双脚触地后,她又略带可怜地抬起头道,“还得穿高跟鞋吗?” 路易斯的目光在她的脚上停留了一秒,最后,轻叹,道:“如果实在不适应,就算了。” “其实我还远没有达到你需要的要求是吗?”凯瑟琳犹豫了一下,问。 “一般的礼服鞋鞋跟标准高度是7厘米,”路易斯说,“以往雪莉参加宴会的礼服鞋高度都是85厘米以上。这双高度是55厘米。我知道你不是雪莉,我不为难你。” “其实这双我还是可以适应的,”凯瑟琳低头说,“如果要求真是这样,就帮我挑一双85的吧,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我会在明晚之前适应它。” “好。”路易斯立刻一脸“终于等到你这句话”的表情拿出手机,“你先去准备晚餐吧,我叫雪莉马上帮你订一双。” 凯瑟琳很快踩着高跟鞋到厨房里去。足足几秒种后,路易斯的电话那头才接通道:“克里斯特?” 路易斯心里一紧,立即闪身到外面: “怎么会是你,克里斯蒂娜?” …… “路易斯?”凯瑟琳惊讶地看着他,“你,没饿这么厉害吧?” 话虽这么说,但路易斯连外套都已经穿好,还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显然不可能单只为了晚餐。 “雪莉在玻璃瓶酒吧出事了!”他大步流星地跨进来,“她把手机留在了那里,克里斯蒂娜刚告诉我,貌似有几个男人把她带走了,我必须马上去找她。” “雪莉……我可以帮你什么吗?”凯瑟琳赶紧停下手中的三明治,“报警,或者……” “报警来不及了,你赶紧准备一下,”路易斯不顾未完成的三明治强行把她从厨房里拉了出来,“走!” “哎,”凯瑟琳赶紧换掉高跟鞋,“走——要去哪儿?” 路易斯拿出手机。不幸中的万幸,行动力超强的克里斯蒂娜很快就把用定位咒确定下来的地点位置发到了他的手机上。“我去找雪莉,但得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城郊山庄)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有个地图和地点位置就能快速抵达目的地的;再加上车技不好,夏洛特找到那座城郊山庄时,夜幕已经完完全全地笼罩上了个天空。 她不知道,要是稍一走错路,她就有可能一直驶到那个曾被绑架过的城郊小屋那儿去。城郊小屋和布雷尔的城郊山庄都算在城郊范围内,但却相隔千万,虽然只有两个分岔。 山庄里安静得像山庄外的红橡树,又隐隐透着点熟悉的感觉。也许那个叫布雷尔的人说的是真的。夏洛特想。 伤者不难找到,只是依然静静地躺着。这下夏洛特完全相信布雷尔的话了,因为这位叫法布吉里欧的伤者身上的纱布正是用自己的手法缠上去的,而且墙上还贴了不少医务便签,满满的全是自己的笔迹。 既来之,则安之。简单把伤者检查一遍并找到后,夏洛特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厨房还有别的地方居然都贴着大大小小的提醒自己的医务便签。闲暇之余,夏洛特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将它们一张一张地撕下来,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打量。 只是,打量得久了,她渐渐发现了端倪。 …… 山庄的仓库不同于外面,让人感到一阵压抑。 夏洛特轻轻推门进来。她在便签里发现了自己留给自己的一种大学时玩过的暗语,全部连起来,就是“庄后仓库”。帮法布吉里欧用完药并确认他情况稳定后她就摸索着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仓库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薄薄的尘埃加上微淡的霉味,让她感到一阵阵不舒服。 不过仔细一观察,还是可以看得出墙角的锯子前不久刚被用过。夏洛特拎起它,锯子有点旧,但并无异样。这下,她也彻底不清楚自己把自己引导这里到底有什么具体目的。 “你是谁?”才刚放下锯子,身后就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夏洛特回头一看,居然是法布吉里欧。 虽然感觉突兀,但回头一想,距离用药、确认情况、摸索仓库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一个多小时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失职,夏洛特赶紧赔起笑脸道:“我是简·夏洛特……” “既然是别人,”法布吉里欧靠在仓库门的门框上,看得出还很虚弱,但神色却格外不友善,“就离开这里。” “好。你刚恢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夏洛特刚走出来要把他搀回卧室,法布吉里欧却突然自己跨进仓库又“砰”地把门关上。 夏洛特再试着把它推开,居然就锁住了。 “嘿,法布吉里欧……”她轻轻拍门,但里面只有一些木制品的摩擦和碰撞的声音;正踌躇,仓库门却突然被拉开—— “你做了什么,小贱人!”法布吉里欧重重地将她推在墙上。夏洛特足足被这撞击眩晕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道:“我,只是……” “你给我慢慢地从实交代上来。”法布吉里欧猛地拽过她的手臂,但这样的用力导致的伤口撕裂又让他一下子失去重心。夏洛特赶紧扶住他:“听着,法布吉里欧,我只是布雷尔叫来救治你的医生,你是我的责任,请你不要这样。” “布雷尔,”法布吉里欧拽她的力道一下子轻了很多,“他去哪儿了?” “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夏洛特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你冷静一会儿,确保好伤口再慢慢来好吗?” 法布吉里欧顿了一下。“算了,为了布雷尔,暂且按你说的一次。” …… “你先……” “我可以自己来。”法布吉里欧直接拿过夏洛特手里的医药箱,自顾自地处理了伤口。 看得出,他也有一定的医护能力。 “布雷尔被一个身上带着纹身的男人逮住了,”夏洛特见状,索性单刀直入地说,“他说我们会需要你,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 “梅森?”法布吉里欧喃喃了一下,“虽然他绝对有足够强烈的动机,但也绝不会无缘无故——你和布雷尔之前还经历过什么事情?” “准确来讲,我忘了……” “你忘了?!” “先不要着急啊法布吉里欧,”夏洛特赶紧接下去说道,“我只能按布雷尔告诉我的,噢,我想你应该知道吸血鬼的精神控制……” “你被吸血鬼催眠了?”法布吉里欧皱起眉。 “我想是,”夏洛特点点头,“我应该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如果有吸血鬼介入,”法布吉里欧站起来,“麻烦就大了。” “这么说你有计划?” “有。”法布吉里欧看了她一眼,然后抽出藏在桌沿的短匕,“但得先牺牲一下你,简·夏洛特。” 黑夜里的山庄固然可怖,但天黑时的公寓却更加残忍。 在痛苦中昏去,又在同样的痛苦中醒来,全世界仿佛都变成了同一个可怕的样子。 待雪莉再一次睁开眼,落日的最后一道余晖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斐迪南脱掉了长长的外套,在她面前仿佛一抹阴云。 她想动,可是她不能。浸满马鞭草溶液的绞绳已经将她的四肢牢牢缚住,使她不得不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跪在浴室的一角,连勒着嘴的布条也满是马鞭草的死亡气息。透过半掩的门可以看出这里是一间普通公寓,有可能就是这几个经济不佳的年轻吸血鬼的住所之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隐蔽,但绝不容易找到。 可笑,雪莉作为人类时见过人类用马鞭草来对付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吸血鬼;而现在,她作为直系吸血鬼时却被年轻的旁系吸血鬼用马鞭草制服,想想也是很讽刺。 “真是愤恨不能把你慢慢地折磨致死,特雷西·卡莱。”斐迪南的眼睛渐渐变得通红,“但是,折磨还是可以的。”言毕,他立即打开雪莉头顶上方的莲蓬喷头,已经提前投放过马鞭草溶液的热水瞬间冲淋而下,被侵蚀的皮肤让雪莉疼痛到极度扭曲甚至无法挣扎。虽然不及路易斯的残忍,但这样的折磨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地狱—— 这个人得有多恨特雷西·卡莱! 斐迪南看着在莲蓬喷头下不断痛苦扭动的她,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复仇的快感。 世界仿佛要消失。没有吸血鬼可以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承受住这样的大量的马鞭草。雪莉感到自己又快要失去了意识,外面响起一阵混乱,马鞭草水似乎又停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斐迪南拉住慌忙而又惶恐地冲进来的海登·普利莫。 “赶紧从后面逃走,不要管她,”海登不顾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就拽起他道,“路易斯·克里斯特已经过来了!” “这个贱女人什么时候又和克里斯特厮混在一起了?”斐迪南瞪大眼睛,“为什么达伦那家伙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不重要,里根已经死在路易斯他手上了,”海登简直要迸出眼泪,“不要再管特雷西……” “既然带不走,”斐迪南马上抓起抽屉里的木桩,“就杀了她——” “斐迪南·米契尔!”海登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我把这件事上报给弗兰克的时候他严令过要留住特雷西的活口,我也不希望你死在弗兰克手上。” “是她把我打入地狱!” “我知道,你先走,我不会让她好好地活下来的,”海登拖出柜子底下的汽油桶一股脑地胡乱倒了下去,然后点燃打火机掷过去,“走!” 奄奄一息的雪莉抽搐了一下,但又倒了回去。 斐迪南和海登很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火焰迅速蔓延,黑色的烟雾在浴室里弥漫。 火势还没延伸到雪莉身上,但墙壁、地板、还有身下那摊还含着马鞭草的水都变得滚烫。雪莉几乎快要晕厥,她在怀疑是不是毒气让她出现了幻象,就像那年,路易斯极力要将她拉出黑暗,特雷西却似乎正将她推入火海。 (数年前,银雪杉城) “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路易斯轻轻拿起钢琴边上的那封信,凋零的玫瑰,刻骨的熟悉。 雪莉没有任何回答。 从浴室把她抱回来后她就一直这样,到现在。 “我很抱歉没能控制住诅咒,”他放下信纸走到雪莉的床边,“你还好吧?” 雪莉还是把脸埋在枕头和头发里,细细的眼泪依旧断断续续。 “很不舒服么?”他撩开她的头发。 “很痛……”雪莉蜷成一团低声道,脖颈上另一个新鲜的咬痕才刚刚凝固,其他地方更是不用说。路易斯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多小时前浴室里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诅咒将他的在黑夜里极度放大以至于让他几乎没有办法控制冲动;另外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这个晚上见到血——血欲才是吸血鬼最致命的。 这样可怕的双重和冲动,恐怕没有人可以承受住吧。路易斯心疼而又愧疚地看着她,一个一直喜爱在心底的女孩,现在自己恐怕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 “喝一点吧,会好很多的。”他忽然咬开自己的手腕递了上去。雪莉知道吸血鬼的血对人类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加上足以将她击垮的疼痛感,只好乖乖地将他的血喝了下去。 手腕的阵阵酥麻和刺痛感,路易斯似乎也略理解了一些被吸血的感觉。 这只是雪莉。那,换成他呢? “真的,很抱歉。”路易斯见她趋于平静下来,又重复了一遍道。 雪莉停下了吸血。“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她喃喃地说,“你只是被诅咒……” “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这可能会让你难过。”路易斯背过身,“诅咒只是放大我的,但不会改变它。我知道你和欧文……但是,占有你之后,我的大脑传达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所以说你还是一直把我藏在心底,只是为了欧文才假装对我只是一时兴趣对吗?”雪莉拭了拭眼角,但泪珠还是接连不断地往外溢,“那我呢?我应该怎么面对欧文?还有你们俩……这很恐怖,路易斯。” “欧文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我不会让你或他任何一个伤心。”路易斯低下头道,“但你毕竟是你,你想着的不只有这么多吧?” “为什么你总是习惯这么残忍地逼着我亲口说出一切!”雪莉的泪终于决堤,“这是我的第一次,路易斯!我已经给我的家族蒙羞了,我的父亲……” “小姐。”女佣不知何时到了门外敲门道。 “进来。”雪莉赶紧停下,尽管她不能避免女佣知道点什么。 女佣看起来也格外仓促。“小姐,您快点更衣一下到前厅去,”她强压下看见路易斯在这里的惊讶飞快地说,“雷尔先生他们回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麻烦您现在必须过去。” “他怎么回会来的这么快?”雪莉问。父亲走之前告诉她他可能会明天甚至后天才回家,她才计划了下午的离开。但,现在仅是深夜。 “大概是真有什么急事吧,”女佣说,“雷尔先生还带了一个女人和另一个看样子是律师的人回来;他还交待了,其他人随后就到。” 想来也是,毕竟父亲确实也很少这么迟喊女佣来叫她。雪莉喝了口水,平复下情绪后才转身对他缓声道:“这件事先告一段落吧,你最好赶紧回到你的房间去。” “你感觉好多了吧?”路易斯离开前问。 “已经好多了。”雪莉轻轻闭上眼睛说,“我需要更衣,请你离开。” “嗯,注意好自己。”她感觉有人拥抱了她一下,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 (前厅) “爸爸。”雪莉淡淡地走出来。虽然已经重新化过妆,但是那种一直在房间里就有的难过的愁绪还是挥之不去。 前厅已经完全不似于女佣刚刚所说的“几个人”,连雪莉的叔叔汉斯·雷尔都到场,说是小事她都不信。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个别有一番风情的黑发女人,应该就是女佣说的那个雪莉的父亲比利·雷尔带回来的女人。 “你看起来有点糟……”比利走过来道。 “我很好,爸爸。”雪莉直接打断。 比利似乎还要说什么,但黑发女人已经走过来:“这就是雪莉·雷尔吗,爸爸?” 雪莉一下子怔住。 这个女人——喊自己的父亲叫“爸爸”?! 比利很快察觉到了雪莉的异样神色,他先是冲黑发女人点了点头,把前厅的招待交给汉斯,然后将她和雪莉带到内厅。 黑发女人微微地侧过头,长长的黑发伴着走路的节奏而在空中摇曳着,由内而外,很是妖娆。 “她是谁?”雪莉不想看她,索性直接问父亲比利道。 “准确来说,”比利深吸了一口气,“她是你姐姐。” …… 雪莉是独生女。至少在她所知,她从小就是!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不好接受,雪莉,”比利耐心地说,“虽然她和你来源于不同一个母亲,但她确实是你姐姐。” “私生女?”雪莉面不改色地直接挑明道,“我还以为‘比利·雷尔的初恋情人’只是‘上流社会的滔滔绯闻’之一呢,结果还留了孩子。”说完,她又转过身冲黑发女人嫣然道:“无意冒犯。” 黑发女人也笑了一下,一种南方的风情流露。 “这是我和多丽丝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比利叹道,“当时确实很意外……” “老实说我不是很相信‘意外’,”雪莉双臂环抱在胸前,“任何事总会有原因的,太强,还是控制力太差,反正不外乎诸如此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平时尊敬有加的父亲如此尖酸刻薄。或许是受了伤。女性总是习惯用尖刺来掩盖脆弱,这话是对的。 “我知道你会对她产生一些偏见,”比利说,“但她这些年在外面因为出身吃了很多苦。她是无辜的。我和多丽丝犯的错误,不应该由她来承担。现在你姐姐回家了,可能会有点突兀,其他具体的事情我以后会和你细讲。但现在,我希望你可以接纳她。” “噢,天哪,爸爸,你怎么会这么说,”雪莉笑得分外灿烂,望着黑发女人,道,“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姐姐,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嗯,幸会。”黑发女人也莞尔道,“我叫特雷西·卡莱。” …… “卡莱”是多丽丝的姓,特雷西用的就是这个姓。 进一步谈话,雪莉才知道,父亲这次连律师都请到家里来主要是为了将自己的部分财产继承权转给特雷西·卡莱以确定她的身份,让她在接下来的社会和社交圈中不至于太难堪。 特雷西之前已经和比利沟通过了,哪些继承权她需要,哪些不用,都已经计划得一清二楚。 “其实我无所谓的,”雪莉风轻云淡地说,“既然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哪些继承权转给姐姐都无妨。只是我想要把这座房子的继承权留给我,仅此而已。” 房产继承权就在特雷西的“需要”的列表里,还是放在头一个的。 “这样的事我可以但不想要单方面决定;当然,律师也是一个方面。”比利说,“我希望在法律之前我们三人可以按着主观好好谈一谈。” “爸爸,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够认真吗?”雪莉瞥了一眼特雷西,“姐姐应该也理解我吧,毕竟我从小在这幢房子里长大,继承它是我的心愿。” “当然,”特雷西对这不动声色的攻击毫不介意,倒像是一副很清楚原因的样子,“我理解。家族房产是家族的重要标志,就现在的律法而言,一般也是由长子继承。我是长女。若你真心愿意接纳我的话,不妨还是把房产继承权转给我吧,不要引起太多不必要的舆论。” “看起来姐姐还是不大自信呐,”雪莉笑得优雅可人,“虽然出身有差,但连我和爸爸都接纳你了,还怕区区一个房产继承权引发社会舆论么?我名下还有很多财产方面的继承权,姐姐还是好好思考一下吧。” “我从来都没有怎么财产的事,我只是想回到我应有的家族里去。”特雷西说,“我只是想要一个身份,想要你,想要爸爸,想要这个家族里我本应拥有的一些东西。” “哦。”雪莉对这样的长篇阔论只是静静地吐出一个字,“那你准备好改姓‘雷尔’了吗,特雷西·卡莱?” 特雷西一下子难住了。比利很清楚,当年多丽丝迫不得已带着身孕离开时遭到着怎样的压力,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特雷西之前也和他沟通过,她在最艰难的时刻和妈妈在一起,希望可以继续履行对妈妈的承诺,永远保持“卡莱”这个姓氏。比利自然答应了她。但现在雪莉的要求,既理所当然,又合情合理。 “如果姐姐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雪莉若有所思地拂过一句话。 “爸爸,”特雷西抬起头,却低低地道,“雪莉和我……给我们俩一点时间单独谈谈吧。” “好吧。”比利·雷尔走了出去。内厅里,两个女人的身影显得有点尖锐。 “演技不错,真的,特雷西。”雪莉终于能够开门见山道,“让我猜猜,一个十几年后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归家的私生女,开口爸爸、妹妹,又迫切地想从妹妹那里获得房产继承权……” “我说了我只是想要这个家族里我本应拥有的一些东西。”特雷西也不再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为什么坚持着房产的继承权,雪莉,你已经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纯洁无暇,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黑暗和血流,它们在侵蚀你心底最后纯净的光亮。你说了‘关键时刻’,说明你知道爸爸参与的计划,而你却做了相悖的事情。总而言之,你知道你自己有多肮脏。” 雪莉先到刚刚和路易斯的事,不由得怔了一下。 “知道这么多,所以,你也是吸血鬼,对吗?”她定定地问。 “很多人以为我是,但实际上,我比吸血鬼纯洁得多,当然,比起你结果也一样。”特雷西注视了一下她的神情。“所以,不要再和我做无谓的斗争,你根本没有恒久的力量。” “我知道你是什么了。”雪莉的瞳孔骤然缩小,“特雷西,你只是一个只会各种诅咒的邪恶东西……” “对于我们而言,祝福比诅咒更重要。”特雷西走近她,“不过你这么想也正常,毕竟你这样自甘堕落的人永远不会得到纯粹的真正祝福。”说罢,特雷西风情款款地打了个响指,雪莉立即眼前一眩,直接倒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九章 月色下的水晶晚宴 中上·极光 …… “这是什么情况,欧文?” “不清楚,没有外伤迹象。” 雪莉醒来时,正躺在内厅的沙发上,身边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醒了?”一双湖绿色的眸子第一个发现她醒来。 “欧文。”雪莉喜出望外地拥住他。所谓“如何面对欧文”的问题和几小时前发生的事全都被抛之脑后。果然,他的肩膀还是一如既往地宽厚,还是一如既往地给着她那种熟悉的踏实感觉。 “好了,雪莉,你没事了。”欧文也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刚才发生什么了?” “噢,”雪莉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特雷西……” “特雷西?”路易斯说,“外面那个准备签署什么协议的女人吗?” “嗬,我那风骚的不行的私生姐姐,”雪莉揉了揉眼睛,“她已经在签署协议了?” “嗯,我偷偷跟着你出来,但我只能待在那边的另一个内厅,”路易斯说,“当时我听到你父亲带着你和特雷西到这个内厅里来,但前厅的声音太嘈杂,我听不清你们在说什么,只是又听见你和父亲和特雷西陆续出来好像要签署什么协议,才叫欧文一起绕到这边来看看。” “天哪,特雷西肯定告诉爸爸已经和我达成一致才利用我爸的单方面权利来签署协议的。”雪莉惊恐地站了起来,“你们先回房间去,我不能让她转走我的房产继承权。” “房产继承权?” “特雷西感知得到你们,哦,应该是知道我和吸血鬼有交往、给他们提供了唯一的庇护所。”雪莉说,“所以她故意要转走我的房产继承权,这样我对你们的邀请就会失效;如果你们还在这个屋子的话——你们知道的,你们会被强行挤出这个空间,也就是死掉!” “这么说的话,特雷西应该也是超自然生物,”路易斯和欧文对视了一眼,“找机会,杀掉她;或者把她活捉,我想问个清楚。” “最好别,你们未必敌得过她。”雪莉根本不给他们疑虑的时间,“你们赶紧找个什么出口准备好离开,我会去阻止她。”说完,她立刻甩开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前厅里,协议正摊在桌上,比利刚刚签完字,而特雷西正要拿笔—— “停下来!” 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雪莉靠在墙边上大喊,显然重心还不稳。 特雷西见势不妙,马上抓起笔沙沙沙地写下名字;雪莉见已经无法回头,只好直直地冲过去直接将一纸协议彻底撕得粉碎。 “你在干什么?”比利拉住她。 “抱歉,爸爸,我不能把我的房产继承权转给特雷西。”雪莉耐心地喘清气,然后不轻不重地挣开父亲的手,穿过一片唏嘘的人群的目光沿着内厅走了回去。 她没怎么留意特雷西的表情是怎样的,只记得,很复杂。 “雪莉。” 到二楼的时候,特雷西追了上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拦住雪莉,“你这样让爸爸以后在社交界怎么办!” “又开始开口闭口爸爸、妹妹了吗?”雪莉冷冷地打量着她,“怎么不像刚才在内厅那样,谈谈吸血鬼大观,或者一个响指让我晕倒?” “这难道没有关系吗?”特雷西的眼睛有点膨胀,“雪莉你知不知道你为了区区几个几个恶心而卑微的吸血鬼给家里犯了多少错误?” “这里是我家!”雪莉狠狠打断道,“这幢房子还姓‘雷尔’,特雷西·卡莱!” “可我的父亲同样是比利·雷尔啊。”特雷西的眼睛已经由膨胀转为红肿,“我只是想回来、只是想拿掉私生女的标签;你生下来就是上流名媛,自然很难理解这些。我承认我有一些私心。回家后拿不到房产继承权我就永远不能彻底摘掉私生女的帽子了。我从来没打算和你争财产,真的,雪莉,不要逼迫我。” “吸血鬼,家庭,父亲,身份,你的计划出发点还挺多的。”雪莉推开她,“前两项你管不着;至于后两项,取决于你自己。我不会把房产继承转给你,不管什么时候,除非你不再有那么多对人对己的阴谋而真正以一个姐姐的身份站在我面前。”正转身要走,却惊疑地发现四周已经燃起浓烟,正向这里渐渐弥漫。 “你做了什么!”雪莉竭嘶底里地抓住她问。 “对不起,”特雷西已经泣不成声,“我必须让这一切不再继续下去,如果得不到房产继承权——我只能让它燃成灰烬……让这些疑虑彻底消失……” “你疯了!”雪莉立马扇了她一耳光,“就为了个根本不会产生的舆论——这是我家啊!” “抱歉,我只是,太想得到一个更好的身份。”特雷西拭干泪,“是你逼我采取这样的极端方式的,所以,也不用表现的这么在乎它……” 烟雾越来越浓,雪莉开始咳嗽。 “收回……咳咳,收回这些火焰……”雪莉断断续续道,身体已经渐渐倒下,“爸爸他们……” “我已经让爸爸他们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挂虑的。”特雷西终于完全地把情绪平复了过来,那种风情万种的气质自然也不自觉流露,“承认吧,你只是为了那几个吸血鬼才坚持着;否则,你也并不在乎这幢房子,对吧?” 雪莉怔了一下,下午离家的计划一瞬间从脑海闪过。 “也许是。”雪莉低声道。 特雷西浅笑了一下,长长的火舌立即从一楼蹿了上来。“这样的结局,也许对堕落的你会是一种救赎,我亲爱的妹妹。”她后退了两步,在雪莉的视线里逐渐模糊。 救赎……雪莉趴在地上,双眼逐渐合拢。 也许,自己真的需要救赎吧。浴室里的疯狂鞭笞着她深感耻辱的心。浓烟里,雪莉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雪莉!” 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中,突然卷进一阵尖锐的喊声。 “雪莉!” 第二次,已然像是黑暗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喊。 “路易斯……”雪莉再一次试图爬起。 显然,它成功再一次唤醒了几乎她被特雷西尘封的求生意识。 但睁开眼,面前仅是熊熊的大火、带有温度的地板和特雷西的黑色高帮靴。 滚滚的浓烟让她没有办法思考,只剩一丝微乎其微但趋于增强的求生意识让她在保护咒下安然自若的特雷西面前一次次挣扎着爬起。 “雪莉!” 喊声似乎越来越近。 雪莉仍在挣扎,直到一道性感的黑发慢慢移动到她面前。 特雷西慢慢蹲下,又慢慢提起她的下巴道:“你居然还指望着黑暗来拯救你,雪莉·雷尔——你得是有多堕落——”话音刚落,伴随着爆炸的巨响,路易斯喊声传来的方向立即被火焰封死,喊声也随之淹没。二楼的部分地面已经开始塌陷,特雷西见尘埃已经基本落定,便轻轻念着咒语从火焰中拨出一条路,继而缓步离开。火焰很快又将雪莉包围。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时是怎样在特雷西离开后独自沦陷于满屋的炽火。但,路易斯的身影却奇迹般一瞬间从她面前晃过。 “雪莉!”他的声音满是惶恐和急切。 但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行动力。 “雪莉!”路易斯慌忙将她搂入怀中,还沾着里根的鲜血的双手不顾马鞭草水的灼伤撕扯开了她身上的所有绞绳。雪莉猛地抽搐了一下,终于从回忆和幻觉中回过神来扯开了嘴上的布条。 “没事了,再撑一会儿。”路易斯抱起她,随手砸开了一扇玻璃窗一跃而出,,很快便越过云集在公寓楼下的消防队消失在了夜幕中。雪莉沉在他怀里,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风声停下,稳稳地落在小径上的跑车边。 他立即抓过一个路过的女孩摁在车后座上;虚弱的几乎只剩本能的雪莉仅冲她嘟囔了一句“不要喊出声音”便扑上去咬开了她的颈脉;清晰而诱惑的吸血声音回荡在车子里,路易斯踌躇了片刻,也凑过去咬开了女孩另一侧的颈脉。 零星的月光下,两个跳动的贪婪地酣畅淋漓。 女孩的血液很快被吸食无几。雪莉松开她,示意路易斯也松开獠牙,才冲她说了句“忘记这些事情,离开”继而推出车子。他正要下车寻找第二只猎物,雪莉却拉住他道:“够了,不用再找别的人了。” “你感觉好些了吧?”他问。 “好多了,”雪莉轻轻拭了拭嘴角,“谢谢。” “那我赶紧送你回去休息一下。”路易斯马上下车继而坐到驾驶座上。雪莉也不紧不慢地移动到副驾驶座上道:“我影响你的行动了,是吗?” “如果你是指和凯瑟琳的话,是有点。”路易斯径直踩下油门道,“但这不是什么大事。雪莉,我只是希望你理解,我找到你……” “是因为那个酒女的帮忙吧?我知道,那三个人绑架我的时候,我只触碰到了我的手机,所以我只能把它甩出去让它留在那里。”雪莉低着头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对那些女巫产生任何好感。”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吃。”路易斯知道她的脾气,没再多说话。 “弗兰克应该扩充过他的诺支。”雪莉毫无过渡地切入到自己的正题道,“绑架我的那几个人都相当年轻,是新生的。而且他们应该绝大多数都没有日行咒,但马鞭草武器非常完备。弗兰克对他们的消息获知都控制得非常到位,所以这次来的诺支吸血鬼应该不会少。” “行动报告不错,虽然意外被绑架但还是收获不小呢。”路易斯勾起嘴角,“你怎么会被识破身份还被绑架到那种地方?”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路易。”雪莉抬头道,“特雷西·卡莱在这里。” “哧——” 车子马上拐了个弯,车窗也全部升起。 “是你那个私生姐姐,对吗?”路易斯问。 “对,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我认成特雷西,但他们都对特雷西恨之入骨。”雪莉说,“而且,她很可能和弗兰克有什么事情。” “老谋深算!”路易斯倏地阴下脸,“我不知道特雷西·卡莱是哪个血脉家族或者直系还是旁系吸血鬼,但她比安娜还难对付,弗兰克居然和这样的人合作,我们恐怕会很麻烦。” “弗兰克总是善于联结同盟。”雪莉说,“你确定安娜的事了?” “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甚至有可能比我们更早,而且还成了欧文的助理;不过欧文前两天又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个助理,安娜也不知所踪……” “等等,”雪莉打住道,“前两天是吗?” “应该是。”路易斯刚说完,雪莉就低声喊道:“停车!” “怎么了?”路易斯说着,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我想我会知道一些关于安娜的线索。”雪莉马上推开车门下车道,“我去一趟银杉医院,天亮前会回去。” “手机带着。”路易斯知道拦不住她,便立即将她的手机塞回到她的手里,然后驾车而去。雪莉摩挲着手机,在原地愣了一下。 她下午把手机留在酒吧;而路易斯拿到了它。那他在前往公寓前应该去过那里吧? (火灾发生前将近1小时,城市的另一个地方) 关于手机,城市别墅也有同样的感受。 不过说到底,这里现在就两个人。 “一点意外之喜。” 希瑟并没有因为找到那只雕花盒子就停下了搜寻;片刻休息后,她又换了一双手套翻箱倒柜,并且仍然产生了新的发现。 洛埃走过去,自己被路易斯或雪莉拿走的手机正躺在希瑟的手心。 “弗兰克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她说,“还有语音留言呢。” “您可以不要侵犯我的么,希瑟小姐?”洛埃有点急切地说。 “真是够自恋啊,”希瑟鄙夷地把手机砸到了他手里,“谁会对你的感兴趣。” 话很难听,但洛埃没办法计较这么多,只是独自走到窗台边上接听留言。 希瑟不再管他,草草地喝了一瓶葡萄糖,又继续那些奇奇怪怪的工作,似乎在和路易斯回来的时间争分夺秒。 “弗兰克告知我雪莉·蕾现在在海登,就是我告诉她的那几个吸血鬼手上,”不厌其烦的洛埃·斯图尔特很快又走回来道,“我想你之前的推断有道理。” “拜托不要再说那些早就可以料到的事情,哪怕一会儿?”希瑟格外恼火地转过身,“克里斯特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我的时间很紧迫!” “我想,他已经回来了。”洛埃低声道。 “什么?”希瑟马上着手收拾东西。 “刚刚我去窗台的时候听到了他的车子开进来,但不一会儿又离开了。”洛埃说,“窗口的朝向不同,我只能听声音。” 希瑟侧脸凝思了一下,很快又恍然大悟。 “您……清楚?”洛埃问。 “克里斯特应该已经知道雪莉的事情了,”希瑟莞尔一笑,“他要去救她,所以先把他的女朋友凯瑟琳送过来以防万一。” “送过来——以防万一?”洛埃皱起眉。 “家族专有别墅,多安全的地方。”希瑟轻轻勾起嘴角,“走吧,出去会一会贝斯特小姐。” …… “凯瑟琳。”希瑟很快便轻盈地出现在楼梯上。 不过,没有意料到的是,大厅里,空空荡荡的,丝毫不见人影。但希瑟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到大门边,扣上锁。 “找到她是吗?”洛埃跟过来问。 “找到也不用客气。”希瑟递给他一支装有药剂的注射器,随即又从口袋里取出另一支,轻笑道,“‘猫和老鼠’,游戏开始。” …… 希瑟·弗里斯的行动印证了一句话:范围有多大,行动就有多复杂。 城市别墅,此时更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洛埃攥着注射器,一个个房间小心翼翼地扫过去,似乎每打开一扇门都要屏住一次呼吸,脖子后面也沾满了细密的汗珠。就连行动老练的希瑟都有些力不从心,而且,一些不安的阴云已经渐渐在她心底弥漫。 “猫和老鼠”,形势发生了逆转。 两个人在别墅里兜兜转转了半个多小时,凯瑟琳竟真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死丫头真的不见了。”希瑟终于没了耐心,又狠狠地灌下一瓶葡萄糖。 洛埃也停了下来。仅是两个多小时前希瑟给他打过一剂营养输液,加上身体还虚弱,自然也没什么能量。 “海登他们的公寓失火了,”洛埃突然说道,“是克里斯特吗?” “你怎么知道?”希瑟的目光马上扫了过来。 “你们似乎都不怎么关注新闻时讯呢。”洛埃把手机递过去,“火势延伸得很厉害,但在公寓内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有一扇玻璃窗被砸碎,我想应该是克里斯特……” “是海登。”希瑟淡淡地说,“克里斯特应该已经得手了,火是海登放的。看起来,弗兰克的诺支也仅是规模大而不精罢。” “您很了解弗兰克——克里斯特血脉家族?” 洛埃问得很认真,但希瑟仅是笑而不答,似乎正低头调试着像是另一只不一样的注射器。 “告诉弗兰克,凯瑟琳·贝斯特在克里斯特家族别墅失踪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道。 “嗯?”洛埃正发问,一根尖锐的东西立即插进他的颈脉。 简·夏洛特是没在这,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惊诧自己一向平平常常的同事这时候竟然使用即时注射器的速度、精度和力度甚至都不逊于欧文·查尔斯。 他在银杉医院这样对过波琳·特纳。对她而言,那叫电光火石。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洛埃惊恐地捂着脖颈道。 “你们现在都热衷得不行的东西啊,”希瑟划过一丝蔑笑,“你不会只是‘叶公好龙’吧?” “我的天啊,你怎么会有那种病毒的样本?”洛埃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抽干。 “那,这你就得问问亲爱的欧文·查尔斯医生了。”希瑟没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可惜,他现在应该在弗兰克的手上。你最好赶紧打给他,告诉他凯瑟琳·贝斯特在城市别墅失踪了;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下次躺在诺曼底集团的实验台的不是你。” 洛埃已经没有退路,只好照做弗兰克的手机一如既往地处于忙线状态,洛埃也只能像往常一样留了语音。 希瑟侧耳凝听,直至语音让她满意。 “很好。”她调出另一支注射器,慢慢地从洛埃原来的针孔打了进去,“一点点安眠药,休息一会儿吧。” “不要……”洛埃甚至无力反抗,“我不是你的敌人……” “拜托,这怎么能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克里斯特马上就会回来,”希瑟轻蔑地说,“你可是弗兰克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你保持正常意识。” “如果我可以和你合作呢……” “那另当别论。”希瑟轻捷地拔出针尖。 希瑟也许不会想到吧,自己在城市别墅引发这些阴谋的同时,她的同事夏洛特在城郊山庄经历着怎样的事。 山庄走廊的穿堂风是很冷的,掠过清朴的白色墙壁,拂着瑟瑟发抖的身体。 “你不可能躲得掉的,简·夏洛特。”法布吉里欧捻着尖尖的短匕,一步步将她逼到墙角。夏洛特蜷成一团,牙齿还打着寒战,仿佛他手里的匕首正刺穿她柔软而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死我……”夏洛特嚅嗫道。 “你知道吗,吸血鬼的力量极其黑暗;”法布吉里欧平静地说,“若要解决它们又不和他们一样黑暗,唯一的办法,只有比它们更黑暗。” “通过……杀戮?” “对。”法布吉里欧走近她,“这最简单直接,也最快捷有效。” “但我未必会死在你手上。”夏洛特站起来,亮出了脸上那道被装着病毒样本试管的碎玻璃划出的细小伤痕,“如果布雷尔所言全部属实的话,我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上某种未知病毒。它对机体的影响巨大,尤其是机体的生命体征开始大幅度改变的时候。所以,你如果不能保证你伤害我以后我会在两秒以内死亡,那么我很有可能会死于病毒,进而改变死因。” “但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死亡由我发动就够了。”法布吉里欧淡漠地说完,立即将匕首插进她的胸口。 (银杉医院) 大概夏洛特回想来这里,虽然她不能。雪莉趁着夜色的掩护很快便闪身到了银杉医院。白色的装横,在黑夜中显得有点肃穆。 催眠几个护士和医生一路到地下室不是什么难事。雪莉还从一位女护士那里拿到了地下室尸体进出状况的记录表。地下室屯满了形形色色的棺材,虽然都不外乎几种常见的型号。雪莉前天顺手帮欧文处理了一具尸体,因为已经入棺,她也没有什么详细了解。按时间算,那时欧文的助理应该还是安娜。那具尸体安娜原先可能经手过,至少,如果能查清那位病人的身份话,还不至于毫无线索。 因为当时没怎么留意,雪莉没有记下棺材的编号;她只能根据登记的时间,大致确定下范围,再一一校对。地下室的灯光不是很亮,白漆粉刷的墙壁在黑漆漆的棺材的映衬下透着一种寒冷的光;加上四下寂静,缓慢而不带节奏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感觉都在强调着这些沉寂的棺材中所承装的沉寂的事物。地下室毕竟是地下室,空气中的气氛难免阴凉,惹得陪着雪莉前来女护士也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 “请问,您要求到这里来有什么工作吗?”她犹豫了很久,才很久冲雪莉问道。雪莉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如果不适应,就先出去吧,不要声张就好。” 她没有使用精神控制,但女护士反而更加步履匆匆地离开,看来是真的有点胆怯。雪莉回头望了她一眼,心里突然有种轻轻的触动。 曾几何时,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也会像这样一样对一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东西感到害怕吧? 这种真切的害怕,仿佛不再有过。雪莉不自觉地望了望自己的手心。蓦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地下室的另一头。手里的记录单再翻回去看,所有棺材都对上了号,却竟然找不到自己前天送进来的那一具。 或许是,棺材没放对地方?她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黑色棺材砌满了视线,丝毫没有要方便别人查找的样子。 也许,不论什么东西,送到了这里,就不会再有人愿意多管它。 无奈,雪莉只好一个个开棺查看。没有一丝风。灯光在视线里似乎显得更加发白,以至于每张棺盖打开都是一张极其苍白冰冷的脸,一排排看过去,她甚至想象出了自己那年在火海中死去的样子! 但,感慨万千是一回事,实质性的线索却没有进展。她以为范围里最后一口棺材亦是如此,不料,一打开,她立刻屏住呼吸—— 这口棺材,是空的。 没有任何疑虑的契机,一个黑影立即从后面冲上来将她推了进去,棺盖收到震动马上落下,紧接着是锁紧棺材的声音,干净利落。 (玻璃瓶酒吧) 这里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狂热,似乎并没有因为下午的某些事情感到忧虑。克里斯蒂娜看上去应该刚刚热舞过,狂放的卷发全部扫在右肩上,格外富有吸引力。但路易斯走进来时仅是用神眼冲她示了个意,便径直绕到她身后的那个座位上。 “真的很惊喜再过来还能看到你清醒的样子。”他坐到凯瑟琳身边道。凯瑟琳眨了眨眼睛,有点无神地轻轻推开酒杯:“我没怎么喝。” 包括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路易斯所说的“安全的地方”指的居然是雪莉才被绑架过的地点玻璃瓶酒吧! “怕喝醉?”路易斯若有所思地捻过酒杯,“这杯红酒倒是真的不错……” “我没什么心情,路易。”凯瑟琳忧郁地说,“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哪怕能让我开心一会儿的事情——噢,雪莉,她没事了吧?” “她已经没事了。”虽然雪莉正在透着植物草药的气息的棺材中昏昏沉沉,但这不会让毫不知情的路易斯减少一点轻松,“找到劫匪的房子不是很难,当然还有她;只是绑架她的那些人已经跑了。警方还会深入调查和追缉,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不过如何撕裂里根·洛克的心脏,那种感觉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和里根一起的海登,若不是随身带着马鞭草制剂拖住了他,恐怕也难逃一死。 “好吧,又是‘官方事务’了。”记得当时罗德尼出事大概也是这个状况的。凯瑟琳别过头,“那,‘礼仪速成班’呢?” “今晚的话……算了吧,你太累了,”路易斯站起来说,“我先送你回去,现在九点多了。” “嗯。”确实困倦不易的凯瑟琳马上接受了这个建议。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就连昨天发烧的时候都睡得头痛,实在不怎么舒心。 夜晚的月很柔,这会儿终于探出云层。玻璃瓶酒吧到贝斯特家没有多少路程。一路上风景不断后移,洋溢着一种夏日的夜晚才出现得了的惬意。凯瑟琳很快就融入了这样的安静;路易斯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谁知,待到贝斯特家门前时,凯瑟琳竟然已经在副驾驶座上睡了下去。 刚刚在酒吧里还念叨着其他事情的呢,谁想得到会累成这个样子。 路易斯尽量不触碰其他私人物品地在她的口袋里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贝斯特家的钥匙。 晚风从跑车边上吹过,已然隐隐夹着寒意。 路易斯解开凯瑟琳身上的安全带,轻轻将她抱了出来。贝斯特家不很大,他不难找到凯瑟琳的卧室。房间里的壁灯很温柔,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恬静。也不知道她平常会不会注意到这些。都说人在熟睡时往往会呈现另外一种形象。路易斯平放好她并盖上被子后,望着她的睡颜,足足凝视了好一会儿。 这是她吧?要是能一直这样单单纯纯的样子多好。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白皙得看不出心绪。 不过,有些事情,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永远不会可能。 到此为止吧。路易斯正要起身离开,凯瑟琳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嗯?”他转过头,凯瑟琳还是紧抓着不放,好像梦到了什么,以至于看上去略略有些害怕。 他记得凯瑟琳昨晚在他家睡的那一觉,也仿佛是在噩梦中醒来的。 她这么聪明,梦境应该也很丰富吧。路易斯慢慢拿开她的手,她却猛地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一拉,竟直接把路易斯拉到床边上。 “凯瑟琳……”路易斯正以为她又有什么疯狂的举动,没想到凯瑟琳又伏在他的肩头沉沉地睡了下去。 “很冷……”隐约中,只听到她嘟喃出这样一句话,继而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路易斯淡淡地笑了笑,不过,并没计较那么多,只是小心把她的身子挪回去,掖好被角后,才缓缓走了出去。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上,甚至让不为寒冷所侵犯的吸血鬼多了几丝清冷之感。路易斯坐回到自己的跑车上,一边静静地升起车窗,一边飞快地拨通克里斯蒂娜的电话。 “听着,克里斯特,我已经把昨天你要求的,把读取到的那些凯瑟琳的记忆具象成图画发到你的邮箱里了。”克里斯蒂娜抢先开口道,“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全部。” “我收到了。但是,”路易斯说,“你之前告诉我你触及到了她大脑里关于我的意识隐藏部分。” “没错。”克里斯蒂娜还是原来的口气道,“所有信息都在那些具象图画里,克里斯特,你可以自己发掘细节。”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 “克里斯蒂娜,”许久,他才开口,“弗兰克对她洗脑了。他会利用她的负面感情让她不自觉做很多针对我的事情;凯瑟琳很聪明,她可以藏住很多心事。我需要防范。” 经历过数不胜数的明争暗斗,他在几乎不为温柔和清纯所动的同时,他更深刻地明白,这些更多都是掩藏的方式。 当然,人前,他也像清晨的煦日一样温柔优雅;但,凯瑟琳怎么会了解真正的他呢。 他望了一眼天空,没有犹豫和说话。 同样,电话那头也沉寂了几秒。 “说实话,克里斯特,”克里斯蒂娜静静地说,“凯瑟琳,她对你的感情,很单纯。” (城郊山庄) 法布吉里欧早已不知身处何处了;夏洛特缓慢而艰难地忍着剧痛爬起,继而咬着牙关把尖锐的匕首拔了出来。 短匕刺向她的那一刻夏洛特侧转了一下身子,以至于让它错开了心脏。 尽管如此,一柄货真价实的匕首依然不是好受的。不过好在含着病毒的血液也基本流干。这印证了夏洛特之前在医院的推测,罗德尼·特纳体内的血细胞之所以变异得那么快,主要还是对外来血细胞的吞噬、膨胀。 也就是说,这种病毒可能主要受血液影响。 这个几乎可以说是用命换来的进一步推论,绝对不可以让它就这样埋没在这里。夏洛特咬牙切齿地想。但法布吉里欧显然已经把布雷尔的越野车开走了。没有交通工具,还想离开这里回到城区,对还极其虚弱的她,根本不可能。 既然走不了……夏洛特又搜回到厨房找了一些食物;基本恢复一些活动体力后,她便沿着走廊,一直走到那个仓库。 只是,这一次,眼前的景象,似乎不一样了。 (银杉医院) 夜渐深,医院里本就不多的人更少了。那个之前和雪莉一起的女护士再从地下室走出来,呼吸不禁有些不自然。 正要关上地下室门,一个高高的身影忽然从后面拍了一下她,把她吓了一大跳。 “抱歉。”路易斯收回手,海蓝的眼睛微微眯起,“我想知道,雪莉·蕾小姐是在这里吧?” 挂断克里斯蒂娜的电话后,他本想就在车上睡一觉,但不知怎么又想到来这里看看,好像有点不安。得承认他打听了很久才知道雪莉去了地下室——她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 回过头。那个女护士仍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不过还是礼貌地答道:“她,确实在这里。” “谢了。”路易斯推开门进去。女护士终于得以匆匆小跑离开。地下室依旧是一片棺材,黑白撞色,在这里像极了夸张的抽象插画,唯独不见了雪莉的踪影,气氛也静寂得有些诡异。只是一阵冷风,路易斯怔了一下,但太迟了,身后的大门迅速重重关上,电灯也立即全部关闭,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嗅到马鞭草的味道,浓重的马鞭草汽雾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铺天盖地。 灼烧感。很快就受到侵蚀的路易斯见势不妙,立刻掀开棺材甚至不顾里面的尸体便躺了进去。外面的马鞭草终于渐渐平息。他镇静下来,竟隐隐听到一阵并不平稳的心跳。 这里可是……棺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九章 月色下的水晶晚宴 中·流星 …… “[短信]我完成了。” 女护士离开后很快就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发了过去。果然,半个小时后,希瑟·弗里斯便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显然,她是丢下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价值的洛埃·斯图尔特赶到这里的。 “希瑟……” “拜托快点,那些可怜的东西困不了他多久。”希瑟马不停蹄地催促道。女护士很快走进储备临时棺材的仓库,略显吃力地拖出一口棺材。 “这是最后一件事了,希瑟小姐。”女护士拭了拭额上的汗退开道,“我不想再围着这些叫人难受的东西团团转。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我之前要求的?”希瑟似乎并没有打算认真听她的牢骚,“钥匙?” 女护士有些不情愿地将一只没有光泽的钥匙递过去。希瑟手脚麻利地打开它,下一秒,她便浮出比找到那只雕花盒子更加骄傲的笑。 按理说,这仓库储存的都是空棺材;但,这一口,却躺着另一个熟悉的人。 “不!”女护士吓得连连后退,“这不是真的……” “真抱歉;不过,这确实是真的。”希瑟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视线又回到了棺材中: “晚上好,安娜小姐。” …… 不得不说,地下室的信号真的不怎么样。勉强打出去一通电话,却没有人接听。路易斯叹了口气,收回手机。 雪莉应该是出事了,不然不会不接他的电话的。 身子底下的僵硬的尸体让他很不舒服,虽然吸血鬼没有像一般人类那么害怕此类的东西。轻轻掀开棺盖,外面的马鞭草汽雾还是让他的皮肤泛起一阵烧灼。不过已经好很多了。路易斯忍着痛跳了出来,打开手机的照明灯。大门依旧紧闭着,但地下室阴凉不减,光滑的棺盖映着那仅有的一束光。之前听到的心跳声似乎在趋于减弱。 “雪莉?”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但仅有空寥的回声回荡在四周。 路易斯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四周的黑暗正在凝聚。他蹲下身子凝听,那阵心跳声竟消失殆尽。 不对。他走回到那口棺材边。马鞭草的味道已经比刚才淡了不少。但对马鞭草如此熟悉的他细嗅之下不会闻不出来—— 这味道,不纯。 也就是说,除了马鞭草,这里还有其他挥发性药物。 这些感觉,居然出奇地真实。 路易斯关掉照明灯,全身马上陷入一片感知的漆黑。反复几次,他才明白过来:不是那阵心跳声趋于减弱,而是自己的听觉正被一点点削弱。 慢性毒药,这些应该是在马鞭草汽雾释放之前就已经散布在空气中的。路易斯小心翼翼地靠到大门边,马鞭草的气味似乎越来越淡,但皮肤上仍然不减的烧灼感还是警示着他自己的嗅觉可能也正处于被削弱的状态。 他开始感到不安。 他完全可以想象出,雪莉如果在不知不觉中被慢性毒药削弱了这些感知,遭到暗算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过,力量应该不会削弱太多吧。路易斯心里一动,虽然这样可能会造成很多不良影响,但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罢……他暗自攥紧了拳头。地下室的门还是紧紧地嵌在那里。他对着它,暗暗铤足劲,然后狠狠撞去—— 显然,厚重但毕竟是普通木头制成的大门完全经受不住来自超自然力量的全力一击。 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路易斯撩了一下散在前面的头发,将脱离门框、摇摇晃晃的大门推到一边去。这种方法虽然很快捷不假,但因为总是会造成许多不良影响,在他看来实属下策。不过这也说明了现在的情况让路易斯并不容乐观。雪莉现在应该还在地下室而且很可能也在某个棺材里,这么多未知的草药,必须小心谨慎又不殆误时机。 “先生……” “请问电力系统的控制室在哪里?”路易斯径直走到医院的接待员面前问道。 “您,有什么特别需要吗?”接待员既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 “地下室的照明出了点问题,”路易斯将他按在墙上抬眼道,“我需要马上修复它。” “地下室?您……” “别跟我再说医院那些关于非院方人士的破规定,我今天下午可听够了。”路易斯不耐烦地说,“照明系统的问题又不关医院项目的事,我需要马上修复它。” “冷静些,先生,”接待员还是努力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说,“如果是系统故障的话,我可以帮您尽快联系专业维修部……” “还真是讨厌‘专业’这两个字。”路易斯不屑地说,看起来,有时候不去用精神控制,还是挺麻烦的。“好了,没那么多废话了,我要去,带路。” “您……” “请你不要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好吧?”路易斯正要动手,接待员马上应答道:“好,没问题,跟我来……” 强行打开电力系统的控制室的门不是什么难事。控制室里到处闪烁着各种醒目颜色的指示灯。路易斯在陆军的时候有培训过这方面的基础。他冲着一堆复杂的面板检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愤怒地打开某个电闸道:“大惊小怪。” “怎么了,先生?”接待员问。 “系统完全没有问题,只是电闸被关掉了。” 路易斯相当不悦地转过身道,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在凝聚。 “跳闸?” “不是,是人为的。”路易斯马上抓起他的手腕,不顾他疼痛的低喊从电力系统的控制室里硬生生地拉了出来。 这一切的行为,针对性都如此明显;路易斯,不生气才怪。 “等等——您——为什么要这样拉着我——”医院接待员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但路易斯没有任何回答。 医院没有太多人,两个人的拉拽显得尤其打眼。地下室果然恢复了照明,挥发性植物草药的味道也基本消散。 “帮我,打开所有棺材。”路易斯终于甩开他的手道。 “不,先生,我不可能……”接待员正连连后退,却又无意间瞥见了他完全不容抗拒的冷酷阴沉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道,“好吧。” 路易斯满意地扬了扬嘴角。他之所以单独让接待员进去,只是以防再生事端;而他仅是将地下室的门板整个拿了下来,平放在地上检视着。被关掉的电闸,突然锁死的大门和随时释放的挥发性植物草药,这些都说明了,除了弗兰克的诺支,还有第三方敌对方在针对自己。门板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门轴和门锁显然都被动过手脚。 “先生,”接待员又走回来说,“有一口棺材被锁住了。” “被锁住?”路易斯敏感地意识到端倪。他起身望去,这个接待员的效率倒是不差,一排排的棺材被掀开,但唯有一口看起来并无大异的棺材,被紧紧锁死。 “您看……” “我来。”路易斯确定了四下暂时无异,便大步踏进去,走进棺材面前。银灰色的锁头和结实的棺材一样厚重而坚硬。路易斯扣紧棺盖的边沿,极力一掀,整块金属立即支离崩裂——雪莉昏沉的面庞紧跟着映入眼帘,伴着一阵怪异的扑鼻气味—— 又是挥发性药物!路易斯马上下意识后退,但一根尖锐的木桩立刻从后背插进他的胸腔。 “吸血鬼,对吧?我知道你是。”小心而又紧张的接待员握紧木桩,慢慢将他放倒,“不要以为我刺不准你的心脏,你只是暂时对我有用而已。” “所以说,你也只是对吸血鬼一知半解的半桶水罢。”路易斯摁着胸口上的伤口冷笑道,但紧随着的却是更强烈的剧痛和接待员更坚决的下压力:“我对你们这群嗜血生物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吸血鬼。” “嗬。”路易斯说着,身子已经不得不用双手支撑着地面。灰朴的地面坚硬而又深厚,路易斯顺势暗自往下压了一股力,继而竟刹那间借着地面迸出一股强大不知好几倍的力量反手抓起他的手腕狠狠来了个过肩摔。毕竟在陆军待过,虽然变成吸血鬼再加上好几年没有训练,但基础的格斗技能他也不可能丢掉。接待员摔在敞开的棺材上,腥红的血流潺潺地流进了棺材里。 丝毫不顾及他惊异和恐惧的目光,路易斯握紧从胸口刺出的木桩尖,忍着剧痛将它从正面拔出。木桩是圆锥物体,因为是从后背刺进,再想亲手从正面拔出,那种强行扩张撕裂的感觉,恐怕真的没几个吸血鬼能受得住。 “虽然有时我也不是很想,但是,无知总得付出代价。”被取出木桩的伤口很快便开始愈合;路易斯瞥了一眼满是鲜血的木桩,冷冷地丢在地上,随即将视线转向浑身抽搐的接待员和他血流不止的伤口,“你就算一知半解,也总得明白这些吧,不然就真是太愚蠢了。”说着,路易斯渐渐俯下身,海蓝色的眸子已经灌注了的血红;只是,长长的獠牙才刚触及柔软的伤口,竟被一只苍白却有力得惊人的手猛地推开。 “砰!”对面的棺材响起一阵遭到外来碰撞的声音。 恢复重心,他再抬头,惨兮兮的接待员甚至来不及哼哼一下就被拽进棺材中。空气中的人血味一下子消失了不少;路易斯的瞳色开始恢复。大概持续了十几秒,奄奄一息的接待员很快又被扔了出来;继而,面白如纸的雪莉从棺材中缓缓坐起。 “抱歉又让你为我担心了一次。”她兀自莞尔道,沾满了和瞳眸一样殷红的鲜血的红唇边,嫣然划过一丝死亡的笑靥。 (贝斯特家) 这天天气不怎么样,阴云大块大块地笼罩着天空,厚实得很,却完全不似于人们想象的那样大雨倾盆,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反倒一阵闷热。阳光也失去了活力,无力地散布着让人难受的辐射,连凝成一团的空气都不愿意去照亮。偶尔有几只黑色的小鸟掠过天际,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几天前还是盛夏的生机盎然,转眼间,竟有了些夏末的韵味,所有地方,都满是让人冷静不下来的浮躁感。 天很早就已经亮了,有些人还浑然不知,但更鲜少人还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或半死不活被扔进城市别墅储物室的医院接待员,或在安眠药作用下酣睡如泥的洛埃·斯图尔特,或整个人动荡不安的雪莉,似乎都成了此时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的巨大重负。 闹钟响了第四次了,凯瑟琳终于醒了过来。关掉它,才愕然发现身边竟平坐着另一个身影,一条腿屈起,头部则大幅度地后仰在床头上,双眼也安静地合拢着。 “路易斯?”凯瑟琳感到匪夷所思。“你……” “抱歉,我想我真的,很累。”路易斯依旧闭着眼睛腾身躺下,金色的头发散在黑边白底的枕头上。 这么大的时间跨度恐怕很难接受。几小时前他还在医院的地下室;雪莉第一次出现血瞳,为了平稳状态,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她。但这却不是重点。一直以来需要她协助平稳状态的都是他,现在忽然角色互换,再加上自己的状态也没稳定到哪里去,路易斯有点茫然无措。 他很疲惫。 而躺在他身边的女孩的记忆还只到昨晚从玻璃瓶酒吧出来的那段。舒适的法拉利软座和晴朗的月光下,周围的景物很快都一点点陷入梦境。她想得到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但她不是很明白自己醒来时他为什么还会在旁边。 而且,看上去很疲惫。 “那,如果,你真需要休息的话,就先躺着吧,我……”凯瑟琳慢慢爬起来,却突然被一阵向下的力拽了回去;随即,很快又被一阵不容抗拒的吻深深陷进柔软的枕头。凯瑟琳才思忖着要不要回应,路易斯却若有所思地松开她起身道:“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 …… 得承认,今天有点奇怪。 不过感觉是一回事,上课是一回事。凯瑟琳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路易斯娴熟而又优雅地操控着方向盘。她知道高跟鞋以及其他的礼服还有和晚宴相关的各种东西已经全部安放在车后座,看得出路易斯也没有中午让她回家的打算。 “所以,嗯,介意让我了解一下这次商务晚宴的内容吗?”凯瑟琳犹豫着问,“你之前和我说过一些,但我不是很清楚……” “放轻松,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路易斯扬起嘴角,和刚刚那个紧闭双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次我们的商谈对象是诺曼底生物医学研究集团,这个就不多说了;诺曼底集团的集团总裁弗兰克·诺曼,你应该也不陌生吧?” “啊,桑迪之前和我说过的。”凯瑟琳心里一虚,赶紧岔开话题道,“可,诺曼底集团,和你的别墅……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吗?” “诺曼底集团善于合作和投资,哪怕经常跨越领域——他们总有的是办法。”路易斯像在回忆往事的样子道,“当时城市别墅的建设是和银雪杉城的重建一起进行的;那时诺曼底集团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大规模,但向各项建设都投入了大量的投资,当然也不限于对土地还有土地建设。后来还经历了很多商业上的复杂的变动。这些都是90年代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包括当时继承城市别墅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料到城市别墅还有一部分片面权利还在诺曼底集团的手里;所以现在,他们要收回城市别墅的包括所属权在内的部分权利。” 简明扼要。“银雪杉城的重建”指的是银雪杉城在90年代遭到一场灭顶之灾之后,幸存者对城市的彻底重建,自然也是城市历史的重大一笔。很多事情和谋划都抓住这个契机埋下了种子,只是二十年后而今,发展亦不相同。 “我有一个问题,”凯瑟琳问,“在你继承城市别墅之前,也就是它原先的主人是——噢,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弗兰克·诺曼。”路易斯直接答道。 “弗兰——呃,”凯瑟琳怔了一下,“怎么会……” “很复杂,我知道,我和弗兰克的关系确实复杂得很。”路易斯笑了一下,“记住,弗兰克不等同于诺曼底集团。” 凯瑟琳没怎么听进后半句话,脑子里还徘徊着弗兰克的名字。 上次同他打过一次照面,只知道他非同寻常,但完全没料到弗兰克的历史竟如此扑朔迷离;而且再想想他关于路易斯的那一番话,似乎一切都构成了一系列连环的暗示。 “到时候你会见到弗兰克,一些额外的要求我到时再告诉你。”路易斯突然说道。凯瑟琳一下子想到上次同弗兰克见面时的那个吻,不禁倏地红了脸。 当然,这些路易斯都看在眼里。 克里斯蒂娜发给他的,凯瑟琳的记忆片段具象化而成的图画,他早已细细地研究过了。 (唐纳斯中学) 这里看起来一如既往,可惜只是看起来而已。 学校负责人,马歇尔先生的办公室已经站满了校内校外的各路人士。凯瑟琳来到这所学校后好好上的课程简直屈指可数,才刚和路易斯到学校,就立马被桑迪拉到了这里。罗德尼他的本人、他的前女友艾薇汀、他的现女友凯特、他的可以算是死党的奈杰尔甚至乔埃·博比也都在这儿;还有穿着制服的警员,一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甚至挂着工作证的记者竟也纷纷现身。凯瑟琳着实吃了一惊,看起来上报给校方、警方的消息,不只是似于泥牛入海。 马歇尔先生忙得不可开交;桑迪也“积极”地参与着。似乎还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还不是很清楚目前状况的凯瑟琳只好冲罗德尼问道:“现在,是什么的状况?” “夏洛特小姐和希瑟小姐两位驻校医生今天都失踪了。”罗德尼说,“毕竟跟我出的事情关联那么紧密,他们就把所有当事人、知情人还有目击证人什么七七八八的都叫过来挨个问过一遍,虽然我再三表示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希瑟小姐?她昨天下午不是才……凯瑟琳还想问什么,但忽然注意到凯特·蕾妮略带异样的目光,不由得漾起一阵寒意。她退回去,却无意间撞到另一个高大的身体。 “不用紧张,我在这里。”路易斯从身后轻轻扶稳了她,道。 凯瑟琳回头望了他一眼,一下子踏实不少。 “罗德他说希瑟小姐失踪了,”她冲路易斯低声道,“她,还在你的别墅吗?” “不清楚,我问问雪莉。”路易斯拐出去打了一通电话,很快又折回来道:“希瑟她不在,应该昨晚就已经离开了。” “难道她真的失踪了吗?”凯瑟琳皱起眉,“真够惊悚的,这已经是这周第四起失踪案件了。” “安静些,听听警员的。”路易斯刚安抚下她,就有警员冲他道:“很高兴您能在这儿,路易斯·克里斯特,还希望协助一下我们的侦查。” “好。”路易斯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像早已料到似的微微避开凯瑟琳略带惊诧的目光走了过去。 …… 阳光依旧没能探出云头,没有颜色的光线洒进窗户,显得很没存在感。 “我可以证实,希瑟·弗里斯小姐于昨天下午三时前后在城市别墅帮助因忙碌而难于抽身的夏洛特照顾伤患。”路易斯有条不紊地说。 “所以说,昨天下午三时前后,希瑟·弗里斯小姐和简·夏洛特小姐都尚未失踪?”一个高鼻梁的警员问,“你确定你都见到她们两个了吗?” “不,我没有见到夏洛特小姐,所以我只能证实希瑟小姐这一点。”路易斯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久前那阵短暂的喧闹已经过去,在警员们还有马歇尔先生的安排下,所有人都很快做好并秩序井然地完成着调查取证,虽然凯瑟琳还是微微有点被晾在一边的感觉。 一共六名警员,调查之前已经出示过身份,是这一系列失踪案的专案小组的主要成员;除了那名高鼻梁的小组组长贾森·伊诺,还有威廉、欧尼斯特等以及小组里唯一的女士黛丝。都是警员中的佼佼者不假,只是因为欧文失踪的事情一直被路易斯等人掩着直到昨天才被桑迪曝出,调查得特别迟,也造成很多麻烦。 自然,路易斯心里的疑点并不会比这些人少。 这一系列失踪案的过程中一共有六人失踪:罗德尼、路易斯、雪莉、欧文、夏洛特、希瑟;其中雪莉、罗德尼、路易斯都是有惊无险;所以目前仅有欧文、希瑟、夏洛特三人真正失踪。而雪莉还涉及到了另一起绑架事件。这些线索似乎都把中心线索集中于路易斯,还有校外人士,雪莉。 路易斯没有透露雪莉兼职着唐纳斯餐厅的琴师的事。 速记员还在沙沙沙地奋笔疾书;调查取证的过程告一段落。短暂的安静间,凯瑟琳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短信]鲜血,黑暗,迷途。” 她瞥了一眼来信人,是桑迪的号码。 桑迪?凯瑟琳再抬起头,坐在桌对面的桑德拉立即给了她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指尖还漫无目的地玩弄着手机;再看艾薇汀,也是一样的神情。凯瑟琳立即会意道:“抱歉,诸位,离开一下。” 马歇尔点了点头。凯瑟琳礼貌地起身走出去,然后“静静地”一路走进卫生间;果然,不一会儿,桑迪和艾薇汀的身影也跟了过来。 卫生间,总是藏了许多女生的小秘密。 “你的短信,嗯,”凯瑟琳理了理头发道,“是艾薇又有什么新的第六感,还是?” “没有什么新的第六感,但,我刚刚一直想到这三个词。”艾薇汀耸耸肩说,“大概是又有什么关联点吧。就是想和你们私底下谈谈,毕竟这样的事也不好当众说出来。” “好吧,我想想。”凯瑟琳洗了一把冷水脸,“你觉得这次是哪个词?” “不,这次不是单个的词语。”艾薇汀说,“就像,好像有一条纽带把它们系在一起一样,我想我的潜意识思维在搜寻它。” “但你也不能只联系词语不联系事情啊。”凯瑟琳轻轻蹙起眉道,“比如说,嗯,比如说,从最近的说起,用因果关系来联系的话,希瑟小姐的事显然是因为夏洛特小姐;但我好像有听说昨天雪莉是因为欧文失踪才请她,也就是夏洛特小姐帮忙;所以说呢,因果关系有联系到了欧文失踪的事情这边。而他是前天在米尔斯大厦失踪的——桑迪,你是当事人,麻烦帮忙概述一下。” “呃,嗯。”桑迪显然还没有跟上凯瑟琳的思维,“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得上所谓的因果关系。那时查尔斯医生和雪莉小姐不知道怎么触发了实验室的超自然生物防御机制被困在了里面,路易斯救人心切强行从紧急出口闯入,结果也和雪莉在紧急出口失踪了,只是后来又折了回来。查尔斯医生一开始就是是在实验室里的工作通道里失踪的,就一直再没出现过。” “欧文那时去是因为那个未知病毒吧?罗德尼感染的那个。”凯瑟琳满意地扬起嘴角,“这些事就算基本用因果关系都联系起来了,这样,我们只要弄清楚最早的原因就够了。” “如果你指的是罗德那件事的话——他说过,他的那段记忆缺失了。” “我知道。我指的是艾薇的第六感也可能是这样的因果关系;”凯瑟琳看了一眼艾薇汀,“开学前五天,在贝多芬餐厅的事——你们应该都不会忘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抱歉,借过一下。”艾薇汀的肩膀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面无表情的凯特·蕾妮。 “凯特,你怎么会在这儿?”桑迪问。 “上卫生间啊,难道你们不是么?”凯特奇怪的眼神扫了她们几眼,然后兀自走了进去。 “谢谢你帮我们找到纽带了,凯瑟琳,走吧。”桑迪心里清楚凯特肯定已经有所耳闻,连忙拉起凯瑟琳低声道。凯瑟琳跟着走了几步,但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倏地停下。 …… 有时候,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造成的伤害往往超乎想象。 凯特再从卫生间里出来,微微泛红的眼眶已经基本恢复。她既不聋,也不傻。凯瑟琳她们几人刚在说什么,她既不可能听不见,也不可能不明白。 嘴上要说起来自然都是大道理;可是,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初恋的女孩,简直比灭顶之灾还要残忍。 “你看起来不大好啊?” 凯特一惊,抬起头,凯瑟琳居然还倚在卫生间门口望着她。 站姿,甚至带着几分路易斯的味道。 不过也得承认,练完“礼仪速成班”之后,凯瑟琳就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惹不起的事情就不要惹。”凯特侧过头走过去。 “那还真扫兴,只是想问问你出来的时候里面怎么样了。”凯瑟琳吸了一口气,走开来道,“那么严肃的环境,我不是很适应。” “那说明你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凯瑟琳,”凯特甩过身一脸鄙夷地说,“如果你真这样的话,干脆就不用再折回去,不会有人强求你的。”说完,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补充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死守着罗德的秘密,还有昨天早上,我也和你一样知道罗德尼没有失踪——但是,你应该也明白我一样不能说出来。而且,我会想知道你所藏着的。” “你会想知道?” “对,而且,往往我都会知道。”凯特突然转过身将猝不及防的她狠狠擒在墙壁上,“这次暂且放过你,你懂得我想要告诉你什么。”言毕,她才放开手走了回去。凯瑟琳赶紧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下巴。下手这么重,罗德尼用罗斯山的狼群来比喻她,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 “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路易斯轻声责备道。 “没什么,卫生间出了点毛病。”凯瑟琳轻轻坐回到他身边,下巴还在隐隐作痛。 很快,她就注意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你想离开么,我在这里简直闷得要死。”不一会儿,路易斯极轻的声音又忽然在她耳边响起道,“赫尔曼·雷蒙德,你模拟阶段的拜访对象,我已经联系好了。我们可以旷两节课呃,然后提前完成模拟。” “等等,”凯瑟琳赶紧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的窃窃私语后,才压低声音回应道,“你现在不是重要当事人还有目击证人什么的么?” “现在已经没我什么事了,那群无聊的警员总是喜欢把同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用不同问法问上好几遍。”路易斯摩挲着她的发丝说,“快点,走还是不走?” “如果你现在有办法彻底离开这里的话,求之不得呢。”凯瑟琳说;路易斯竟真的站起身,走到马歇尔先生那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折回来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嗯。”凯瑟琳自然没有异议。路易斯借着身高转头向贾森等警员不动声色地交流了一下眼神,才环过她的肩膀离开了这里。 一切都按着预期的计划进行。只是凯瑟琳,还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的那段时间,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城市别墅) 雪莉把别墅里能搜得到的血袋都吸干了,但不断涌入大脑的饥饿感还是丝毫不减。 从医院顺回来的那几包也全部变成了垃圾桶里的空袋子。她算是有些理解了欧文甚至是路易斯抑制的感觉。路易斯一再叮嘱她深呼吸;而雪莉和路易斯待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的经验告诉她,更重要的一点—— 就是不要靠近浑身流动着新鲜血液的人类。 那个从医院里拖回来的接待员已经被锁进了储物室里;而她根本不想再管二楼房间里熟睡的洛埃·斯图尔特。雪莉站在别墅的那个似于眺望台的露台上,目光一点点地从城市上空收拢。 太阳依然还在云层后面,阴沉的云团铺在天际,看起来很不透气。 “你最好退回去。”她冷冷地说。 不用转头,也不用嗅探,后下方走廊上的脚步声很快就传进她的耳中。 走廊上的人也很识趣,乖乖地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出来的?”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 “或许你不该把我所在一间门锁不怎么样又满是杂物和工具的房间里。”他平静地说,“鉴于我知道你的吸血鬼身份,我已经服用了一些刚刚在这幢华美的大房子里找到的马鞭草,所以你不用妄图再催眠我。” 储物室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门锁自然远远不及贝斯特家的门锁那样坚固;但至于在别墅里找到马鞭草…… “心理战术不错,可惜目光有点短浅。”雪莉倾身坐到清新怡人的盆栽边上,道,“你最好回到那个昏暗的储物室去,如果不想再被我咬开颈脉的话。” “说实话,我看到那些恐怖的废弃血袋了。”他还是那样的口气说,“你出现了血瞳,对吧?” “知道就好。” “如果你想要放轻松来舒缓血欲的话,静坐可能不是什么好的办法。”他说着,试探性地走上前道,“你需要适当的运动,或者……” 话没说完,雪莉突然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便从露台上一跃而下。 …… 紧锁着的别墅大门终于伴着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缓缓打开。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高空蹦极。”已经不紧不慢地来到客厅的医院接待员看着完好无损地从大门走进来的雪莉,道,“感觉好些了吗?” “好一些,但,”雪莉看了他一眼,又反手将大门锁好,“我还是很想咬开你的脖子——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你的气味、你心脏跳动和你血液流动的声音让心浮气躁得很。”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吸血鬼,”他说着,但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需要足够的有氧运动来……” “难道我得像路易斯的女朋友那样在外面跑的汗流浃背吗?”雪莉不悦地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要让我流那么多汗可不容易——你知道么,路易斯判断的简直对极了,你还真就只是个半桶水!” “你认识路易斯?”他似乎正要走过来,但是有克制住道,“‘半桶水’,他……” “大概知道你在猜什么了——而且,我想那应该是对的,你昨天还从后面捅了他一木桩呢。”雪莉喝了一口酒,“不过,你那个表情和听你这样非同一般的口气,千万别告诉我接下来要上演什么故友重逢之类的狗血剧情。” “你是谁,吸血鬼?”他的脸色俨然变得严肃。 “雪莉·蕾,很高兴认识你。”她放下酒杯,“不介意向女士表示你的尊重吧?” 他迟疑了一下。 “法布吉里欧,幸会。” (唐纳斯中学) 尽管天空灰蒙蒙的,但是法拉利的碳黑色吸引力仍然一丝不减。 “真的没想到,”凯瑟琳低着头说,“我居然就这样旷课了。” “有必要吗这么所谓这些。”路易斯把后座上的其中两只箱子拉出来塞到她手里道,“快点换一下衣服和鞋子,我等你。” “你连模拟阶段的服装都帮我准备好了,”凯瑟琳有点哭笑不得,“你是得有多否认我自己的衣服。” “无意冒犯的,只是想让你穿高跟鞋,”路易斯看了一下她半认真半玩笑的眼睛,“我猜你应该没几件可以搭配高跟鞋的衣服吧?” “……”凯瑟琳居然无言以对。 “嗯?别告诉我你真生气了吧?”路易斯刻意凑过去道。 “没什么,我马上去换。”她赶紧抱着箱子跑进卫生间。两只箱子里的裙子和鞋子显然是一套的,尽显着法国风格,有点像她在杂志上无意看到的今年的巴黎新款时装,优雅大方,细节之处又总是精致得让人眼前一亮。 想想路易斯和雪莉的衣服,好像大多都是这样的风格。有些更简约,不过风格上也大同小异。虽然还没有雪莉那样的气质,但凯瑟琳依然也将裙子驾驭得不赖,便自信满满地回到路易斯身边。 “不错,”路易斯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拿掉了她头上的发带,“这样更好。” 天秤街的景致很棒,鲜花随处可见,显得格外清纯。 凯瑟琳确实偷偷从车内后视镜瞄过自己不止一眼。换了衣服和发型,就真的好像换了个人一般。不过她还是更佩服路易斯,好的容貌和气质让他穿什么似乎都别具一格魅力。 “到了。”路易斯说,跑车应声稳稳停下。面前是一座看起来慵懒无比的房子,绿油油的藤蔓爬满了墙和屋顶,隐隐还看得到几朵绽放的叶芽。 “你这位叫赫尔曼的朋友,”凯瑟琳一边下车一边说,“应该很有诗意吧?” “人前的话,应该算是。”路易斯微微眯了眯海蓝的眸子道。 “人前,什么意思?”凯瑟琳惊奇地问,“别告诉我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 “嗯,他还是个健身狂。”路易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而你一样。” “我……”凯瑟琳还想反驳,但路易斯已经按下了门铃,也不好再说什么。 “还真想象不到要是打开门见不到你我会成什么样子。”大门很快打开,赫尔曼的身影映入眼帘,“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士?” “凯瑟琳·贝斯特,幸会。”凯瑟琳顺照着之前的练习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赫尔曼也礼貌地握上去道:“赫尔曼·雷蒙德,幸会,请进吧。” 凯瑟琳一下子对这位新朋友充满了好感,他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出头,浑身透着一股阳光而又干练的气息;自然,她也没有注意到,赫尔曼的目光落在她的颈部那一刻神情的微妙变化。 “je_crois_que_je_nai_pas_eu_ioasion_de_partager_avec_vo_delle,he?”赫尔曼无奈地看了路易斯一眼。 “bien_sap251r,cest_bon_à_savour。”路易斯只是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两个人接下来的一系列法语交流让凯瑟琳有点尴尬。不过赫尔曼很快就打破了这样的局面:“介意坐下来喝两杯吗,凯瑟琳?” “噢,我酒量不是很好,”凯瑟琳慌忙说,“一点红酒吧……”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要是路易斯的朋友,不管是诗意者还是健身狂,都还是蛮喜欢喝酒的。凯瑟琳想。 “这次晚宴你参加吗,赫尔曼?”路易斯问。 “应该吧,虽然很久没关注集团里的事情了,”赫尔曼一边倒酒一边说,“但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出席一下比较好。” “怎么?”凯瑟琳侧过头问,“赫尔曼也是诺曼底集团的成员吗?” “外部成员。”赫尔曼递过酒杯,“女士没有了解情况还是不要深究这些了。” “……”凯瑟琳有点窘迫,意识到自己触犯到了什么难以言喻的禁区。 “不妨暂时先不谈这些事情。”路易斯喝了口酒,平静地说,“说说你这个夏天到哪里去了,赫尔曼。” “地中海一带附近,在土耳其倒是待了挺长一阵子。”赫尔曼简短地说,“反正集团也没我什么事情,弗兰克整个夏天都埋头在他欧洲的分公司里。你如果经常上vp网站的话应该会有所了解,诺曼底集团今年都集中投入于一个巨大的新项目里。” “噢,我的天,我都不记得我有多久没上过那个网站了。”路易斯一脸不悦。 “vp网站是什么?”凯瑟琳问。 “一个类似于商政论坛的网站,”路易斯低声道,“谁会那么无聊天天盯着那个东西。” “但这往往是实质,路易斯,”赫尔曼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这次弗兰克走商政路线,况且你没有时间,这可不是耍耍小诡计就可以解决的。” 凯瑟琳着实也怔了一下。貌似路易斯这么全力地准备着参加晚宴的事情,但却没怎么关心晚宴上商谈的内容。不过路易斯依然还是有恃无恐的样子:“所谓‘商政路线’都仅是形式罢,只需要掌握好主动权就够了。” 什么都不懂的凯瑟琳只好默然,兀自调整着自己的坐姿,检查礼仪的疏忽点。 “在某些事情上,蓄谋和应付总是不一样的……”“其实你还是有任务的对吧,赫尔曼?”路易斯突然反问打断道,“如果弗兰克真只是刚回到银雪杉城的话,你一定比他要更早一些。” “这是我唯一的方向!”赫尔曼的神情骤然变得有些扭曲得可怕,“我早就没有选择了,路易斯!” “这里有女士,请你注意一些。” 路易斯立即放下酒杯道,顺手安抚了一下被这莫名其妙的变化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凯瑟琳。 “好吧,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能这样怪你。”赫尔曼又沉下脸,帮自己静静地倒了一杯酒。 “不,兄弟,这不会是你的真心话的。”路易斯竟渐渐望着他勾起嘴角,“晚宴和商谈都只是幌子,诺曼底集团的新项目才是弗兰克的真正目的。” 一席话,凯瑟琳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九章 月色下的水晶晚宴 中下·黑洞 “不对,路易,”她紧张茫然而又不知所措,“怎么会是这样?” 这些事,还有弗兰克,在她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我太了解弗兰克了。”路易斯慢慢抬起眼睛,“可以借你的电脑一用么,赫尔曼?我需要连接vp网站。” “拿去,已经连接了。”赫尔曼很大方地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递过去,但神色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凝重,“想好你想要的,路易斯,失去了城市别墅,你就不可能再在银雪杉城待下去了。” “我明白。放轻松。”路易斯只是随性地靠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轻轻敲击;略微昏暗的客厅里,屏幕的亮光将他的斜侧脸照映得清晰而性感。 相信吗,他真的很轻松;但凯瑟琳一点儿也放松不下来,这些突如其来的形势转变让她一时半会儿完全接受不了。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凑过去看看所谓的vp网站,但路易斯抢先抬起头道:“接下来的模拟,你可以自己完成吧?” 凯瑟琳望了望他映着光的眸子,欲言又止了好久,最后只是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路易斯当然不会注意不到这些。“你有事就说吧。”他说。 她又足足迟疑了好久。“如果你失去城市别墅的所属权,”凯瑟琳喃喃道,“你就真的不能再在银雪杉城待下去了吗?” “算是吧,毕竟我在银雪杉城也就这一个住所。”路易斯抚了抚她的发丝道,“但我不会失去城市别墅的所属权的,不用担心。”说完,他又略带戏谑地瞥了一眼赫尔曼:“我需要导出一些资料,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凯瑟琳好吗?” “呃……”凯瑟琳忽然有种变成贵宾犬那样需要照顾的所属物的感觉,虽然她当然知道路易斯没有这个意思。 “真是见鬼了,你每次都这样说到我一点拒绝的办法都没有。”赫尔曼也玩笑地回应了一句,不过又冲凯瑟琳欠了欠身:“玩笑而已,无意冒犯。” “我知道你无意冒犯的。”凯瑟琳心里自然舒畅多了,“去你的花园走走吗?我看到你的花园,很漂亮……” “不,差不多到午餐点了,路易已经答应好在这里午餐,我需要准备一下,”赫尔曼简单收拾好酒杯,道,“一起吗?” “等一下,”回答又一次被路易斯打断,而且眼神有点尖锐,“麻烦照顾一下k,但是——少碰她。” …… 雷蒙德家有个很不错的厨房,光线充足,设施也很紧凑。食橱里的东西看起来都让人格外有食欲。很难想象赫尔曼可以一个人把这里打理得如此富有生气。 “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凯瑟琳倚在冰箱边,脸上微微泛着红晕,有些无所适从,“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噢,我从来不知道他会那样……” “你不用这么抱歉的,他喜欢你,吃点儿醋很正常。”赫尔曼的神情有些微妙。他没有像路易斯那么强烈以至于又是甚至无法控制的血欲,但他偏偏由衷地喜欢吸血。虽然路易斯看起来像是吃了醋,但赫尔曼更明白,这仅是对血仆的某种强占有欲罢。 以前不少经济优越的吸血鬼都在家里养着几个供自己吸食新鲜血液的人类,即血仆;作为吸血鬼所属物的一部分,有些特别是血欲强的吸血鬼都对自己的血仆带有满满的占有欲,即血仆情结。虽然现在血仆渐渐变少了,但对于凯瑟琳这样的“变相血仆”,赫尔曼想,路易斯的血仆情结应该不会改变多少。 “帮我切一下马铃薯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赫尔曼见她还是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适时地递上几只洗好的马铃薯;凯瑟琳也很配合,虽然平时吃的更多的是三明治,但厨艺也说得过去。 “小心点,别切到手。”赫尔曼听到边上密集成一片的落刀声,不由得心里一紧。 外面,可是坐着一枚定时炸弹。 “恕我直言,我更希望你只是随便说说,”凯瑟琳一边切一边说,“可能也是我的问题,有时候这样的‘关心’总让我觉得自己被当做了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噢!” “怎么了?!”看起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赫尔曼赶紧看过去;凯瑟琳说着说着,刀刃真就一不留神从指尖上划了下去,殷殷的血丝渗出,惹得他喉结一阵抽动。 “抱歉,有时候我也确实挺没用的。”凯瑟琳赶紧拧开水龙头冲干净伤口;赫尔曼见流血的诱人气味还没惊动到外面某个对血欲基本没有多少控制力的吸血鬼,连忙抓起桌上的面巾纸仔细地擦干水珠和血珠,又用即时的创可贴严严实实地包扎好。 总算没有了什么血味。赫尔曼舒了一口气。 “谢谢。”但凯瑟琳显然对这完整而又及时的优质护理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话说回来,像这样的情况,她从来都只是随便洗干净伤口然后擦干而已;这么认真对待,还是第一次。 可能感觉有些矫情,她也说不上来。 赫尔曼的手没有路易斯那么优雅修长,但温柔灵活的手指给她的是另一种干练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你脸这么红干什么?”赫尔曼捻好创可贴,飞快地望了一眼她,忽然道。 凯瑟琳恍惚了一下,视线连忙从他手上挪开来。 “希望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好不容易完成资料导出的路易斯轻快地走进厨房,貌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微妙变动了一下。 “噢,那个,”凯瑟琳赶紧抽回手,“你也许可以帮我切切马铃薯,或者,帮忙洗完这些西红柿……我的手可能,嗯,今天没法沾水了。” 略显慌张的样子,赫尔曼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当然,他比凯瑟琳多知道的重要一点是,路易斯终究不会“吃醋”,至少这一次。 他知道缘由的。 “好吧,我算是有得磨练了。”路易斯只是优雅地折起袖子,继续把案板上的马铃薯耐心地切完。 凯瑟琳还有些忐忑不安。这点她倒是和赫尔曼想的大同小异,“少碰她”,这三个字透出来的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让她有些莫名地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是因为震慑还是因为什么;反正她感觉她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嗯?”路易斯透过垂下的金色刘海之间的缝隙捕到了她的眼神。 窗外已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串接一串的雨水拍打着玻璃窗。凯瑟琳缩缩脖子,却更加剧了茫然无措的感觉。 “我只是在想……”她埋下头,深褐色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赫尔曼的视线,声音也随之压低,“你是不是有点生气,路易?你之前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说……” 下一秒,她的所有疑虑,便烟消云散。 雨越下越大,沙沙的声音被哗哗的冲刷声取代。 “我没有生任何气,”路易斯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我知道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赫尔曼可以算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我在你心里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拜托了这可是事实。” 正在洗西红柿的赫尔曼忽然怔了一下,即使不动声色。 …… 有时候人往往会觉得坏事比好事多得多,有可能也是因为感情和现实总是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世界观;遗憾的是感情上的短暂愉悦往往都不大持久,某人回到现实还是欲哭无泪。 “真不敢相信这是用同一把刀切出来的。”赫尔曼强压下内心的跌宕起伏走到案板边。案板上摊着两堆马铃薯块,分别来自路易斯和凯瑟琳,但完完全全是天壤之别。 差异已经快达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 “路易……嗯,你很少下厨房吧?”凯瑟琳弱弱地问;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把马铃薯切丑些。 “以前在陆军吃的随便惯了,”路易斯无奈地敛了敛一脸的黑线,“后来也没怎么再下厨房——原谅我的烂刀法吧。” 这也确实不能怪他。原先在陆军秉承着“吃多才是硬道理”的理念可以说得上有吃的都随意塞;变成贵族吸血鬼之后,就更别提下厨这种事情。 匕首、军刀、木桩他都掌握得得心应手,唯有菜刀永远和他那样陌生。 “好吧,事实上,没什么,你也总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凯瑟琳并不巧妙地安慰道;话虽如此,不过发现一向内外完美的路易斯居然还有这么个有趣的短板,女孩的心里难免会有几分好奇感的窃喜。 “其实,只是形状不好看而已,不会太影响口感的。”赫尔曼将马铃薯块盛入盘子,“你来烹饪么,路易?” “你是打定主意要在我女朋友面前揭完我所有的底子是吧,赫尔曼?”路易斯微微眯起深邃的蓝眸,不过双手已经接过盘子,“开玩笑的,过来帮我。” 果然,了如指掌确实是只有死党才做得到的事。赫尔曼早已料到的样子走过去,就差摆出一副米其林大厨的架势。凯瑟琳轻轻吹了吹有些发肿的指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晾到了一边。 看起来,只要有两个人以上,这样的趋势最终还是会落实。更可笑的是她刚刚还在担心着路易斯吃醋来着,结果现在这两个人的身影竟让她心里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感觉。 不过不得不说,赫尔曼的厨艺真的不赖,只是迫于路易斯的压力不断尽力收着姿势,但一股干练的感觉还是不自觉流露。马铃薯很快出锅,在灰蒙蒙的天气下,金黄的色泽显得格外亮丽。 “凯瑟琳?”赫尔曼赶紧喊道,“你在发什么呆?” “噢,抱歉。”凯瑟琳连忙回过神将三只餐盘递了过去。路易斯不动声色地挪到她身后,不着痕迹地拂过一句话: “回去以后,教我。” “噗。”凯瑟琳忍不住笑出来。 …… “tu_sais_quoi,jai_presque_oublié_quand_les_sens_huas,”路易斯望着窗外的大雨道,“il_isse_parfois_je_pense_que_cest_un_bon_choix。” “rien_ne_dit_que_kathere?je_jte_viens_de_quitter_lhuanité_devient_un_vapire_le_teps_nest_pas_trop_longteps,ais_kathere_après_tout__des_êtres_huas。”赫尔曼背着他说。 事实,终究还是得归事实。 厨房的小插曲过去后,其他菜肴很快也陆续装盘。凯瑟琳慢慢踱步到餐厅,才发现两个人已经在那里等了她多时。 “女士终于到位了,”赫尔曼礼貌地拉开座椅,“请坐。” “噢,就餐礼仪,我想我可以掌握好的。”凯瑟琳优雅地坐下来,动作已经比之前自然了许多。 “quelle_ironie,ais_vo_avez_dit_nest_pas_entièrent_tort,cest_de_lhuanité。”路易斯若有所思地对赫尔曼说完,又冲凯瑟琳道,“日常午餐,不需要宴会礼仪。” “好极了。”凯瑟琳笑了一下。 一直以为这只是一次模拟,考察一下各方面训练情况什么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应该只是一次纯粹的朋友拜访吧,凯瑟琳想,不过也不好说,路易斯似乎是中途变过计划,她也捉摸不透。 但,路易斯轻松又悠闲的神情让她又不由得安心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提到晚上的商务晚宴,”赫尔曼理了理餐巾和衣领,道,“大概弗兰克总是有办法抓住别人的注意力吧。真的很难想象,晚上我们互站在对立方的时候,会以什么样的神情再见。” “像一个朋友那样。”凯瑟琳不假思索道,但口气立即又像意识到自己的鲁莽那样黯淡了下去,“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先不要提这些了吧,我不想破坏气氛。” 路易斯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雨小了很多,慵懒的小屋里,几个缄口不提晚宴的人努力不破坏气氛。 马铃薯很酥软,带着甜味;路易斯很久以来才发现,放下一切的感觉可以这么美好。 有些事实总是听起来很傻;但更讽刺的是,傻瓜往往掌控着世界。 “凯瑟琳。”他轻声喊了她一声。 她不知道,最罪恶的种子,也有可能在最美妙的时刻种下。 (城市别墅) 法布吉里欧没有透露夏洛特的事;不过他也没花多长时间察觉到那个命大的女人还没死透。布雷尔还生死未卜;虽然这样有悖于原先的计划的实施,但要救他,法布吉里欧必须在今晚之前杀死一个人,触发诅咒。 不过,不是一个直系吸血鬼。 “我想我可以好些了吧?”雪莉抓住空隙问道。法布吉里欧转过身,她刚好进行到一个大幅度的空中一字马,吓得他脖子后面的汗毛都全部竖起。 “我想你学过舞蹈是吗?”他问。 “芭蕾,交谊,其他各种各样的也都有一点,80年代末还背着我爸练了一些太空步。”雪莉有些应接不暇地说,“不过都好多年没练过基本功了。90年代的时候路易斯还教过我空手道。”说着,她以一个相当帅气的飞踢作为结尾停下来擦了擦颈肩上的细汗,“吸血鬼总是多才多艺的,不是么?” “确实是。”法布吉里欧正要走过去,但马上被雪莉控制住:“后退,显然我还是很想咬你!” “怎么会?”法布吉里欧索性坐到后边的座椅上,“运动量还不够吗?” “我怎么知道,我把所有的基本功和基本训练都过一遍了。”雪莉有点沮丧地远远地坐到他对面,“别告诉我这个方法只是你随便想出来的,这个破效果换成在路易斯身上你早就被他吸干了。” “我可是为我自己的脖子着想,反正你也不难理解,”法布吉里欧蹙着眉说,“运动是很有效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只要转移注意力的时间够长,血欲应该可以自觉消散的。” “也许处理一些有所意义的事更有利于我转移注意吧。”雪莉望着天花板说,“有所意义的事情更容易让人集中注意力,对吧?” “希望你已经有想好的事情。” “当然。”雪莉血色的瞳眸轻轻转动,血红的视线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上,带着点寒意,“比如说,趁着你没有摄入马鞭草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用一点点精神控制,让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吸血鬼如此知之甚多呢,法布吉里欧?” …… “您好,我是207841号警员,贾森·伊诺。” 戴好美瞳的雪莉打开门;门外是警员贾森,还有黛丝和欧尼斯特。 “您好,我是雪莉·蕾。”她点了点头。 很显然,面前这个穿着运动背心和牛仔短裤的女人相当不似于贾森根据路易斯的描述产生的印象。不过毕竟是警员,确定下身份后,他很快便开口道:“我们希望您能协助一下关于近些天的系列失踪案件以及昨天的酒吧绑架事件的调查,蕾小姐。” “乐意效劳。”虽然事实和警方掌握的信息千差万别,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雪莉还是耐心地装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真抱歉这件事没能尽早报警——是当时太紧张疏忽了。诸位请进吧。” “谢谢。”三位警员点头走了进来。就连黛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叫雪莉的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暗自佩服她虽然穿着休闲奔放,但优雅大方的气质和掌握得如鱼得水的各种礼仪还是在言行举止里由内而外地自然流露。 “请坐。” 法布吉里欧被雪莉控制住留在二楼。他站在楼梯口拐角处,俯视着客厅的一切。 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杀人。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的手里捏着刚刚砸碎镜子取下的长方形玻璃片;只要那三个警员有任何一个走上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个人。 杀戮,是让他能离开这里的唯一力量途径。 只是,意外总在拐角之处。 …… 半个小时过去,雪莉居然还耐着心在客厅和警员有条不紊地谈话;法布吉里欧有些失望,但他没有松懈。 “砰,砰。” “砰。” 让他还是分散了注意力的,是一阵微弱而沉闷的敲门声。 法布吉里欧顺着走廊望过去,敲门声似乎是从某个房间转出来的。 有敲门声……就意味着有人吧…… 法布吉里欧瞥了两眼客厅,确定短时间不会有人上来,才转身朝那间房间走去。 房间门锁着;里面的敲门声似乎还隐约不断。法布吉里欧很快在自己的衣服上找到了几只别针还有从储物室带出来几个小物品,像之前撬开储物室的门一样轻轻撬开它。 门开了。 “你,是谁……”洛埃·斯图尔特极其艰辛地靠在门边上问,安眠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当然,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哪个满心杀人的怪物。 …… “我想酒吧绑架事件大概是见财起意吧,毕竟我跟那些人也不熟,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动机。”雪莉抿了抿唇,道,喝了一口香槟;和法布吉里欧想的不一样,她现在已经不怎么再认真回答这些警员的问题,只是有意识地喝酒。至少酒精可以暂时缓解一下喉咙痒痒的感觉——虽然已经戴了美瞳,但毕竟,血瞳的本质还在。 尤其是和她坐得最近的欧尼斯特;他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风华正茂,新鲜活跃的血液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 压抑,再压抑,感觉糟糕透了。 “但是,”贾森的开口又让她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过去,“绑匪没有任何索取赎金等行为,很难构成见财起意的动机……” “啊啊——” “哐——” 二楼的巨大响声中断了谈话;还有紧跟着的的强烈血味让雪莉的喉咙一阵发紧。 “蕾小姐……” “抱歉,请稍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就来。”雪莉赶紧强灌下一口香槟然后冲二楼奔去。敞开的房间里,两个男人都满身鲜血,看上去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激战,洛埃似乎被什么戳了一刀,而法布吉里欧更像是伤口重新撕裂,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雪莉……深呼吸……”法布吉里欧似乎还想挣扎着爬起,但被她按了回去。 洛埃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气力。 “天哪,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雪莉忍着痛楚强行将血瞳带来的血欲都统统压了下去,随即关上门,打开了通风口。洛埃的伤口不大,但非常深。她俯下身,那种压抑的疼痛立即又泛起了一层,赶紧扯下床上细软的枕套有些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好伤口;但忙乱中,她无意触到掉在地上的玻璃片,不由得神色一变。 …… “法布吉里欧,”打好结,处理好洛埃·斯图尔特,雪莉拾起玻璃片,转而面向同样伤得不轻的他,口气却比冰块还要寒冷,“告诉我,你刚刚做了什么?” “你没有用精神控制,雪莉,”法布吉里欧冷笑着几乎没有温度,“但是,这也不妨碍我告诉你……我想杀了他,就是这样,嗯,虽然有点低估了这位大叔……” “啪!” 雪莉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我也不妨告诉你,法布吉里欧,”雪莉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按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握紧了尖锐的玻璃片对准了他微微起伏的锁骨中部,“别以为一个半桶水对我有多大用处,只要处理掉外面几个麻烦的警员,相信我,我一定完完全全地把它插进你的锁骨中……” “你不会有机会的!” 房间门突然被踹开,黛丝面无表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紧握着的枪已经将阴森森的枪口对准了雪莉的太阳穴,“放下他,退开。” “该死的,还真是麻烦透了,”雪莉将法布吉里欧不屑地重重甩到墙角,转而走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知道吗,未经主人同意擅闯私人房间是很没礼貌的。” “但这一次是正确的。”黛丝也转而将枪口对准了她的眉心,“不用说太多,停下,站好。” “黛丝!”远远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继而是贾森和欧尼斯特的身影,“不要莽撞!” 话虽如此,但当他们看见沾满鲜血的雪莉和这个血腥肆虐的房间,不由得也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欧尼斯特首先问。 “简单来说,这里是一场谋杀未遂案的案发现场,” 雪莉缓缓向门口走去,尽管白皙的皮肤沾上了斑斑血迹,但反倒在她线条优美的身上平添了不少性感,“但这太复杂了,你们为什么需要知道呢?” “所以我想,对于一些愚蠢的一再逼迫,我是应该调控一下你们的消息获知了吧?”她拿掉美瞳,稳稳捏住了那枚向她射出的子弹。 (雷蒙德家) 雨水在午后停了下来,被雨水彻彻底底地漂洗过一遍的天空竟出奇地晴朗,凯瑟琳想,晚上的月亮,应该会很美吧。 “我们该走了吗?”凯瑟琳靠着他的肩膀道,“噢,哦,我想问的是,现在几点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路易斯说。黑白棋盘上的残局让路易斯和赫尔曼不痛快了好久;路易斯望了望天边变幻莫测的颜色,随即一手棋结束了它,“不过也差不多了,晚宴时间是晚上七点半,我们可能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你赶紧换一下礼服,我们直接过去。” “那,赫尔曼呢?”凯瑟琳还没说完,跑车后座上那只最大的箱子已经被路易斯塞到她手中;赫尔曼连忙一边将她往衣帽间带,一边解释道:“我毕竟是诺曼底集团的成员,所以到场时间可能和你们不大一样……不过到时候我们会在晚宴上再见的,好吗?” “嗯,谢谢。”凯瑟琳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关上了衣帽间的大门。但是,当她将那件晚礼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时—— 她有点慌。 …… 须臾,衣帽间的门重新打开。 “动作有点慢了,k。” 对于路易斯的小抱怨,凯瑟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埋着头缓慢移动;而对于那些现在更应该落实到位的礼仪,她感觉,有些无力…… “抬头,凯瑟琳。”赫尔曼轻声提醒道。 “好吧,我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凯瑟琳紧闭着眼睛慢慢抬起头;淡淡的霞光熏染在她绯红的粉颊上,深刻的锁骨和锁骨下优美的沟壑便掩映的轮廓清晰,蓝玫瑰色调的晚礼服在从窗户吹进来的轻风中微微拂动,以及十足高挑的礼服鞋,让笔直修长的双腿紧紧合拢着;深褐色的柔发在空中缓缓摇曳着,在视线中,慢慢地衬着她。凯瑟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面前俨然已经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深邃的目光,一点一点深入她的瞳眸。 “路易。”凯瑟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才恍然发现路易斯竟也换上了白色的礼服,性感而笔挺,下摆融入了一些燕尾元素;虽然和自己的晚礼服没有太多的相似装饰,但凯瑟琳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的契合感,就像好像是同一套的一样。 “放轻松,这是最重要的,自然一点。”路易斯看着她说,“别让我觉得我的‘礼仪速成班’那么失败?” “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凯瑟琳的脸红得更加厉害,“路易斯,这条裙子……” “你不喜欢?” “不是,”凯瑟琳微微背过赫尔曼靠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条裙子……太暴露……” “所以你连头都不敢大胆地抬起来?”他有些好笑地问。 “我才十六岁啊,路易斯,先撇开我妈妈的话不说,”凯瑟琳捻着自己的指尖道,“我的意思是,我可能驾驭不了它。” “驾驭不了?”路易斯有点夸张地退开一步,“你需要照一照镜子吗?” “不用了,我,”凯瑟琳耸耸肩,“我在衣帽间已经照过镜子了。” “唔——”一边像在打理一个什么箱子的赫尔曼忽然很“无礼”地吹了个若有所思的口哨。 “好啦,我不开玩笑了。”路易斯不轻不重地将她按在墙上,深不可测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几丝凌厉的光,“礼服吧,都是我挑的。至于你吧,该凸的凸,改凹的凹,十六岁也无所谓了——当然我会原谅你穿习惯了t恤以至于这么不了解自己的身材;但总会有个男朋友了解你身上的一切秘密,对吧?” 凯瑟琳立刻想到了昨天中午被路易斯扑倒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才刚刚平息的脸颊又一次倏地红到了耳根。 旁边手中忙碌的赫尔曼也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听到了什么,只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je_suis_prêt。” 路易斯自然也听到了他。“我不强迫你,”他松开凯瑟琳道,“如果你是在不想穿它,我马上打电话叫人送一件别的过来。” “不用了。”凯瑟琳清楚只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只好“自信满满”道,“我可是路易斯·克里斯特的女朋友,我可以驾驭好它的。走吧!” “噢,”赫尔曼轻轻掩上箱盖,“这让人有点尴尬,不是吗?” “嗯?”凯瑟琳感到有些奇怪,似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藏在空气里。 路易斯也是一样怪怪的神情:“你真的不打算打理一下头发再走吗,凯瑟琳?” “头发啊……”凯瑟琳轻轻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发丝,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她是真的没想到。 “那就快点吧,”路易斯看了看手机屏幕,“到宴场还有一段车程,我不确定我们会有很充裕的时间……” “等等,”凯瑟琳撩起头发,“你指的是?” “允许我向你隆重介绍一下我帮你预约的造型师,”路易斯扬起嘴角,轻捷地转过身,“赫尔曼·雷蒙德先生。” 赫尔曼很“配合”地欠了欠身。 …… 夕阳的晚霞和柔和的灯光交织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怡人的橡木地板上映出她唯美的剪影。 他若无其事地站在窗边,远远地观望着。 凯瑟琳才明白原来赫尔曼刚刚一直在打理的箱子都装着各种造型工具,看起来应该是早就说好的。“好吧,我知道,这只是路易斯总是制造的各种惊喜之一。”她好笑又无奈地说,“但,好像我还没有产生相应的免疫力来着……” “他总是这样,满脑子的各种点子层出不穷,而且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乏味;不过,说到这件事,”头顶上是赫尔曼的轻笑声;他很快挽起她柔软的卷发,在指间不断变化着,“这可是我的专长。” “噢,我还以为你是健身教练之类的……” “看起来有人又为了女孩子多嘴多舌了呢。”赫尔曼吸了口气。窗边上的路易斯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打开桌上的妆盒,接着二话不说便往她脸上擦爽肤水。 动作很快,但力度却把握得恰到好处。 凯瑟琳连忙下意识闭眼,感受着这不大一般的接触感。 “你居然会化妆。”趁着空歇,凯瑟琳只是飞快地吐出一句话,但惊讶程度甚至一点都不亚于了解到某人的做菜水平。 “多嘴多舌的秘密2:赫尔曼·雷蒙德先生曾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对某个人进行了一些相关培训以至于让某人让了他一个多月的助手。”路易斯说着,继而又开始上粉底。 凯瑟琳感觉身后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丝丝火药味弥漫开来。 这俩人,真怼上了…… “别乱动。”才忍俊不禁,但双唇立即被路易斯轻轻按住。 …… 化妆比发型快很多,凯瑟琳再站起身,路易斯已经给自己基本定好了妆,挺淡的,但该渲染的地方都渲染得格外到位,大气而又得体,那种穿透人心的气质俨然被放大了好几倍。 “最基础的酒宴妆容,”赫尔曼一副鉴赏家的派头走上前道,“没想到路易斯·克里斯特居然用在自己身上。” 凯瑟琳清楚地看到一双深邃而充满气息的蓝眸飞快地瞥了赫尔曼一眼。“一个多月的助手,”路易斯平静地说,“至少该知道上妆需要结合面部特征和个人气质。” “好吧,这倒是说的不赖。”赫尔曼略微侧过身去,“其实看得出你有在标准妆容的基础上改动的,细节强调得不错,艺术家。” “跟着感觉走。”路易斯很快化完妆起身,视线自然地落在了凯瑟琳身上。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发型,”凯瑟琳意识到他在打量着自己,“至少我很喜欢。” “嗯,赫尔曼的手法不赖。”他不留痕迹地漾过一抹冷暖交融的笑,“je_sais_que_tu_es_fiable。” “事实上,”赫尔曼说,“造型是完全按照你的要求——但,你不觉得把她的青涩微微显露一点会更自然一些吗?” “青涩?”路易斯索性走到他面前,嘴角也不自觉勾起,“相信我,凯瑟琳·贝斯特小姐绝对比你聪明多了。” “哈哈。”凯瑟琳马上和赫尔曼相视一笑。 “这好不可思议,”她笑道,但当她的视线落在窗外的夜幕上,笑靥很快又黯淡下去,“噢,天哪……” “我想我们可能得走了。”路易斯明白她的意思。 “这次,是真的了,对吗?”她看了一眼赫尔曼;赫尔曼当然也清楚她的心思,走上去拥住了她。 “所以,”凯瑟琳眨了眨眼睛,“我们是不是该合个影什么的——天哪,这会不会太幼稚了……” “没事啊,我记得里面还有一支自拍杆的。”赫尔曼完全不给路易斯说话的机会。设备很快就位。“咔嚓”一声,三个人的脸庞便被框进了小小的照片里。显得有些拥挤自然是难免,但凯瑟琳浅浅的酒窝在路易斯似笑非笑的神情边,却显得格外惹眼。 “拍得——草率了。”路易斯仅扫了一眼,却转身将照片不动声色地转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城市别墅) 晚霞的色彩变幻在地平线上,色彩斑斓。 罗德尼好不容易抽身到这里,大阳已经落山。 “你真的不可以再这样一条短信把我叫来叫去……” “快点,等你很久了。”雪莉飞快地将他拉进去,但见他脸色这么难看,又忍不住低声道,“抱歉,事情紧急。” 罗德尼听进去了,但神色并没有好转。 伤口还在渗血的法布吉里欧被控制着待在被砸碎镜子的舞蹈练习室里,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呻吟,只有一些抽动的声音;极度虚弱的洛埃·斯图尔特斜坐在沙发上休养,面色惨白,包括二楼那个满是狼藉的房间,罗德尼全然不识;但让他惊讶的是,三个警员居然也在这里。 而且,神情同样有些呆滞。 晚风从窗户里吹进,空气反倒更加静谧,别墅里不禁多了几分阴森感。 “到底什么事?”罗德尼停下来,问。 “你对你开学那天出的事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雪莉注视着他,道。 “我简直都记不清这句话我说了多少遍了。”罗德尼一脸崩溃,“我记不清任何事物,我第一次醒来就已经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但或许你没有注意到细节,你最后的记忆到哪儿?” “完全不清楚。就像你做梦一样,你根本没有办法知道你是怎么进入的。” “不,这不一样。”雪莉怔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并催眠不了他,只好一点点地耐心疏导道,“如果记忆被强制损坏或消除的话,一定还会留下一个标记。” “我该怎么相信你让我去搜寻一个我完全触及不到的东西?”罗德尼失去了耐性,转身欲走,但马上被雪莉拦住:“拜托了,这件事很重要,如果不采取措施,达伦·斯图尔特会出事的。” “达伦·斯图尔特?” “他。”雪莉朝洛埃·斯图尔特的方向努了努嘴;她想她已经习惯了在外人面前称呼他现在的名字,“他有可能也染上了那种未知病毒,和你一样,记忆断片,长时间昏迷。如果不采取什么措施,他会有生命危险的!” “当时不是你救了我么?为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相关措施?”罗德尼的瞳孔骤然缩小。 “那时的情况不一样。”雪莉早就编好了这一方面的说辞,“查尔斯医生原先的治疗是对的,但他似乎又为了别的事情中途改变了治疗计划而中止了治疗。不过我想基本的部分应该已经完成了,至少血液的检测情况已经恢复正常;但你的心率非常低。我不知道查尔斯医生另外计划什么,迫于时间关系,只能帮你做了心肺复苏恢复心率罢。” “所以你才留下纸条让我马上离开医院,藏匿身份?”罗德尼轻轻皱起眉。 “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查尔斯医生那一次在计划什么,”雪莉只好继续让欧文背着这个黑锅,“虽然我是他的合作伙伴。最近的话他在准备和诺曼底集团合作这种病毒的研究,所以他应该从你的血液里提取了病毒样本——但这些都失踪了!达伦很可能感染了这样的病毒,我毫无办法……” “所以你需要我记忆断片处的残留标记,对吗?”罗德尼问。 “对,”雪莉平下气说,反正能扯到这个点上就好,“达伦太虚弱了,他还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说吧。”雪莉的救命之恩和达伦的性命之忧还是让罗德尼心软了下来,“我该怎么做?” 雪莉终于松了一口气。“深呼吸,集中注意力,”她说,“尽力加深你的潜意识去触及你的记忆短片点……不需要太详细,只要一个标志就可以,一个词,一个图像,或者一个……” “尖刺。”罗德尼忽然开口道。 “尖刺?” “对,而且非常多,很尖锐。”罗德尼肯定下来。 就像在潜意识的某个混沌边缘,全身被源于未知的恐惧缚住,但无数尖刺却毫不犹豫地向他袭去。 “是不是像这样?”雪莉从那个无不是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拎出来一只并不沉重的垃圾桶,但里面却堆满了触目惊心的废弃注射器。 “我想是。”罗德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东西哪来的?” “达伦的房间。”雪莉放下垃圾通道,“我请过希瑟小姐帮忙照顾他;但就我对希瑟的了解,她的治疗似乎还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 “不排除中途达伦出现突发情况的可能啊。”希瑟·弗里斯同样是唐纳斯中学的校医,她给罗德尼的印象并不差,遇到这样的事,罗德尼也想尽可能维护一下她。 “但,你知道这样大剂量的静脉药物注射意味着什么吗?”雪莉说,“且不说强大的副作用;没有过硬的专业技术是根本没办法掌握好这么多好这么药物之间的关系的。希瑟才那么年轻,她不可能有这样的习惯。” “所以,”罗德尼赶紧接下去道,“你认识或者知道一个有这样习惯的人,对吗?” “确实。”雪莉的目光恍然一沉,“而且,如果确实是那个人,这些就应该是故意留下的了。” (克拉克露天宴场) 同样处在繁华的市中心地段,但真正能涉足这里的人,却不多。 凯瑟琳完全没有想到弗兰克会将晚宴选址在水晶主题的克拉克露天宴场。月亮才刚挂上树梢,宴场的华灯璀璨,水晶装饰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宴场中央的喷泉潺潺地流淌,专职的乐队也早已站成一排,和谐地演奏。蓝玫瑰色调的礼服,在缓缓移动的清丽光圈下,折透出一种幽远的唯美;看起来,路易斯挑选礼服应该也是事先了解了这里的布置。 凯瑟琳本以为自己会有所怯场,但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也就没再怎么;倒是路易斯过分平静自然,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表情。 两个人来得确实早,其他人都还在陆陆续续地进场,有人类,有吸血鬼,甚至其他。当然凯瑟琳不会知道这些;但环顾四周,片刻,一个宝蓝色眼睛的身影卡在了她的视线中。 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路易,”她示意着那个人冲路易斯轻轻喊道,“你认识那个人吗?” 路易斯转头望了那个人一眼:“他是诺曼底集团的总顾问,菲利普。” 菲利普?!凯瑟琳一下子懵掉—— 还真有这个人啊! 虽说是两张脸,但不仅和弗兰克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连身形、气质都和弗兰克那么相似,难怪弗兰克会冒充他的身份,凯瑟琳想,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弗兰克还真是……阅历多了,什么事情都有。 “我记得米尔斯大厦那边的人跟我说过,你前天下午去的时候遇到了菲利普先生来着,”路易斯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说,“怎么这快就忘了?” “噢,我有点脸盲……他化了妆,我都快认不出他了……难怪刚才看着有点眼熟呢。”凯瑟琳赶紧解释道。 差点又露了馅…… 等等! 才刚要舒一口气,她敏捷的思维又马上意识到: 如果路易斯知道她和“菲利普”的事情话——那弗兰克在她唇上做的还故意让她带下车子的事…… 凯瑟琳立刻心神大乱。正当时,菲利普的视线似乎忽然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随即,宝蓝色的瞳眸定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九章 月色下的水晶晚宴 下·殒月 …… 路易斯不动声色地将宴场里的人挨个点了一遍,可以确定下来的吸血鬼至少占人数的四分之一以上;而且还有弗兰克等吸血鬼尚未到场,形势似乎微微有些不大乐观。 如果这一次一同前来的是雪莉,他完全不用担心这些;但——他瞥了瞥身边那个女孩。她当然也有她的优势,只是,如果直接形势的前提太严峻的话,恐怕他也不能保证只能按保守计划进行了。 “赫尔曼还没有到吗?”凯瑟琳抬头问。时间已经过了七点,距晚宴开始不到半个小时。路易斯正要回答,外面的一阵熟悉的声音又让他不得不停下。 他顿了一会儿。 “听着,凯瑟琳,弗兰克·诺曼马上到场,你得大胆去做一件事。”路易斯对她说着,踌躇的视线不由得望了望宴场后苍苍茫茫的罗斯山。 克拉克露天宴场邻着罗斯山。暮色下,山上的雪杉林深寂而幽远,溢着一股扑朔迷离的气息。 …… 顺便提一下,露天宴场并不意味着没有场地分隔;相反,克拉克露天宴场的每个独立空间都隔离得相当完善,包括地下车库。一辆华丽的保时捷缓缓驶进,轻盈地停在一辆墨色的法拉利旁边;随即,一个穿着纯色西装和另一个戴着低檐礼帽的女郎从车上自然走下。 “事情发生得好快,”那名女郎将原本就低檐的礼帽拉得更低,以至于基本看不清面容,“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他们,我都不确定我能不能准备好。”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在外面,”弗兰克挽过她的手淡然道,“走吧。” 女郎很快也平静下来,冷艳的气质重新恢复。但是,从车库到宴场的一段路上,她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诺曼先生,请。”宴场的迎宾员见到他,赶紧鞠躬微笑道。 弗兰克踏进宴场,目光很快落在一个风度翩翩的的白衣身影上;但随即,他和神秘女郎的视线,很快都不约而同地锁定于路易斯旁边的那个褐发身影。 她怎么会在这! 弗兰克不由得凝神,既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理所当然;此刻,显然前者占了上风。 一直以来雪莉·蕾都是路易斯的左膀右臂;虽然自己和凯瑟琳打过一次照面,知道路易斯这个聪明漂亮的所谓新任“女友”,但路易斯竟然选择带一个懵懂无知的人类参加这样的晚宴,也是胆子够大。 不管怎么说,至少原先针对雪莉·蕾的所有计划都无法实施了——到底是对雪莉的保护欲太强,弗兰克暗暗地想,那个小姑娘,要不是她夺走了路易斯的直系血种,还让他一步步脱离克里斯特家族,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诺曼先生。”正想着,凯瑟琳却端着两杯红酒主动走上前来,“我是凯瑟琳·贝斯特,克里斯特的晚宴女伴,很荣幸认识您。” “弗兰克·诺曼,幸会。”弗兰克接过酒杯,恍惚也瞥见了不远处路易斯从容镇定的冷笑。 他不会嗅不出来,这杯酒,马鞭草浓度可不低。 但,凯瑟琳已经把她手中的那一杯酒喝下去了;宴场上,很多人都看着,弗兰克作为集团代表之一,再不回敬,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事实上,从气场和交际手腕来讲,弗兰克在商务晚宴可以很轻松地推掉一杯并不重要的酒水;但凯瑟琳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完全不给他回旋的机会。 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挑衅。 凯瑟琳喝完酒已经过去五秒,气氛还是僵持一下;为了不影响日后形象,弗兰克只好还是忍着灼烧一饮而下。 不远处的路易斯,远看在眼里,窃喜在心里;这么一大杯掺了马鞭草溶液的红酒全部喝下去,弗兰克的力量,至少可以削弱一大截。 “贝斯特小姐。”凯瑟琳正要退开,却被强缓过劲的弗兰克喊住,“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凯瑟琳怔了一下,视线停在他让人有些迷离感觉的宝蓝色瞳眸上。 想到前天下午的事情,她决定为自己一次,好好——做个了断。 “没问题。”她说。 …… 两个人离开后,戴着低檐礼帽的女人马上退到一边,而手心,俨然是弗兰克刚刚反手塞给她的手机。 手机上面是一条连同收信人一同编辑好的短信: “牵制住雪莉·蕾。” “雪莉·蕾”,看到这个名字,她瞳孔骤然收缩,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送”。 …… 弗兰克知道路易斯还有宴场里其他吸血鬼的听觉能力,所以他带着凯瑟琳七折八拐来到确定他自己听不到宴场任何声音的私人接待室,才关上门,机械地将她按在墙壁上。 接待室没有开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月亮已经升得更高。之前弗兰克说他为了藏匿身份换了个不大好看的发型,凯瑟琳还没觉得什么;但和他现在的发型相比,前天那个发型确实不是逊了一点半点,整个细节都有些“欲擒故纵”的设计,宝蓝色的眼睛也平添了一抹魅惑。 只是她不知道,身上的蓝玫瑰色调礼服,在月色下真正的恬静,被一点一点地收进他的眼底。 “好吧,我希望这是可行的,”虽然自己也有一肚子的事,但凯瑟琳还是决定从弗兰克出发,“您有什么需要谈谈的?” 弗兰克没有回答,只是将她夹在自己和墙壁中间,甚至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清晰地交错在一起;凯瑟琳正有些不知所措地思忖,下背部却突然传来一阵格外真切的松动感。 “你干什么!”她赶紧去拉住他的手,却被他的另一只手死死钳注;而他的另一只手仍靠在她的下背部,显然还在解她的礼服系带。 “咝咝——” 凯瑟琳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鬼把戏,着急着想推开他,却无奈克服不了面对这位前军官悬殊的力量差异。 但,系带很快又被完好地系了回去。 “很好,”弗兰克松开她,“现在可以谈谈了。” 凯瑟琳第一反应就是检查礼服的系带,好好的;再看他的手,指尖却夹着一只细小的黑色仪器。 “这是什么?”她问。 “窃听器。”弗兰克随手把那个被他强制破坏的窃听器装进口袋,“老伎俩了,一般藏在衣服的口袋或者叠缝处之类的地方;知道你没有什么防范意识,顺手检查了一下,结果在你衣服的系带叠缝处找到一个。”他说完,又轻轻补上一句,“看你穿得挺不错的,不想弄坏你的礼裙所以拆得比较慢——你还大呼小叫,果然稚雏就是稚雏。” 最后一句辛辣辣的讽刺让凯瑟琳很不是滋味。“好歹我是女士啊,”她既气恼,又无奈,“我知道你很我行我素,但拜托了下次这样的时候先和我打个招呼……” “这里是商务宴会,凯瑟琳,”弗兰克毫不客气地打断,“任何一点商业机密的泄露造成的损失;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在确定情况之前暴露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至于作为女士,你不用担心太多,我有分寸,至少在这方面。” “是吗?难道诺曼先生在藏匿身份这方面如此分寸以至于和其他女士随意接吻?”凯瑟琳悻悻地说,“我还以为那么多铺天盖地的各种桃色绯闻都只是媒体的胡编乱造呢。” “上次的事纯粹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如果对你造成了什么误会,我很抱歉。”他风轻云淡道。 凯瑟琳一下子语塞了;她难以想象,折腾了自己那么久的这件事,就居然被他这样三言两语带过! 想到上次,他也是这样三言两语说开自己的心事;而和现在相比,真是够讽刺。 果然,自己和雪莉,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至少在这一点上。 “你可以帮我调查一下这个窃听器的来源吗?”沉默了很久,凯瑟琳才重新开口道。 如果先前那件事不可以的话……她不希望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弗兰克的思考和行动一向快捷。不过看着她那样的神情,到嘴边的“路易斯”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偷装窃听器无非是生意场和政坛上的低级伎俩,只要你以后不参与,这种事就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 “但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 凯瑟琳忽然喊住他,眼眶微微泛起一阵红晕。 弗兰克依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本就知道得太少——你以为你承受得了吗?我告诫过你不要掺和太多路易斯他自己的、你根本不了解的事情!”他的口气严厉而令人不寒而栗,“不清楚情况就贸然行动,后果你承担不起。” (数年前,战略居民区) 老艾萨克的农舍紧挨着村北边的树林,夜里,林子寂静得很,偶尔几声啼啭,而树枝断裂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脆。 好吧,仅是在他听来;弗兰克·诺曼调整好状态。安迪·布鲁斯很快便睡熟,即使在意料之中。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映出一个婆娑的身影。 亦如她所料,弗兰克从容地看着她,不紧不惊。 “勃罗特花,强催眠植物。”弗兰克的视线立即落在她手心中那只气味独特、烟雾缭绕的香炉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原产于西班牙。至于你——是用了保护咒吧,小女巫?” “准确来说,这是以勃罗特花为原料的香料。”达芙妮小心翼翼地放好香炉,“既然我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就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先声明一下,我对你的巫术没有任何质疑。”弗兰克说,“但我好像和女巫没有太多感兴趣的话题。你想谈什么?我身边这位年轻帅气的布鲁斯中士?” “他是你的人吧?可笑这出闹剧,虽然没有好的导演,但有个好的演员。”达芙妮抬起眼,瞥了瞥沉睡得并不轻松的安迪·布鲁斯。“不过也算你们运气好,要不是村里在过特殊节日不允许产生大的冲突,不然其他人也不会这样轻易妥协。” “好运气总是为冒险者所有。”弗兰克耸耸肩,“话说回来,这么重要的特殊节日,你这样擅自离开,真的好吗?” “那些节日与我而言都无足轻重了,反正诸如此类的事情我几乎天天都在做。”达芙妮也坐下来道,“这就讲到我来找你的原因,弗兰克·诺曼。” “一个非同寻常的节日,好的,我有兴趣了,”显然,弗兰克听出了重点的感觉,“说吧。” “我知道你感兴趣的原因——这个村庄没有固定的宗教,但他们祭祀女巫先祖。”达芙妮说,“就像今天。所以我猜,这里应该有一段先祖历史。” “你不是本地人?” “当然不是,我只是几年前因为这些才带着我的女儿到这里的。这个村庄确实有一些巫术遗迹,但,并不是很纯粹。”达芙妮蹙起眉,“猜想中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有吸血鬼渗入,这就是为什么dl联军极其重视这里乃至划分为战略居民区,弗兰克·诺曼,你不是战争里唯一的超自然势力,dl联军里,一定有吸血鬼组织。” …… “这些事我是事先思考过的,尤其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弗兰克微微眯起眼,“但有些吸血鬼的事,发生的概率比‘有吸血鬼’这件事的概率还要小。” “你知道什么对吗?” “我想我会有线索的。”弗兰克勾了勾嘴角,一个性感而轻蔑的身影从他脑海中划过。“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谢谢你的消息……” “等等,”达芙妮赶紧打断他的结束语,“你难道不打算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吗?!” “吸血鬼的事情,女巫没有必要知道。” 达芙妮一下子怔在原地,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一直认为名声赫赫的弗兰克像其他这样的人一般沉稳而气魄,她没想到自己告诉了他这么多,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以为你告诉了我很多?但对女巫而言根本只是无关紧要、连冰山一角都不算的额外发现吧?”弗兰克冷冷地看着这个在自己眼中有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所以说,女巫没有必要知道吸血鬼的事,吸血鬼也没必要知道女巫的事——只是这件事既然涉及到战争,作为陆军军官,我希望可以和你合作。” 达芙妮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接受。”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那行。既然你在这里也待了几年,帮我了解一下战略居民区的政治方面的情况,”弗兰克说,“还有你说的那些遗迹和其他相关历史。” “你……” “这些都是人文政治方面的信息,”弗兰克从容肯定地说,“性质不一样。所以,不要想从我这里交换到a陆军的任何军事机要。” “……” “好吧,尽早给你消息。”最终,她还是对这位霸道得毫无余地的军官妥了协。 “最好十二小时内可以让我得到结果,”他马上说,口气依然强硬,“就这样,谈话结束。我希望你可以带着勃罗特花香离开,安迪还只是一个17岁的人类,这么长时间持续吸入勃罗特花香会对他的神经系统造成影响。” 达芙妮有些窘迫,匆匆收拾好香炉,离开了。 …… 事实证明了弗兰克的时间把握得多么到位。勃罗特花香才基本消散干净,农舍外面就传来了另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果然,几十秒后,欧文·查尔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少校,”他掩上门道,“你的神色……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刚才不久达芙妮来拜访过。”弗兰克微微坐直身子,“劳伦斯还好吧?” “生命体征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欧文坐下来,看得出一向沉稳的他也透出了不少疲惫,“您如果需要的话,我的房间可以让给您休息一会儿,安迪交给我……” “安迪睡得很好,你回去休息就行。”弗兰克反手解开安迪特地给他打的活结,“我要连夜回一趟据点,时间得抓紧。” “回据点?”欧文有些吃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们吸血鬼的身体构造和活动习惯,但我想这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尤其是让村庄里的人发现的话,我们恐怕没法在这儿待下去了。” “待在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劳伦斯已经没事了,我需要完成我自己的任务。”弗兰克说,“而且,如果达芙妮消息确切的话,接下来的战争形势可能会有所逆转——我们不可以输在这个点上。” “达芙妮……噢,那个私人酒馆的馆主。”欧文喃喃了一下,“她和你说了什么了吗?” “关于dl联军,不过也是吸血鬼的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些。”弗兰克说着,已经穿好外套,“只是达芙妮现在和我们合作,她会帮我们,但,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不要太信任她。” “嗯。”欧文连忙从医药箱中草草地拽出一份早已叠好的信纸,“如果你在据点可以见到安娜,拜托帮我把这封信交到她手上。” 弗兰克怔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 欧文·查尔斯,还不知道安娜的事吧?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想到安娜之前说到“欧文是她的人”,弗兰克又忍不住问道。 他所认识的爱德华贵族血脉的直系吸血鬼,除了安娜,只有德里克·丹尼斯,一个相当闷骚的人。显然,安娜得到的是德里克的直系血种;但,作为普通人类,要和德里克攀上这样的关系,绝对不是什么轻松事。弗兰克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的家世背景;如果欧文和她的关系如此亲近,这绝对是个撕破口。 只是,欧文却难住了。 他咬了咬唇。 他知道行动前自己和安娜的一切诺曼少校都看在眼里;a守军有一条很残酷的规定,即为了避免感情对作战的影响,所有身份关系上相亲近的人员都必须被安排在不同的军团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安娜费尽心力藏匿身份和关系才让自己被掉到这里的原因。 而他现在,不想再失去她。 但,弗兰克还在看着他。 “她,”欧文嚅嗫了很久,只好开口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真的只有这些吗?”弗兰克宝蓝色的瞳眸里折射出一抹幽深的光,“她敢为你献出一切,欧文·查尔斯,这可不是单纯的爱情可以达到的。” “您既然知道,”欧文颤了一下,“那就应该知道缘由。我真的不知道吸血鬼的情感世界是怎样的;但一些情感,对人类而言真的很……” “事实上,我可以纠正你的一个误区。”弗兰克适时打断道,“吸血鬼的情感世界都是被放大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还可以和安迪·布鲁斯待在一起。” 欧文的身子有些僵硬,脑海里趋于苍白。 “告诉我吧,我会帮你。”弗兰克强压下心中关于爱德华家族的种种,像他以往一派首领的样子道,“至少,我可以帮你,对上面保密。” “至少,我知道了我在感情面前,确实脆弱得不堪一击。”欧文有些机械地打开弗兰克已经接过的那张信纸。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信纸顶端的两个大写字母“ac”显得格外突出。 “安娜的姓名缩写,对吗?” “对,”欧文痛苦地吐出一个名字,“安娜·查尔斯。” (黎明时分) 拜勃罗特花香所赐,安迪·布鲁斯这一夜睡得相当安稳。 自然,总有人恰恰相反。 天刚亮安迪就下意识醒了过来,见弗兰克不知所踪,不由得大吃一惊。 出了什么事了? 在这种地方出任何一点差错都只会让形势更加严峻。安迪揉了揉惺忪睡眼,出于防范,他还是选择带上手枪才离开房间。 果然,推开门,各种三三两两的人,神色无不都显得陌生而怪异。 “布鲁斯中士,是么?”一个矮小结实的男人看了他一眼。 “最好都不要多管闲事。”安迪撩了一下额前略显凌乱和不羁的头发,“擅自进入我房间的,一律视为和俘虏同流的敌军同谋。”狠狠撂下一句话,他赶紧转身到欧文的房间里。欧文看起来很难受,面部的神色有些痉挛,眼角还隐隐看得到泪痕。 安迪一下子不知所措。 “查尔斯医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下。 欧文似乎微微触动了一下,但又谈不上来。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表露。”安迪后退一步,“自信”地道;没想到这有些孩子气的办法,却真让欧文“醒”了过来。 湖绿的目光缓缓睁开,落在他身上。 “这次醒来还能看到你恐怕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了。”欧文借着他的手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欧文?”安迪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知道,对吗?” “诺曼少校连夜回了一趟据点,还有其他的事……”一想到安娜,欧文再一次感到愁肠满腹,“算了,大概就是这样,你睡得沉,现在这么好的精神,别浪费了。” “你就这样让少校一个人去?”安迪感到难以置信。 “诺曼少校总是可以运筹帷幄的——再说,谁能阻挠他的强势决定。”欧文飞快地回答,希望可以快速结束这句话,但眼眶还是忍不住刹那间湿润;眼尖的安迪马上捕捉到了它:“你到底怎么了,欧文?” 欧文·查尔斯在他印象中是个很稳重的人;落泪,太罕见了。 “我只是,”欧文果然也和以往一样直接背过身,“希望有些转手即逝的美妙,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 …… 老艾萨克的农舍其实人也不算太多,再迟一些,也基本上都离开忙碌去了。虽然免不得异样的目光和不同程度的狐疑,但极其随意的早餐后,安迪·布鲁斯还是决定和欧文·查尔斯一道,去一趟村诊室。 “什么味道?”才刚走进村诊室,一阵难闻的气味就让安迪皱起眉。 欧文也答不上来;昨晚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几个护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劳伦斯上尉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还不能大幅运动;有点意外的是,窗户旁边还坐着一个脸色有些发白的女孩,黑褐色的卷发盖住了耳朵,看起来大概五六岁左右,手里玩弄着一只像盘子一样的东西。 “她是谁?”安迪低声问。 欧文依旧没有回答,但那个小女孩却突然开口:“玛格丽塔。” 说完,她立即从低低的窗台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了诊室后面的隔间。 安迪没有再管她,连忙转身到劳伦斯那边;欧文却迟疑了一下,顺着那个似乎叫玛格丽塔的古怪的女孩狐疑地走过去。 “达芙妮?” 隔间后面的人让他大吃一惊。 玛格丽塔直直地站在达芙妮身后;而达芙妮拿着一支类似于火把一样的东西,身前的石皿里则盛满了极其恶心的、应该算类似于腐殖质的东西——很显然,那难闻的气味的来源,就在眼前。 欧文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双脚却仿若生了根。 “先不要打扰我,查尔斯医生。”达芙妮抽空吐出一句话,继而是一大串难懂的咒语;细热的火簇又继续在石皿上盘旋。玛格丽塔手里还是紧紧地抱着那只盘子,幽黑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女孩子,玛格丽塔,是达芙妮的女儿吧……欧文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弗兰克·诺曼和他交待过关于达芙妮的事情——但,既需要获得帮助,又不能完全信任,然而对这位并不熟悉的女人和完全陌生的…… “查尔斯医生。” 安迪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达芙妮?”他走过来,很快夜晚注意到了这些并不讨人喜欢的事物,“怎么了?” “不清楚。”欧文说。 达芙妮还在低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玛格丽塔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不知不觉间,一石皿的糜状物,渐渐化为了一潭深色的液体。 安迪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匪夷所思的样子。 “完成了。”达芙妮终于放下那火把一样的东西,“玛格丽塔?” 玛格丽塔马上乖乖地走上前,有些吃力地端起那个石皿,将液体喝了一小部分下去。 自然,达芙妮也这样做了。 匪夷所思的深色液体依旧让人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想到它先前的样子,安迪不由得一阵反胃。 “到你们了。”达芙妮接下来的话让他腹部一阵痉挛。 “这是什么东西?”安迪赶紧大声质问。 “主要成分是一些表层腐殖质,希望你们刚才有看到。”达芙妮双臂环抱在胸前道,“它至少可以暂时保护你们不受黑暗能量的侵蚀,或者将你们体内已有的黑暗能量暂时封存。既然已经答应和弗兰克·诺曼合作,我就得帮你们一把……” “等等,”安迪马上折出去将村诊室的门关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还有合作?” 欧文默不吭声。他知道这些,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没有早早告诉安迪。 更何况,那些关于吸血鬼的事…… 所幸达芙妮也是个明事人。“只是侧面合作,这些方面你们的长官比你们聪明,做的自然也比你们好;”她垂下眼睑,道,“我是女巫,所以对你们——我只能提供这些巫术帮助。” “女巫?”安迪的眸子凝了一下。 这就是这件事的奇妙之处。大多数人对吸血鬼的真正了解少之又少,但银雪杉城的人往往都对女巫或男巫有所了解,虽然没有童话中那样宽宽的尖顶帽和长长的大扫帚。 权衡之下,欧文还是紧闭着眼睛端起来喝了下一口。 果然,看着恶心,尝着更恶心。欧文简直想象不到玛格丽塔那么小年纪是怎么那个淡定将它喝下去的。 石皿里的液体仍然还剩不少。连欧文都开了口,安迪自然也不好再抗拒;但当他端起石皿,欧文却突然开始极度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安迪赶紧放下石皿扶住他。 “这说明他体内存在黑暗能量,安迪·布鲁斯。”达芙妮说,“这是正常反应,不要碰他。” 欧文咳得愈加厉害,甚至迸出不少乌黑的残血。 他当然知道所谓“黑暗能量”是什么;喝下弗兰克的吸血鬼血液的那件事,他还没有忘记。 安迪——也是一样吧…… “放低重心,欧文。”对这些全然不知的安迪只是将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不断帮他顺气,达芙妮还是一样的口气:“放开他,安迪,你现在完全是在给他增加阻碍。” “撤销你的咒语!”他隔着欧文大喊。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正常反应,”达芙妮按着石皿冷静地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搀扶他,而是喝掉……” “你不要再想打我的主意!”安迪狠狠地将石皿从窗户砸了出去,“撤销你的咒语,疯女巫!”话没说完,他忽然倏地失去重心,重重摔在地上。 “好了!”凯瑟琳赶紧喊住他,“这是上次那段故事的后续发展……” “对,而且,都是真实的。”弗兰克静静地说,“后面的部分我也是以第三方视角,你很聪明,自己领会。” 不要问他是怎么将有关超自然的内容和欧文、安娜等人的名字不着痕迹地略掉的,总之他做到了。 “我还是会习惯地——感情走在理智前面,对吗?”凯瑟琳感觉到上次弗兰克对她说的那些话又全都一股脑地涌回了脑海里,“我的确对这些商务晚宴什么的一无所知,恐怕没什么理智可言吧……” “这一次倒是没什么,反正女伴不会参与到商务会谈中。”弗兰克望着她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参与路易斯的私人事务,如果你没有这个主动意识,他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这很难说,毕竟和他交往着……”凯瑟琳的眼神有点发愣,“而且,你为什么无缘无故一再叮嘱我这些?” “我又不是毫无同情心的人。” “你可怜我?” “我了解路易斯,自然也了解他的为人,”弗兰克·诺曼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还有就是我和他各种你可能很难理解的关系——总而言之,你在我眼里,确实蛮需要可怜的。” “很显然你的感觉是错的。”凯瑟琳马上起身,却被他一句话停住: “希望你今晚敬我的那杯酒喝得愉快。” 说完,他优雅轻盈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 “凯瑟琳。” 路易斯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在走廊上;凯瑟琳连忙回头,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弗兰克都已经回到宴场那么久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他赶紧将她拥入怀中,步履匆匆地往回带;因为白天下了不小的雨,夜晚的风有些凉意,凯瑟琳穿着这样的礼服不免显得单薄,下意识往他的臂弯里缩了缩。 “我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路。”不知道多久,她才开口道,倒像是斟酌了很久似的。 “嗯。”路易斯的回答也有些漫不经心,右手却不动声色地轻轻落在了她的下背部。 …… 后来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次路易斯忽然出现在那条走廊上,根本就不是为了找她。 …… 凯瑟琳觉得弗兰克的话不知为什么总是能在心里翻来覆去那么久,接下来的晚宴流程还有路易斯为她的各种介绍她都没怎么再留意,只是跟着路易斯一遍遍敬酒,或其他。 也不知道赫尔曼到底到没到场。凯瑟琳望着人海忙忙的宴场,心里默默有些失落。 感情,理智……她很想理清楚,可在路易斯身边,似乎怎么都静不下心。 “你可以喝多少?”路易斯趁着空歇冲她问道,“喝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要喝醉了。” “嗯。”凯瑟琳点点头,手心又不由得攥紧了酒杯。 之前弗兰克告诉她女伴不会参与到商务会谈,她还纯粹地只是以为不参与;结果弗兰克却在会谈流程一反晚宴习惯、“赶尽杀绝”地将所有非商务人员强制“请”到了克拉克宴场的各个侧宴场,惹得凯瑟琳又郁闷,又哭笑不得。 都说弗兰克·诺曼总是不守成规,看起来也是很强势的型。 侧宴场大多也都是女伴,凯瑟琳更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仅是安静地眺望着夜空。 月亮还没升至最高点,却已经圆得无可挑剔,漆黑夜幕中的一轮白色亮光,孤独的心底落下一丝无暇的惬意。 “凯瑟琳·贝斯特,对吧?”弗兰克的女伴,那个带着低檐礼帽的女人忽然走到她身边,“我是梅利莎·莱恩,幸会。” “幸会。”凯瑟琳礼貌地握了握手。梅利莎是一个充满成熟韵味的女人,二十岁的那种特有的风情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难怪弗兰克会选择她做自己的女伴;一想到弗兰克戏称自己为“稚雏”时那种轻蔑的口气,凯瑟琳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说实话,你的裙子——很美。”梅利莎略带羡意的目光从她身上轻轻掠过,“能驾驭好它,你怎么小年纪,确实厉害。” 凯瑟琳再一次选择了短暂的沉默。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没有什么交际手腕和经验,对于这些意思模糊的话,她不是很清楚该如何回应。 “一起喝一杯?”梅利莎转身倒了两杯白兰地;凯瑟琳当然知道这白酒的烈性:“抱歉——我的酒量不是很好。” “你之前可和弗兰克喝了一大杯红酒呢。”梅利莎说着,但手里已经停下了酒瓶,“喝不惯白酒?” “嗯。” “酒量得靠练。”梅利莎兀自端起酒杯喝干,“不要太容易被男人灌倒。” “你……指的是?”凯瑟琳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神色,似乎总是担心她喝醉的样子;但梅利莎的脸颊不仅白皙,而且非常自然;熟练、流畅的倒酒、喝酒姿势,甚至让凯瑟琳怀疑瓶子里装的是不是白开水。 “我指的嘛——弗兰克·诺曼。”梅利莎停了很久,才开口道,还随手将礼帽拉高了一些,显然白酒的后劲很快便开始发作。 “弗兰克应该酒量很好吧,”凯瑟琳耸耸肩,“虽然我懂得少——但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总会有很多应酬……” “算了,你没懂我的意思。”梅利莎喝完酒瓶倒出来的最后一杯酒,随即又转身压低帽檐。凯瑟琳赶紧喊住她:“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意思……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语言表达的,凯瑟琳。”梅利莎只是转头道,微微张合的双唇不知何时俨然变得火红,“你先前敬弗兰克的那杯酒,代价很大。” 月亮已经升至最高。梅利莎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折回了主宴场。 (克拉克露天宴场,主宴场) 梅利莎和凯瑟琳还没开始谈话,商务会谈早已开始;主宴场的人当中,除了占绝大对数的吸血鬼,剩下的人类也都是深谙这些关于吸血鬼的各种事务、诺曼底集团的核心成员。 路易斯的表面年龄只有18岁,看起来可能还要略成熟一些,但在这些人当中,却依然气场强大。 “按规矩,”弗兰克也放下酒杯,“流程是还有挺多的;但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妨直接一些吧。” “当然。”路易斯欠了欠身,“正式协议允许我先过目吧?” 弗兰克点了点头;一个瘦高的男人立即将白色的协议递了上去。 路易斯看得很快,逐字逐句,反倒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每一条,果然都是目的清晰。 “保留城市别墅的居住权和其维系的部分商业股份真实太棒了,”路易斯轻笑着合上它,“但,将诺曼底集团8的股份转让给乙方,这么大的利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没有。”弗兰克淡淡地说,“只是作为一部分补偿。” 说“一部分”是真的。城市别墅本身的价值不用说,其维系的所有商业利益加起来,诺曼底集团8的股份,确实不算什么。 当然,只是这段期间内。 “那行,我同意这份协议的内容,就不需要其他过多的商谈了。”路易斯递回协议,速度之飞快和口气之轻易让弗兰克有些惊讶;但路易斯随即话锋一转:“但这份协议显然授权不足,恐怕今晚难以签署了,诺曼先生。” “授权?”弗兰克的脸上划过一抹阴云。 路易斯和弗兰克都是聪明人——这么低级的错误,一定有蹊跷。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相信这也只是弗兰克先生的无意之失。”路易斯不紧不慢地说,“协议甲方为诺曼底集团不假;但您没有注意到缺少了赫尔曼·雷蒙德先生和奥利弗·布莱克先生两位重要集团董事的授权吗?甚至两位都没有到场?” 弗兰克怔了一下。 奥利弗所占股份是仅次于弗兰克和另一位董事的重要董事;赫尔曼曾经甚至是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两个人自然都是集团权利的重要人物。 先不说集团的内部决策情况。赫尔曼确实没有到场;而奥利弗竟然也不知所终。弗兰克这才敏感地发现到。而且,授权的事…… “我所说不错吧?”路易斯的话将他拉回了神。 真够狡猾的。 弗兰克没怎么想到他会从这方面下手。“去查清楚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保持着风度,冲那个瘦高的男人说道。 “那么,”路易斯端起酒杯,“这次商谈,恐怕得中止了。” “不过,”弗兰克却依旧从容,“你知道‘b计划’么,克里斯特先生?” 话音刚落,宴场后的罗斯山忽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嗥。 圆月,不知不觉已升至最高空。 …… 今晚不会是满月的! 路易斯不会不关注这些——但满月怎么会…… “也许信息部门还没有公布天体运行中的一些可能对人类而言不那么重要的异常状况,还有满月提早两天出现的消息。”剧烈的灼烧感中,路易斯只听到弗兰克他那显得并不流畅的声线,“没有其他人在,至少我还为你减轻了外来压力。” 路易斯的身体一阵阵发软,整个重心只能靠在墙上,右手攥着桌沿,不免显得有些狼狈。由内而外的灼烧感甚至远比马鞭草的侵蚀更加可怖。 月圆之夜——吸血鬼往往忌惮这个时间。不仅是因为月亮升至最高时平时只是人形的狼人将变身为狼形,吸血鬼本身也会被极度削弱,而且贵族血脉或直系血脉的吸血鬼尤甚。 而路易斯和弗兰克,恰好二者兼具。 但弗兰克……路易斯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弗兰克,居然还安然无恙…… 那么,只有唯一的可能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正当时,梅利莎的身影出现在了主宴场。 “我知道你的疑惑,路易斯,”弗兰克示意梅利莎走过来,道,“先认识一下慷慨地为我们提供着保护的‘月光女神’?” 梅利莎理解他的意思,轻轻摘下了一直遮掩着面容的低檐礼帽:“别来无恙,克里斯特。” 路易斯蓦地一惊: “特雷西·卡莱!” ……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吸血鬼和女巫;女巫的血统是天生的,一个女巫若变成了吸血鬼,不可能还能再施展任何巫术。 而特雷西——路易斯清楚地记得她早在十几年前就已变为吸血鬼,怎么可能再施展这样大一个保护咒。 更重要的是,他刚好处在这个咒语的唯一漏洞上。 “你毕竟不是巫师,真正巫术上的贯通之处,你又怎么会懂。”特雷西莞尔道,“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多亏了我可怜又可悲的是妹妹的帮助。” “雪莉。”他苦笑着说出那个名字。 “让你伤心了?你还有时间回去和她单独处理处理这件事情。”特雷西挑衅地走上前,“今天晚上我暂时不会取你的命,但如果你真的不签下这份协议,恐怕很难说呢。” “老实说,你这么冒昧地搅和到克里斯特家族的事务中真的愚蠢透了。”路易斯强撑着桌子直起身来,“我是‘待放逐者’,但我毕竟是克里斯特家族的直系吸血鬼,你真的以为弗兰克和我的冲突会大到想杀死我的地步吗?” “很难说。”弗兰克低沉地说,“在这一点上不要过度自信,路易斯,你很早就已经脱离了家族,不要说这样的话。” “好了,话说回来,我也不大可能再信任你了诺曼先生。”特雷西立即转过身打了个响指,弗兰克也应声晕厥下去,“也多谢你让贝斯特小姐逼迫他喝下那么一大杯掺了马鞭草的红酒,克里斯特——要干掉他还真够不容易的。” 其他本身没什么实力的诺支吸血鬼自然都恐惧地下意识退开一步。 “你还是少考虑了一些。”赢得时间慢慢缓过劲来的路易斯开始向她逼近,“这么瑰丽的水晶晚宴,弗兰克·诺曼在布置之处就特意撤掉了所有木制品你没发现吗?没有木桩这样快速致死的武器,你恐怕还是很难杀掉我。” “我很少依赖外部条件。”特雷西狡黠一笑,“也给你介绍一位活跃的狼族后裔——布雷尔·卡特。” 顺着目光,低调地隐藏在人群中的布雷尔眼神忽然闪过一丝怯意。 一个年轻的诺支吸血鬼立即闪身过去要杀死他,却被特雷西的魔法狠狠摔在另一个人类身上;而布雷尔没有再退却,抓起餐刀就刺进那个人的胸口—— 鲜血顷刻迸出。皓月当空,布雷尔的瞳眸镀上一层光圈,诅咒刹那间觉醒。 “法布吉里欧。”他最后一刻,低喃的是这一个名字。 …… “嗷呜——” 罗斯山的狼群还在嚎叫;而克拉克宴场,布雷尔匍匐在地上,初次变身时最剧烈的骨头断裂和最竭嘶底里的惨叫声音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其他吸血鬼早已放弃这里的保护咒四散而逃;所有的大门很快也随着特雷西的目光一一关闭;弗兰克还处于晕厥;而刚刚被布雷尔刺死的那个人流出的血液让路易斯血瞳再现,和满月伤害的双重作用下,他很快变得更加虚弱。 以至于,既无法跃出这里,也无法阻止布雷尔的变身。 “变身就要完成了呢。”特雷西瞥了眼仍在不断骨折的布雷尔,“雪莉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克里斯特?狼人的毒液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惜我还多准备了个屏蔽咒,你在侧宴场的小女友凯瑟琳还对这里一无所知呢。” “我不会签下这份协议的。”路易斯迅速吸食干那具还留着鲜血的尸体,随即又将贪婪的目光转向离他最近的特雷西。但,伴着最后一声骨折,完完全全一匹狼,踏着被撕裂一地的衣服,同样望向了他。 “嗷呜——” 一声尖锐的狼啸从克拉克宴场响彻云霄。 路易斯立刻转入防御,但毕竟太过虚弱,布雷尔立刻向他扑去,路易斯极力闪身躲开,炽热的鼻息和浓烈的带毒唾液中,险幸躲开了狼牙,胳膊却还是被利爪撕开好几道长长的口子。 特雷西识趣地躲到一边,冷漠地袖手旁观着这一切。 布雷尔很快便发起第二轮攻击。咆哮,扑击,躲闪,宴场很快变成了一片恐怖的战场,路易斯虽然没有被咬伤,但已经多处负伤,殷红的血流染红了白色的礼服,加剧了他的混乱。布雷尔的力量却越来越强,眼看又是一次致命扑击。已然精精疲力竭的路易斯只好放低重心—— 孤注一掷。 “嗷呜——” 恍然间,一双凌厉的亮金色狼眸瞬间向他靠近;狼牙就要触到他的身体的最后一刹那,另一道有力的身影却将他狠狠地拦腰撞开。 “嗨,兄弟,打起精神啊!”一双湖绿色的瞳眸睁着空隙望了望他。 “欧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十章 血脉与家族 上· 獠牙 “唯一不会随着死亡消逝的,是一种叫做信念的极致。——ac” 保护咒的漏洞只有一个,而且落在路易斯身上,这让失踪多时却忽然现身的欧文完全可以在满月下大胆发挥;特雷西正要撤销咒语,却被欧文掷过去的一柄餐刀正中腹部牢牢地钉在墙上。 最可怕的是刀柄没入腹部,特雷西甚至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动用巫术拔出它,力量也跟着削下去一大截——这让弗兰克很快就醒了过来,并且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弄清了情况并进入战斗状态。形势一下子发生了巨大转变,三个贵族血脉的吸血鬼,布雷尔也不由得胆怯了一刹那。 “嗷呜——” 罗斯山的狼嚎声仍在继续,顷刻间,布雷尔的狼眸又像是被注入一股亮金。 “ne_fais_pas_de_bêtises,avec_ide_de_son_pouvoir,se_débarrasser_de_ce_loup。”弗兰克立即看穿它的进攻前奏,随手抓过一柄餐刀闪身到路易斯跟前道。欧文虽然听不懂法语,但凭着在陆军的默契,很快也配合地闪到一边。 “嗷呜——” 布雷尔果然咆哮着扑了上来;弗兰克当机立断将餐刀掷过去继而闪身到狼后——刀刃被狼爪击碎的一刹那,欧文立刻就准它的腰腹闪身袭去甚至算得上是自杀性的全力一撞。说时迟,那时快,布雷尔才轻微偏侧一下,路易斯立即不顾尖锐的利爪死死钳住它的前肢,顺着弗兰克向着他的的拽力放低重心极力后仰甩去。布雷尔庞大的狼形身躯随即便在两股强大的力以及自己巨大的惯性下从路易斯上方几乎是贴着他飞过,狠狠摔出了被它同时砸得粉碎的玻璃窗,消失在了漆黑而不可测的夜幕中,狼嚎声甚至隐隐还在空气中不断缭绕。 “噢。”欧文和弗兰克都不约而同地半倒在了酒桌上——显然,玻璃窗被砸碎,特雷西设下的保护咒的物质基础也遭到了破坏。宴场里同样也一片狼藉,很难确定特雷西的屏蔽咒是否还维持着。弗兰克见势不妙,还是强忍着月圆之夜的内部伤害的剧痛站起;欧文警觉地抬起头,但弗兰克已经几度闪身,带着特雷西消失在了宴场外面。 “欧文……” 欧文赶紧转过身。遍体鳞伤、血流不止而又几乎精疲力竭的路易斯艰难地向他走进了两步,终于失去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倒了下去。 (城市别墅) 毫无防备而被提早出现的月圆之夜伤得几乎要内脏撕裂的直系吸血鬼很多,容易被疏忽的,是雪莉·蕾。 对这些全然不知情的罗德尼再一次感到莫名其妙。 除了早早打发走的警员,能被控制的人都被雪莉催眠到了各个房间——城市别墅总有各种各样的房间。当然罗德尼并不知道关于精神控制的事情,只是在书房外的走廊上踱步,听着书房里近乎疯狂的声音。 用“几乎疯狂”来形容,事实上,恰当得很。 凌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结实而精致的壁橱中,雪莉狼狈不堪地跪在散落一地的各种纸张和书籍上,一只手还是咬牙坚持着攀住壁橱的下缘,而另一只手却抽搐着在壁橱里胡乱地扫荡着。 一瞬间,一沓厚厚的什么东西被碰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她身上,雪莉终于支持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后脑勺狠狠地敲在地上,疼得脑袋一阵发晕。 这次恐怖的月圆之夜也就算了,居然……雪莉不由得缩紧了如火焚烧般的身子,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路易斯的书房一直存放着一块特殊的矿石,用它划破皮肤让矿物质进入血液,短期内可以很有效地舒缓满月的伤害——但关键时刻,它居然失踪…… 布局有序的书房十分宽敞,雪莉的心跳在空中回荡着,显得更加孤寂,甚至让她不自觉地产生仿若脱离了这个世界的错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当然清楚,现在才仅是上半夜。但双手在地面上艰难地摸索,渴望触碰到什么,却只是抓到了薄薄的手机。 没有退路了,雪莉只好按下通话栏中的第一个联系人。 “[自动回复]对方暂时无法接听,已为您转到语音信箱……这里是路易斯·克里斯特,有事请留言……” “听着,路易,”雪莉只好就着留言道,“那块放在那只雕花盒子的矿石很可能已经失窃了——如果它不在你那里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加剧的撕裂感又让她不得不赶紧按下了“结束键”。但,雪莉突然想到,如果路易斯也是这个状态的话…… 雪莉一怔—— “咚咚咚。” “你还好吧,雪莉?”门外是罗德尼颇为疑惑的问候。 “没事。”她赶紧飞快地简短答道。 一准时刚才不小心发出的嘶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雪莉有些懊悔地想。 如果真只能这样,那就在这里待到天亮吧。她将疼痛不堪的头微微扭向窗边,望着月色的目光,已然带着绝望。 …… 罗德尼开始感觉到这座城市别墅的阴森气息越来越厚重。刚刚客厅里那几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之后竟真的毫无动静;书房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不清楚雪莉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贸然闯进去;他甚至有那么一下感觉有一道黑影从身后的楼梯道闪过,四下满是寂静,随即是一丝在昏暗中悄然弥漫的血味。 走廊的光线不是很亮,主要是暖色的灯光,略显得柔和甚至是诡异。 罗德尼缓缓折到楼梯道边,台阶上,点点血迹,格外触目惊心。 而且,血迹是新鲜的。 外面没有别人。罗德尼攥紧手心,循着血迹踱上去。楼上似乎笼罩着一股更加扑朔而窒息的气息。他不知所措地伫足了片刻,脖子后面竟渗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罗德尼的心里渐渐浮起一团疑点——他好像听到了路易斯极低的声音,像在呻吟,又难以确定。 但,就算是路易斯,也不大可能在这儿吧。 “你怎么会在这儿,”身后忽然响起的略带磁性的声音让他不由得颤了一下,“没记错的话,罗德尼·特纳?” 罗德尼有些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穿着简约礼服的欧文·查尔斯站在相当昏暗的拐角处,人好像很不舒服,但湖绿的瞳眸依旧清晰而充满吞噬感,隐隐带着光,视线不自然地落在他身上,罗德尼不禁漾开一抹恐惧。 “雪莉·蕾小姐请我到这里帮忙——病毒的事。”罗德尼只是老实答道,没再多说什么。 虽然欧文出现的有些突然和奇怪,不过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大概是雪莉之前和他说的那件事吧……查尔斯医生到底有什么别的计划…… “病毒的项目我正在进行,需要协助的话,医院会联系你。”欧文面无表情道,“而且,雪莉也不可能会请你到三楼来。” 罗德尼一下子心虚下去,歉意地欠了欠身,然后斜侧着身子慢慢从楼梯走下去,心里不住地心绪万千。 “抱歉,请问——”他倏地再转身,三楼的走廊却变得空无一人,甚至拐角处也空空如也。一丝诡异难言的气息,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 或许他没有想到,一件事情,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总会有两种不同的感受。 一闪身回到路易斯的卧室,欧文就立即瘫倒了下去。 要不是听到罗德尼·特纳不该出现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忍着月圆的伤害,佯装平静的样子在外面站那么久真的相当恐怖。舒缓了一会儿,看见伤口还渗着血的路易斯,他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吸血鬼的自愈能力极强,只要创伤物不留在体内,一般都能够快速愈合;但也有几种例外:一是满月的内部撕裂和阳光的外部灼烧等自然伤害;二是木器伤害;三则是狼人的爪牙伤害。路易斯现在同时承受着前者和后者——虽然没有留下狼人的致命咬伤,但一道道利爪的划伤,依然够他受好一会儿。当务之急是赶紧给路易斯补充基础能量。欧文出来时有带一些补给,自然也毫不吝啬地将便携血袋咬开轻轻灌进路易斯口中。路易斯毕竟是路易斯,不到四分之一的血液下肚,很快就恢复了本能意识,甚至一把夺过血袋并咬住它疯狂地吸食。清甜的血液滑过齿间和舌尖,芬芳四溢,最终没入喉中。几秒种后,一包鼓鼓囊囊的血袋便干瘪了下去。 “我需要更多。”路易斯深吸了一口冰冷空气道,唇间残存的血迹,更是狠狠地抹上了一层。 “克制着点。”但欧文没有同意他的要求,只是帮他将被鲜血浸透的礼服脱了下来;欣慰的是,伤口已经开始有了愈合的迹象。“要不是今天是月圆之夜,你早就出现血瞳了。” “嗯——外面有人对吧?”路易斯暗笑着眨了眨眼睛,“这时候有人类的气味——凯瑟琳?” “不,是其他人。”欧文不怎么愿意说出自己的病人,更何况面对着他满带血欲的样子,只好岔开话题道,“我还是去帮你拿一套新的床单吧,这套和你这件看着不赖的礼服沾了这么多血,很显然都没救了。” “不用麻烦,我会处理好。”路易斯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过分“体贴”有些反感,但毕竟是欧文,他也只是戏谑地耸了耸肩,“况且这已经是新的——之前那套我昨天就扔了。” “昨天?”欧文怔了一下,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吃一惊,“天哪!你和凯瑟琳?” “昨天下午的事了,她才十六岁,第一次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路易斯淡淡地说,“拜托帮我叫雪莉过来一趟吧,我需要她帮我个忙。”说完,他像攥紧一个什么东西似的,立即闪身进了浴室。 先说路易斯为狼人所伤不假;因为狼人的意外,克拉克露天宴场的商务晚宴不得不强行终止。弗兰克离开不久很快就下达了封锁消息的指令,工作人员立即封闭了主宴场并迅速将侧宴场的媒体以及宾客从其他通道撤离出来。但凯瑟琳对这些却全然没有印象,她只记得自己在侧宴场的习习凉风中待了好久——好久——尤其是梅利莎不知怎么地离开之后,就孤零零地,像天上的月亮。 但怎么离开的,她真的没有印象。凯瑟琳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华丽的礼服已经换成了轻松舒适的t恤短裤,人自然也舒坦了不少——所以说,自己应该没有在晚宴上喝醉吧,她想。 房间的时钟指向了数字“5”。深色系和法式装修,凯瑟琳猜想,天知道路易斯又把自己留在了城市别墅的哪一间卧室。说实话,她也很想找到他问个清楚,这段时间她都感觉云里雾里的;稀里糊涂,不是她的作风。 但不管怎么说,也只是这样了。凯瑟琳简单地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头发,随即便腾身下床,轻轻拉门而出,却一下子装在一个高大的身躯上,吓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想去哪?”弗兰克不紧不慢地踏进来,反手掩上门,宝蓝色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 …… 现在——才不到凌晨5点。 凯瑟琳很确定自己的脑子短路了一秒—— 这里是酒店啊! 弗兰克还在向她一步步逼近,只是宝蓝色的瞳眸开始折射一种不一样的光。“我——我先去洗个澡。”她悄悄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赶紧钻进旁边的浴室,拧开水龙头。 不明就里在酒店里醒来、还有弗兰克……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凯瑟琳无助地靠在浴室门上,手指却有些慌乱地拨通路易斯的电话,但,和雪莉一样,拨号还是被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 留言在当下这个状况显然无济于事。他到底……凯瑟琳沮丧地垂下头,杂乱的思绪跟着杂乱的头发散了开来。 正要关掉手机,一条自动推送的新闻消息却让她不由得住手: “[新闻]fnapkb克拉克宴场的微妙红酒片段……” 她一凝神,然后点了进去。新闻上果然是自己在晚宴上主动向弗兰克敬酒的图片,以及随后一系列略有些尴尬和微妙的事情,甚至连自己和路易斯的关系都透露了出来。很显然这些都是宴场的媒体发布的。让她恼火的是原先本无大异的一件事却被描述成了各种特别而暗藏深意的举动,还有不少不堪入目的词汇,她根本看不下去。 “你今晚敬弗兰克的那杯酒,代价很大。”她记得梅利莎,对她这样说。 浴缸里的水已经溢出来了。凯瑟琳关好水龙头,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它,还有定定地望着水中自己低低的倒影。 要怎么办……她茫然无措地咬紧唇,心里百感交集,满是委屈和无助。 …… “你只洗了头发了吧?” 弗兰克哭笑不得地瞥了她一眼,放下茶杯道。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点的茶。 凯瑟琳拽了拽披在湿漉漉的头发上的宽毛巾,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糊里糊涂就洗了头。 “你不打算告诉我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吗?”她问。 “我当然会,只是担心你可能不好一下子全部接受。”弗兰克从容不迫地说,“晚宴除了点意外,路易斯受伤先离开了;你估计也喝了挺多,不过因为你晚宴刚开场时的‘光辉表现’知名度骤升,我有个和路易关系不错的下属很热心地帮他把你送到了这里休息。” “我没有喝醉啊。”凯瑟琳感到格外惊诧。 “算了吧,你对自己的酒量和体质又真正了解多少。”弗兰克轻笑道,“看你喝哪一杯红酒我就心里有数了。” 凯瑟琳有些无言以对。“但,”她将还保留着那条新闻的手机递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这我早就知道了。”弗兰克只是扫了一眼,“我会尽量把它压下去。” “尽量压下去……”凯瑟琳喃喃道,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覆水难收,“你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吗?” “不然你以为那么多滔天绯闻是怎么来的?”弗兰克轻轻背过身,“别想这事了,你还那么小。路易斯应该伤得不轻,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他会需要你;还有一件事是……” “路易斯怎么了?”凯瑟琳低声问道,刚才想着新闻的事,竟一时忘记了这个关键点。 他……怎么会受伤的…… 弗兰克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你让他自己告诉你吧,这不是什么重点。你赶紧穿好外套,我尽量三十分钟内把你送过去。”说着,他把挂在床头上的、一直被凯瑟琳忽视的黑紫色外套递给她;凯瑟琳怔了一下,随即却像触电似的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它怎么会在这里?!” 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个极其恐怖的细节之处:包括手里拿着的和身上穿的,竟无不是自己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衣服! 自己的衣服,怎么会在这儿…… 弗兰克看了一眼她的眸子,索性直接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外套帮她披好。“这就我要和你说的另一件事,凯瑟琳,”他顺手从她的后颈撩开被外套压到的同样湿湿的卷发,“贝斯特夫人暂时把你托到了我手上。” …… “什么意思?”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母亲这样从别人的口中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 “拜托,你可还未成年啊,”弗兰克轻笑道,“这样的事情不找你的监护人找谁。” “所以说,”凯瑟琳感觉在拼命地卡着一个不让泪水决堤的开关,“我妈妈,都已经知道这些了对吧?包括那些新闻?” “我只能说我看得出来,贝斯特夫人对你‘先斩后奏’的行为挺不满的。”弗兰克耐心地坐在她身边,沏着茶道,“不过毕竟是你妈妈,真心疼你。原先是想直接联系路易斯的,因为他受伤,所以只好查找你的监护人联系,贝斯特夫人是差不多凌晨两点多过来了一趟。” “接着她因为工作又急着离开了,然后呢,暂时把我托到了你手上。”凯瑟琳托着下巴说,“年度最滑稽逻辑。” “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虚弱,凯瑟琳,”弗兰克对她傲慢的口气相当不悦,“只有前四分之一句是对的,后来嘛,贝斯特夫人主要是因为不方便把你送回家所以才留你在这里休息。” “噢,行必有因,诺曼先生,”凯瑟琳干笑着站起身道,“无缘无故的慷慨帮助——拜托我又不傻,你这么做无非也只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罢了。”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弗兰克忽然又变得平静,随即宝蓝色的瞳眸凝住,“但这次是为了路易,请保持应有的尊重。” “路易……算是你的商界‘对手’吧?”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原则,”弗兰克也站起身道,“尊重,和风度,缺一不可。” “嘿,那不妨我们换一个角度,”凯瑟琳忽然转过身,眼里透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狡黠的笑意,“那个所谓窃听器,其实一直都在我的礼服系带上,对吗?” 月亮渐渐沉向天边,宣告着这个和以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的月圆之夜末入尾声。 悄无声息地,就安静了下来。 罗德尼捻着手机,有点茫然无措地坐在城市别墅的客厅。出来前他一再叮嘱桑迪自己会把握好时间,不需要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什么的。但现在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消息栏,心里却不由得多了几分失落。 困扰他的远不止这些。还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欧文·查尔斯医生,他不知从何谈起,但这偏偏又是最大的疑惑。他和雪莉是合作伙伴,前几天失踪却突然又在雪莉的住所突然出现,甚至还有一点——他不知道是不是路易斯的声音——他记得路易斯和雪莉也是密友,虽然路易斯现在不大可能待在雪莉的住所里。 一直感觉到这幢别墅相当古怪,似乎连这里的人也不例外。 再者是本就身份和关系都格外复杂的雪莉,她把自己锁紧书房已经有好几个钟头。罗德尼抬头稍一张望,却惊讶地发现欧文·查尔斯正无声无息的站在楼梯口,显然,湖绿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查尔斯医生。”他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别紧张,只是一个观察。”欧文沉稳地从楼梯上走下来道,“这里现在没有什么别的事,你就这样待在这里,没有困意吗?” “我经常熬夜。”罗德尼“老实”地说,他对医生往往有这样的习惯,“你说的‘’是指我——病毒感染体对吗?” “算是这样。”欧文说,“那天在医院只是帮你放干了血中止血细胞变异,但是不排除病毒的潜在性。你是唯一一个携带病毒的人类,回医院后,我会为你认真地处理这件事情。” “事实上,”罗德尼弱弱地说,“我已经不是那个唯一的了。” “意思是——又出现了新的病毒感染者?”欧文倏地沉下眼。 “详细的你可能还得问雪莉。”罗德尼并不流畅地从脑海里拽出那个名字,“我只知道他的名字,达伦·斯图尔特。” “姓斯图尔特?”欧文下意识怔了一下。 为什么——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这些事情上多疑…… (城郊山庄) 自然,值得一提的是,直到现在,携带这种未知病毒的人,并不止城市别墅的两个人。 欧文这段时间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助理的情况。然而,能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城郊山庄里挨一整天着实不易。夏洛特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关于一趟很可能极尽艰辛的回程的准备。不多的“干粮”、一辆费了好一番功夫在山庄里找到的山地自行车以及闲着没事收拾被法布吉里欧扫荡得一片狼藉的庄后仓库时找到的一把很实用但是有些危险的玩意儿。她才刚在琢磨它的使用技巧,外面却忽然传进一声突兀的声响。 “请问——哪位?”夏洛特沉下气,朗声问道。 没有回答,但隐约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时候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夏洛特鼓起胆子,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山庄的大门被撞开,摇摇晃晃的;而法布吉里欧的房间的隔壁房间门却紧锁着,显然,来着已经闯了进去。 “嘿!”夏洛特敲了敲门,但毫无回应。 想到法布吉里欧昨天也是这样蛮横地将自己所在仓库门外面,夏洛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正要退开,房间门又忽然带着一阵风似的猛地打开——她下意识被带着前进了一步,竟差点和布雷尔装了个满怀—— 尤其是注意到布雷尔刚穿好衣服,夏洛特不禁两颊有些泛红。 “不好意思!” 她赶紧退后。 “很抱歉这么唐突,但我现在必须……”布雷尔的目光不自觉移动到她的手上,不由得大吃一惊,“天哪,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怎么弄到的?” 说着,他赶紧夺下了她手中的十字弓。夏洛特自知心虚:“收拾法布吉里欧留下的烂摊子的一点意外收获……” “法布吉里欧醒了?”他疑惑地瞥了一眼边上的房间,果真空空荡荡。 “他——”夏洛特有些哭笑不得,“前天就醒了啊……” “那他去哪了?” “他,”夏洛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删掉了法布吉里欧刺伤自己的事情,“急匆匆地‘救’你去了。” “一个人?”布雷尔怔了一下。 “嗯——那个,好像是叫梅森的,”夏洛特赶紧岔开话题道,“没拿你怎么样吧?” “没怎么样。”布雷尔显然也在隐瞒自己的事情,但思绪还浸在法布吉里欧的事情里—— “他是不是袭击了你!”他突然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又极其可怕的点。 刚杀过人的人,往往对这些感知格外敏感清晰。 夏洛特被他猝不及防地整个人按在墙上,脑子不由得短暂地眩晕了一会儿;但,看着他快要插进自己双眼里的目光,她马上明白,没有办法再瞒下去。 “你说的不错。”她解开外套的纽扣,深色的伤口果真就躺在那里。夏洛特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我还活着。” “那应该来得及。”布雷尔连忙拽起她跑出去;夏洛特有些慌张:“来得及什么?” “找到法布吉里欧。” (酒店,大门) 天空的光线逐渐显得暗淡。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轻风拂过来还是有些湿湿的头发,凉凉的。 凯瑟琳再三思考了几番,才确定自己还是搅进了这潭浑水——虽然,她也不大想。 这意味着她必须有所行动,以至于不是自己处于被动,而且不再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很滑稽,但更可笑的是,她清楚,她昨天晚上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视线变得略显模糊。凯瑟琳微微抬起眼,刚退完房间的弗兰克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拿着手机,似乎还在通话。 “il_faut_trouver_le_ps_rapident_possible_heran。”快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适时地挂掉了电话。 “是……赫尔曼?”凯瑟琳有些将信将疑地问。 她不是很确定她刚才听到了赫尔曼的音节(即heran),尤其是她知道赫尔曼还是诺曼底集团的外部团员。 “以后耳朵不要那么机灵。”弗兰克看了一眼她,“你认识赫尔曼?” “嗯。”凯瑟琳低头应了一下,双手还是不自觉地向后靠拢,好像下背部还藏带着窃听器,“他昨天没有参加晚宴,你……” “他失踪了,我吩咐了几个人去他家看看。”弗兰克拉开车门道;但,凯瑟琳却还是怔在原地,有点走神的样子。 她不会忘了昨天才接触过的系列失踪案件……怎么会,总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 “你一定要这么关心他吗?”弗兰克有些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觉得路易斯可能不大喜欢你这样。” “我,”这话又一下子让凯瑟琳想到了昨天在赫尔曼家的厨房的事,但她只是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我想你可以带我去赫尔曼家里看看情况吧?” “好吧,我可以帮你先阐明一下现在的形势:一,赫尔曼·雷蒙德可能正处于某种未知的境地;二,贝斯特夫人可能还在家等你;三,而路易斯可能正躺在一张宽宽的病床上。”弗兰克耸了耸肩,“三选一,你自己决定去哪儿。” 凯瑟琳咬了咬下唇,还是。 “算了,”弗兰克见状,索性直接把她拉进车里,“先上车,开到路口前给我答复。” …… 自从昨天那场大雨后,天气就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了。窗外的天空依旧黑漆漆的,只有偶尔几个身影掠过,单调得发闷。 最终,她还是放不下。 “但——你一定要记得,如果赫尔曼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凯瑟琳不厌其烦地又重复强调了一遍。弗兰克只是听,然后稳稳当当地打了一圈方向盘。 凯瑟琳的最终选择是城市别墅,虽然她没有透露自己的家也就在同一条街道上。其实说到双子街的那条专属车道,弗兰克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选择低调地绕道而行。 经过玻璃瓶酒吧的时候,凯瑟琳触动了一下。 这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啊……凯瑟琳想着,眼眶却不知不觉地泛起一层涟漪。 “出于朋友的一点忠告,”弗兰克说,“不要把一些主观想法当成事实。” “这和你之前说的没差多少。” “原意确实是大同小异,”弗兰克勾了勾嘴角,“但放在你身上,不就有所差别了么?” “我……” 凯瑟琳这回算彻彻底底听懂了,无奈又无言以对,只能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但身侧他淡然的轻笑,同样还是被倔强地收入了耳中。 (城市别墅) 曾几何时,城市别墅在夜晚洒下的白色光晕让一个受伤的女孩心潮澎湃;但这个夜,却只是在宁静中又抹上一层静谧的气息。 “雪莉。” 欧文照着罗德尼的叙述强行推开了书房的门。宽大的窗帘随意地掩映着窗户,他走过去,满是心疼地抱起她的上身。 雪莉的脸色很苍白,应该像是睡着了,但依然显得痉挛而僵硬的神情和躯体还是透着疼痛。欧文大概地简单检查了一下,心里竟蓦地凉了一截。 她……出现了血瞳…… 他不信路易斯会不知道这些。他抱起雪莉正要转身,外面的走廊俨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雪莉她还好吧?”路易斯闪身到书房里,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甚至还带着沐浴露的清淡香气,显然刚洗过澡,但领子间被洗掉血迹的伤痕还是十分惹眼,“我刚听了她给我的留言……” “路易,”欧文冷冷地打断道,“雪莉在这儿,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出现血瞳的事情?” 路易斯很清楚自己的所做。“我知道。”他静静地回答,但一记重拳立即砸在他脸上:“别让我觉得你在利益面前也就不过如此,路易斯·克里斯特。” …… “砰砰砰。” 夜宁静,一阵敲门声很快就引起了罗德尼的注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像是有个什么无形的东西羁绊着;见四下都没有人注意到敲门声,他便自觉地走过去拉开大门。 “嗨,”凯瑟琳显然对开门的人吃了一惊,甚至差点又要把他看成了路易斯,“罗德——你怎么在这儿?” “嗯,”罗德尼也不由得怔了一下,只好玩笑地回应道,“是我开的门,所以呢,你先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吧。” “噢,我只是……” “凯瑟琳。” 一个声音忽而打断了她。凯瑟琳抬起头,路易斯空寂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楼梯上。 罗德尼只感觉到身后一阵发凉,正要转身,但路易斯已经走上前来:“别墅出了点事,罗德,你还是先离开吧。” “嗯,再会了。”罗德尼终于找到了一个离开的适当方法,只是—— 路易斯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三楼的那个声音……罗德尼一怔,一大串难以言表的疑虑瞬间涌上脑海。 这些人,不对啊…… …… 一下子,她又有了种回到的感觉。 说实话,因为弗兰克可能有些夸张的描述,凯瑟琳没想到路易斯还能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路易?”她有些颤抖地解开他衬衫上部的两颗纽扣。赤色的伤痕从胸口延伸至腹部,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我没什么事,你先自己照顾自己一会儿。”路易斯只是侧过身,却若有所思地折回到了楼上去。 凯瑟琳愣在原地,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是她吧?凯瑟琳的脑海里很快划过了一个名字。 也只能是她了。 …… 作为物质基础和能量基础,血液往往是吸血鬼的万能药。两包足足的ab型血液下去,雪莉终于渐渐苏醒过来,虽然身体尚虚,但还是激动地紧紧抱住了他——哪怕,她还有些泣不成声。 “我就在这儿,放轻松。”欧文轻吻了一下她,然后轻轻地将她平放回床上。 经过血瞳和月圆之夜的一来一去,雪莉的瞳眸又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墨色,幽深,透澈。 “噢,路易总是对的,你还是在这里。”雪莉时不时的咳嗽之间断断续续的略显沙哑的笑让他听得格外心疼,“你怎么会失踪这么多天,欧文?” “这,很复杂,以后再和你说吧。”不知道欧文怎么也用上了这句话,“你的整个生命基础已经削弱掉一半以上,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不然可能还会影响到整个身体机能。” “你真不应该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这些。” 雪莉刚要点头,房间门口却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路易。”她看着那个金发身影逐渐向自己走进。 “喝掉。”路易斯递过去一杯包装奇特的液体。雪莉大概尝出了应该算是高度浓缩的血液浓缩液,自然也没再抗拒什么。 “我听了你的留言,”路易斯顿了一下,“我很抱歉,那块矿石确实失窃了。” “别墅这两天外来人很多,我会尽快排查。”雪莉又咳嗽了一下,“还有这次月圆之夜的提前——拜托了告诉我狼人没有咬伤你,路易……” 路易身上的伤痕,她很清楚是什么来源。 “没有咬伤,只是爪伤而已。”路易斯系好刚刚被凯瑟琳解开的纽扣,“但说到这里,你会需要对我道歉的,雪莉·蕾。” 说话间,海水蓝的眸子俨然闪过一丝冰冷。 …… “我想,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吧——”不出他所料,凯瑟琳很快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雪莉?” “只是一些炎症。”雪莉冲她莞尔一笑,继而又不失契机地顺水推舟道,“欧文可以照顾好我,谢谢你的关心——好吧,我想说的是——事实上,路易斯的外伤很厉害,他会更需要你的。” 他需要我……凯瑟琳怔了一下。 怎么,她和弗兰克都这样说…… 所有吸血鬼对这句话都相当清楚:所谓“需要”,就是吸血鬼对人类的物质需求—— 即流动于血管的新鲜血液。 “不必了。”路易斯立即一口回绝。 “你确定?噢,现在天还是黑的。”雪莉瞥了一眼窗外,“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又不会有什么大事,后续结果也不用你担心,再选择硬扛着未免不大聪明。”她看了看还是懵懵的凯瑟琳,又补充道,“pense_à__deière_fois,tu_es_louisnoublie_pas_de_vaisseaux_de__fi iltion_doucent_so__peau_de_sa_délicate,doux_le_sang_le_long_de_crocs_de_léulent,et_ensuite_à_travers__ge……”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不必。”路易斯打断了她极具诱惑的法语描述,“你自己安心休养着,凯瑟琳和我还要去学校上课。”说完,他立刻转身拉走凯瑟琳。凯瑟琳有些不知所措,没多说话。三楼的走廊相当安静;她不知道,在路易斯耳中,自己活跃而节奏的心跳和脉搏声音,在轻快的脚步声的映衬下,多么清晰。 doux_le_sang_le_long_de_crocs_de_léulent,et_ensuite_à_travers__ge……雪莉的话语却还不停地在他脑里萦绕。 “嘿,你就打算这样去学校吗?”凯瑟琳还是忍不住拉住了举止格外奇怪的他。 脚步停下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 她赢了。 …… “路易斯!” 几乎是同时,空旷的城市别墅赫然响起一声尖叫。下一秒,凯瑟琳便立即被狠狠压在厚重的深色木门上,极力想推开他的双手早已被他死死钳住并高举过头顶。路易斯没有任何犹豫地咬开了她的颈脉,随即,甜蜜的流动感很快便肆无忌惮地在齿尖弥漫开。温热,刺痛,恐惧,纷纷接连不断地向她袭去,恍惚间,凯瑟琳一再挣扎,却还是整个人陷进他的怀中。 她最后的感觉,只有颈侧潮湿的流动。 …… 至于走廊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吸血鬼自然不会听闻不到。 “我赢了。”雪莉轻轻扬起嘴角。 她想要他明白,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负有任何罪恶。 她赢了。雪莉满意地闭上眼,不经意间,一缕情絮从心间晃过,不知怎么地,一滴清澈的泪珠却悄然滑落。 对不起,路易斯。她默默地在心里道。 算是无声的道歉吗? 她侧过脸,泪水却在那一刻,彻底决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十章 血脉与家族 下·心脏 渐渐地,走廊上的动静也小了下去,只剩下飞快的血液流动和急促呼吸的声音。 “够了,路易斯。”欧文赶紧跑出来拉住路易斯。凯瑟琳已经近乎无力,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抱歉。”路易斯终于松开手,拭了拭嘴角的残血;但,难以掩饰的满足感还是溢于言表。凯瑟琳还保留着意识,不过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眼神也格外黯淡,似乎在暗地里一次次蓄力,但又一次次无形地失败。 “真不知道刚刚雪莉用法语和你说了什么。”欧文无奈地搀起凯瑟琳道,“你得喂她点你的血,路易。” 尽管这有一定的风险不假,但路易斯还是相当自信地照着咬开了手腕递过去。凯瑟琳很聪明,虽然心里依旧十分恐惧,但还是乖乖地吮吸着他伤口处溢出的血液。 “你也够了,k。”路易斯俯下身,轻轻提起她的下巴,随即吻住她还带着血腥气味的唇瓣。凯瑟琳卡在他和欧文的臂弯中间,进退两难,柔弱的唇齿显然难以招架他强烈的攻势,有些喘不过气,脑子也一点点趋于空白…… “听着,路易,”欧文沉着脸说,“雪莉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轻易原谅你。但现在,不管你是什么心态,都不许这样和卑微的低等吸血鬼一般浑浑噩噩的样子——你最好是赶紧收拾好你自己;我先把凯瑟琳·贝斯特带到外面。” “嗯,多谢了,记得顺便帮我抹掉她的记忆,她很聪明,我要她继续待在我身边。”路易斯勾了勾嘴角,随即闪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一刻,欧文清楚地感觉到臂弯里的女孩倏地颤了一下。 有时候,欧文相当憎恶路易斯,憎恶他对感情漫不经心的态度,憎恶他对女孩数不胜数的伤害。 “欧文,”凯瑟琳忽然低低地开口道,显然路易斯的血开始有了初步治愈,“路易和你……是什么……” “不要想这些。”欧文马上抱起她闪身到客厅,“你会没事,你还是原来那个凯瑟琳·贝斯特。” “吸血鬼……”凯瑟琳的眼圈有些红红的,“我什么都不会记得对吗?像罗德尼那样……” “对。”欧文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希望伤害你,路易也不想让你留下心理阴影,你才16岁,你还要经历很多。” “但我不能一直这样被你们欺骗着,这不公平,”凯瑟琳有些泣不成声,“拜托了,欧文,不要消除我的记忆……” 欧文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抱歉,你是路易的人,这件事我不能擅加干涉。” “求您了——”凯瑟琳虚弱的身子甚至快要跪了下去,但随即,一只有力的手立即稳稳架住了她。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凯瑟琳·贝斯特,”很快就彻底地打理完毕并闪身过来的路易斯索性将她揽进臂弯里,“别牺牲你高傲的尊严来这样求饶——因为,这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结果。” 凯瑟琳还想再说什么,可挨在路易斯身边,和他熟悉的致命的温柔气息,所有话语似乎有都和泪水一起哽在了喉间。 欧文知道了这件事已成定局。“凯瑟琳,”他湖绿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瞳眸上,“忘记这些可怕的事情,雪莉只是病了,你探望了她;但现在,你要和路易斯一起去上课。” 凯瑟琳噙着泪点了点头。 记忆消失的那一刻,她被定格在路易斯怀中。 (唐纳斯图书馆) 因为今天不是贝蒂·普值班,宾利·波特也没有再留在图书馆。但本杰明还是一如既往地泡在这里——他是标准的夜猫子,熟悉的人每晚几乎都能在图书馆找到他。 “嗨,本!” 本杰明闻声抬起头,形单影只的罗德尼正大步走过来。 “所以说你是一个人来的,”本杰明略显沙哑的声音道,“奈杰尔·格雷呢?” “好像在和桑迪完成某项私人计划,准确来说,我也不清楚。”罗德尼随意地坐下道,“我也只是恰逢路过,进来坐会儿。” “听上去你大概又在外面瞎晃荡了一整夜。”本杰明鸭子一样地笑了笑,“不过算你走运,至少你还是碰得上惊喜的。” “惊喜?”罗德尼怔了一下,随即,一杯满带气泡的黑色可乐立刻“砰”地砸到他面前:“不用客气!” “凯特——”罗德尼不可思议地看着从背后突然窜出来的她,“没想到你居然学会一个人出来泡图书馆了。” “拜你所赐,。”凯特咕噜咕噜地灌下了一大口冰镇可乐,“白天待在学校里已经闷死了,晚上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待在家里。” 罗德尼听着,心里不免有些酸涩。他了解凯特的性格,只是因为学校里的种种负面,她一直都是不多说话的样子。到头来,反倒是晚上展现出来的才是一个原滋原味的她。 “好吧,狂欢节万岁。”罗德尼不再多想,满是宠溺地配合着她喝完了整杯可乐。本杰明难得还能一脸淡定的样子:“没猜错的话——约翰·勒·卡雷的悬疑小说或者……” “抱歉,今天我恐怕没什么看悬疑推理的心情。”罗德尼蹙了蹙眉,“晚上我去了一些别的地方……总之感觉高一那几个新生都怪怪的。” “应该是凯瑟琳·贝斯特吧?”凯特抬起眼道,“还有她的男朋友。” “确实,路易斯·克里斯特的身份背景很复杂的样子。”罗德尼转了转空空的杯子,“我上网查过欧文·查尔斯医生的个人资料,但感觉很多地方都相当匪夷所思。”他没有说到雪莉的事,“路易斯,欧文和诺曼底集团好像很久以前就有过什么关系的样子。” “你想弄清楚?”本杰明问。 “毕竟还是我的负责医生,我可不希望被某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医生当做病毒研究的小白鼠。”罗德尼耸了耸肩;凯特·蕾妮已然在手机上快速打出一大串文字:“我还以为波琳教授闲暇之余会告诉你点什么——噢,为什么有关欧文·查尔斯医生的消息和资料全都被封闭了?” “怎么可能?”罗德尼诧异地拿过凯特的手机。但网页上,所有有关欧文·查尔斯的资料确实都处于封闭状态,访客根本无法查看。 “看起来是有人可以封锁消息了。”本杰明说。 “是诺曼底集团。”罗德尼放下手机,“不排除他们的合作伙伴米尔斯集团参与的可能性。” “看来真的得和波琳教授聊聊了。”凯特沮丧地收回它,“现在再想从网上获取这些信息显然不是很现实。” “噢,我妈妈是诺曼底集团的成员,她不可能对外泄露内部信息的。”罗德尼摇摇头,“但关于网上信息,应该还不至于完全封锁。” “我之前在电脑上下载过一份欧文·查尔斯的详细资料。”他最后补充道。 …… 天便已经隐隐有些泛光。罗德尼熟悉自己的妹妹,这个时间,她无论如何都肯定已经醒来;只是,他却依然保持着缄口不言。 “让桑迪帮你一下就这么难吗,罗德?”凯特感到焦急又无奈,“你只是要让她帮你把电脑上的资料发到你的手机上——仅此而已,她不会知道太多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才不会让我妹妹为它团团转。”罗德尼站起来,又耐着性子解释道,“桑德拉是个无孔不入的家伙,她一旦了解到一些,不全力以赴帮我解决掉麻烦绝不会罢休——我绝对不会让她这样。” “但——”凯特刚开口,却被一阵带着节奏的手机铃声打断。 罗德尼低下头。但戏剧性的是,屏幕上显示的是桑迪的名字。 “桑迪?”他只好就着接听。 “好吧,我知道这可能会破坏到你的某些兴致,”电话那头,桑迪悦耳的声音顿了一下,“但,我只是想确认——还有就是提醒一下,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你一晚上在外面真的没事吧?” “当然。”罗德尼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最后的台阶,但沉默片刻,他还是冲着电话那头说道,“你自己……” “桑迪!” 出乎他意料的是,凯特竟一把夺过了手机。 “凯特·蕾妮?”桑迪不禁一阵纳闷。 罗德尼一再想夺回手机,但都被凯特灵敏地避开。 “听着,桑迪,”凯特抓住机会对着手机道,“打开罗德常用的那台薄壳笔记本,你应该清楚的——呃,你找到了吧?” “当然。”桑迪的行动力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但我打不开系统。”几秒钟后,桑迪又说。 “系统密码是那台电脑的价格后两位的平方数。”一边的罗德尼开口道,显然也明白没有什么退路可走,“右下角的下载列表,找到命名为‘oc’的文件,发到我手机上。”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但不到十几秒,罗德尼的手机立即响起了通知声: “[通知]有一份待接收文件。” “效率挺不赖呀。”凯特不由得放松了警惕;罗德尼抓住时机夺回了手机:“那多谢了——现在麻烦你马上关掉电脑,顺便帮我和凯特请个假,拜托了。” “什么?”凯特大吃一惊,却被罗德尼用手势止住。 “哦。”桑迪的口气有些怪怪的,“拜托完我就这样匆匆挂掉电话,太不够礼貌了吧,罗德?” “让你帮忙发个文件而已,发完就关掉电脑,哪还那么多话。”罗德尼只好不客气地压下声音道。果然,桑迪那边很快就挂掉了电话。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对自己的妹妹这样,他知道她的脾气,从不胡搅蛮缠;只是为了不让她知道…… 凯特原先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这一有些吓人的举动愣住。 她见过路易斯对凯瑟琳做过类似的事;但,毕竟是女性,她当然感受得到,罗德尼,却是真正的关心。 (城市别墅) 路易斯将跑车驶到别墅门口时,凯瑟琳待在欧文身边。 “谢谢你那天的帮助,欧文,再会了。”凯瑟琳冲欧文欠了欠身以示告别,然后才坐到副驾驶座上:“可以先载我回家一趟吧,路易?” 路易斯看了看什么都不记得的她,随即勾了勾嘴角:“当然。” 深褐色的卷发夹带着淡淡的清新自然地垂落在白皙的双肩,路易斯的目光顺着发丝掠过她纯色的眸子和柔软的唇间,最后,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颈侧并不显眼的新鲜咬痕上。 有些事总是这么奇妙,吸血鬼的血液几乎可以彻底治愈人类的所有伤病,却治愈不了吸血鬼留下的咬痕。 她大概不会注意到吧。他想,但还是迅速收回了视线。 眼不见,心不烦。 …… 现在的局面可以说是相当混乱,很多情况都尚不明朗,包括他。他知道自己“失踪”的一段时间尤其是银杉医院出了很多事;稳定下雪莉的状况后,欧文决定去医院帮雪莉搜集血液的同时,顺便将这些都了解清楚。 毕竟是自己“失踪”后再度现身的第一天,欧文放弃了引人瞩目的y2k,低调地沿着步行街行走着。街边的白色路灯洁白而明亮,黑黑的影子在脚下不断变动着,将他的身影衬托得十分寂静。 格外突兀的是拐角处的高大路灯,似乎被某种力量扼住以至于难以发出光亮。明亮的视野一直延伸到那里,随即便变为一片暗淡的黑,和幽远的夜空朦朦胧胧地融为一体。 但欧文依然一眼便辨识出了那一片漆黑中的模糊人影。 他果断停住了脚步。 “弗兰克,”欧文面不改色地说,“现在可不是晚宴——说实话,这里并不是什么正式谈话的合适场合。” “如果我是贾森·伊诺警员的话,我可不会这样认为。”弗兰克从容地从黑影中走出,显然,将凯瑟琳送到城市别墅后,他便一直待在这里,“你觉得警员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查尔斯医生?合作签约前在合作方集团的实验室里贸然失踪而在合作方另一场重要谈判的意外中突然现身——希望你已经找到好的说辞了。” “我知道生意场讲究风度,还有很多谈话技巧和交流艺术;不过,我是医生,”欧文平静地说,“时间决定生命,我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词措上。” “那代我向德里克·丹尼斯捎个问候。”弗兰克轻笑道。 欧文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我会的,但,”他向弗兰克走近了两步,湖绿色的目光和宝蓝色的视线交映着,“爱德华家族不想插手克里斯特家族的事务,请自重。” “可怜的混血血脉,”弗兰克叹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你这次的‘潜伏’和‘突击’倒是出人意料。” “所以?”欧文斜睨了他一眼,“我不想多管克里斯特家族的事务;但我的兄弟路易斯已经为此遍体鳞伤,请不要认为我毫无感受。” “说到底这还是特雷西·卡莱小姐的馈赠吧,”弗兰克毫不畏惧地逼紧他的目光,“这事你告诉雪莉·蕾小姐了吗?” 欧文再一次选择了沉默,卡紧的獠牙隐隐有些生疼。 “我很清楚,欧文·查尔斯,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作这么关心路易的样子。”弗兰克不紧不慢地说,“是,得承认,你远没有路易斯那么大胆张扬;你成熟,负责任,以至于是彻彻底底地虏获了雪莉小姐的芳心;但——那个沉稳的外表下不是一颗野心勃勃的心呢?” 欧文闪身要离开,但被弗兰克更快地闪身拦住。 吸血鬼的基础能力会随着生命的增长而增强。欧文知道,弗兰克的年纪比自己大得多,在速度、力量等方面,实力相当悬殊。 “你还以为你可以去哪里吗,欧文·查尔斯?”弗兰克冷冷地笑了笑,“‘失踪’三天,说一无所做当然是假的。我希望我们可以‘谈谈’甚至合作——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不留选择——我相信你现在不可能再毫无价值……” “至少不是对你!” “咔擦”一声,一道黑影立即从后面闪身上来扭断了弗兰克的脖子。 欧文吃了一惊,随即却更加吃惊地望着她。 “嗨——还真是好久不久,”安娜勾了勾嘴角,“而且,你好像遇上点麻烦了呢。” (贝斯特家) 家里还亮着灯。虽然和路易斯说只是回家拿一下东西,但凯瑟琳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也和很明白家里还待着谁。 “我在外面等你,别太久。”路易斯停下车子道。凯瑟琳连忙抓起已然在车后座躺了快一天的背包跑进去。贝斯特夫人的确就在客厅;不过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妈妈却一反平常的职业装束,该穿了一身便装,淡灰的色调,显得平淡无奇。 “妈妈,”但凯瑟琳还是直接走了上去,“可以借你的一点时间吧?” “可以。”贝斯特夫人的口气平静得可怕,“你发给我那么多短信我都看的累坏了,还是听你自己说说吧。” “我很抱歉我在宴场喝醉,”凯瑟琳喃喃道,心里仍然难以相信这件事,“我以后会注意——好吧,我知道这些很多都和你说的相悖,但,这些事已经覆水难收了,我觉得,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是什么合适的选择吧。” “好吧,你要面对,”贝斯特夫人感到可悲又可笑,“你打算靠什么面对?靠钱财?靠权势?” 凯瑟琳愣了一下。确实,她既没有路易斯那样可怕的资产,也没有像弗兰克那样一手遮天的权势。她想到了最原先的问题:自己怎么会参与到这样的商界事务中? 因为——路易斯。 显然,她的答案正中贝斯特夫人的下怀。“诺曼先生帮我了解过一些情况,你这次是以——路易斯·克里斯特的女伴身份出席晚宴,”她说,“就是你那位金头发的男朋友,对吧?” “嗯。”凯瑟琳低声应道,她很清楚贝斯特夫人对于所谓“男朋友”的态度。 但,她忽而想到了关于罗德尼的误会—— “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但贝斯特夫人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尤其是那样的领域,没有自己的实力而完全依靠别人绝不是个聪明的办法。” “我只是女伴。”凯瑟琳很不是滋味。 “别天真了,小姑娘,”贝斯特夫人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会场即战场,每个人要么是士兵,要么是标靶;如果当不了前者又碰巧不是后者,那充其量也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罢。” 凯瑟琳马上想到窃听器的事情,不由得两颊一阵发热。 “好吧,妈妈,”凯瑟琳终于服了软,“我该怎么办?” “你自己都说了,这件事已经覆水难收,还有一些负面影响,诺曼先生也在酒店和我谈过了,他会尽力解决。”贝斯特夫人的口气终于也软了下来,“至于你,如果是真的爱惜自己,还是早点和路易斯撇清关系吧,他的背景太复杂,你对付不过来。” “什么?”凯瑟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清楚妈妈的态度,却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直截了当甚至不留余地。 “顺带一下,你已经无所谓吻痕了对吧?”贝斯特夫人只是一句,随即顿了一下,又道,“还是无所谓更多?” 凯瑟琳恰好面对着一片装饰镜,看到镜中自己颈侧细小的深红色“印记”,脸颊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我不会不清楚的,凯瑟琳·贝斯特,”贝斯特夫人看着她,眼里甚至隐隐有些惆怅,“但后来我也好好想过了,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注定得让你自己亲身经历一番才能明白,我也不再过多地横加干涉。我现在仅能告诉你的只有让你自己分清楚局面和处境,不要因为一些新鲜的感情和不该扯上关系的人扯上关系……” “天哪,这太恐怖了。”凯瑟琳不敢再听下去,抓起背包就“逃”了出去,却意外撞进了路易斯怀中。他马上关上门飞快地将她拉到一边,才想说什么,却发现她浑身的颤抖,倚在他的臂弯中。 心跳加速和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而又模糊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凯瑟琳?”他迟疑了一会儿,问。 “我不知道弗兰克和我妈妈说了什么,”凯瑟琳轻轻抱紧了他,零星的眼泪一点点掉在他的衬衫上,“我很抱歉,路易……” “弗兰克?”一提及这个名字,路易斯立刻警觉起来。 “我很抱歉我和弗兰克产生了一些负面新闻,路易斯,对不起,”她终于开始抽泣,“妈妈告诉我和你撇清关系是唯一出路——她总是对的……但我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害怕,路易,害怕得浑身发抖……” 他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双手越来越紧。 “听着,凯瑟琳,”路易斯低声道,对于弗兰克,他何时何地都还是选择不掉以轻心,“我了解弗兰克,他当过军官,习惯尊重对手、保持风度的原则——明白吗?他照顾你还有关于贝斯特夫人的事情都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对手而已,别担心太多,你先到前面的贝多芬餐厅解决掉早餐,我去和贝斯特夫人谈谈。” “可——”凯瑟琳还没来得及拦住他,路易斯却已经轻捷地推门而入;随即,是一阵结实的关门声。 (处女街) 微风缭绕,平坦自然。处女街相对于其他街道会更安静一些,两个人的闲谈,似乎显得更加融洽。 安娜·查尔斯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短款的黑色热裤,白皙的双腿在同样黑色的高跟鞋的映衬下显得修长而性感。欧文只穿了一件简单的修身衬衫,和她精致的装束形成的鲜明对比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说实话,欧文不是很想中断去医院的行程;但面对她,他似乎失去了一切选择的能力。 “到底是你变得聪明了,还是对我的了解加深了呢?”安娜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这次我突然现身,你好像不是特别吃惊啊?” “早就知道你是个难缠的狡猾角色了。”欧文轻轻闭上湖绿色的眼睛,“倒是惊讶你居然放过了那么好一个杀掉弗兰克·诺曼的机会。”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希望她说些与之相关的东西。是他亲手杀死了她;他知道安娜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安娜,却没有半点恨他的样子。 “弗兰克是条老狐狸,刚承受完满月伤害能力被削弱,有没有带其他诺支吸血鬼,早就用他晦涩又古怪的暗元素把自己暂时塞到另一个折转空间去了。”安娜一脸轻蔑,“我也是扭断他的脖子时才发现的——一旦他被来自其他空间的外界伤害‘杀’死,暗元素就会失衡,失衡的作用又会把他从折转空间移出到原先的空间,这才是真的狡猾。” “也就是说,我刚刚一直在和另一个空间的人交流?”欧文皱起眉,“单向的折转空间不应该是这样的——真够匪夷所思……” “我也就稍微了解过一点点,就一点点,大概就是介绍宇宙等多维空间,但几乎所有人的认知都仅限于十维空间或十一维空间。暗元素是存在于空间边界的未知物质,且未必存在形态。弗兰克的天赋是暗元素使,利用暗元素将空间具象或卷曲空间以实现空间的转换,应该也说得过去。”安娜耸耸肩,又故意玩笑道,“克里斯特血脉的吸血鬼对空间和时间特别的领悟力和感知力,你既然身体里还流着一半克里斯特血脉的血,应该理解得比我更深层一些吧?” 欧文抿紧了唇。血脉的混杂曾是他最大的耻辱,哪怕至今,都是他心中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是爱德华家族的吸血鬼,请不要拿血脉的事开玩笑。”许久,他才低声道。 尽管,他知道她无意伤害他。 “其实我这次也只是接着满月的力量靠一位女巫的帮助暂时回到了本体。”安娜自然也没再让他为难,只是转身打开了一座红砖屋子的大门,“以后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刚刚联络了德里克——他现在可能在北欧,但还是有一些事,我需要和你谈谈。” “这就是你这次‘复活’的目的?”他问。 “算是,”安娜忽而垂下眼睑,“顺便和你道个别。” …… 天边还是暗暗的,黎明似乎被什么执着地压制着,始终徘徊在地平线下,若隐若现。 “我真的喜欢透这幢屋子了,英式装修,还面对着我死过两次的医院。”安娜走到露台边,道。街对面,高大的银杉医院亮着宁静的灯。欧文谨慎地穿过客厅,余光却无意从半掩着的门瞥见了一个没开灯的房间,隐约一个瘦瘦的身影,死尸般躺在软沙发上。 “那个人是谁?”欧文停住了脚步。 安娜也停下了抒情的兴致,快步走进那间房间打开灯。沙发上,一个年轻的女人僵硬地平躺着,面色白的吓人,神情却格外平静。 “她是谁?”欧文又问了一遍。 “希瑟·弗里斯。”安娜流利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这里的主人,一个挺要强的女医生,野心不小,不过倒也感谢她把我从冰冷昏暗的医院地下室折腾了出来。当然,要‘复活’总是需要代价,权当她是一名志愿代偿者罢了。” “我就知道只要你一出现——哪怕只有几个钟头,也总会有人吃苦头。”欧文冷冷地说。 “她没死;再说,比起这个谈不上熟人的陌生人,我更不希望你吃‘苦头’。”安娜到了两杯龙舌兰酒,“德里克还不知道我死了,他跟我说了很多。爱德华家族现在不是很稳定,似乎是有一位元老在策划什么;我知道你不很愿意提及,但你必须知道,你的混血血脉是他们造事的很大的把柄。” 吸血鬼没有人类的遗传和变异,血脉越纯正,越尊贵,能力越强大。而欧文,却是爱德华贵族血脉和克里斯特贵族血脉的混血,同时又作为爱德华血脉的直系吸血鬼,一开始就存在不少非议。 “我知道。”他接过酒杯,“那位元老,是格雷戈里吗?” “不确定,但是有是。”安娜说,“格雷戈里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德里克说这件事可能还会涉及到其他古老的贵族家族,到时候像我们这样的年轻吸血鬼根本只会是无辜的牺牲品——加上我已经死了,你必须学会明哲保身!” “像你一样‘投靠’德里克·丹尼斯吗?”欧文有些不悦地问。 他清楚,虽然现在德里克完全不再视他为异族,但心里至始至终都难免会带着点偏见。 “不,我不信任他——对你。”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一向对德里克百般信赖的安娜竟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这些于你也都不现实。家族的事不是你或德里克能左右的。如果可以,带上你心爱的女孩,离这些纠纷,越远越好。” “雪莉?”欧文怔了一下,“可她是克里斯特血脉家族的直系吸血鬼。” “我不是不懂情感的人,这样帮你只是希望你不再离开你的‘真爱’。”安娜品了一口酒水,“你很爱她,不假——所以这件事选择权在你。但记住,无论如何,把你的命放在第一位。” “但这样逃避已经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了,安娜,吸血鬼的时间是没有尽头的。”欧文低下头,但很快又抬了起来,“我在欧洲的那段时间了解过一些内容。一直以来我们对血脉的态度都是唯纯唯尊;但,从客观角度来说,后者才是吸血鬼家族真正所要关注的……” “前者只算是后者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对吧?”安娜莞尔一笑,“我明白了——你应该准备了很久;但,为什么告诉我?” “知道我必定会支持你?”她又补充道。 “算是一部分原因吧,”欧文喃喃着,继而又转移话题,“要让弗兰克·诺曼知道这些,他一定会不惜一切地挖出我的心脏。” “当然;但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安娜显然没那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那,另一部分原因呢?” “因为,”欧文踌躇了一下,“你死了,安娜,”他的口气低沉了下来,“所以,我才把这个最黑暗的秘密告诉你!” “对啊,我死了。”安娜干笑了一下,“将你最重要的秘密交给一个死亡的拥有灵魂使天赋的吸血鬼——果然是查尔斯家族的做事风格。” “我杀死你只是希望为你赎罪,安娜。”欧文站起身,但湖绿色的眼睛已然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你永远都会为了目的冷酷无情——我不想变得和你一样——但你让我最大的仁慈变成了对你的残忍。” “你恨我?”安娜抬起头问。 “我义无反顾地爱了你几十年更多,但现在,我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欧文有些咬牙切齿道,“也许它还在,但,谁还找得到呢……” “我知道,不用再说了。”安娜拥住他,“天快亮,我的本体留不住我了——我只是想真正和你说一次再会——真的。” “再会。”欧文低低地垂下眼,指尖悄无声息地从口袋中捏出一支装有马鞭草溶液的注射器,随即,毫不犹豫地扎进她的颈脉。 …… 红砖的屋子显得客厅有些昏暗,安娜瘫倒在光滑的桃木地板上,仿若一朵即将凋零的黑色玫瑰。 欧文随手拽过一旁的木质灯架,拦腰折断,继而将断头对准了她的心脏。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千变万化的大骗子?”欧文单膝跪在她身边,湖绿色的目光甚至低于冰点,“所谓满月和巫术都只不过是辅助,能让你轻而易举地回到本体的,不是你神奇的灵魂使天赋,还能是什么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这次回归只是为了你。”安娜轻蔑地说,“使用天赋的代价很大,反正,这样的事以后是不可能再有了,享受这一刻吧,欧文·查尔斯。” “‘我只是来找你’,六十多年前我在陆军相信了你的这句话,失去了生命;现在,你还拿什么让我相信你?”欧文用木桩的断头顶住了她的胸口,“在你一个人的‘骗术世界’里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你真以为别人都会和原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让你接着一次次欺骗吗?” “不就是灵魂使天赋么,和你的本体联结在心脏的右心室,对吧?”他稍一用力,木桩立刻刺破她的皮肤,渗出了殷殷的血流,“右心室……查尔斯家族在人体解剖学这方面的造诣可不浅……” 吸血鬼的天赋往往都联结于某些身体部位,一旦受伤,天赋便会时间性丧失;但因为吸血鬼超强的自愈能力,这些往往都不被当一回事。但“灵魂使”这一天赋很特殊,它和与生命相关的心脏联结,主要集中于右心室。这些大多是欧文“失踪”期间特意了解到的;也就是说,只要死亡的时刻,灵魂使的右心室受到损伤,天赋便彻底丧失。 安娜明白欧文已经掌握了真正杀死自己的方法。“我是你的亲姐姐,欧文·查尔斯,”她紧紧握住了桩尖,“别傻了,你做了这么多,但你真的以为爱德华家族会怎么在乎你吗?” “你加入爱德华家族多久了?但你多久没关心过查尔斯家族了!”她又用极其可怕的声音补充道,“路易斯是孤儿,毫无牵挂,极力将自己吸血鬼化;但你——你还姓查尔斯啊!” 欧文被她的气场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家族和你是两码事,安娜·查尔斯。我一直很想你,很想你陪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甚至像你说的,我知道你总是会‘支持’我。”他说着,湖绿色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泛起一层涟漪,“但你一向心狠手辣,我不想要你这样的帮助,我不想要你为了我的事不择手段;我也同样不想要你背负更多罪恶,姐姐。” 最后两个字,安娜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现在只是暂时回归本体的灵魂意识体。话说回来,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骗子;但现在,欧文·查尔斯,我要告诉你一句唯一的真话,”安娜注视着他的瞳眸道,“我不想离开你。” 欧文沉默了很久,心中也波荡了很久;木桩,就那样,静静地抵在她的胸口。 “你是个骗子,我想我还是恨你的。”他泪水决堤,双手狠狠地将木桩插进了她的心脏。 (贝多芬餐厅) 最可怕的事,是看似平凡者,关键时刻突然展现出惊人实力。 路易斯很快就开车到了贝多芬餐厅。虽然时间尚早,但三三两两的人还是在这里来来往往。轻柔的灯光笼罩下,白瓷杯中飘出的乳白色热气也抹上了细若游丝的温馨。 但,她不在这儿。 路易斯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前台:“一杯白牛奶,加浓糖。” “别吓我你突然换了差别这么大的口味。”前台是一个叫迪克的加拿大年轻人,因为几年前路易斯也常常关顾这里,所以算得上熟识。不过,他很快又改口道:“给女朋友的?” 迪克自己也经常喝白牛奶,之前和路易斯几次闲谈,路易斯都幽默地将其戏称为“男友饮料”。所以迪克很快便断定——这人准是有女朋友了。 “讽刺的是居然和你一样的口味,”路易斯没有正面回答他,“一个巧克力色头发、穿着半露肩牛仔外套的女孩,你应该不久前刚见过她吧?” “噢,那个女孩子,挺漂亮的,”迪克笑了一下,“她大概半个小时前来的,不过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了。” 离开?路易斯微微眯起眼,心里很快就有了底。 “谢谢。还有就是,其实这杯牛奶是给你的——”他将端上来的牛奶递到迪克手中,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角,“20岁生日快乐。” 说完,他优雅地离开了餐厅。 …… 贝斯特家的门已经锁上了,从步行街折回来的凯瑟琳连忙上气不接下气地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切又都失去了动静,只剩桌上一张白色的纸条,明显是贝斯特夫人的风格。 只是,这张纸条宽了很多,更像是一封信: “[纸条]给kb:本来在家里等你那么久就是为了和你好好道个别的,抱歉,只是没忍住又说多了……没办法提前告诉你公司紧急调控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先赶赴弗吉尼亚州出差……所以我可能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回到银雪杉城了……现在明白为什么要你分清局面了吧?记得脑子清醒点,管好自己……” 接下去的就是一些基本的嘱托。凯瑟琳一行行看着,整个人却一点点愣住。 妈妈……出差了? 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纸条中讲到“等你那么久”,那妈妈从酒店折回家之后大概就是为了出差的事吧,凯瑟琳想,她想得出妈妈是怎么在家里等着自己醒来然后回家和自己道别的…… 那这么说的话,弗兰克怎么会不知道! 他连暗示都给自己了——凯瑟琳甚至有些恼羞成怒地攥紧了拳头。 所以说——弗兰克一定是故意的! 凯瑟琳开始后悔他让自己三选一时被路易斯受伤的事情迷惑——再说这也是因为弗兰克的添油加醋自己才那么着急的。但,这时候,什么都太晚了。她甚至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哪趟航班上。凯瑟琳沮丧地垂下头,心里的失落和悔意势不可挡地涌上脑海,甚至难受得说不出口。 视线下落,身后却忽而袭来一股熟悉的气息。 “怎么了?”刚刚从贝多芬餐厅折过来的路易斯赶紧跑过来拉住她。 凯瑟琳的眼角挂着几滴不小心掉出来的泪珠,可全身,却像火焰炙烤般不住地发热。 “我妈妈去弗吉尼亚州了,路易,”凯瑟琳喃喃道,“以后——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能是一个人了,对吗?” 路易斯的目光在纸条上停留了几秒,很快就明白了大致的情况。 “你会想念她。”他慢慢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珠。 “我只是觉得好突然,突然到我都反应不过来,”凯瑟琳将纸条在手中狠狠折叠着,“她平常都那么严厉,今天却一反常态——我应该察觉到的……” “所以,”路易斯顿了一下,“你必须得直面一些事情了。” 凯瑟琳似乎要脱口而出什么,但却欲言又止了一会儿。 “不会太久的。”她轻轻推开路易斯,缓步走了出去。黎明的亮光终于从地平线上蔓延开来,不断延伸,直至清晰地映射出满心的破碎。 …… 顺着光,晨风停了下来。惨淡的白光有条不紊地爬上了红砖房子的露台,但昏暗的客厅,仍只是一团清冷的空气。 吸血鬼很多影响的基础都是以自身为联结点。才处理完安娜的尸体,希瑟·弗里斯的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但是,仍然没有意识。欧文对灵魂使的天赋了解不是很深;不过,对她略一检查,他才发现,希瑟·弗里斯的身体,早就被用了药。 他知道,安娜精通并且热衷于使用药剂,毒药尤甚。要照她的风格,这样的药剂,药性不可能不烈。欧文心里怔了一下,突然散开一股不好的预感。 时间第一。他顾不了那么多,连忙抱起希瑟,转身向银杉医院跑去。 依然还是黎明时分,通向城郊的小路上,一辆山地自行车平直地快速掠过,在清晨中,声音相当清晰。 夏洛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的身材高挑苗条不假,可布雷尔偏偏只抓住了后面两个字,竟然硬生生地将她放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有多滑稽,自然是不言而喻。但她也相当佩服布雷尔的身体素质。在这样的状态下,一连骑行数个小时,绝非易事。 均匀的呼吸扫在她的耳边,格外舒服。 说实话,她现在更想去银杉医院。夏洛特没有透露给布雷尔自己感染病毒的消息,但是,她却迫切地想要见到查尔斯医生。 哪怕,是以助理的身份。 “你打算去哪里找法布吉里欧?”出于尊重,她还是先开口问道。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布雷尔的回答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我打算先到银杉医院看看。” “法布吉里欧好像和银杉医院的人有过什么关系,”布雷尔又补充道,“似乎医院里有他的一个朋友。他单独回城,应该会需要帮助。” “那个叫梅森的人到底是谁?”夏洛特问,“听法布吉里欧的口气,他好像和吸血鬼有关系……” “这些比较复杂,我现在不方便说那么多话,以后再解释吧。”布雷尔说。自行车穿过一条条街道,很快便进入了处女街。清晨淡淡的雾气中,高大的银杉医院已经依稀可辨。 “嘿,停车一下,”夏洛特眯起眼望着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道,“我好像看到查尔斯医生了。” “你确定你还要去找他?”布雷尔停了车,但还是有些忧虑,显然还是对吸血鬼没什么信任,虽然对方并不是诺支吸血鬼。 “我们要面对的可也是吸血鬼;”夏洛特终于从那坐得大腿发酸的横杠上跳了下来,“再说,要真是医院的事情,谁还能比他更清楚。”说完,她马上冲布雷尔作了个“先走一步”的手势,然后转身小跑了过去。 夏洛特的眼力不差,那个身影,确实是欧文·查尔斯。 她跑了过去,却惊讶地发现,欧文竟抱着一个年轻女子。 “查尔斯医生!”夏洛特赶紧喊住他。欧文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夏洛特?” 夏洛特终于看清楚那个女子的面目:“天哪,希瑟,她怎么了?” “她很可能中毒了,我需要即时监测。”欧文立刻将希瑟送进监测室。夏洛特紧随其后。尽管听习惯了仪器的滴滴响声,但这时候,这样的声音还是显得格外刺耳。 关于法布吉里欧的事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夏洛特屏息凝气地注视着希瑟的面庞,还有电脑上飞快闪过的数据。 欧文的速度很快,初始监测的过程只有几分钟,可是,却像几个世纪一样。 “奇怪了,”他蹙起眉,“居然监测不到大型异常。” “什么意思?”夏洛特问。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没什么大碍。”欧文仍然有些疑虑的转过身,“但既然是这样,你先去帮希瑟补办一下相关手续吧。” “嗯。”夏洛特转身打开门,却突然被一支阴森森的枪口顶住。 “退后。”贾森·伊诺握紧了对准她的枪;随即,专案组的警员立即从后面涌了进来,将监测室团团包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十一章 抽丝剥茧 “极力感受伤痛,直至彻底记住那可怕的滋味,直至将受伤转化为最致命的伤害。——lk” (酒店) “弗兰克。” 弗兰克留在酒店的属下,也就是诺曼集团的总顾问,菲利普,看见驶回酒店的保时捷以及车上走下的人,连忙起身道。 “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弗兰克大步跨进酒店,“我要见到那个女人。” “她在4198号房间。”菲利普马上将弗兰克带了过去。4198号房间就在凯瑟琳之前带过的那间房间楼下。还穿着礼服的特雷西躺在床上,宛如一潭深色的水。 “我们已经给她注射过ao-b特型试剂。”菲利普说,“8小时内她不会造成威胁。” “嗯。”弗兰克点了点头,然后支走了菲利普。他对自己的集团的a级研制产品相当信赖。ao-b特型试剂是一种特殊的似于麻醉药的药剂,保留被注射者的意识和基础生命功能,但几乎丧失全身所有气力。 或许,这款产品,一开始就是为对付女巫研发的。 “看起来,我们的合作还有待加强。” 弗兰克走过去轻轻提起她的下巴,颈部还可以清晰地看见注射的痕迹,很刺眼。 说实话,被安娜·查尔斯突然扭断脖子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再加上身体确实虚弱,弗兰克也毫不客气地咬开了她的颈脉。 特雷西疼痛难耐,可全身却没有丝毫气力挣扎。 失去巫术,她在吸血鬼面前,终究还是不堪一击。 不过,所幸这是弗兰克·诺曼,很快就适合而止住。特雷西终于低声地应道:“雪莉·蕾没有参加晚宴;路易斯说得对,你不可能会杀掉他。所以,我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她现在再也想象不出那种情景和心理,以至于怎么迫不得已和自己无比憎恶的吸血鬼达成合作。 “平心而论,你没有凯瑟琳·贝斯特来得聪明些,”弗兰克云淡风轻地说,“你想过这时候和我解除合作,我可能会怎么对你吗?” “吸血鬼的伎俩,”特雷西的眼睛眯了一下,“你以为我会怕?” “有吸血鬼对你试过这个吗?”弗兰克取出一支装有黑色液体的注射器,视线穿过它,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看着她的身体。 特雷西马上警觉起来:“那是什么?” “我的血。”弗兰克沉下目光,“没有人可以既是巫师又是吸血鬼;当一个巫师被转化后,会丧失所有巫术。你以吸血鬼身份欺骗了路易斯这么多年——试想一下,如果让你真正变成一个甚至没有日行咒的新生吸血鬼……” “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可以轻易摆布我。”特雷西悻悻地说出了答案。 “你在害怕。”他的宝蓝色捉住了她的眼神,“我知道你害怕的还远不止这些——顺便提一下,为了防止吸血鬼血治愈好你让你使用巫术,一旦血液注射进去,我会马上扭断你的脖子。所以,请抓紧你的思考时间——” 说着,针尖已经向她颤抖的血管逼近。特雷西抽搐了一下,最后还是紧闭着眼睛道:“我同意继续合作。” 一句话,放弃了她所有傲气。 (城市别墅) 房间的窗户紧闭着,没有一丝风。洛埃醒过来的时候,手臂上还带着输液管,再看一眼挂在床头的输液瓶的标签,应该是似于营养液的东西。 再有——就是雪莉。 他当然知道这幢别墅里唯一会这样帮他的是谁。可是,看着雪莉略显忙碌的背影,他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洛埃——噢,达伦,”雪莉撩了一下头发,“我想跟你说的是,欧文·查尔斯回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态度,但我认为,你需要他。” “因为你说的那个病毒是吗?”他问。 “嗯,毕竟我也不清楚你现在确切的身体状况,”雪莉有些忧郁地望着窗外,“我不能再这样让你留在这里了,你最好到银杉医院去找到欧文——用达伦的身份,他应该认不出你。” “只是,我不确定你在诺曼底集团的工作还能不能留得住了。”一会儿,她又低头叹道。 现在的局面只会进一步激化,她很清楚。这次别墅所属权的纠纷和商务晚宴都只是弗兰克和诺支向路易斯、欧文和自己展开攻势的序幕。路易斯曾为了欧文和她背叛过弗兰克;而弗兰克复杂而又深刻的复仇一直持续了数十年有余,照现在这个趋势,平静而优雅的表面下,弗兰克的怒火必定不断燃烧直至将他们彻底放逐。家族内乱还只是一回事,雪莉隐隐感觉到,爱德华家族的踪迹似乎开始出现;且不说混血的欧文,仅安娜一个人的影响,就足以改变很多。 再有就是总让吸血鬼厌恶的狼人,还有女巫—— 特雷西……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我的工作应该还是留得住的。”洛埃自顾自地喃喃了一下,余光见她想得出神,另一只手便静静地从外套中拉出手机,不动声色地给弗兰克发了条短信: “[短信]sr现独自在城市别墅。” 很快,弗兰克就有了回复。 (唐纳斯中学) 学校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可凯瑟琳却觉得,似乎变了个样。 就像忽而失去了退路,当毫无准备地戴起小心谨慎的有色眼镜时,连一个无心的玩笑都像是一个警告。 “不舒服?”路易斯问。 开始了您下意识摇了摇头,但一会儿,又低声喃喃道:“只是,感觉怪怪的。” 路易斯知道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便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前几天都没有怎么好好上课,凯瑟琳感觉两节课听下来,似乎都有些吃力。尤其是斯科特先生的地理课,虽然表面上听着轻松诙谐,但实际上讲得相当快,很多都只是一两句话带过,更多的,还是靠基础知识拓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节地理课时的“突出表现”,开始了您感觉保罗·斯科特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但,渐渐地,似乎身边的每一个人看自己是都显得有些奇怪。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经质了……凯瑟琳烦躁地将一张纸揉成了一团。 “美术课,”路易斯顺势帮她把纸团扔进了纸篓,“正式切磋一下?” “随时奉陪。”她站起身,但又迟疑了一下,“不过,你今天有没有见到凯特?” …… 太阳逐渐升高,美术教室的反光镜开始转动,居高临下,有种气势磅礴的美。 唐纳斯学校专职的模特,伊芙小姐,还在即时化妆。凯瑟琳看着她,不由得想到昨天在雷蒙德家路易斯和赫尔曼帮自己造型妆发时的情景,心里又是一阵波动。 她拿出手机,弗兰克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这也就意味着,赫尔曼还是下落不明。 今天真是心潮起伏的一天。 “那个,路易,”她转身问,“你,下课之后,打算去雷蒙德家看看吗?” “赫尔曼?”路易斯的眸子闪了一下。 “等一下,”凯瑟琳轻轻蹙起眉,“你不知道赫尔曼失踪的事吗?” 路易斯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知道么?”凯瑟琳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可能有些主观因素,但她觉得,路易既是赫尔曼的密友,又是参与晚宴谈判的人之一,似乎应该比她更了解这件事情。 “只是从私人角度来说,”路易斯低声道,“他大概只是又遇到什么新奇事‘玩’失踪了,不用太担心他。” “‘玩’失踪?” “别告诉其他人,不然总显得我不负责人的样子,”他耸耸肩,“再说那些人也不会信,反正过几天他自己就回来了。” 凯瑟琳不是很清楚,忽然显得有些尴尬,也没再多问什么。 美术教室有三名教师,除了科目主任肯·戴维德,另外两名是朱莉·科尔温和马克·阿塔拉。 “我以为你会去石雕区的。”凯瑟琳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路易斯,玩笑道。 路易斯没有说话,只是娴熟地取过画板,铺上纸张。伊芙小姐已然准备就绪。凯瑟琳也认真地拾起早已削尖的铅笔开始打形。 教师忽而变得安静,铅笔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等等,你在画什么?”凯瑟琳惊诧的声音忽然又低低响起。 …… 她是后来才发现路易斯的画不对劲的。 起初,她以为只是视角的问题;但,渐渐地,他打出的形逐渐完善,她才发现他画的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你又在想象作画么?”她问。 “算是一部分。”路易斯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吗?” 凯瑟琳瞪大了眼睛。路易斯的线条很清晰也很熟练,这在城市别墅就已经领教过;细看一下,竟真是自己的面孔,只是发型和瞳眸等部位都经过了一些艺术加工,很优美。 难怪看着眼熟—— 不对,是对这幅画眼熟! 凯瑟琳忽而打了个激灵。路易斯已经开始上调子。隐隐约约地,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幅肖像…… 罗德尼! 她一下子想起来了。罗德尼刚从医院溜出来时,给她看过一张所谓神秘人士留给他的照片。那是自己的素描肖像的照片。她记得那时他还曾惊叹过作画者炉火纯青的画技;而现在,看着路易斯排的线条,她越来越觉得他的风格和那副画如出一辙。 同样不巧的是,罗德尼也和凯特一样不在学校。 路易斯是那副画的作画者吗……如果是的话,他——怎么会是关于罗德尼的那个神秘人士。 应该不会的。那还能拍摄到路易的画作的……凯瑟琳定了定神,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银杉医院) 不得不说凯瑟琳今天的运气真的不怎么样。罗德尼和凯特确实没有去学校上课,而是径直开车到了银杉医院。 “你请假就是为了到医院复查吗?”凯特问。 “嗯,昨天我和查尔斯医生谈一会儿,他让我不用预约直接过去,”罗德尼顿了一下,“在外面的时候。” “哦。”凯特应了一下,但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警车?” 一辆辆灯光闪烁的警车围在医院门口,还有不少穿着制服的警员。 罗德尼见势不妙,很快便直接绕到医院的车库。经过那段嘈杂的地方时,他隐约听见不知谁说了一句: “逮捕欧文·查尔斯。” …… 医院四楼已经被警方全面封锁,罗德尼和凯特只能待在三楼的楼梯上,干瞪眼。 “怎么会这样?”凯特问,“你要怎么办?” “先观察一下,我想知道查尔斯医生出了什么事。”罗德尼拉紧她的手道。欧文·查尔斯本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罗德尼迫切地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约莫十几分钟后,欧文被带了出来,又贾森·伊诺亲自押送,湖绿色的眼睛很凝重,但又像在吞噬着什么,让人不敢直视。 罗德尼跟着一路到了一楼。欧文一走出医院,早已守在医院门口的各路媒体顿时想起了连成一片的快门声;刺眼的闪光灯中,随后跟出来的两个身影,还是映入了罗德尼的眼帘。 “夏洛特小姐和希瑟小姐——她们怎么会在这里?”罗德吃了一惊。 希瑟·弗里斯似乎还在和警员不断交谈的样子;而夏洛特,则一脸茫然。 (城市别墅) 也是拜罗德尼·特纳所赐,雪莉成了媒体发布新闻之前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不在场者。 她才刚刚送走洛埃·斯图尔特,转眼间却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雪莉清楚,欧文让警员逮捕无非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但,无缘无故遭到逮捕,一定有蹊跷。 她第一反应,也是知道现在才想起那个人: “法布吉里欧。” 推开练习室的门,法布吉里欧极不自然地瘫倒在座椅边,血液也变成了黏糊糊的深色物质。 “噢,你的血瞳消失了,”他望着她,只是干笑道,“那你大概又要叫我帮你什么吧……” “你听着,法布吉里欧——”雪莉狠狠向他走去,但被他打断道: “先不要精神控制我,雪莉,我会尽力帮你,但我不想被催眠……” “你现在还有脸对我说这样的话!”雪莉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挥了一拳,“第一次刺伤了路易斯,第二次又刺伤了达伦——你是变态杀人狂吗?” “那你为什么不催眠我问问为什么呢?”法布吉里欧被打在地上,但口气还是依然的傲慢。 “我对犯罪心理学又没有兴趣。”雪莉不屑地说着,但,当视线落在他的瞳眸上,她却不由得一怔。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于超自然生物而言,更是灵魂的映像。 仅是一瞬,她便明白了答案。 …… 法布吉里欧没有想到,雪莉第一次给他短暂的自由,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事。 “你只需要知道欧文·查尔斯医生被逮捕了,”雪莉飞快地说,口气里掩饰不住急切,“你好歹也是医院的接待员,说点我需要听的。” “查尔斯医生在银杉医院确实是风云人物不假,”法布吉里欧耸耸肩,“但突然被逮捕,我也不知道原因。” “我当然不是问你原因了,”雪莉无奈地说,“我需要知道查尔斯医生‘失踪’后那几天医院还发生过什么关于他的事情——我对这些了解得太少,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事实上,我和你一样,”法布吉里欧说,“我不是医院的常驻接待员。” “听上去又是某人的小跑腿,”她蹙了蹙眉,“有谁在操控你吧?” “算是吧,准确来说,是个有些不大平等的合作,不过我也没有办法。” “谁?” 法布吉里欧顿了一下。“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操控你的人是谁?”雪莉认真地又问了一遍,显然,这次带上了精神控制;但法布吉里欧的答案仍然不变:“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名字的首字母是a。” “安娜(即anna)?”雪莉的瞳孔骤然缩小。 “把她描述一下。”她接着精神控制道。 “个子不高,深色头发,绿色眼睛,皮肤很白,很性感。”法布吉里欧如实地描述。 雪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安娜果然还是早就开始行动了。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法布吉里欧抿了抿唇,说,“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说。” 他又踌躇了一会儿。 “拜托,不要把我交到路易斯·克里斯特手里。”许久,他才开口道。 雪莉同样犹豫了一下。“抱歉,如果路易斯真的需要或者有什么决断,我不能擅加干涉。” 最终,雪莉还是到警局一趟。 虽然,她没有注意到,她离开城市别墅时,街边几个不起眼的身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警局的人很多,但仍然不失森严的气氛。因为和这件事确实也有一定的间接关系,加上精神控制,雪莉很快就见到了欧文。 虽然,隔着一层铁栏。 “到底是什么事?”她直接开门见山问。陪同的警员全都被她暂时催眠到了外面,不宽的房间里,单独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我被人指控了蓄意谋杀。”欧文似乎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吃惊,“警方搜集到了人证和物证,目前那边也还没有消息。” “谋杀?”雪莉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进去,“谁指控的——指控你谋杀了谁?” “我杀了安娜。” 欧文不假思索地说,像是已经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而且,杀了两次。” 这下,换作雪莉怔在原地。 “你杀了你的亲姐姐——两次?” “我很抱歉,但我不希望她在银雪杉城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再有任何行动。”欧文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你知道的。”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雪莉静静地说出了答案。 “我暂时会待在警局等待警方那边的侦查消息。”欧文说,“指控我的是之前安娜带过的一个年轻护士阿曼达·麦尔逊,因为安娜失踪多天,她又在好友希瑟·弗里斯家里找到了隐形摄像头的录像片段,所以指控了我。还有一方面是希瑟·弗里斯也提供了人证。” “你没有抹掉希瑟·弗里斯的记忆吗?”雪莉问。 欧文一向成熟稳重,出现这样的纰漏,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我,是安娜精神控制了她,”欧文顿了一下,“安娜给她用了药,我急着抢救她只来得及简单处理了安娜的尸体。所以,也不要怪希瑟·弗里斯。” “但,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雪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波澜不惊的他,“希瑟的家里装着隐形摄像头——而且没人对你用木桩这么特别的凶器杀人起疑心?” “我当然知道——这些全都是安娜策划的。”欧文淡淡地说,“希瑟的证词是她患有轻微的梦游症,所以安装隐形摄像头以监视自己夜里的行为——而且摄像头的安装位置也符合这一点。所以安娜故意慢慢引导我背对着摄像头,既挡住了木桩,又能将杀死她的过程拍清楚。” “安娜的心机还真够深的。”雪莉叹了一下,“她策划得这么缜密,那你要怎么办?” “算是她给我的一个惩罚吧,毕竟媒体已经发布了新闻,要摆平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欧文说,“你回去之后,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帮我准备一趟去伦敦的行程。”欧文有些忧虑地说,“后天或者大后天的,我想那时候我应该脱得了身。” “伦敦——”雪莉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好,我会尽快。” 下一秒,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果然,几秒种后,一个金发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 “我来之前已经通知路易了。”雪莉简短地解释道。 欧文点了点头,视线却不由得和路易斯对视了一秒。 “我刚才和贾森谈了一会儿。”路易斯撩了一下散在额前的刘海,“我知道你确实杀了安娜·查尔斯——但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以为你是除了我和她以外最清楚原因的。”欧文定定地说。 “安娜·查尔斯是个行动派,在她出现之前肯定早就密谋了一堆计划。”路易斯海蓝的眸子折射出一丝冰冷的光,“不出意料的话她已经出现在银雪杉城好几天了——你真的认为她的计划会随着她的死亡停下脚步吗?” “我待在这里已经说明这个问题了,路易。”欧文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是我的姐姐,我知道她的计划都是关于爱德华家族的事情,所以,还请你们不要插手。” “她真的只关心爱德华家族吗?”路易斯勾了勾嘴角,“那你认为闹得满城风雨的未知病毒来源哪里?” 欧文沉默了下去。雪莉也没怎么多说话,只是洛埃和法布吉里欧的事情还堵在心里。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将安娜的踪迹瞒着我们的结果,对吗?”路易斯继而问道。 “我很抱歉,她或许的确另有居心。”欧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接着从铁栏的缝隙递到他手上,“这是在安娜的衣服暗层里找到的,还给你。” “天哪,”雪莉吃了一惊,“这是那块治愈满月伤害的矿石……” “她怎么得到它的?”路易斯把它收了起来,但眼里的疑虑仍然不减。 “她可能控制了一些人,比如希瑟·弗里斯,”欧文说,“她知道这次月圆之夜的提前……” “这次月圆之夜的提前只有弗兰克和他的诺支知道!”路易斯突然打断,“除非安娜和他达成了合作——” 房间里的局面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弗兰克·诺曼,安娜·查尔斯,都曾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弗兰克,”最终,还是路易斯先开了口,“在合作达成之前不会告诉对方这些。安娜可以帮弗兰克牵制住我们,而安娜一定还能从弗兰克那里得到什么。” “狼。”雪莉忽然答道。 “狼人?” “好吧,我也不是很确定,”雪莉顿了一下,“但,路易斯,我要告诉你一件关于狼人的事情。” …… 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在房间里谈了将近半个小时。 “法布吉里欧——好,我记下了,”路易斯静静地说,“希望他认识那个欠揍的布雷尔。” 欧文看着泪眼朦胧的雪莉,心里五味杂陈。 “拜托了就表态一下好吗,路易?”雪莉咽哽着说,“哪怕是生气……” 她向他坦白了法布吉里欧的秘密;而他却抛回给她一个难以承受的关于特雷西的事实。 这也就意味着,她帮特雷西欺骗了路易数年,甚至是让他差点丧生于狼人的毒牙下。 空气凝固了一秒。路易斯放下袖子,将触目惊心的伤口全遮了起来。“你又欺骗了我一次,所以,我选择了对你最残忍的惩罚,”他将她靠在肩上道,“不对你生气,让你就这样自责着,在愧疚中挣扎着……” “我很抱歉对她隐瞒了特雷西在晚宴上的事情,路易。”欧文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好吧,确实也没什么,欺骗于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路易斯细心地拭干了她的泪花,“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重点了。重点是弗兰克和他的诺支吸血鬼现在都汇集在银雪杉城,还联合了女巫、目前暂不确定的狼人和爱德华家族,甚至对凯瑟琳都下了手,我们这么孤立无援,我真的想不到什么掌握主动权的方法。” “我可以转化凯瑟琳,”雪莉说,“至少我们能够多一个贵族血脉的直系吸血鬼……” “我绝对不允许!”路易斯立刻严词打断,又像是缓了一刹那,才有些后知后觉地解释道,“这样就等于丧失了我给凯瑟琳设计的所有作为人类的优势——而且,我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牺牲你的血种。” 每个家族都会有直系的吸血鬼。直系吸血鬼的血液里含有一种特殊的超自然物质,即血种,也是直系的标志。一旦这样含有血种的直系血液将另一个人类转化,原直系吸血鬼身体里的血种便会全部融化,但仍保留直系血脉;而那个被转化的人类的身体里则会诞生在原直系血液的基础上诞生新的血种,即成为新的直系吸血鬼。也就是说,只有直系吸血鬼所转化的第一个人类可以继承其直系血脉,而后来用不含血种的吸血鬼血液转化的,则全部称为旁系——至于旁系吸血鬼所转化的人,就更不必说。直系吸血鬼不仅在血脉的尊贵这一点上完全碾压旁系吸血鬼,在生命力量这一点上也完完全全比后者拉高了好几个档次。这也是为什么,直系吸血鬼往往都格外珍视自己的血种。 弗兰克是克里斯特血脉家族的直系吸血鬼;而路易斯是用弗兰克的血液转化的第一个人,所以,路易斯是直系吸血鬼。 而雪莉是用路易斯的血液转化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没有用自己的血液转化过任何人,自然而然,她现在是克里斯特血脉家族的血种存有者。 “那你真的已经准备好怎么处理凯瑟琳·贝斯特了吗?”欧文问,“我知道她于你已经不是单纯作为血仆的存在了。但她只是一个16岁的高中生,你这样在这些事情上一直把她过于复杂化并不太聪明。” “但凯瑟琳相当聪明,只是还太稚嫩。”路易斯格外肯定地下了结论,“只要短期内加以磨练,她会是一件很有力的武器。”路易斯说着,随即又话锋一转,“我现在唯一只是担心弗兰克利用这点来利用她——或者说,我不是很确定她的立场。” “就近的说,我在凯瑟琳的礼服系带上安装了窃听器以防不测,结果窃听器被弗兰克‘明目张胆’地调包了她都浑然不知。”路易斯又补充道,“而且她被弗兰克洗脑了不止一次,所谓感情的船锚作用也很难说。” “快到时间点了,我刚好也去帮你调整一下她吧。”雪莉微微侧过身,“所以,你先留在这里帮忙解决一下欧文的事情,好吗?” “好。”路易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她匆忙而不失优雅地离开房间。 …… 接下来,有人的顾虑就少了很多。 “其实你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雪莉,对吧?”路易斯倚在冰凉的铁栏上,“你从遇见安娜,到杀死她,到被逮捕,到现在,至始至终都没有用过一次意念者的天赋,我想应该是另有原因的。” “你‘失踪’的第二天凌晨就已经动用过天赋——而且用得不浅,我说的没错吧?”见欧文不说话,路易斯又接下去道。 欧文“失踪”的第二天凌晨,路易斯在玻璃瓶酒吧,尝试着让克里斯蒂娜用巫术读取凯瑟琳的记忆。 而且,遭到了很强烈、且非常人的潜意识反抗。 就断凯瑟琳再天资聪颖,路易斯也绝不相信她有这样强大的潜意识能力;从欧文突然出现在克拉克露天宴场上,他就恍然明白了这件事的真相。 显然,是欧文,用自己的意念者天赋潜入凯瑟琳的潜意识,并不断帮助她反抗克里斯蒂娜的意识入侵。 也就是等于,反抗路易斯。 湖绿色的目光和海蓝色的视线交汇了一秒,彼此的心中,都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沉重感触。 …… “路易斯·克里斯特先生。” 路易斯听到脚步声便马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果不其然,专案组的威廉警员就在走廊上,远远地向他欠了欠身。 之前那些陪同的警员应该是雪莉离开时就顺便打发走了。走廊上,只剩两个人,和两道长长的影子。 “你们的侦查有什么新的进展了吗?”路易斯问。 “没错,”威廉走了上来,“而且,我是来释放欧文·查尔斯的。” (唐纳斯中学) 阳光透过玻璃在地上缓缓徘徊着,趋于平静。 第一节的人物肖像课早已结束,伊芙小姐早早就下班离开了;但路易斯比她更早,似乎是接到雪莉的要紧的电话,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和凯瑟琳告别继而请假离开了,只留下画板上尚未刻画完细节的凯瑟琳的艺术肖像,调子自然而优美。 第二节是大幅的建筑临摹课。凯瑟琳原先是喜欢这样相对自由且轻松的绘画,但身边少个人,兴致似乎也说不出地缺了一块。 朱莉·科尔温小姐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凯瑟琳没有怎么听,只是随手拿过了一张五角大楼的艺术照。 嗬,五角大楼,她在心底默默地嘲笑着自己,这算得上是弗吉尼亚州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了吧……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但还是不断地暗示着自己:权当是练习几何罢。 想着,想着……反正就是这样奇奇怪怪地想着,铅笔就在她挥动的手下一点点变钝。 “没想到你铅笔削得这么快啊。”正当她埋头削铅笔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凯瑟琳抬起头,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因为过于着急,不少削铅笔的碎屑都溅到了旁边一位男生的牛仔裤上。 “噢,不好意思。”她赶紧收回手道歉。 “没关系的,”那个男生掸掉了碎屑,继而又向她伸出手道,“金·费克斯,幸会。” “凯瑟琳·贝斯特,幸会。”凯瑟琳友好地握了上去。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伙伴的画作。”收回手后,费克斯的视线很快移动到路易斯留下的画板上,“不介意借我欣赏一下吧?” “当然。”凯瑟琳直接把整个画板都拎了过去,轻快得让费克斯都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几番细赏后,他还是由衷地叹道:“看来你的伙伴很善于捕捉和渲染你的性感之处呢。” “谢谢。”凯瑟琳把路易斯的画板放回原位;费克斯却忽然换了个口气:“那你本人的身体也这么性感而富有吸引力吗?” “我想……应该是的。”凯瑟琳对着有些暧昧的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只好红着脸转回身去,继续五角大楼的绘画。 身后还带有温度的目光似乎停留了片刻,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 不知不觉间,时钟的时针已经走过了数字“Ⅺ”。 画到底,凯瑟琳才发现刻画五角大楼的真正难度。 接近正午的阳光让美术教室的空气有些升温。凯瑟琳将完成的绘画连同路易斯的一同塞进画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小臂。美术教室的人已然变得稀稀拉拉。路易斯终究还是没再下课时间前回来,她有些空落落的,独自走出了教室。 教学楼的人也俨然变得稀少。凯瑟琳走到电梯门前,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嗨,斯科特先生。”她打了个招呼,虽然不算太热情。保罗·斯科特还是穿着同样风格的格纹衬衫,颇有野外活动者的气息。 “五角大楼。”他的目光在画夹的透明面定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想到你这样的女孩子会对这样的建筑感兴趣。” “我,只是喜欢它的建筑艺术。”凯瑟琳显然不是很喜欢这样类似于“女孩子”的言论。 “那你应该没有去过阿灵顿,”保罗·斯科特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恕我直言,真正实地观赏过五角大楼的人画出来的画不会是这样。” 电梯门开了。凯瑟琳还是走进去道:“为什么?” “一些建筑的气息不是摄影技术能完全复制的。”保罗·斯科特也走进了电梯,按下了“1”键,“就像中国的长城,还有埃及的金字塔。我观赏过五角大楼,所以我能轻易辨识出我完全不了解的画是实地写生还是图片临摹——当然,我没有否认你的画技,只是,你毕竟才高一,阅历还浅,眼界没那么开阔也是自然。” “有时候还真挺反感自己倚老卖老的。”说完,他又不失幽默地补了一句。 “这么说你去过弗吉尼亚州?”凯瑟琳问。 “去过好几次啊。”保罗·斯科特说着,又突然反问道,“怎么,你突然对弗吉尼亚州这么感兴趣?” “嗯,算是,”凯瑟琳点了点头,“不介意告诉我一些有意思的吧?” “抱歉,我可能不失很擅长‘告诉’这项技能,”保罗·斯科特说,“我理解但我可能张口就是地形和气候——我想你应该不会想听这些。你如果需要,可以读一读其他游记之类的读物。”说到这里,电梯门正好打开,他还是一边走出电梯一边道,“但是,我还是赞成,如果有条件的话,不妨多参加学校的夏令营自己去实地感受。” 果然不是很擅长“告诉”啊……讲到最后连语言都变得教师官方化。 “嗯,那谢谢了。”不过凯瑟琳还是礼貌地答谢道,然后也走出电梯道别离开。 她可以确定她根本不可能参加所谓夏令营活动……除非是——路易斯…… 烈日已然当空。凯瑟琳四周环顾了一下,然后折向了唐纳斯餐厅。 (唐纳斯餐厅) 唐纳斯餐厅是唐纳斯学校的餐厅,因为是学生餐厅,所以餐厅的服务基本上都由学生在兼职。 凯特·蕾妮果然不在这里。熟悉的只有钢琴和琴师以及这里简约而精致的装修。 餐厅里不算太安静。凯瑟琳穿过三三两两的人,走到前台边上:“打扰一下,我想——我今天应该见得到餐厅经理吧?” “他可能迟点来,当然,我也不能保证他会来。”前台穿着假两件棒球衫的男孩顿了一下,又笑道,“你是来找兼职的,对吧?” “嗯,我是凯瑟琳·贝斯特。”凯瑟琳礼貌地欠了欠身,“多有指教。” “加里·易来哲。”他也很热情地回了个礼,“不过,说实话,这段时间在餐厅找兼职着实有些难度。” “听上去是挺倒霉的。”凯瑟琳耸了耸肩,“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很难说,至少我感觉都像在靠运气一样。”加里说,“好啦,开玩笑的。一般来说你只要让经理觉得你比较可靠就可以了——毕竟只是学生兼职,没有像外面那么复杂的。” “噢,多谢了。”凯瑟琳作了个“再会”的手势,正转身要走,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正正地拍在她的肩上。 “想找前台的兼职可得有些硬本领呢,凯瑟琳。”费克斯从后面将她有些硬生生地扳了回去,随即又递上一张钞票冲加里开口道,“两杯纯红酒,谢谢。” “我想这个玩笑或许不那么合乎时宜,费克斯。”凯瑟琳深吸了一口气,说。 两杯红酒很快就端了上来。费克斯不紧不慢地将其中一杯递到她手上:“只是请你喝一杯红酒,算不上玩笑吧?” 凯瑟琳当然知道这杯红酒意味着什么。“抱歉。”她还是礼貌地回绝了回去。 “你又何必在学校表现得这么有原则呢?” 他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凯瑟琳怔了一下。 “反正在诺曼先生面前也不过只是那样不是吗?”费克斯又接下去道。 凯瑟琳的脑子陷入了一阵短暂的空白。 又是那些该死的新闻吧……居然忘了那件事。凯瑟琳又是恼火,又是羞愧,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来不曾想,绯闻的伤害,可以这么强大。 加里·易来哲也一脸“难怪看你和你的名字这么似曾相识”的表情离开去做其他事情了。一时间,凯瑟琳显得有些骑虎难下。 刚才那句话,得有多少人听到啊……她不敢再向四周环顾,脸颊一阵阵发热,手指只能慢慢地向酒杯靠近。 “告诫一句,”一个优雅的身影忽然走过来拿过了那只酒杯,“没有出入过大型的社交场合就不要口不择言。” 钢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戛然而止。径直走到凯瑟琳身边的那个穿着礼服的琴师很快就冷冷地将酒杯被放了回去,然后更加直接地将凯瑟琳拉出了唐纳斯餐厅。 “雪莉?” 凯瑟琳惊诧地认出了精致的妆容下那张熟悉的脸。 …… 不管怎么说,中午的阳光还是足够毒辣。雪莉的步伐极快,以至于凯瑟琳身边都带起了一阵凉凉的风。“看起来路易斯所说不假,你还真是稚嫩呐。”雪莉只是毫不客气地说;凯瑟琳好不容易解了围,也只是笑笑:“这次多谢了,雪莉。” 恍然间,她忽然想到第一次和路易斯去唐纳斯餐厅时用琴师来调侃路易的事情,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羞愧。 “脸红什么?”雪莉看了她一眼,“不会真被那个不懂分寸的毛头小子吸引到了吧?” “当然不会。”凯瑟琳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跟我说点别的什么,雪莉?” “有长进。开始听得出别人话里的暗示了。”雪莉莞尔一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和弗兰克·诺曼的事对自己产生太大影响。” “噢,差点忘了,你也知道这件事。”凯瑟琳有些沮丧。弗兰克说会尽力把消息压下去,但到底是尽力到一个什么程度,看起来还是不大好说。 想着,她又不自觉地瞥了眼手机。 这一次,手机屏幕上的消息通知栏出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通知。 “我没有开车,听路易说你好像也住在双子街,我叫辆车顺便带你一起回去吧。”正当时,雪莉忽然说道。 “噢,谢谢,但,我还有事,先不回去了。”凯瑟琳连忙谢绝道,“你今天身体不大好还带病上班,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提醒一下,你还没吃过午餐吧?”雪莉平静地略过一句话。 饥肠辘辘的凯瑟琳果真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这又是一句暗示。“我会在路上解决。只是我确实有一些事情,先离了。” “听着,虽然我也不想干涉你的私事,”雪莉迫不得已还是动用了精神控制,“但,出于朋友,我知道弗兰克给你添加了很多看似不可避免的压力,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就这样贸然地……” “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弗兰克没有什么关系。”凯瑟琳有些急切地说,那种被自以为了解的外人操控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假如你关心的人出了事,你也不会前瞻后顾吧?” 雪莉想到了还待在警局的欧文,心里不禁一阵忧虑。 但是,她知道,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凯瑟琳·贝斯特居然不受精神控制! 路易斯清晨前才刚痛饮过她的血液,所以凯瑟琳应该没有摄入马鞭草——唯一的可能,只是她或许佩戴有带马鞭草的饰品…… 雪莉打量了一下她,但显然,已经没那么多时间。 “抱歉,我今天可能有些失礼。但,我得先走了,再会。”凯瑟琳见她有些发怔,便匆匆忙忙地跑开。四下还都是行人,大庭广众之下再闪身去拦住她显然不合时宜。雪莉只好作罢,转身消失在了街头。 …… 不是这事有多么秘密,只是出于路易斯有些奇怪的态度,凯瑟琳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先不对外透露,保持单独行事。 确定离开雪莉的视线后,凯瑟琳才拿出刚刚就一直攥紧在手中的手机,重新调出那条显然是弗兰克发来的短信,然后回复道: “[短信]赫尔曼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出一分钟,弗兰克也立即回复: “[短信]已中毒将近24小时,几乎没有生命迹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十二章 悬崖时刻 “最难把握的永远是下一秒。——lk” 欧文离开后,路易斯还是决定留在警局进一步了解情况。 “刚才诺曼底集团的有关人士找到了我们,因为欧文·查尔斯还是他们的待合作方之一,”威廉说,“诺曼底集团提出了作为指控证据的监控视频可能存在着造假嫌疑,希瑟·弗里斯本人的证词的证明力也不是很强;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希瑟·弗里斯家中侦查是找不到最重要的物证,即安娜·查尔斯的尸体。而且诺曼底集团还提供了很多方面的信息及相关保证,所以我们商议之下还是决定决定释放欧文·查尔斯。这就是目前的总体情况了,克里斯特先生。” “还真是够荒谬的。”路易斯心里变得更加疑虑。 说是“保证”,但事实上难免少不了各方压力。敢动用精神控制渗入警方内部并利用权势掌握内外消息的,也只有财大气粗又胆大心细的诺曼底集团了。路易斯很清楚。但,现在千钧一发的关键点上,弗兰克为什么会这样慷慨地向欧文提供这样的帮助…… “那欧文·查尔斯他本人的口供呢?”路易斯问。 “他什么都没说,所以我们才让人带着雪莉小姐去和他沟通一下——至于后来,您也都知道了。”威廉若有所思地说,“况且我们目前也找不到什么欧文·查尔斯的杀人动机,毕竟,受害者安娜·查尔斯是他的孪生姐姐。” “确实是。”路易斯低声道,心里却俨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波澜。 (数年前,战略居民区) 坚硬的石墙断裂后留下的狰狞边缘,一道一道,划清了说不出的界限。 “发生了什么,局部地震么——”安迪·布鲁斯挣扎着爬了起来,“开玩笑吧? 他可能在和欧文说话。但欧文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去,被奇怪的巫术液体折腾得不轻又遭到所谓的“局部地震”,甚至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村诊室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安迪只受了点轻伤,头还有些晕晕的,用力撑着膝盖从废墟中站起,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糊成一片,近望,欧文就在不远处;远望,劳伦斯上尉幸运地躺倒在两块坠落时搭在一起的石条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一旁。 “玛格丽塔。”他有些蹒跚地走过去,澄澈的眼睛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东西。 玛格丽塔很安静地站着,手里依旧紧紧抱着那只白盘子。 “你破坏了我妈妈的咒语。”他离她只有几步的时候,玛格丽塔忽然开口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她的声音很细,但却静静地,有种穿透人心的感觉。 “希望你是清楚这一切的。”安迪蹲下来柔声道。达芙妮已然不知所踪,还能称得上女巫的,也只有玛格丽塔一个人了。所幸的是,这个小家伙没有让他失望:“妈妈跟我说过了,这片土地不是纯洁的。她要你知道,你把强制驱逐黑暗能量的液体洒在土地上,这就是它释放能量的必需过程之一——像那位医生一样,很剧烈。” 安迪回头看了一眼欧文;欧文格外艰难地冲他作了个“ok”的手势,表示还撑得过去。 “所以,还说点什么吗?”安迪继续问道,“比如达芙妮去哪儿了?或者现在的情况?” 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失破坏了局面,现在必须一再谨慎。看得出四下都还没有什么居民,只有僻静的树林,清冷的阳光稀稀疏疏地,在地上映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我想你们不会喜欢这消息,联军有一支军队到这里了。”玛格丽塔面不改色地说,“妈妈已经在这里布置了暂时的屏蔽咒,既然你们是假的,就暂时待在这里见机行事就好了。” “看起来像是,”欧文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口,“至少看起来。” 巫术咒语一般都会有物质联结基础。从四面树木上用利刃刻出的各种奇怪符号看,显然,这些就是达芙妮施咒的物质联结基础。 “这些真的保护得了我们吗?”安迪轻轻蹙起眉。 欧文没再说话,玛格丽塔也没有回答。 不清楚形势的情况下,谁也不好说话。 “那这样吧,玛格丽塔,”安迪沉思了一会儿,冲她道,“达芙妮有一间私人酒馆对吗——麻烦带我去一趟,越快越好。” 玛格丽塔犹豫了一下。 “安迪!”欧文有些急促地喊住他。 “你先到前面带路,听话,这可不是方糖和甜奶酪可以解决的。”安迪示意玛格丽塔先走,然后才转身走过去搀起欧文低声道:“麻烦你照顾一下劳伦斯上尉了,就一会儿——站好,拜托了,我这次真的需要你。” “我会尽力,但,”欧文按了按有些昏昏胀胀的脑袋,“你要跑去干什么?” “听着,”安迪确定玛格丽塔已经离开了这个听力范围,才继续道,“这单‘合作’是诺曼少校谈下的,况且他又不在这里。像达芙妮这样无缘无故的帮助,绝对不要完全信任。” 欧文想起了弗兰克·诺曼临走前的叮嘱,随即还是点了点头:“那行吧,小心点。” “带枪了吗?”安迪拨出一把手枪给他,但马上被欧文推了回去:“我带了,你赶紧跟上玛格丽塔。既然要行动,就不要太顾虑。” 确实,玛格丽塔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安迪·布鲁斯也没再多说话,远远跟了上去。 玛格丽塔似乎是听见了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抱紧了臂弯中的白色盘子。 …… 达芙妮的私人酒馆是一间南方风格的木屋,四周都种满了显然不是本地的绿色植物,但浓郁的醇酒香气还是满满地洋溢其间。 也算是玛格丽塔在这里长大,沿着小径轻车熟路地绕到这里,可能遇上的村民,基本上也都避了开来。因为达芙妮不在,酒馆的门紧紧地锁着。安迪·布鲁斯放眼环顾了一下,随即攀住了酒馆外侧的窗沿,纵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拉我一把。”玛格丽塔朝窗户伸出一只小手道。 安迪拉住她细嫩的手腕,正要发力,见她略显疼痛的神情,又停住道:“你这样可能会受伤,先把那只白盘子给我,我两只手拉你上来。” “阿拉丁的故事一点都不好玩,中士先生。”玛格丽塔撇了撇嘴,“我不会有事,就这样拉我上去一下。” 安迪大概料到了这又是巫术的器具什么的,便没再为难她,抓着玛格丽塔的手慢慢将她从窗户拉近了酒馆中。玛格丽塔确实将白盘子护得很紧。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白色盘子是什么东西?” “妈妈把它和村诊室的那个人联结在一起了。”玛格丽塔不紧不慢地说,“盘子一旦破碎,他也跟着死亡。妈妈说,至少它可以让你们别打我的歪主意。” “嗯。”安迪若有所思地背过身,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看起来女巫还真是今非昔比……居然开始狠到用伤员的命让对方受制于一个四五岁的女巫女孩。 酒馆的采光倒是不赖,木架上的酒瓶摆放得整整齐齐,和光滑的木质地板都铺上了一层明亮和舒服的光。安迪扫视了一下,却只是转手拿过两瓶新酿的小麦啤酒,坐在原木的椅子上自顾自地畅饮起来。 “开玩笑吧——你要来这里纯粹就只是过过酒瘾?”玛格丽塔蹙起眉望着他。 “不然你觉得呢?”安迪又抽了一瓶矮矮的酒瓶递过去,“你也一起喝点儿?” “不,我不喝酒。”玛格丽塔坚决地后退道。 因为经常待在酒馆,玛格丽塔亲眼见过,多少大小人物败在了酒水和沉醉上。 “难得了达芙妮开着这么棒的酒馆你还能这样洁身自好。”安迪只好把那只酒瓶放在桌上,然后拔开瓶塞道:“点燃它,可以吗?” “点燃它?” “记得女巫都善于控制自然元素,”安迪耸了耸肩,“一个火咒,应该不算太难吧?” “点火的酒瓶用得好可有大用处。”他又补充道,“来不及划火柴的——帮个忙,如果你可以的话。” “我很抱歉我恐怕达不到你的要求,先生。”玛格丽塔摇摇头,“我对自然元素的感知力和控制力还不够成熟,每一个巫术的咒语我都需要完善的物质性法阵甚至是献祭——这比划火柴麻烦多了。” “好极了。”安迪·布鲁斯勾了勾嘴角。 “嗯?”玛格丽塔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手腕却忽然吃痛不禁松了一下,再反应过来,白盘子却已经落入安迪手中。 “一个不能即时使用巫术的小孩还是很好对付的。”安迪将白盘子夹在腋下,又拿过几瓶形形色色的酒水道,“你还是先留在妈妈的酒馆吧,乖乖的,听话。”说完,他留下有些茫然无措的玛格丽塔,轻捷地消失在了窗边。 …… 处理掉危险而又重要的白色盘子之后,安迪·布鲁斯马上折向村口。 果然,好几个dl联军的军士和其他不少村民都在这里,包括两个中尉,一个少尉,还有村长和—— 达芙妮。 安迪·布鲁斯微微眯起眼,握紧酒瓶稳步走了过去。 他可以很确定,自己现在满身酒气。 最先看见他的是达芙妮;显然,最惊讶的也是她。 “喂,小子,停下!”但最先开口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联军中尉。 安迪一副刚注意到他们的样子,歪歪斜斜地敬了个军礼,然后有些踉踉跄跄地举着酒瓶走过去:“安迪·布鲁斯,幸会了,长官。” “谁允许你这样酗酒了!”那个联军中尉生气地要夺过酒瓶,不过被安迪敏捷地躲开。“你不是第二十六军的士兵——你是哪个军的?” “dl联军第二十四军,阁下。”安迪说完,又斜斜地看了一眼村长,“怎么?我们联军在这儿消息这么闭塞?” “我已经……”村长刚要开口,却被那名中尉拦住:“村里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你——安迪·布鲁斯,暂时不谈你的来历不明,如果弗兰克·诺曼真的在这里,我们必须要见到他。” “但他不在——我刚把他送回去了啊。”安迪大胆地撒了个最危险的谎,“说实话,没想到会这么尴尬的。医生还在受伤的战俘那里。虽然不知道你们第二十六军会突然到达这里,但我还是打算尽快带好要带的人回队伍去……” “等一下,你是二十四军的,”另一个中尉打断道,“一些话先说清楚。你刚才把弗兰克·诺曼送到了据点去——也就是说,第二十四军的人已经攻回了2号据点?” “当然,他们忙了一整宿,而且看起来比我们更需要这个。”安迪格外“慷慨”地将手中的两瓶酒递了过去。两名中尉虽然都仍疑虑不已,但还是“礼貌”地接了过来。 之所以会是这样的态度,很大一部分可能还是因为弗兰克·诺曼确实在这里出现过的原因。弗兰克的知名度震慑,在这出戏里的成效让安迪非常满意。而且看那个联军中尉的神情,显然弗兰克的战略奏效了——2号据点还是守着。对于安迪他们三个而言,这是个不错的兆头,至少现在。 “‘骗子游戏’结束了吧,小子。”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那名肤色黝黑的少尉突然折了过来,“刚才有人汇报说见到你一个多小时前还在村诊室,这个时间差未免太荒谬——” “‘有人说’——是达芙妮女士吗?”安迪又笑着灌了口酒,连诱人的小麦啤酒香气都不小心渗到了空气里,“不知道她有没有向你索要钞票和口红呢?” 话音才落,几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战场上,瞬间生死之间,可口的醇酒和这样显得庸俗的玩笑,往往总能拉近一些人的距离。确实如安迪所说,他年纪轻轻还没怎么沾染大兵习气,但话说回来,每天当做一道常见的风景一样浏览,也不能说完全不会。 “所以,说实话,我不打算回到那个闷死人的地方之前放过这个不错的机会。”安迪又摆出一副军营里不良少年的样子道,“一起吗——反正我猜明天后天上面的军官到达了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 有攻下据点这个让人放心的消息做铺垫,这几个军官,还是很好寻找突破口的。 “和你,小子?”那个少尉有些阴阳怪气地斜睨了他一眼。 “随意,阁下,总之弗兰克·诺曼不怎么抗拒。”安迪借着“酒劲”玩笑着吧手里仅有的酒瓶塞到了他手里,又格外放肆地朝正和几位长者谈话的达芙妮道:“不介意在奉献您的一些佳酿吧——女士?” 达芙妮当然不会不认得安迪刚刚拿的那几只酒瓶来自哪里,只好匆匆和几位长者交待了几句,然后无奈地冲他挥挥手道:“酒馆就在中路差不多百米处。我先过去,几位阁下自己看着办吧。” …… 果然不出达芙妮苏所料,她前脚刚踏进酒馆,安迪·布鲁斯后脚就出现在了她身后。 “那几个蠢货我已经搞定了,他们很快就会跟过来,我们最好抓紧。”安迪急切地走进酒馆道。达芙妮背对着他,干练的双手下已然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本有些陈旧的本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东西。 “这是什么?”安迪绕过去,达芙妮立刻合上本子,轻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递到他手上道:“回去之后,交给弗兰克·诺曼。” “这大概也是你和他合作‘交易’的一部分吧。”他识趣地接了过来。 趁她转身时,安迪飞快地翻了一下,刚才还满满当当的纸页竟然全部变成空白。 好狡猾的巫术……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弗兰克·诺曼已经安排好了人员从村子的西北面潜行过来接应你们,你们安安静静待在村诊室那里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了。”达芙妮有些不悦地收拾好桌子,“偏偏还冒冒失失地跑出来惹了一大堆不该惹的人。” “一切都建立在‘应该’上,不是吗?”安迪将本子收拾好,“况且玛格丽塔似乎只和我说了关于一些看不见的屏蔽咒之类的无趣东西。” “玛格丽塔毕竟还小,一些真正重要的事物,她还掌握不来。”达芙妮摇摇头,道,“我待会儿帮你灌倒一两个,你聪明点,赶紧到村诊室那边带着你的人从西北方向离开。” 安迪笑了笑,没说话。这个村庄是跟着弗兰克·诺曼到达的,村子的西北面是一片相当崎岖的山地和丛林,而且完全陌生。未知造就恐惧。达芙妮一再强调西北面,他的心里难免多出一丝不安的疑云。 不过,看达芙妮说到“帮你灌倒一两个”时轻描淡写的神情,想起来,她的女儿还努力保持着滴酒不沾,还真是蛮不容易。 “玛格丽塔!” 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思绪。安迪赶紧循声过去,玛格丽塔蜷着身子坐在隐蔽的地窖入口处,白的不像话的脸伏在膝盖上,应该已经睡熟。 “玛格丽塔。”达芙妮连忙摇醒她。玛格丽塔抬起头,幽深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落在他身上,不禁颤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达芙妮紧张又心疼地问,“还好吧?” “事实上,为了节约时间,是我让她带我来这里的。”安迪仍然站在原地道,“包括那只白色盘子,你说得不错,她毕竟还小,这么重要的东西不适合放在她手上。” “别生气,这些的起因也都只是你把我的战友和一只易碎的瓷盘子联结在一起并交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很可能耍起性子的小女孩。”他又补充道,“毕竟说到底,你用这样的方法让她牵制我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你认为如果你不去破坏我先前的咒语我需要这么麻烦吗?”达芙妮安抚好玛格丽塔后,立刻凌厉地起身嗔视着他道,“也许有人说女巫和人类的合作总是无法完善是对的——这只是防范之一——只是防范!劳伦斯不是和瓷盘联结在一起,而是和玛格丽塔;瓷盘只是物质联结基础。这个合作于我固然重要,但如果你伤害到玛格丽塔,我不是不能孰轻孰重。” “彼此了。”安迪·布鲁斯淡淡地顺着导火索煽起火药味,“我不清楚你和诺曼少校达成了什么样的合作,但若威胁到我的战友,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我们不妨各退一步,要知道你随意对劳伦斯上尉施咒显然过头了,还有欧文……” “欧文·查尔斯的咒语已经被你完全破坏了,这是我唯一能提供的切身保护。”达芙妮示意玛格丽塔先到后面去待着,“这件事已经过去就算了,我也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我拒绝。”安迪径直打断,“这样生死攸关的地方没有人在乎所谓黑暗能量,我们不是巫师,我们没有办法确保那是什么咒语。所以您还是少动用您宝贵的巫术或者是让我的战友出现大幅的‘不良反应’以引起我难免的疑心吧。” “我不仅说过那只是释放黑暗能量的正常反应,我还说过你完全不了解情况,安迪·布鲁斯!”达芙妮彻底发了火,但就关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她不得不还是按捺了下去,“听着,现在需要帮助的是你们,甚至可以说你们完全不用想这么多。我如果要除掉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我只需要几秒钟,哪怕现在远在村诊室的欧文·查尔斯也一样。”说完,她冷冷地作了个“最好少惹我”的眼神,悻悻地转过身,将他不知何时变得严峻的神情甩在身后。 …… 不出所料,几个半酒鬼的联军军官很快就热情地涌进了酒馆。距离刚才刚要开始就立即结束的争吵只有约莫不到一分钟,但达芙妮已经将需要的香气浓郁的烈酒有条不紊地一一摆好。安迪顺手打开了一旁有些陈旧的灰色音响,闷热而富有南方风情的音乐倾泻而出,安安静静的木屋一下子有了酒馆的气氛。 “希望你自己能有点酒力。”达芙妮低声道。安迪笑而不答,反手递给她一枚沉甸甸的银制圆徽:“不会白喝你的酒的。” 达芙妮一接手,马上就明白了这枚看似普通的圆徽是什么。 “你不会真的送了她一支口红吧,安迪?”一个中尉戏谑地作了个夸张的手势;达芙妮顺势往他嘴里狠狠灌了一口威士忌,酒馆里顿时又是一片哄堂。 安迪也故作夸张地喝着小麦啤酒,不动声色地察言观色。 达芙妮不愧是酒馆老手,一遍遍地给几个军官猛灌酒,自己却巧妙地一杯杯避开,几圈下来,竟都没喝上几杯。 音响低沉的声音渐渐被喧闹声淹没。各种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密密地裹住了窗户的阳光带进来的每一丝热量,以及体内某些物质的渐渐升温。 酒馆里的人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早已不止原先的几名军官。略为混乱的人群间,他渐渐感到时机开始成熟。 现在,他的目的早已不至于从这里脱身。 “嘿,老兄。”热浪中,他有些艰难地找到了之前在村口遇见的少尉,神情马上又变得轻挑,“别再直盯着人家看了,大胆点——长官。” “觉得我没有来过酒馆么,小子?”少尉斜睨了他一眼,手里圆圆的酒瓶转了转,“我知道怎么泡姑娘,不劳指教了。” “但愿。”安迪随性地坐到他身边,在一大团混杂的气味中不紧不慢地品尝着瓶中醉人的口感。阳光透过暖色的窗户洒进木屋,和着有些沉闷的爵士乐,安迪金得耀眼而微微颤动的发丝映得本就深刻而精致的面庞更加性感。 “别往我这瞟,我看着你呢。”注意到那个少尉的眼神时不时瞥向自己,安迪大胆地玩笑道,又适时地用一个格外轻浮的手势叫住了一个中尉。 “怎么了?”中尉走过来问。看得出他也已经半醉,脸庞红红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些游离。 “没什么,喝酒。”安迪耸了耸肩,澄澈的目光逗弄了一下他的视线,“抓紧点,明天可能就没这口福了。” “抓紧时机大饱眼福吧,吉姆。”那个中尉稳稳当当地接收了话中的暗示,不失时机地凑近那个少尉耳边道,“说实话,我也觉得那个女人确实蛮有吸引力的。” “好吧,竟然沦落到被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指教了——噢,无意冒犯。”那个少尉,也就是吉姆,啜了口酒,然后起身穿进了人群中。安迪显得有些刻意地坐到高高的桌子上,继而不动声色地眯起眼观察他。 果然,自己和那个联军中尉还是起到了作用。吉姆少尉在人群中四下兜转了几圈,还是走到了达芙妮身边。看得出吉姆确实也是个酒馆老手,节奏把握得松紧有度,达芙妮不一会儿也喝下了不少烈酒。 酒馆的热烈气氛被推向了一个小小的。安迪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下。 不错,时机成熟了。 他确定没有人关注他,悄无声息地放下啤酒杯,然后转手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一瓶威士忌,毫不犹豫地闷了一大口。 瓶中的液面比原来宽了一些,摇晃着泛着光。 “嘿,伙计,”他把威士忌同样放到了桌子上,右手装作正要拿烟的样子,倾下身子有些居高临下地冲刚才那个联军中尉道,“不介意借下打火机吧?” “当然。”联军中尉显然对她很有好感,并不怎么介意他这有些失礼的动作,仍然慷慨地将一只褐色的打火机递给他。安迪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个谢,左手娴熟地摁下它,指尖灵巧地把它拨进了威士忌酒瓶。寂静的酒瓶顿时迸开火光。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安迪立刻抓起尚未烧热的酒瓶狠狠掷向达芙妮;几乎是同时,装作拿烟的右手立即拨出手枪击毙了最近的那个联军中尉,并不失时机地朝达芙妮身上补了一枪。含着酒精的血液从达芙妮的胸口右侧喷涌而出,像被泼了一身易燃的汽油,火焰迅速在身上蔓延开来。疯了般的剧痛中,她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控制巫术。可怕的挣扎中,受到剧烈撞击的木桌和木架上的酒水势不可挡地泼洒下来,炽热的火舌更加肆无忌惮在酒精中张牙舞爪。 因为平时都能用巫术轻易地控制火势,达芙妮的酒馆里没怎么准备灭火设施。加上这里本身就是木质的建筑,从上到下满满的都是火焰燃烧的燃料。 酒馆瞬间陷入了致命的混乱。 虽然戴着中士肩章,但安迪·布鲁斯毕竟是实打实的陆军中尉,立即凭着事先的准备和扎实的作战经验第一时间翻身到木桌后面,又以此为掩护击毙了好几个进出的联军军官和士兵。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已不仅于此。达芙妮已然焚身而亡。酒馆里火焰肆虐,浓烟滚滚,甚至不乏其他乒乒乓乓的枪声。所有的混乱交织在一起,当务之急,是从这里脱身。安迪花了两秒钟左右观察了一番,很快就确定了从撤离的路线。 “砰,砰砰。” 借着枪声掩护,安迪开始挪向窗户。但不妙的是目标似乎开始确定了下来,不断有dl联军的军士在向他这边射击。 有子弹穿过了木桌,打在他身上。 浓黑的烟雾不断弥漫,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安迪捂住潮湿的伤口,攥紧手枪,蓄势着最后一搏。 忽然间,酒馆的大门被密集的冲锋枪声狠狠撞开。 安迪立刻听出了这熟悉的枪声—— 不错,这就是a陆军军队标配的冲锋枪! 枪声停顿了一刹那,在a陆军里的意思就是示意自己人赶紧避开接下来的扫射。 大概是达芙妮所说的诺曼少校遣来接应他们的队伍已经到这里了吧。安迪没有躲避,而是抓住时机穿过略为稀疏的枪林弹雨纵身跃出窗户,落在一片厚厚的绿色中。 “没事就好,快起来。”一只有力的大手顺势把他从枝叶繁密的植物里拉了出来。 “欧文?”安迪有些惊诧地定了定神,“还有——威尔?” “你的,还给你。”威尔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飞快地从领子上摘下两枚东西塞到他手里,又迅速从安迪的领子上摘过两枚相似的东西。 安迪有些茫然地低下头,手心里,赫然躺着两枚耀眼的中尉肩章。 …… “劳伦斯上尉已经让队伍送回去了。”欧文简短地说。 “嗯,好。”安迪的心里总算轻松了一些。达芙妮已死,那些她施下的联结咒语全部消失,这里也就都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酒馆已经在狰狞的火焰中彻底毁灭,乌黑的烟雾盘旋在灰色苍穹下,显色格外壮观。 他不知道,这宣告着怎样的巫术的暗潮。 威尔·森一直跟在安迪身边,带着他和欧文等人一路冲向村诊室方向的树林。不少a陆军的军士都还潜伏在这里。安迪喜出望外,威尔却加快了突围的速度。 “怎么回事?”安迪敏感地意识到了蹊跷。 “抱歉,中尉,您什么都不要管,记得冲出去——”威尔的神色有些奇怪。话音未落,一颗尖锐的子弹却迅速穿过他的喉咙,乌黑的血液刺痛地溅在安迪脸上。 “威尔!” 安迪大惊失色,马上意识到出了问题,立刻拉起欧文一路狂奔。 静谧的风扫在耳畔,透着致命的窒息感。 似乎有些迟了,空气只出现了一段不同寻常的停滞。 安迪没有听清那一声枪声,只是下意识侧过身——先是一阵痛彻全身的炽痛,然后眼前的景象大幅地晃了一下,繁密的树林上方重重叠叠的树叶和缝隙间泻下的光线倏地倒入眼帘;紧紧拉着的欧文也不知所踪,指尖只剩下一团无力的空落。 “诺曼少校……”似乎是自己即将沦陷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拉起他;但下一秒,另一颗子弹同样从他的胸口穿过。 少校……中弹了吗…… “你怎么这么傻帮欧文·查尔斯挡住了那颗子弹!”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只依稀听清弗兰克轻声的怒斥。 “对不起,少校……”安迪努力集中着意识艰难回答道,“我瞒了你……他是我哥……” 意识中断。 “克里斯特先生,您还好吧?” 威廉警员见路易斯有些不大对劲,连忙问道。 “哦,不好意思,多谢帮助了。”路易斯赶紧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匆匆离开了警局坐回到法拉利的驾驶座上。 天空很晴朗,一切视线里的东西都显得有些过分清晰。 不过因为跑车停在暗处,手机荧屏还是明暗分明。路易斯急切地拨通了欧文的号码,海蓝色的眸子里还溢着一团罕见的忧虑。 “[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已自动为您转到语音信箱……” “听到就赶紧打给我,拜托了,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告诉你。”路易斯静静地留言道,然后同样静静地按下了“结束”键。 手机一下子变得格外平静,四周也是,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我们可以先谈谈一些事吧?”恍然间,一个独特而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辆保时捷传来。 路易斯循声望去,半升起的车窗上方,映出一双别有深意的宝石蓝瞳眸。 “弗兰克。”他勾了勾嘴角,将银色的车钥匙迅速插进钥匙孔。 (唐纳斯中学) 唐纳斯中学总是一到中午就人员骤减。金·费克斯不紧不慢地沿着街边的阴影走着,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前面那个优雅的身影上。 “费克斯,对吧?”雪莉适时地停在了他的不远处,极其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出别具一格的气质,“无意冒犯,我是雪莉·蕾,正式认识一下。” “金·费克斯,幸会。”费克斯也礼貌地欠了欠身,“您不必感到抱歉,吸血鬼的超级听力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既然都知根知底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雪莉轻轻莞尔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刚才介绍过一部分,我叫金·费克斯。”他风轻云淡地说,“当然还有,我是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职业血猎。” …… 血猎,即吸血鬼猎人,一般是拥有吸血鬼猎人血统的人类,经过一段时间的专门训练后即可正式成为血猎。而且这个血统以及它带来的一些附属效能哪怕变成吸血鬼后都不会消失或改变。雪莉之前和血猎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人物都不大好惹。 不过她还了解过关于血猎的历史。早期的血猎视信仰为灵魂,视猎杀为使命,义无反顾,四处游历,至死方休。虽然其间也经历过一些变迁,但这样的形态还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期。但后来,职业血猎开始出现。血猎渐渐成为了超自然生物界一种特殊职业,通过金钱、狩猎物或其他对其有价值的物品受雇于任何人,甚至是吸血鬼。久而久之,二者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显然,金·费克斯就是属于各地游历、自由受雇的专职血猎。 凯瑟琳摄入或带有马鞭草绝非巧合,雪莉之前在脑海里几番排查,很快就锁定了这个看似轻浮而格外蹊跷的年轻男孩。 他的标靶显然是凯瑟琳,雪莉也大概猜到了他的雇主;而且这意味着自己暂时不属于这个目标分明的职业血猎的标靶,他应该还不至于对自己下手。 “恕我直言,”费克斯将棒球帽压低了些,应该也是因为完成任务,有着闲情逸致在这儿和吸血鬼闲聊,“您应该还是新生吸血鬼;不过我蛮佩服您的气质——据资料了解,您是路易斯·克里斯特的密友,说实话,挺‘仰慕’他的,还望有机会拜访。” “噢,我不算新生的吧,虽然还处在‘婴儿期’。”雪莉知道血猎对吸血鬼以及著名的贵族家族都会有全面的了解,尤其在执行任务前,也就对这有些失礼的话没怎么在意,“至于路易斯,我知道你们血猎有的是消息渠道,我也不干涉他的私事了。” “真的?那你和他女朋友什么关系?”费克斯挑了挑眉毛,又马上像意识到什么,“抱歉,我习惯了收集各种消息,无意冒犯。” “那我也只好失礼了。”雪莉不知怎么会然对这样的对话产生了一阵新鲜感,“不过你才十七八岁就独自承担这么多,还是很有特色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也就是我对路易斯总是有些特别感触的原因。”费克斯自嘲地说,“据资料40年代末他加入a守军的时候大概是14岁,一年半就成了初级军官,资料上有的只是他50年代晋升为了陆军中尉——大概是17岁左右;而那个年纪我差不多刚走遍太平洋沿岸的三个州。” “你的资料那么详细啊。”雪莉听得有些走神。 “算是我的雇主提供的吧,你应该也知道我的雇主是谁了。”费克斯看了眼手机,“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你和路易斯关系这么亲密居然对他一无所知。” “让你失望了?”雪莉忽然掠过一句。 费克斯怔了一下。“抱歉,我没有刻意想打听他的消息。” “明白,只是玩笑而已。”雪莉从容地收回试探,“我知道经历塑造性格——就像你说的,我对路易先前的经历几乎没什么了解;只是,他是一个很莫测的人,像一个不断折射的多面体,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不清楚哪个是真实的他。” “能提供这样比较可靠的资料的,也只有你的雇主了。”雪莉又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 “关键字是‘可靠’,是吧?”费克斯的回应依旧平淡,“能这么清晰地明白这一点已经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你对他足够的了解——只是足够。唯一遗憾的是,显然凯瑟琳还没有做到这一点。” “凯瑟琳毕竟只是路易斯的一个女朋友,能了解他多少。”雪莉轻叹了口气,道,“不过也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你对凯瑟琳这么做绝不只是因为任务要求很容易——你喜欢这个女孩子,对吧?” “她很漂亮,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想?”费克斯轻松地笑了笑,“聊了这么久,了解我关于凯瑟琳的任务才是你的确切目的吧,雪莉·蕾?” 雪莉停住了优雅而轻盈的脚步。 “也许确实是。”雪莉抬起头,墨色的瞳眸隐隐约约有些真实的光线,“虽然你也许阅历和见识丰富一些,但毕竟是这样的年龄,荷尔蒙的微妙作用你也不能左右,不是吗?” 费克斯停顿了一会儿。“也许确实是。”他又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我也许明天就不在这个城市了,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呢?” “而且她还是路易斯·克里斯特的女朋友。”他又耸了耸肩补充道。 “好啦,我也只是闲聊的随便说说。”雪莉又迈出了步子,“毕竟,凯瑟琳在路易身边也不可能待太久。” (银杉医院) 凯特难以相信欧文·查尔斯被警员带走后居然那么快就回到了医院。罗德尼在监测室里复查,她坐在走廊上等待,有些不住的焦急。 手机又开始在口袋里不停地振动。凯特拿出它,果然还是桑迪的号码。 “桑迪?”确定是罗德尼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凯特才终于放心地接下电话。 “你之前给我的留言到底是什么意思?”桑迪的口气格外急切,“还有一早上你和罗德到底去哪里了?我一有下课就给你打电话但为什么都无人接听……” “听着,桑迪,这件事我是背着罗德告诉你的——你应该也听得出来。”凯特还是警觉地环顾了一圈,“你最好尽快告诉波琳教授,桑迪。” …… (清晨,特纳家) 电话在一阵短促的嘈杂声中挂断了。桑迪摩挲着罗德最钟爱的磨砂质感的薄壳笔记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她听得出电话那头就是熟悉的唐纳斯图书馆。这个时间、地点、口气和说话方式,她知道罗德一定又开始了一件什么事情。 而她,是被排除在人员名单外的。 这就像自己和艾薇、杰尔一样。桑迪叹了口气。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和哥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隔阂。也许是他和自己最好的闺蜜艾薇分手后,也许是他没多久就又成为了一个叫凯特·蕾妮的女孩的恋人。 这时候再想这些着实是挺自私和不合时宜了。桑迪从沙发上站起来,时钟的示数已经不太早了。按日期算,她知道,今天有事妈妈的实研工作日。 但,如果罗德真有什么事,她应该也会全力应对吧。 因为波琳教授的在科学界和商界的地位和名气,从小桑迪和罗德就类似于罩着一层光环。但光鲜背后真正的一些事情,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忽然,才黯淡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消息通知]有一条语音留言。” 而且,是凯特。 刚才在电话里就听出了有问题,桑迪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语音]罗德瞒了你他的负责医生欧文·查尔斯的事……抱歉,但你得告诉波琳教授……” 留言里的杂音很多,而且凯特的语速很快,还伴杂着急促的呼吸声,显然留言得很匆忙。 桑迪拨了回去,果然无人接听。 这么说,的确只能是罗德尼不让她知道了。 …… 桑迪把清晨那件事回忆了几秒,然后立即问了下去:“欧文·查尔斯医生到底怎么了?” “确切来说不只是欧文·查尔斯医生,罗德说他和路易斯还有诺曼底集团像是有什么特别关系——总之是好像有什么另类计划之类的。” “就这件事这么着急地要我告诉波琳?”桑迪轻轻蹙起眉,“罗德他这段时间悬疑小说看多了吧?” “罗德今天本来要来复查的,但查尔斯医生被逮捕后我们在医院兜转了一个早上。”凯特说,“很多项目和登记数据都不一致,也就是查尔斯医生很可能对罗德做了很多医疗工作以外的……” “等等,”桑迪连忙喊住,“查尔斯医生被逮捕了?” “嗯,不过他现在已经被释放了。”凯特的声音低了一些下去,像是同时在观察什么,“你没有看新闻吗?他被指控谋杀了他的前任助理安娜……” “安娜!” “怎么了,你认识她吗?”凯特紧张地问。 “嗯,”桑迪顿了一下,“夏洛特医生有出现在银杉医院吗?” “你怎么知道?”凯特的口气满是诧异。 桑迪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这些事还是被凯瑟琳说对了。 “听着,凯特,我知道这么问不对,但是为罗德,我还是希望你原谅我一次。”桑迪一字一顿地冲着电话那头道,“你和罗德开学前五天的那次约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蒙德家) “弗兰克!” 凯瑟琳飞快地冲进了半掩着的门,离门口最近的菲利普赶紧稳稳扶住了她。 “我知道你会过来,弗兰克嘱咐过我,不过他有事先走了。”菲利普连忙说,“赫尔曼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要紧张。” “他不应该在医院吗,为什么弗兰克会通知我来这里?”凯瑟琳撩开散在额前的散发,问道。 “情况危急,我们来不及叫救护车,直接让随行医生即时抢救了。” “随行医生?”凯瑟琳怔了一下,“弗兰克早就料到赫尔曼会需要医生是吗?” 菲利普显然被她飞速的思维阻了一下。“医生是弗兰克安排的,大概他更清楚一些形势吧。”他把她带到房间里,“医生现在不在。赫尔曼在这里,已经恢复意识了。” 赫尔曼的房间装横得十分简约而到位,轻质的窗帘只收起了一半,残存着温度的阳光无神地落在赫尔曼苍白甚至是透着痛苦的脸庞上,映在凯瑟琳眼中,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你没什么可抱歉的,凯瑟琳。”赫尔曼只是静静地开了个玩笑,“除了肌肉有些‘缩水’,我想我看起来应该还好。” 凯瑟琳没有透露自己也算半个健身爱好者。不过看赫尔曼深色背心下结实的肌肉,虽然确实有些明显的“缩水”,但也还算紧实。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的肌肉线条竟和路易斯有几分相似,虽然,还不及路易斯的成熟和优美。 这样想的话,路易斯会曾是赫尔曼类似于健身私教这一类的角色吗?凯瑟琳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怎么了?”赫尔曼见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凯瑟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道歉。 赫尔曼用着吸血鬼特有的目光看着她颇为可爱的样子,嘴角不禁轻轻地扬起。 “你这次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赫尔曼?”凯瑟琳却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有一瞬间,她差点问出路易斯的奇怪看法。 赫尔曼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他清楚,他和她心里,都在徘徊着同一个名字。 但最终,谁都没说出口。 “je_pense_que_jai_teré。”菲利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房间门口,目光自然地落在凯瑟琳身上,“je_peux?” “elle_appartient_à_louis,tu_veux_bien,ê_oi,je_nose_pas_sur_cette_fille_orifice_pneuatique。”赫尔曼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凯瑟琳只隐约听出了路易斯的名字(即louis),而且,身后的人也确实被这个词犹豫了一会儿。 “je_suis_trop_paresseux_pour_aller_avec_le_tuyau。”片刻,菲利普只是忽然道。 凯瑟琳转过身,他竟俨然已经站在她身后。 “菲……” “菲利普!” 房间外一声清脆的女声突然打断道。 怎么会这么耳熟……凯瑟琳望过去,外面走廊上穿着成熟的黑色马甲的—— 居然是梅利莎! 菲利普很快应声走了出去。凯瑟琳正诧异,手机忽然响起一声短信提示。 是路易斯发来的:“[短信]赫尔曼有危险,你赶紧先到他家看看,我随后就到。” 只有一句话。路易斯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儿吧。凯瑟琳有些疑虑。她不知道路易斯掌握了什么;赫尔曼的随行医生不再,菲利普至少也算是诺曼底集团的人;而唯一还有可能谈得上“危险”的…… “梅利莎。”凯瑟琳大步走出去,却意外撞上了一个人。 “我在呢,小姑娘。”梅利莎妖娆的红唇冷冷道,深沉的目光逼紧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十三章 深渊时刻 上·恶魔谎言 “真正能够在深渊的烈火中一遍遍锻造和燃烧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欺骗和仇恨。——tk” (8月26日) 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天边已经淡淡地抹上了一层暧昧的粉霞,稀薄的云层隐隐透着致命意味的甜蜜。 虽然已经格外低调,但因为充满轻熟魅力的脸庞和气质,欧文一踏进酒吧就立即吸引了一大群泡吧女的目光。慢慢走在他身后的安娜轻轻摘掉墨镜,同样是不小的焦点。 路易斯和弗兰克在另一个遥远的城市已经将克里斯特家族的事情激化到无可收拾的境地,作为夹杂在两个家族之间的人,欧文在和安娜的深思熟虑下,还是决定先一步行动,以防接下来更多的不良影响。 “说实在的这里真的没有wva来得过瘾。”安娜淡淡地轻声了一句,不过,很快便融入到酒吧的气氛中。 毕竟才回到银雪杉城,不同于拥有美轮美奂的城市别墅的路易斯和雪莉,就欧文和安娜而言,就重要的还是尽快安稳下来。 一部分,就是食物来源。 酒吧固然是人声嘈杂了些,但并不缺乏血液甜美又昏昏沉沉的人类。欧文很快注意到了一个黑色头发的年轻女孩,正要走过去,身后却突然撞上来一个匆忙的身影。 “抱歉,先生。”那个金发年轻人赶紧冲他欠了欠身,然后弯腰拾起了一个似乎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的什么东西,便没入了人群中。欧文凝视着他的背影,带着吞噬感的湖绿色瞳眸竟不由得划过一抹阴云。 “千万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一个发色和克里斯特一样的家伙,气质可差得远呢。”安娜不知什么时候又绕了回来,“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照惯例他应该有会用他那张十八岁的脸去唐纳斯中学上课——也是难得了他还对念念不忘……” “不是路易的事,是这个。”欧文亮出手背,一块清晰地灼烧伤口正以狰狞的样子愈合着。 “马鞭草?”安娜也小吃了一惊,“那个金头发的?” “他刚才碰掉了一个东西,应该是带有马鞭草的。”欧文无奈地耸了耸肩,“酒吧太乱,我没有及时嗅出它。” “听起来不像只是无意的巧合,”安娜看了那个金发男一眼,“而且好像让你把那个女孩子弄到手有点麻烦了。” 欧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个年轻人已经坐到刚才他注意到的那个黑发女孩身边,而且,看上去是在约会。 “看清楚,是他送给女朋友的黑色手链。”安娜端起酒杯,“我去帮你支开那个金头发的,你自己去处理那个小姑娘。” …… “嗨。” 欧文轻轻叫住了那个女孩。她刚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显然正在寻找自己的男友。 “我是修·麦斯威尔,一位服装设计师,”见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欧文又接下去道,“我想我对您手链上的那些精致纹样挺感兴趣,希望您介意将它借我细赏一下。” “噢,看起来它比我想的要独特一些呢。”黑发女孩轻松地将手链摘了下来,“你可以叫我凯特,幸会。” 欧文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手链的马鞭草浓度已经低了很多,应该是她洗手时冲淡了一些,但仍让他的指尖灼得有些红肿。 “您会怎么评价它呢?”凯特问。 “很细腻,而且不刻板。”欧文抬起头,“它加入了什么植物吗?” “你也闻到那个植物气味了对吧?我猜应该是我的男友把它带过来时背包里装红茶的水瓶有点漏水了。”凯特笑了笑,“别告诉他,我不想让他心里添堵——他有时候有些完美主义。” “说不定也不失为一种锦上添花。”欧文把手链递了回去。但就当凯特的手要触及它时,他立刻抓住时机精神控制道:“戴好它,忘记这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只是在找你的男友。” “嗯。”凯特将手链拿了回去。欧文随即转身离开,远处的安娜见他完成了任务,很快也默契地脱开身绕了过来。 “那个金色头发的……” “他叫罗德尼·特纳。”安娜适时地补充道,“而且还是唐纳斯中学的。” “我想你说得对,罗德尼·特纳在喝马鞭草,”欧文的思维并没有被打断,“他的红茶里加了马鞭草。这件事还得麻烦一下你,如果他还没有喝那瓶红茶的话……” “我想他还没有。”安娜格外自信地掠过一句。 “你尝过他的血了?” “当然,”安娜勾了勾嘴角,“如我所料,可口得很。” “好吧。”欧文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控制住他,不要让他摄入马鞭草,最好弄清楚他的背景。现在银雪杉城还喝马鞭草的绝非多数。” “听起来确实挺麻烦的。”安娜啜了一口酒。 “不需要着急。”欧文的瞳眸忽而划过一丝幽深的光,“反正唐纳斯中学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路易需要一些事情来吸引住注意力。” “嘀——” 电脑的数据终于全部输出,欧文·查尔斯看了一眼罗德尼ap8226特纳,好几天前的事又重新涌上脑海。 “监测结果怎么样,查尔斯医生?”罗德尼问。 “情况基本正常,但血细胞仍然存在变异现象。”欧文说,“因为病毒的分析工作还没有结果,我待会儿会用一些简单的化学药物。” “不用了,只需要保持循环系统的稳定,查尔斯医生,”夏洛特忽然有些匆忙地走了进来,“尤其是心血管部。” “夏洛特?”欧文轻轻蹙起眉。 “这是报告。”夏洛特递上去积分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的文件,“如果用药的话,可以小幅抑制血细胞的生长。” “不错,有长进。”欧文翻了翻结论报告,“但你怎么得知这些结果的?” “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实验……”夏洛特低声道。 监测室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你也感染了病毒对不对——简ap8226夏洛特!”欧文突然大步走过去,把夏洛特和罗德尼都吓得怔了一下。 那天晚上夏洛特打给他的那个电话,他就听出了不对劲。 “对,我很抱歉,查尔斯医生……”夏洛特咬了咬嘴唇,“还有一部分是……” “查尔斯医生,”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走了进来,“希望没有打扰——但,我来是想告诉您,集团那边病毒分析已经有了初步结果。” “妈妈?”罗德尼惊讶地看着那个和查尔斯医生不断交谈的女人。 不过,继而走进来的人却让他更加震惊。 “你也真是够了。”桑迪快步走上来迎住了他的目光。 …… “这次凯特是彻彻底底帮了你,我不允许你怪她。”桑迪很坚决地说。凯特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样子,只是静静地。毕竟两边都是自己心疼的人,罗德尼自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他无关人员都先出去吧。”欧文还是在外人面前一贯的高冷样子,“罗德尼·特纳的血液检测已经完成,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三个高中生熙熙攘攘地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夏洛特忽然全身颤了一下。 “过来。”果然,欧文立刻将视线转向了她。 “您,要对我做血液检测吗?”夏洛特低声问。 “对。”欧文说着,很快就重置了监测仪器。波琳则有些忧虑:“确定要直接这样对夏洛特医生作即时监测吗?我……” “波琳教授,我理解您关心您的爱子,”欧文看了她一眼,“但,也请您同样关心其他同样的病毒感染者。” 波琳没再说话。她心里清楚,欧文·查尔斯为这件事付诸了多大的努力。 “那个,查尔斯医生,”夏洛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您知不知道一个应该经常出入医院的非医患人员……” “谁?” “法布吉里欧。” (雷蒙德家) 赫尔曼咬着牙从床上坐起身来,毒药的药力还没完全过去。特雷西,也就是梅利莎,直接越过凯瑟琳将房间门倏地拉上。下一秒,她就听见凯瑟琳被结结实实地按在门上。 他知道特雷西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奈身体尚虚,只能在心里暗暗替凯瑟琳捏了把冷汗。 “你怎么会在这——梅利莎?”凯瑟琳完完全全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危险气息,但还是装作无所顾虑的样子。 梅利莎没有回答,而是自上而下地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大概是也嗅出了她身上极其清淡的马鞭草味道,知道她不能被吸血鬼控制,才松开手来。 “自己注意着点。” 梅利莎知道赫尔曼和菲利普都听得见,只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凯瑟琳仍然有些疑惑地走出去。梅利莎回到厨房不停地捣弄着各种植物,原本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台面也都摆满了各式各样装着各种奇怪东西的瓶瓶罐罐。 自然而然,它们的气味也不怎么样。 “凯瑟琳,”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菲利普走过来将凯瑟琳逮到了客厅,“梅利莎小姐是弗兰克请来帮助护理赫尔曼的——只是她现在心情不大好,你也不会看不出来。她现在在准备植物医药,你现在客厅坐一会儿吧。” “嗯。”凯瑟琳乖乖地坐到了沙发上,但目光还是时不时地往厨房瞟。 这个“正牌”的菲利普,虽然不及弗兰克的气场和风度,但还是给人感觉挺靠得住的。 不多会儿,梅利莎端着一杯调好的药汁从厨房走了出来。开始了您赶紧喊住她:“那是什么?” “基础的植物草药,给赫尔曼·雷蒙德的。”梅利莎头也不转地说,却马上被凯瑟琳拦住:“如果不是必需药物,那就先算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弗兰克有叫了随行医生,必须药物医生肯定已经给赫尔曼用过了。”凯瑟琳夺过瓶子,“恕我冒犯,您的药物安全系数实在不高,如果不是必需药物,就暂且算了。” “抱歉,但我个人的安全系数比你高一些,小姑娘,”梅利莎面不改色地再一次逼住她,“你和弗兰克打过交道,知道他从来不派遣多余的人手。至于你——大概又是路易斯·克里斯特让你这么做的吧?” 客厅里的火药味骤然升温。菲利普知道催眠不了凯瑟琳,又忌惮这个可怕的女巫,只好硬着头皮叫住凯瑟琳:“别这么紧张,把瓶子还给梅利莎。” 凯瑟琳自知理亏,毕竟自己毫无证据。但赫尔曼本来就是中毒出事的,加上路易斯的短信,她绝不可能再让任何诸如此类的不安分因素发生。 “你很聪明,但不要事事都对男朋友言听计从,”梅利莎还是拿回了装着药汁的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你的要求也未必都对你好。” 凯瑟琳怔了一下,又一次想到了晚宴上同弗兰克·诺曼敬酒以及侧宴场梅利莎对她说的那些话。 犹豫间,梅利莎已然走到了房间门口。 “抱歉失礼了。”凯瑟琳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上去将她按在地上,“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你这样做。” “你疯了吗,凯瑟琳!”梅利莎极力要推开她,却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清瘦的女孩子力量却远远在自己之上。 她一直不让菲利普知道弗兰克只给了自己半剂解药,还没办法轻易施展什么即时巫术。单凭力量,凯瑟琳已经将她死死按住,深色的瞳眸里像是盯着什么东西。 菲利普见势不妙,正要上去拉开她们,门口却忽然响起一个深沉的声音: “放开她!” …… “放开她!” 路易斯从门口大步跨进来一把拉起了凯瑟琳。凯瑟琳还没反应过来,路易斯又将梅利莎从地上拽了起来,好像很愤怒的样子,径直将她甩进一旁的健身房,接着又悻悻地走进去,似乎还发生了一些斗殴。 “嘿,冷静点,路易斯。”紧随其后的弗兰克赶紧跟进去调停。梅利莎显然被揍了一顿。路易斯还余怒未消的样子;但几个人又用法语飞快地交流一番后,便没再怎么动作。 凯瑟琳从没见过路易斯这个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话说回来,梅利莎这个人的眉目竟雪莉有些出奇地相像。会是又关于雪莉的事吗?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总觉得,雪莉似乎总能让路易斯殚精竭虑。 “看来今天家里客人还挺多的。”赫尔曼的房间门忽然静静地打了开来。 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别来无恙,克里斯特。”赫尔曼只是淡淡地冲路易斯问候了一声。 “……”路易斯很沉默。 凯瑟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似乎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怪怪的。 果然,又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吧…… “vo_navez_pas_le_goap251t_de__vervee?”弗兰克忽然开口道。 路易斯的视线很快落到了凯瑟琳的身上。 “je_vais_résoudre_ap231a。”路易斯突然将凯瑟琳拉了出去。凯瑟琳有些茫然无措,只是被不由分说地拉进了雷蒙德家的独立车库。 “路易斯……” “嘣!” 话没说完,她已经被路易斯径直扑倒在法拉利柔软的后座上。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易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问。 “我很抱歉,但,”凯瑟琳嚅嗫了一下,“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阻止她……” “我不是说这件事,”路易斯的手腕往外倾了些,凯瑟琳的外套也随即顺势滑开来,“说实话,我发短信之前你就已经在这里了,对不对?” “对。”凯瑟琳有点不知名的紧张。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也完全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路易斯短信中的“危险”到底指的是什么,她现在还不确定;而且无缘无故突然间把她拉到这个没人的车库按在这里…… “你知道你这样背着我来这里是一个多愚蠢的决定吗?”路易斯忽然把她的整件外套从她身下拉了出来,直直地落在座椅下,“诺曼底集团的人让你过来的对吧?你有没有想过明明你只是个局外人但为什么他们却越过我单独联系你?” “是我要求弗兰克帮我保持最新消息的。”凯瑟琳终于开始有些慌乱,“路易斯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赫尔曼失踪的态度会是这样,但是我真的担心他……尤其是你发短信说他有危险……” “你这么慌张——是因为我脱下了你的外套吗?”路易斯突然撤开撑在外侧的左手,整个身子立即稳稳当当地下俯在正上方,甚至连温热的气息都洒在她脸上,“你想过梅利莎这个人可能有危险,你想过她善于制作植物草药,你想过她给赫尔曼的草药可能会有不利——但你想过梅利莎可能会怎么对你吗?” 凯瑟琳完全答不上话。梅利莎之前给她的印象不差,虽然她清楚事实的情况明显不太乐观,但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梅利莎今天只是心情不好;加上她的确没有想到过这些。 况且,被这样压在路易斯的身下,她不由得感觉到越来越难以思考。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有点失望,居然真让我找到了。”路易斯撤在座椅下的左手忽而将刚刚从凯瑟琳身上拉下来的外套拎了上来,“你可以自己看看我在你的外套口袋里有什么发现。” 凯瑟琳怯生生地将指尖探进了明明是自己的外套的口袋;须臾,一片薄薄的深色小片便夹在了她的指尖。 “这是什么?”她抬起眼睛问。 “用挥发性植物草药制成的压缩纤维片。”路易斯耐心地帮凯瑟琳简单披好外套,“都是一些不新鲜的阴招。” 凯瑟琳想到弗兰克发现窃听器时,似乎也是这样说。“这是什么挥发性植物,路易?”她问。 “常见的一般是致幻性植物,或者有类似于吐真剂之类的药效。”路易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过它,“这应该属于前者。” “这真的是梅利莎给我的?”凯瑟琳还是难以置信,“告诉我你没有骗我。” “什么意思?” “哦,抱歉,弗兰克之前对我用过一次假掉包的伎俩,我有点神经过敏了。”她看了一眼路易斯的蓝色瞳眸,“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不会这样骗我的。”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很抱歉把你卷入了这么复杂的事件和领域里,”他直起身,把她拉起来并顺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上,“保护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比我想象的困难得多,不过我还是完全可以做好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按着我那么久?”凯瑟琳好不容易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却只是不太幽默地打趣了一下,脸颊微微有些不由自主地泛红,“呃,我可能……思维比较活跃……” “怎么说——我只是闻到,也不确定那是什么挥发性植物,怕你做什么傻事而已。”路易斯勾了勾嘴角,“如果要接受我的保护,就信任我。” 说着,路易斯早有预感般一点点吻上她的唇;继而,慢慢引导着她的舌,直至它渐渐深入至他的齿间,锐利的獠牙趁乱不知不觉轻轻划过她柔软的舌尖,极其细小的赤色血珠沿着边缘轻轻渗出。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甜醇,没有任何似于马鞭草的苦涩味道。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女孩还没有摄入马鞭草。 路易斯终于松了口气,将刚刚用挥发性植物压缩纤维片假掉包下来的马鞭草压缩纤维片快速拨进了自己的口袋。 …… 赫尔曼和路易斯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知道路易斯从来不让自己的人沾有任何马鞭草,像凯瑟琳。路易斯不愿对异性进行精神控制是一点;另一点,他却能牢牢控制住凯瑟琳。换句话说,路易斯才巴不得其他吸血鬼把秘密都套在凯瑟琳身上。 不了解,却能控制。这才是路易斯·克里斯特的过人之处。 “需要我帮你沏一壶茶吗,赫尔曼?”弗兰克移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从容地望着窗外道,“他们两个从车库那边回来了。” “不用了,我去拿酒。”赫尔曼站起身,“他们两个都是酒瓶子。” 弗兰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菲利普已经按他的吩咐把梅利莎先带走了,赫尔曼作为这里唯一能随意使用精神控制的吸血鬼,很直接地表示不想过分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自从伊薇特离开后,赫尔曼就很少再关心诺曼底集团的事务。 “其他人呢?”凯瑟琳一走进来就问道。 “菲利普和梅利莎先走了,赫尔曼在后面拿酒。”弗兰克看着安然地依偎在路易斯身边的她,到了嘴边的那句话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飞快关掉了那台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那些集团那边发给他的最新消息,几乎可以算是对她最重要的消息。 弗兰克的瞳眸不动声色地滑过一抹怜悯,不过很快就掩了下去。 凯瑟琳啊凯瑟琳,你要是知道了指使媒体特意大肆渲染克拉克宴场上的红酒片段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还会这样毫无顾虑地待在他身边吗? (银杉医院) “我想他已经走了,查尔斯医生。”夏洛特在医院附近转了一圈回来道。 欧文点了点头。他刚刚送走波琳教授。 其实,不说他也知道,布雷尔要是真的看见自己,肯定不会再傻傻地待在这里等着被自己看见。月圆之夜已经过去,狼人根本不是吸血鬼的对手。 对这些也都全然不知的夏洛特则有些茫然无措。她没有布雷尔的联系方式;欧文似乎也不知道法布吉里欧的下落。 这件事显然和吸血鬼有关。但现在她所认识的吸血鬼只有欧文。继续还是放弃,对她而言,是个选择。 “查尔斯医生。” 她正抬头要开口,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欧文转过身,走过来的是罗德尼,还有他身后的凯特。 是那个女孩子……欧文轻轻眯起眼,凯特的手腕上,已经不见了那条黑色手链。 看来她并不了解马鞭草。 罗德尼示意凯特止住了步子,然后才上前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吧,查尔斯医生?” 欧文看了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必需吗?” 夏洛特和关于那些狼人的事还没解决,欧文着实抽不出太多闲暇心情。 “我想雪莉小姐可能少告诉了您一些事情。”罗德尼压低声音道。 欧文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医院后面没什么人,长话短说。” …… 医院后面立着几棵深色的树木,油然而生的肃穆感和欧文的轻熟气质出奇地没有违和感。 “波琳和你谈过病毒来源的事情了吗?”罗德尼问。 “目前没有发现自然来源,有可能是人为散播。”欧文又想到了安娜,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真这么恐怖吗?”罗德蹙起眉。 “这件事目前还没有什么定数。”欧文冷冷地将双臂环抱在胸前,“你刚刚说到的雪莉少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和雪莉一样,欧文也发现这个人无法被精神控制。 大概安娜对他的控制随着她的死亡一同消失了,罗德尼又开始喝马鞭草了吧。所幸,罗德尼不是一个爱吊人胃口的人。 “我只是觉得,现在感染者越来越多,病毒的来源可能并不唯一。”罗德尼知道自己的处境,“雪莉和你说过达伦·斯图尔特的情况了吗?” “没有,昨晚雪莉出了点事,我没怎么再想那件事。”欧文说,“感染病毒的基本症状我有记录,如果各地医院有发现疑似症状会有通知。” “哦,那就好。”罗德尼想到雪莉所说的欧文·查尔斯的另外计划,不禁心有余悸,“我和雪莉都已经尽力帮助他了,我希望你也可以为达伦认真地解决掉这种病毒。” “当然,职责所在。”欧文听出了这句话有些言下之意,不过仍只是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句,然后无言地示意着他离开了这里。 能让雪莉背着自己费这么多心思的姓斯图尔特的人……欧文极力地让自己少去多疑这些。权衡之下,他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嗯,欧文?”电话那头还是一样悦耳的声音,“你被释放了?” “对,诺曼底集团提供了一些相关帮助,虽然我也不清楚缘由。”欧文静静地说。 “噢,但我,恐怕已经被帮你订好后天的机票了,”雪莉有些为难地顿了一下,“要我帮再你退票吗?” “不用了,医院刚好有点事情。”欧文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一位疑似的病毒感染者?” 雪莉猛地怔了一下。 糟了,一定是昨晚突然受到满月伤害没及时封好罗德尼的嘴。 “没错的。”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你在诺曼底集团失踪的那天他帮过我。那天我发现他像是感染了有帮他用药物稳定了一下……他,没去医院吗?” “没有。”欧文又反问道,“你打算让他来找我?” “你重新现身后——是的,”雪莉说着,但已经有些坐立不安,“大概因为那次你在诺曼底集团‘失踪’的事情让觉得你可能不会帮他吧……” “我是医生,我会对每一个病人尽最大的努力,”欧文一字一顿地说,“哪怕罪犯。” 电话安静了几秒。 “你还是料到了对吧,欧文?”雪莉格外沮丧地问。 “我没有多疑——他就是洛埃,对吗?”欧文的口气不禁软了些。 “嗯……”雪莉那边,只是极低声的肯定。 “我就知道,”欧文望了望苍茫的天空,以及偶尔掠过的几个黑影,不禁叹了口气,“1992年冬天的那些事,果然还没结束。” (1992年,银雪杉城) 失去黑夜,世界变得更加朦胧。 “噢,天哪,昨天雷尔邸的这场火简直和41年前的那场火充满了异曲同工之妙呐……” “……” “好啦,路易斯,玩笑而已,我经常和祖先进行灵魂交流,别紧张。” “那,你,还愿意继续帮我这个忙么?” “当然,那些过去的事我早已不计较了……只是,这个女人,恐怕有些特别。” 从黑暗中蓦地醒来,饥肠辘辘地躺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雪莉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模糊的视线中,首先是一个熟悉的金发身影,还有一个曼妙的女人。 “女巫?”第一反应立即告诉她。 一会儿,路易斯推门进来,从门外泄进来的刺眼光线让她赶紧不由得蜷缩到床角的阴暗处。 “她还没正式转化吧?”那个一同进来的女人问。 “当然。”路易斯关好门,转身过来将雪莉拥入怀中,“没事的,我在。” “欧文在处理外面的消息,很快就回来。”继而,他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低声补充道。 雪莉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害怕,只是紧紧蜷在他的臂弯中个,听着他胸腔中一起一伏的心跳声,竟然也隐隐产生了一种区别于欧文的安全感。 “你已经了解到情况了,”路易斯抬头冲那个女人示意道,“她状态不好,你先离开吧。” 那个女人欠了欠身,很识趣地走了出去。 “她是谁?”雪莉问。 “希尔维亚·尼科尔。”路易斯说,“一个职业女巫。” “我……” “你死了。”路易斯见她放松了些,便将她平放在床上道,“昨晚雷尔邸已经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我之前冒火找到你时你已经吸入毒气过多死亡了——不过你死亡时,我的血液还留在你的体内。” “所以我现在是吸血鬼?” “基本上算是。”路易斯捻了捻她乌黑的发丝,“你现在会很饥渴,对光线很敏感,要避免阳光直射。” “我知道,我见过吸血鬼被阳光灼烧的样子。”雪莉的神色有些黯淡,“天哪,特雷西还真说中了……” “别整天想她。”路易斯打断道,“我尽快让希尔维亚帮你准备一个保护你不受日光伤害的日行咒,到时候你会有足够的实力去做你想做的事。” “抱歉,恐怕有些坏消息。”欧文忽然走了进来,“你感觉还好吧,雪莉?” “还行。”雪莉笑了笑,“什么坏消息?” “原文比较详细。”欧文递过去一份崭新的报纸,同时顺手打开了一旁的柔光照灯。 雪莉接过报纸,头条的大字立刻映入眼帘: “[新闻]‘银雪杉城第一名媛’雪莉·雷尔大火中失踪,不过姐姐特雷西·卡莱……” “嗬,早该料到了,”雪莉没再看下文,“特雷西果然紧紧盯着我的位置呢。” “给你看看,但不要太影响心情。”欧文拿回报纸,不过很快又被路易斯拿过去。“可笑的是死亡消息还没确定你的财产继承权就已经基本转给特雷西了。晚上有你的追悼会,你参加吗?” “参加我自己的追悼会?” “你可以玩玩诈尸什么的说不定对你夺回继承权有帮助。”路易斯补充道。 “谁像特雷西那么无聊天天惦记着那些无趣的东西,要不是昨晚你们在家里我连房产继承权都不想和她争。”雪莉望了望掩着阳光的窗帘,“我和我的家族彼此也不会再有什么眷恋了吧。以后叫我雪莉·蕾就好,‘雷尔’那个姓氏,我不想用了。” 路易斯忽而沉寂了一会儿。 他,也是换过姓氏的人。他永远不清楚,家族这个概念,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家族这方面还有一些事情以后再谈吧。”路易斯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希尔维亚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不管这么样,先帮你准备一个日行咒再说。” 雪莉的神色忽而划过一丝阴霾。 …… 希尔维亚是尼科尔家族的女巫,也是一个职业女巫。 不错,她就是玛格丽塔·尼科尔的女儿,达芙妮·尼科尔的外孙女,以及克里斯蒂娜·尼科尔的母亲。 与职业血猎有些相似,都是超自然生物界的特殊职业;不过职业女巫的历史更久一些。不似于职业猎人的四处游历,职业女巫多出入于酒吧、夜店等便于掩人耳目的风尘场所。尼科尔女巫精通酒水。从达芙妮的私人酒馆到克里斯蒂娜的玻璃瓶酒吧,希尔维亚也拥有一间不错的“占领之地”,即玻璃瓶酒吧的前身。 很快,路易斯就驾车带着雪莉驶到了这里。 “难怪我之前总觉得‘占领之地’的气氛怪怪的。”雪莉穿着路易斯的修身风衣走下了车子,戴着一顶宽檐礼帽,反而更加彰显出一种冷艳而不失别致的柔美。 “果然‘银雪杉城第一名媛’还是正版的名副其实。”希尔维亚走出来,不由得也为她独具一格的气质佩服不已。 雪莉对这样的赞美并不以为意。“既然路易斯已经帮我谈好了——材料,酬劳,具体要求,”雪莉淡淡地说,“拜托尽快了。” 路易斯没有说话。只有他知道,因为特雷西的事情,他费了多大力气才说服本就厌恶巫术的雪莉重新信任女巫。 “酬劳——克里斯特先生已经帮你全部解决了。”希尔维亚莞尔一笑,“至于其他,就麻烦您跟我到内部场地一趟吧。” 内部场地,即酒吧后面的“巫术基地”。雪莉知道希尔维亚已经准备好了巫术法阵。正跟着她走进酒吧,吧台边上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开玩笑吧?”雪莉停下了脚步,“洛埃——他怎么会在这儿喝成这样?” “噢,他在这里待了有几个钟头了,”希尔维亚走过来拉出了洛埃压在手臂下的一份有些皱皱的报纸,“他是带着它过来的,心情糟糕得很。” 雪莉看了一眼。这份报纸,和欧文带回来的那份一模一样,“‘银雪杉城第一名媛’雪莉·雷尔大火中失踪”几行大字还印在头条上。 “他以为我死了。”雪莉低声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确实已经死了。”路易斯转过她的身,“我会帮你先照顾好他,你先和希尔维亚去完成咒语。” “嗯。”雪莉忧心忡忡地又看了洛埃一眼,才跟着希尔维亚走到了酒吧后面的巫术基地。 “听着,雷尔小姐,”希尔维亚转过身,“你需要知道,日行咒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综合咒语。不过咒语启动后,你的身体会同时成为咒语的承载体和物质联结基础。换句话说,你即咒语……” “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听不懂这些巫术的奇怪咒语。”雪莉打断道。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些,让你的身体配合一点。”希尔维亚很识趣地改变了话题,“既然你想跳过这一步,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躺下来,放松意识,不要抵抗我的咒语。” 雪莉没有说话,只是照做。希尔维亚取过一柄银匕首,在她的左右锁骨上各划了一刀。极细的血流丝丝地溢了出来,渐渐流出了太阳的炽热。 从悄无声息开始,希尔维亚低沉而冗长的咒语渐渐弥漫了巫术基地。 雪莉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慢慢地流贯全身;但渐渐地,她开始感到窒息。 …… 路易斯一直坐在洛埃·斯图尔特身边,还自作主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这个城市还剩多少吸血鬼呢?他望了眼窗外似乎还染着马鞭草的天空,不禁呷了一小口。 诞生时,许多思想和充斥在心里,让大脑十分激动;但经历过毁灭后,才发现世界其实简单得多,或存在,或消亡,所有事物只不过都是在这两种形式中不断切换罢了。但心也总是比想象的小一些,总有一些事,让自己不由得去拼尽全力。 路易斯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喝得烂醉的男人,也曾因为这样的事不惜以卵击石。路易斯感到可笑,曾几何时,自己的疯狂地想要扭断这个年轻人看着就厌烦的脖子。 “嘿,你……” “路易斯·克里斯特,幸会了,虽然我知道你认识我。”路易斯对他慢慢酒醒过来毫不吃惊。 “欧文·查尔斯呢?”洛埃只是问。 “他在处理一些媒体消息方面的事情,”路易斯顿了一下,“如果你想找他询问有关雪莉的下落那么很高兴我也可以回答你、” “我就知道她没死。”洛埃凝视着安然自若的他,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你既然在这儿——那雪莉·雷尔也在这里吗?” “不,别激动,”路易斯拍了拍他的肩,“雪莉·雷尔昨晚在雷尔邸的大火中已经丧生了;现在待在这里的女孩是雪莉·蕾。”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埃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希尔维亚暂时不在这里,才继续道,“你不能待雪莉到女巫的酒吧——雷尔邸那场大火是数个女巫家族一同的策划的一部分,雪莉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特雷西·卡莱只是其中的一个实施者而已!” “你怎么知道特雷西·卡莱是女巫?”路易斯蹙起眉。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我偷听到她们的谈话被希尔维亚·尼科尔发现了——所以她用巫术把我灌醉在了这里——她们很明确目标不会放过雪莉。你是吸血鬼,你得马上带她离开这里,”洛埃急得眼睛有些通红,“马上!” “既然都只是卑鄙的‘骗子’,被揭穿后何必再一副急切着舍己为人的样子。”一个凌厉的身影忽然大步迈进酒吧。 恍然间,一股不自然的猛烈大风立即冲开窗户和大门灌进了酒吧,桌子上的杯子和盘子都胆怯得喋喋颤抖起来。 “特雷西!”路易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闪身扑过去,但却被早有防范的特雷西的咒语狠狠摔在吧台上。 “可笑的是每一次我真正想要付出祝福是却都总是被放在一堆龌龊的谎言背后。”特雷西沾着鲜血的黑色发丝在空中疯狂地蹿动着,口气满是一种可怕到快要失去理智的愤怒,“那不妨把最刻骨铭心的仇恨写进诅咒里吧——尼科尔女巫们!” 酒吧里的其他人都像是受到某种超自然力量的驱使,纷纷从大门逃窜而出,酒吧里剩下的一切被大风卷刮在一片恐怖的混乱中。 路易斯的头部受了伤,耳朵有些嗡嗡作响,依稀只听到了特雷西念着一串黑暗的诅咒同样大步跨进了酒吧后面的巫术基地;随即,雪莉痛苦的惨叫声刺耳地响起。 没有任何火焰,但浓得乌黑而透不过气的迷雾很快从巫术基地涌了出来。 “希尔维亚,你若真胆敢背叛我,就等着尼科尔女巫全族替你埋单吧。”路易斯忍痛爬了起来,全然不顾狰狞的黑色迷雾闪身了进去。 …… 也许它掺杂了某些有毒气体,虽然不致死,但却连他都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窒息和大脑神经接连不断的强压抑感。 不只是脚下,混沌一片的黑雾中,全身都迷茫而轻飘飘的,耳畔只有特雷西咬牙切齿的诅咒声。 所有超自然生物都感受得到诅咒的存在,那种来自黑暗和地狱的恐怖感觉,可以像毒蛇一样噬咬无论多么强大的心脏。 时隔数十年,那种感觉又重新袭上了他。 “给我住口!”路易斯艰难地抓到一柄希尔维亚刚刚用过的银匕首,循声向一片迷雾中狠狠掷去。 匕首从特雷西的身边飞过,沾着血的刀刃只是在她的手臂划了一道口子。 自然,这对特雷西而言,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只是加剧了她的怒火。 诅咒的作用越来越强,路易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基础正被一点点压抑下去。 模糊中,他却突然听出希尔维亚口中的咒语发生了变化。 “抱歉,那柄匕首上还沾着的雪莉的血进入了特雷西的身体里,两个人被我的巫术不小心联结起来了,”他听见希尔维亚焦急而又惶恐地冲他道,“我一时半会儿解不开联结,你先别急着对特雷西下手!” “路易斯……”雪莉仍在迷雾中抽搐成一团,迫不得已地承受着两股不和谐的能量流和诅咒的直接创伤。 感觉,血管中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不断流动的东西;疼得,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无比困难。 路易斯才猛地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被沉重的黑雾压倒在地面上,双腿似乎也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他现在可以确定雪莉就在自己面前了。路易斯咬牙蓄起最后一股气力支起上身,一点一点爬过去,然后狠下心迅速扭断了雪莉的脖子。 与此同时,不远处,随着一声相同的骨骼断裂声,特雷西也立刻倒了下去。 …… 天空又开始稀稀拉拉地落雪。薄薄的雪花,有点凉凉的,前仆后继地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占领之地”很快又吸引了不少媒体。欧文不动声色地跟着这些人,远远望见酒吧里一片狼藉,心里马上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赶紧提前闪身进去。 凭着声线,他很快找到了藏在酒吧后面的巫术基地。 显然刚被扭断脖子的雪莉还没恢复,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特雷西极不自然地仰倒在地上;精疲力竭的路易斯还半趴在雪莉身边;而希尔维亚同样极度虚弱,而且出现了因为超负荷能量造成的“七窍”流血的现象。 就吸血鬼而言,只要不伤及心脏的“死亡”,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只要过一段时间都能够自己“复活”过来。不过特雷西已死,她和雪莉的联结咒语也不攻自破,自然不会再同雪莉“复活”。 说实话,这样的场景确实让欧文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还是将目前目测最没什么生命价值的特雷西·卡莱的颈脉咬开,拽到路易斯身边。血味的刺激立刻让路易斯一把揽过特雷西,就着那道伤口酣畅地吸食起来。 很快,基本恢复的路易斯就站起身,又不失细心地将特雷西的血液喂了点到雪莉的口中。 “你们这次怎么会……” “你先带雪莉出去吧,欧文。”路易斯不轻不重地打断道,随即将视线转向满面血迹的希尔维亚,洛埃·斯图尔特所说的那些事情又重新涌上了脑海,“我——要单独和希尔维亚·尼科尔小姐好好谈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十三章 深渊时刻 下·复仇天使 …… 吸血鬼都惧怕木器;狼人自然也有惧怕的物品,即银器。 不仅如此,银器还是巫术中常见的器物。银,在化学中是过渡金属的一种;但在巫术中,却对咒语和巫术有着极强的附着能力。女巫在行巫事常用银器,不只是银匕首,有时甚至一律使用银质的器皿来盛装咒语用到的水。 不过对路易斯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很快就在巫术基地里另外找到了两柄一尘不染的银匕首,一左一右,分别刺穿了希尔维亚的肩胛骨,将她死死钉在了墙上。 希尔维亚所拥有的毕竟只是一具人类的躯体,殷红的血液潺潺地流出来,染红了她的上衣。她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完全无法与这个贵族血脉的直系吸血鬼抗衡,只能拼命地集中注意力在匕首刺入前给自己施了个小小的咒语来舒缓这可怕的可怕的疼痛以至于让自己还能理智地思考。 “你看起来承受力不错呢。”路易斯做完这件事,便优雅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我都忘了该从哪里开始了——雪莉现在不在这里,不妨你先开始吧。” “我只是,想,尽力帮她……” 希尔维亚只低低地吐出了一句并不连贯的话。 “算了,先不谈我知道了什么,”路易斯看了眼她脸上的血迹,“至少一点,我和女巫打过交道,我不是巫术白痴。” “第一,特雷西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巫而已,”他说,“她不会有这么深厚的巫术基础来单独支持这么庞大的诅咒;第二,我和欧文都完成过日行咒,一个日行咒不会消耗施咒女巫这么多巫术。然而你却消耗的这么厉害……” “显然特雷西借了我的巫术来完成了这个诅咒,”希尔维亚自然对这些都心知肚明,“这不假,我承认……但我不能抗拒。施咒时我的咒语流贯于雪莉的全身,如果我对特雷西产生能量抗拒,就会破坏雪莉体内的能量流的稳定……这对雪莉的伤害更大你不会不知道。” “为什么你施的日行咒需要留贯她的全身?”路易斯微微眯起眼,“我说了我完成过日行咒,在这一点上骗我可不明智,希尔维亚·尼科尔。” “我在施咒前就和你说过了她有些特别……她的血……” 希尔维亚的咒语作用越来越弱,每一次呼吸的加倍疼痛都让她快要晕厥。 “这就是你们处心积虑要除掉她的理由?”路易斯提起她的下巴,“雪莉差点赔上了她才十八岁的命你们给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那个叫洛埃的男人告诉你的对吧?”希尔维亚艰难地干笑了一下,“我知道雪莉·雷尔是你最心爱的女孩也尽力保护了她……不过你也要知道啊,哪怕我是职业女巫,但我至少还是尼科尔家族的人……” 路易斯的神情不着痕迹地定了一下。他和尼科尔女巫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路易斯曾强烈地希望过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但现在真的发生了,却隐隐有着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路易斯静静地说,“你所实施的也不是纯粹的日行咒对吗?” “我将她的灵魂融在了血液中,但……” “咝——” 几乎是刹那间,原本死尸一般的特雷西突然猛地醒了过来。 路易斯大吃一惊。特雷西同样十分惊恐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立刻以一股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了出去。 “天哪,不会是雪莉的血液把她转化了吧。”路易斯赶紧闪身到另一面墙边拾起了刚才掷向特雷西的匕首,将刀刃上的血迹细细地舔舐过去。腥甜的冷血沾在他的舌尖上。路易斯尝过雪莉的血,他知道,雪莉的血液还残留在刀刃上。 而且,希尔维亚刚才已经利用雪莉的血液将特雷西和她联结了起来。这就是雪莉的血液进入特雷西身体的最直接的证明。 “这不可能。”希尔维亚却突然给了个否定回答,“雪莉还没有正式转化,血液里的血种还没正式成型,也还没有转化别人的能力……况且她进入特雷西体内的的微量血液已经被联结巫术消耗掉了……只能是其他吸血鬼……” “果然,这个城市还是有其他吸血鬼幸存。”路易斯远远地望了望有些嘈杂的外面,然后看了眼脸颊几乎失去血色的希尔维亚,还是把那两柄银匕首拔了下来。极度虚弱的希尔维亚跌进了他的怀中。路易斯只是有条不紊地支起她,然后咬开自己的手腕递过去道:“特雷西现在用不了巫术屏蔽自己了。帮我施一个定位咒,找到她。” “抱歉,说真的,恐怕这有些困难。”希尔维亚耐心地喝了些吸血鬼血液,又低声道,“我没有任何可以维系她的物品,而且她应该已经跑挺远的了……” “特雷西的血我刚刚已经在那柄匕首上尝过了,它会进入我的血液——反正你刚才也喝过了我的血液。现在外面也挂着太阳,她跑不了多远。”路易斯飞快地说。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希尔维亚抬起头,“她已经给自己提前准备好了日行咒。” …… 雪花让窗外显得有些纯白。希尔维亚走出来,很快就巧妙地支走了那些媒体记者。 欧文抱着刚刚醒过来的雪莉安安静静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雪莉的状态同样很差。希尔维亚倒了一杯草药溶液过去,但被雪莉摇摇头拒绝了。 “你怎么样?”路易斯问。 雪莉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欧文,我想和路易单独谈一会儿。”须臾,她抬起眼睛道。 希尔维亚明白她的意思,低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说:“内部场地有持续的屏蔽咒,只是因为刚才我的巫术过度消耗强制终止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恢复了。” 雪莉艰难地扶着欧文的肩膀站起;路易斯只是快步走过去抱起她,继而闪身到了巫术基地里。 巫术基地只有一个不宽的通风口,淡淡的血味还弥漫在空气中。 “特雷西……她离开了?”直到路易斯关好暗门,雪莉才开口道。 显然,散了一地的银匕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变成吸血鬼,逃走了。”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又补充道,“不是用你的血,是其他吸血鬼的。” 不宽的空间里,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你想和我谈什么?”好一会儿,路易斯才问道。 “那个诅咒,”雪莉的眼圈红红的,墨色的瞳眸也基本上隐去了光亮,“它还留在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得到它。” “具体什么感觉?”路易斯心里立刻漾开一抹不安。 “就像被抽干了血液——或是血液里的某部分;”雪莉微微地啜泣了一下,“感觉整个人缺了一块,但每一次我想补好那一块空缺时,那种深藏在身体深处的黑暗又一下子涌出来。” “我也很抱歉,路易,我到现在才知道你一直以来背负的事这样难受的恐怖感觉。”她顿了顿,又说,“你昨晚,压抑和强制分散那么强大的诅咒,也很不好受,对吗?” “事实上,我受的诅咒和你有所不同——有点类似于一股不断放大内心的黑暗沿着血管在全身不断横冲直撞那样。”路易斯见她情绪越来越低落,只好走过去改口道,“先别想着这些,我带你出去吸点人血,你会感觉好很多的。” “我不想要这些一时之快,路易,”雪莉噙着泪不轻不重地推开他,“我不信任希尔维亚那些女巫——但你是银雪杉城里最了解巫术的吸血鬼——拜托了,帮我想办法解除这个诅咒好吗?” “我会。”路易斯还是将她拥入了怀中。雪莉靠着他的胸口,没有动手去擦拭眼泪,却不知不觉惊讶地发现两个不同胸腔内的心脏的心跳声竟趋于一致。 “还有就是……” “就是不要告诉欧文对吗?”路易斯勾了勾嘴角,“要帮你瞒住欧文那么多事还真够不容易的。” “你明知道欧文的能力不如你,我也不希望他为我做太多力所不能及的事……” “我就顺便问一句,说到这些还有昨晚——你把昨晚在你的浴室里的那件事告诉欧文了吗?”路易斯不着痕迹地打断道。雪莉的脸颊马上泛起了一阵红晕:“我还没想好怎么向他开口……” “这倒不急,我说了我会帮你解决欧文那边的问题。”路易斯说着,但心里又不由得浮起一丝怪怪的味道。 他曾设想过数千种和欧文谈及这件事情的可能,但每一种,心里都有种冲不出的感觉。 “好吧,路易斯,我知道你——就像你表达给我的,你还是喜欢我。”雪莉深吸了一口气,“但,你也知道我和欧文……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的恋人关系已经是过去时态了——我不想再把和你的关系弄得那么暧昧了,虽然我也同样离不开你,好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放心,我绝对是最完美的前男友。”路易斯只是淡淡地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继而神色很快又归为平静,“给我最后一个吻,可以吗,雪莉·蕾?” “最后一个吻?”雪莉几乎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几乎听不出情绪的口气恳求自己。 “就最后一个——大概类似于告别吻那样。”他的海蓝色眸子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她的视线。 她还是点了头,很轻微。他却立刻覆上她的唇;她口中的芳香,像初冬时血液浸润过的玫瑰一样,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孤独的。 …… “我很抱歉,路易斯,我真的尽力了,但我确实找不到特雷西·卡莱。”格外沮丧和迷惑的希尔维亚听到暗门重新打开的声音,便抬起头道;但瞥见缓步走出来的两个人,又敏锐地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劲。 “看来特雷西还有别的女巫在帮她。”路易斯还是平常的样子道。 他注意到,欧文正独自品着一杯白兰地。 “这不大可能,”希尔维亚蹙起眉,“银雪杉城的女巫应该没有人会再帮她。” “为什么?” “再要深究就是女巫家族之间的事了。”希尔维亚耸了耸肩,“不过撇开这些照逻辑推论的话,特雷西现在一下子手媒体的关注率那么高,应该不会在这样她不是很该待的地方待太久。”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一旁不声不响地看完那份没看完的报纸的雪莉忽然走过来道,“我去找她。” “不许一个人去,我陪你。”路易斯马上跟上去,但被雪莉拦了下来:“我很感激你,但——我会单独了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我那边有贮存一些血袋,去之前记得补充一下。”欧文品完那杯白兰地,只是静静地说,然后又重新倒了一杯。 “谢谢。”雪莉怔了一下,目光有些缓缓地从他专注的脸庞上掠过,然后闪身进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幕中。 “所以说,你想怎么处理洛埃?”她的口气似乎淡然了些,“我第一次见到弗兰克·诺曼也是和路易在法国的期间。洛埃进入诺曼底集团可能只是个巧合,但我也说不准。”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欧文问,“顺便问一句,我不是路易,对曾经热切追求你的男人痛下狠手可不是我的风格。”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暂时撇开以前还有一些吸血鬼的事情,”雪莉说,“克里斯特家族的事情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换句话说,他现在只是一个病人。” “好极了,我刚好说过,我是个医生,”欧文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会这么做的,我答应你。”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这一点,说轻松是假的。那年冬天关于雪莉的事情像雪花一样铺满了银雪杉城,但很多鲜为人知的经历也消散在风中。不少事都是路易斯后来转述给他的;不过,只有欧文和安娜知道,那年冬天发生的事,绝不仅于此。 思绪间,他已然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一边居然接了它。 “欧文·查尔斯?好吧,挺庆幸我还记得你在电话里的声音。” 欧文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我后天会回一趟英格兰,”他说,“我可以见你一面吧?” “可以,正好家族这边有一些别的事情——安娜没和你一起吗?” “也许会。”欧文说完,喉间不由得又哽了一下。 “好吧,”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然而波澜不惊,“伦敦西区471号ed会所,到时候你自己会知道该怎么做。” “那多谢了,德里克。”欧文挂断了电话。 (雷蒙德家) 不得不承认,赫尔曼着实是个干练的人。几番简单的准备,客厅俨然有了一种非正式会议的气氛。弗兰克似乎是早已打算好和路易斯私下谈一项什么商业事务,但几番法语的交流,凯瑟琳竟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赫尔曼也和她一样,不声不响地听着这段谈话。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路易斯和弗兰克习惯了用法语和英语混合交流,两种语言时不时无缝切换,赫尔曼听起来自然是全然没有障碍,但对法语一窍不通的凯瑟琳却一头雾水。 不过,她渐渐发现,弗兰克好多用法语开始的话题,都被路易斯硬生生地扳回了英语。 有点刻意,像是,故意要给她听。 “这听起来真的相当滑稽,”凯瑟琳听得最清楚的是路易斯的这句话,“要邀请我加入诺曼底集团的新项目——这就是你要求避开外界私下商谈的原因?” “商业自然以利益为重,当然是以确保原则的情况下。”弗兰克有条不紊地理出好几份密密麻麻的文件,“现在英国的ed集团向我们发起了挑战;集团也刚收购了银雪杉城的两家中小型集团,我不介意把城市别墅这方面的事情先放一放和你转向合作。” “毕竟,你也曾是诺曼底集团的一员。”弗兰克呷了口酒,又补充道。 ed集团是爱德华血脉家族的势力之一。路易斯知道,它和诺曼底集团发生了事情,就意味着爱德华家族和克里斯特家族也出现了什么状况。 果然,弗兰克就是弗兰克。 “我知道加入这个项目后意味着我要承担怎样的任务——别忘了,我还要上课呢。”路易斯故意强调了“上课”这个词,“遇到麻烦就转和‘对手’合作;那解决了ed集团我是不是就又成了你们挖空心思要解决的‘城市别墅所有者’?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未免太可悲了。” 三个吸血鬼都清楚,路易斯的一个个象征性词语,都暗示着家族的不同状况。 “竞争场上本就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因为女士在场而装作一副无知而又充满所谓‘正义感’的商界新人样子?”弗兰克却忽然将话锋从凯瑟琳身上一掠而过,“竞争转合作没有什么有损自尊之处。局势和我原来的计划发生了偏差。银杉医院的欧文·查尔斯医生也已经和集团达成了另一个项目的合作——我想你也许会感兴趣,反正也是公开项目,你可以看一下这份资料。” 欧文——凯瑟琳记得很清楚——那个算是路易的哥哥的男人, 这句话确实让路易斯吃了一惊。他拿过那份资料。这是关于那个未知病毒的研究项目。路易斯原以为,上次欧文前往诺曼底集团商谈出现意外后这件事便没再怎么发展。更让他疑虑的是,合作生效和项目开始的时间,都是同一个日期: “9月1日”。 果然,欧文“失踪”后,暗地里不仅行动更加频繁,甚至还为自己的计划打下了足够结实的基础。 “这是另一个项目,让你看看而已。”弗兰克看出了他默不作声的沉思,又道,“谈回到我们正在进行和商谈的新项目。据赫尔曼所说,你已经详细了解过它了——它于你到底有什么意义,也不用多说吧?” 只是听着,但路易斯被文件挡着的行云流水的目光却蓦地怔了一下。 这绝不是路易斯平常会有的样子。凯瑟琳感到格外迷惑。她记得路易说过,关于城市别墅的晚宴和商谈都只是个幌子,诺曼底集团的新项目才是弗兰克的真正目的。 那个新项目,到底是什么…… …… 这终究只是一场非正式的小型谈话。虽然最后得出的是“我会仔细考虑”的非实质结果,但看得出,它对路易斯的影响很大。 尤其是看到关于欧文的合作资料之后。 还有和她一样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赫尔曼,凯瑟琳也注意到,他的神情始终一反既往的凝重。 “嘿,那个,路易,”跟着路易斯回到那个被他扑倒过一次的独立车库时,凯瑟琳叫住了他道,“你和弗兰克关系不太好……他为什么竭力要和你合作?”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路易斯转过身,“因为那次商务晚宴吗?” “不是,我看得出你们好像不只是商界的对立关系那样,”凯瑟琳轻轻蹙起眉,“无意冒犯,但我觉得你似乎是先前和弗兰克有什么矛盾吧……听得出弗兰克口气中还是有些排斥你。” “观察?” “抱歉,我不太了解你们谈论的那些内容,我能了解到的只有这些皮毛情况。”凯瑟琳耸了耸肩,“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如果有什么负面的情绪我可以听你说……大概你让我留在那里听你们谈话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我为什么要留你在那里,你以后就知道了。”路易斯勾了勾嘴角,“谈心什么的回去再说吧,先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谢了。”凯瑟琳却后退了一步,“我下午有些别的事,再会吧。” “你要去哪儿,我可以送你。”路易斯拉开车门道;但她还是回绝了回去:“我自己的事情,不麻烦你了。你的伤还没好,我还是希望你早点恢复——还有,雪莉。” 路易斯才注意到,自己领子间还是趴着熟悉的伤痕;这样话说回来,雪莉的恢复状况,应该也还不容乐观。 凯瑟琳很快就离开了车库。路易斯刚坐上驾驶座,一个从容不迫的身影才出现在车库里。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凯瑟琳开始习惯关心你关心的人了。”赫尔曼不紧不慢地走到他的车边。 “我好像没有你想的那么霸道。”路易斯只是自顾自地拿下一只装在车前的隐形摄像头,并将包括一个多小时前车后座上他和凯瑟琳的那一幕的所有录像完完整整地导入到手机中,“只要她还是我的人就好,何必再管那么多。” “我知道你是个策划家和阴谋家,”赫尔曼若有所思地坐到引擎盖上望着他难以言喻的工作,“但你真的得这样伤害凯瑟琳吗?” “未知造就恐惧,恐惧造就依赖,很简单的道理。”路易斯把那段特别拍摄的录像保存好,轻轻抬起了眼睛,“如果伊薇特当时能懂得一些该有的恐惧也不至于发生那样的意外——从引擎盖上下来,赫尔曼。” “不可否认你那时也是这样和伊薇特说话的吧?”赫尔曼口上说着,但还是轻跳了下来,“怎么,换了个视角你就不记得了?” “我强调过那只是个意外这点我不想再强调了!”路易斯像是处理好了录像那边的事,猛地推开车门径直走了下来,“你不用装作不清楚我那时在做什么,是伊薇特她不顾我的再三嘱咐办砸了她的任务——我尽力尝试了,但我救不了她。” “她把整颗心都交给你了啊,路易斯!”赫尔曼像是被戳中了致命的伤痛似的暴怒起来将路易斯狠狠甩到了墙上,“既然你的世界只有雪莉·蕾一个人——那为什么还要玩弄其他女孩的心?甚至不止是伊薇特——或许弗兰克·诺曼还不了解,难道你也觉得我猜不到那个‘红酒片段’的恶性绯闻的来源是你吗?” “你最好立即住口。”路易斯马上闪身过来将他摔在地上,“你这次被我下一次毒还不够是吧,赫尔曼?” 要不是弗兰克确实不在这里,路易斯差点没撕烂他的喉咙。 “这一次是为了打乱弗兰克的计划,那你下次对我下毒又会是什么理由呢?”赫尔曼悻悻地站了起来;路易斯毫不畏惧他的愤怒气焰逼上去:“我也许有时也会感情用事,但我知道所谓‘意义’,我不会去做纯粹一时兴起引起的无意义的无趣之事——记住是意义不是利益——我会尽我的力去做,不在乎本就没有止境的时间。” “你的时间既然没有止境,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手段?”赫尔曼显然明白了再和这个直系吸血鬼动手没有什么优势,“听着,路易斯,我见过雪莉·蕾小姐,她很信赖你,但她也是个率真的人,迟早有一天,你这些所有的虚伪的谎言会耗尽她对你的所有宽容。” “你也这么觉得?那我为什么还站在这儿?”路易斯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回到驾驶座上,“看起来我还是做了些别的事情的,赫尔曼·雷蒙德。女巫的诅咒封印了我的精神控制能力,我能够打破一半,也能够知道怎么用我的其他能力来应对我该应对的事和我该应付的人。” “为什么你也要把自己拖入复仇的泥潭?”赫尔曼大声喊住他,“弗兰克·诺曼这么多年对你的疯狂报复还不足以让你避免步他的后尘吗?” “你不也为着伊薇特的事一直蓄势着你的复仇么?”路易斯面不改色地发动了引擎,“包括你所赞赏的雪莉·蕾也将对她姐姐特雷西的仇恨一个人在心里积藏了数十年之久。这就是克里斯特家族最大的诅咒,我们都拥有永恒的生命,但都注定被复仇的羽翼笼罩。伤害不等同于杀害,我不是安娜·查尔斯,但我不会在意给别人的痛苦。生命的韧度本就在于承受苦痛。就算凯瑟琳·贝斯特被伤得满心破碎绝望离去,我也不会有任何在乎。”说完,他冷冷地踩下油门,深邃的碳黑色跑车立刻掠出了车库。 (处女街,东区) 特雷西捂着满是红肿和淤青的胳膊从菲利普的车上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下来,显得很是狼狈。 不止是胳膊,全身上下看得见看不见的伤口冲击着她的神经。 菲利普明白,这样的伤势明显是路易斯的风格:没有致命伤,但重伤的都是最疼和最难恢复的部位。 “你可能知道,”菲利普关上车门,“路易斯·克里斯特一直在刑讯方面小有造诣。” “嗬,要不是那该死的ao-b型试剂,”特雷西斜睨了他一眼又把原先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算了,先不说这些。”说完,她走到一座嵌着两扇大玻璃窗的房子前,正要开门,却被菲利普闪身拦住:“也多亏了ao-b型试剂,我才能控制住你对吧——当然不是指精神控制,你的虚张声势已经结束了,梅利莎,或者特雷西,你现在最好还是乖一点。” “好吧,我邀请你进来。”特雷西知道他的意思,说完后见他不再阻挠,便迅速打开了门。 和其他女巫的巫术基地基本相同,一进门便是各种各样的盆栽植物,奇形怪状的叶片互相掩映着,整个的巫术气息迎面而来。 只是,特雷西种植的植物似乎有些不同,很多都是深色系的,姿态也格外妖娆。 “看得出你为了保持自己的年轻容貌也是够拼命呐。”菲利普谨慎地穿梭在各色植物之间。特雷西只是埋头摆弄着这些植物,不过也显得有些吃惊:“你居然知道这件事情……” “恕我直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类,长着一张二十岁的脸——我见过诸如此类的女巫。”菲利普轻笑,“只是美貌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不同的人观念自然不同,何必这么较真。” 特雷西采集好适当的植物叶片,很快就娴熟将它们捣成了晶莹剔透的药汁。 芬芳的植物气味散在宽敞的大厅中。菲利普有些惊异地转过身,余光却瞥见椅子上解开马甲并半撩起上衣的特雷西正捏着棉签往伤口上擦药。 “这里还有男士在场呢,卡莱小姐。”菲利普提醒道。 “噢,抱歉,”特雷西意识到,赶紧放下上衣,“我以前在夜店待过,有些坏习惯老改不了。” “有点出乎意料,”菲利普也小吃了一惊,“这就是你一直保持着年轻容貌的原因?” “以前我纯粹只是一个私生女,反正为了活下去,所有能做的行当都得做。”特雷西耸了耸肩,“不是和其他女巫一样为了掩人耳目——真的只是为了不饿死而已。现在是没怎么去夜店了,不过那时候我就发现一副好皮囊还是能为你带来不少好处的。” “千万别告诉我你和弗兰克……” “不能这么说,那时我是在wva遇到他的。”特雷西笑了一下,“再厉害的吸血鬼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而且吸血鬼的情感还是被放大过的’对吧?”菲利普说,“我听得出你的言下之意,特雷西。” “做过我们这行的对人的观察力都相当敏锐,菲利普先生。”特雷西转过身,“也恕我直言,你给我注射那该死的试剂时我就已经看出来我的身体对你产生吸引力了。” 菲利普怔了一下。“所以,你刚刚那些举动,也是有意而为之吗?” “那倒不是,毕竟你可是诺支的吸血鬼,换句话说——勾引不起。”特雷西转手拿过一杯放在蒸馏器下的液体喝干,“弗兰克·诺曼和我达成合作纯粹只是为了利益,这一点你放心。” “不过你和弗兰克达成合作,恐怕还迫于一点压力吧?” “这点你说对了,”特雷西干笑了一下,“虽然没有路易斯·克里斯特那么狠,但显然他们俩都忽视了我没有吸血鬼那样的‘金刚不坏之身’——噢,我恐怕得再调一些草药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些难看的伤痕什么时候才能从我身上消失……” “事实上,我觉得这些伤痕在你身上反而别有一番魅力。”菲利普拉住特雷西,随即又轻轻提起她的下巴,“顺便说一句,我可不是弗兰克。” …… 这一刻,整个大厅的植物都显得有些过分安静。 她红唇间温醇的热气,轻轻洒在他的唇上。彼此的呼吸声,在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足足有一分钟,她才松开手。 “怎么样?好玩吗,菲利普先生?”特雷西有些玩味地笑道,“在夜店里这说俗点叫‘假吻’——如果没玩过就权当初体验好了。” “看来你果然是经验丰富。”菲利普还是蛮佩服这位“少女”。 “我说了,你们男人的这方面的小心思逃不过我的察言观色。”特雷西轻轻推开他,“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说吧。” “直说当然容易,”菲利普扬了扬嘴角,“一头小狼而已。” “布雷尔?”特雷西很清楚他的意思。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几秒钟之后,布雷尔的身影竟真的缓缓出现在二楼的楼梯上。 “特雷西。”他的声音不大,但没有任何模糊。 “你早就听到他了所以才用刚才那个方法来试探我对吗?”特雷西将愤怒的目光倏地转向菲利普。 不得不说,这招虽然很像路易斯的风格,但菲利普到底还没有路易斯的气场。“在一个狡猾的女巫的巫术基地,谨慎点试探没有什么坏处。”不过他还是不卑不亢地稳住道,“为了顺利完成弗兰克交待给我的任务,很抱歉我只能用这样的阴招。” 布雷尔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特雷西自然没再计较菲利普,径直向布雷尔走过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上前,她便问道。 布雷尔只是有些轻蔑地从她身边走过。“所以说,你现在觉得我才是不速之客喽?” “好吧,”暂时没有巫术撑腰的特雷西只好沉下气来,“你有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个忙。”布雷尔不失警惕地瞥了眼菲利普,然后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 “[文本]施个定位咒,帮我找到一个人,叫法布吉里欧。” 特雷西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这个年轻而又天真的小子,快速编辑回去: “[文本]第一,如你所见也如你所愿,我现在施展不了巫术;第二,如果要找职业女巫用定位咒帮你找一个人,你至少要带一个他的私人物品作为联结啊。” 布雷尔只扫了一眼,相当沮丧。 “你说你要这匹狼,”特雷西转身走回到菲利普身边,“现在他在这儿了。” 虽然过河拆桥着实有些卑鄙,但弗兰克已经向她下了最后通牒,这头狼,终究会是她的累赘。 “告诉我——你是卡特狼族的人,”菲利普只是从容不迫地问道,“对吧?” “在克拉克宴场时我就知道你已经注意到我了。”布雷尔有些讽刺的模仿特雷西的口气道,“得了吧,我知道你是诺支的吸血鬼,弗兰克·诺曼定的那份契约和条约早就烂光了。” “别告诉我你是第一级的狼人。”菲利普却忽然闪身过去拦住他。 “哈,你想表达什么?看我眼生是吗?”布雷尔瞥了他一眼,“拜托不要再拿那些可笑的吸血鬼式名词来打听狼族的事情——吸血鬼可以和狼人合作,这很厉害;但吸血鬼永远无法真正了解和渗透狼族——当然,更别妄谈控制。” 启动的狼人诅咒让布雷尔哪怕是处于人形时也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他毫不吃力地将菲利普重重摔在地上,然后,甚至看都不回头看一眼让他失望透顶的特雷西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对,”菲利普似乎是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听到了外面什么异常的脚步声,立刻站起,“有其他吸血鬼在附近。” 特雷西马上狐疑地扫视过去。果然,几秒种后,伴着一声巨大的肢体撞击声,大门被一个掐着布雷尔的脖子的优雅身影狠狠撞开。 “真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地方混了那么久。”雪莉环顾了一下大厅,莞尔道。 …… “说实话,我也确实没想到我的妹妹开始学会了跟踪这样的手段。” 特雷西先小吃了一惊,不过她知道雪莉进不了这扇门,也没有什么大的不自然。 “准确来说,只是追踪而已。”雪莉一只手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掐着刚被她两秒钟打到在地上的年轻狼人,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你真觉得那些职业女巫的定位咒能追踪到这里吗?”特雷西有些刻意地到了一杯雪莉一直钟爱的香槟坐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巫术基地和其他女巫一样,都有持续的屏蔽咒。雪莉唯一能用来诈她的,只有那年希尔维亚因为自己的诅咒消耗过大而导致的屏蔽咒强制中止的那件事。但弗兰克让人给她注射的ao-b型试剂只是削弱了她对巫术的使用和控制能力,所有的巫术能量依旧,屏蔽咒自然也不可能强制中止。 雪莉的目光从杯中的香槟一掠而过,明白了她的讽刺意味,仍只是笑而不答。 但菲利普却发现了端倪;几番探查,他果然在特蕾西的马甲口袋中找到了一直闪着淡淡的指示灯光的东西。 “gps追踪器。”菲利普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东西。特雷西拿过它,追踪器下还绑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原来,在自己身上留下gps追踪器,才是路易斯在雷蒙德家对自己动手的真正目的。 “看来姐姐钻研古老而神秘的巫术的同时也需要与时俱进地多了解一些21世纪的现代科技呢。”雪莉的嘴角也泄出一丝嘲讽。路易斯半个多小时前就已经将gps的实时追踪状况发给了她,而她也知道,特雷西肯定没有反电子追踪设施。雪莉拿出手机,进入一个远程控制面板,随即轻轻按下一个灰色图标。特雷西手里的追踪器底下的那个圆形物体忽然颤了一下,继而,一股雾化的浓硫酸溢了出来;她惊叫了一声,手掌和手腕都被侵蚀出了狰狞的痕迹,追踪器也一下子丢在地上。 “小试牛刀了——毕竟和这个追踪器绑在一起的‘微型炸弹’是路易斯亲手改装的——至于什么物质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应该也相信他读了数次唐纳斯中学和各所知名大学的化学水平。”雪莉有些戏谑地望着她,“‘真心话,或大冒险’——邀请我进来,或和你诡异的巫术基地一同葬身。” 曾几何时,她不屑路易斯这样的手段;而现在,路易斯把它放在了她的复仇的利剑的剑刃上。 雾化的浓硫酸渐渐消散。特雷西拾起那个和炸弹绑在一起的追踪器,随即迅速而准确地将它掷入距门口不远处的一只盛着马鞭草溶液的储水瓶中。 清澈的溶液溅出了水花,熟悉的马鞭草味道溢了出来。 “这些小把戏吓唬不住我,雪莉,我知道你花这么多年找到我,一下子炸死我岂不太对不起你自己。”特雷西嫣然一笑,“不过,我也不是傻瓜,永远被动可不是我一贯的风格——请进吧,妹妹。” 话音刚落,特雷西就感觉到身后的菲利普忽然颤了一下。 “事实上,菲利普也完全不用惧怕你。”特雷西将余下的香槟一饮而尽,又道,“纵使是直系吸血鬼又怎样?昨晚路易斯·克里斯特九死一生也不见你去救他的身影,想必是因为月圆之夜的伤害吧——生命基础都快削弱一半了,还剩多少实力呢?” “一试便知。”雪莉拽过奄奄一息的布雷尔,就着他的脖颈就狠狠咬下去。鲜红的血液飞快地从血管掠过獠牙滑落她的喉间;继而,雪莉松手放开更加虚弱的他,大步跨了进来,嘴角的血迹很是惹眼。 “既然这儿只有我们三个人,不能施展巫术的女巫就先不要说话了。”雪莉站定了下来,随即将目光转向菲利普,“来看看弗兰克的总顾问。我都快忘记怎样形容这样一个人了。不过就路易斯所说,昨晚在克拉克宴场的狼人变身时,你似乎就不管你曾经景仰的路易斯,也不救晕厥倒地的弗兰克,而是胆怯地逃窜离开。真不知道弗兰克是怎么想的。” “这么说你很清楚我的选择。”菲利普理了理领带,“如果我带走了弗兰克,想必路易斯·克里斯特也早就丧生在你身后那头小狼的毒牙下了吧?” “这么蠢的借口就不要说出口!”雪莉将他狠狠甩到一边,“当初路易斯就你的命不是让你今天用他的命来给自己开脱的!” “但,无论如何,”菲利普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今天,我的任务是特雷西·卡莱。” 雪莉没再和他多费口舌,立刻闪身过去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让你了。”特雷西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切,“要扭断他的脖子可没这么容易。” “当然,在克里斯特家族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的旁系吸血鬼。”雪莉转过身,“至少他还明白家族和族人——不过你可就不这样了。” “那你要我怎么明白?雷尔家族?我自以为加入的第二天银雪杉城就遭到了毁灭。”特雷西冷冷地数过来,“卡莱家族就更不用说,要不是他们,我和我妈妈之前也不会那么落魄。再勉强点说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家人和族人了——可你也清楚,这并不比其他好到哪里去。” “这一样不是什么好的借口。”雪莉淡淡地说,但心里却不知不觉萦绕着另一件事情。 雷尔家族……这个曾在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在银雪杉城赫赫有名的词语,她甚至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提及过了。 “你最好还是少提及雷尔家族。”她不是很合时宜地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这次来这里最大的目的还是24年前我对你施下的那个诅咒。”特雷西开始摆弄起她的植物来,“那时我多恨你啊,还有恨那些欺骗我的女巫,恨得诅咒基本上都是由仇恨写进去的。不过后来我花了很多是时间和精力去调查,有些吃惊,那些女巫一直以来对我们的针对似乎都和比利·雷尔……” “你什么意思?这和爸爸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说完,是整个雷尔家族,”特雷西走到了其他机械旁边,“包括叔叔,汉斯·雷尔——好了,剧透到此为止——现在你还想杀死我吗,雪莉·蕾?”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样的威胁么?”雪莉说,“只要把你交到路易手上,你还觉得你能瞒得住什么呢?” “你难道不觉得比起这个诅咒的来源,路易斯会更关心诅咒的破解方式么?”特雷西玩味地勾了勾嘴角,“对呀,‘我瞒不住什么’,所以我会告诉他,诅咒在一个克里斯特家族的直系吸血鬼体内被另一个直系吸血鬼强制打断,所以打破唯一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克里斯特家族的直系吸血鬼的‘死亡血液’……” “你胆敢这样骗他一下试试!”雪莉立刻闪身过去,黑色的瞳孔急剧扩张。 吸血鬼的“死亡血液”指的是吸血鬼真正死亡的那一刻,心脏里存留的血液,在巫术上有很大作用,一般直接通过撕裂心脏取得。 “这就是事实,你一直想要的事实,可怜的妹妹。”特雷西自然地后退了一步,“路易斯可曾是那个甘愿为你献出一切的男人啊,你这么强烈地想要破除诅咒,你觉得他会扯出自己的心脏?还是挑战年龄比自己大半个多世纪又关系格外复杂的弗兰克·诺曼?或者是他面对这样的高昂代价索性直接放弃了你?” “不杀我,你将面对路易斯的糟糕结果甚至更坏的事情;杀了我,你将直接永远失去弄清楚雷尔家族以及你所有痛苦根源的机会。”特雷西又浮起一抹富有南方风情的笑靥,“天哪,看你做这样的选择简直有趣极了。” “你简直疯了。”雪莉马上要冲上去扭断她的脖子,但特雷西立刻打开身后的大功率雾化器,雾化的高浓度马鞭草溶液瞬间喷涌而出,雪莉一下子被侵蚀得瘫倒在地。特雷西抓住机会立即冲向门外,却意外撞上两个可怖的身影。 “真是别来无恙啊,特雷西·卡莱。”门外两个包裹严实的吸血鬼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你这道选择题实在没有水平,不过选择后者的人也不止我一个。”雪莉一点点从汽雾中爬了起来,随即将目光移向门外,“很高兴你们两个能采纳我的建议,海登,斐迪南。” (银杉医院) 其他人都走光了,简·夏洛特孤零零地留在医院门口,好不容易才看见欧文·查尔斯从医院后面走了出来。 “查尔斯医生,”她直接问道,“请您回答我,要绑架我的,到底是不是吸血鬼?或又是谁?” “我知道答案,但,”欧文同样不假思索地答道,“你今天关于吸血鬼的事问得太多了。你知道我之前告诉你的。” “那,你就回答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欧文直接挑明道。 “那天和你一同去诺曼底集团的雪莉·蕾小姐是不是吸血鬼?”夏洛特终于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欧文怔了一下,“她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 说话间,两道身影忽然从街边的阴影掠过。 “等等,这儿有其他的吸血鬼。”欧文立即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夏洛特拉到身后,“你赶紧先回家,我去看看,有事给我发短信。” 说完,他马上闪身了过去。 …… 和双子街的东街、西街不同,处女街的东区、西区距离没么远。欧文闪身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找到了那座房子。 远远地,他无意从玻璃窗瞥见了雪莉的身影,半趴在地上,皮肤还看得见灼伤的痕迹。特雷西像是向后仰倒在她前面,而她的手刚好触及到特雷西的脖颈。 想都不用想,视野中那一大团淡淡的汽雾一定是马鞭草。雪莉的生命基础本就已经被削弱了一半,马鞭草只会让她更加虚弱。欧文心里一紧,马上闪身过去迅速扭断门口两个吸血鬼的脖子。 “雪莉!”欧文要冲进去拦住她,才意识到自己还进不了这座私人房屋的大门。 特雷西似乎知道欧文会阻止雪莉,竭力想邀请他进来,却无奈喉咙被雪莉死死卡住,根本说不出任何音节。 只要再稍加一股力,她就真的将丧生在妹妹的手下。雪莉已经被雾化器两次释放的高浓度马鞭草蚀得极度虚弱,根本站不起身,墨色的瞳眸里却闪着极度可怕的东西。 “放开她,雪莉!”欧文隔着那层无形的屏障大喊着,“她是你姐姐!” “你也同样可以杀死你姐姐,为什么我不可以?”雪莉已然几乎被仇恨的火焰吞噬,不断将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到手上。 杀了她……雪莉只剩一个念头。 特蕾西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挣扎也一点点减弱。 “听着,雪莉,我不想让你也再后悔一次。”欧文狠下心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支注射器,“你问为什么,答案就是,我们都只有一个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第十四章 危险的光 “我看见了他藏在眼底最深处的光,透着最危险也最容易让人沉沦的气息。——kb” (8月30日,夜) 这是回到银雪杉城的第一个夜晚。雪莉简单打理好久违的城市别墅,像以往的平常一样将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的窗帘一条条卷起扎好。清澈的月光大大方方地洒进了客厅,嵌在墙上的镜子,也映着皎洁的白辉。 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作响。雪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终于决定去再一次面对路易斯,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然在车库里。 走出去是,她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也堆满了各种大型包装的杂物和各种器械,一些甚至是少量的化工原料。 “所以,”雪莉缓步走进车库,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欧文和你说了什么……你改变主意了?” “欧文……他还是没有放弃。”路易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回来就读唐纳斯中学只是一个借口。元老那边已经开始分歧了,还有爱德华家族的关系也有点紧张,如果欧文的事情这个时候被挖出来,我们都会很麻烦。” 雪莉咬了咬唇,心里五味杂陈。 “抱歉,”她低下头,“我知道你会保护好我……但有时候,我也没办法决定我的心怎么想。” 车库的那一边,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你打扰到我了。”最后,路易斯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雪莉识趣地转过身,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月光有些黯淡了下去,点点的繁星终于开始泛光。法国白玫瑰的芬芳,在一片金属的气味中,仍然保持着最优雅的姿势在空中蔓延。 “听着,雪莉,我知道你还听得见我说话。”耳畔却忽然传来路易斯的低语,“我明白你不喜欢这些东西——你面前的这些东西会在天亮前全部消失。但至少你要知道,它们在保护你。” “gps追踪器吗?”雪莉望着自己最前面的那只箱子上的字纹。 “你既然反感巫术,我只能为你提供这些科学技术帮助了。”路易说,掺着轻微的螺丝刀的声音,“它旁边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微型爆破装置,我改装过,电子遥感控制的,和追踪器绑在一起关键时刻会方便很多——当然前提是你要提前安装好。” “它的安全系数怎么样?”雪莉听到“爆破装置”,立即蹙起眉。 “它的安全系数当然没问题,但用起来安全系数如何就看你了。” “我不是控制狂,到时候看了。”雪莉扎起披在肩上的头发,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你是不是有打算照着你们所谓吸血鬼式‘法国风情’带着一个女孩在身边?” 路易斯顿了一下。“拿我的祖国来嘲讽我可不是个好的主意,雪莉·蕾。” “你既然不愿对异性使用精神控制,又为什么要直接玩弄女孩?甚至不惜用gps追踪器控制她?”雪莉冷冷地说,“这连别人的行动自由都要侵犯的温柔虚伪,我不想接受。” 路易斯刚给法拉利装好隐形摄像头,倚在车门上,海蓝色的眸子无言地定了一下。 她不知道,因为她那句话,路易斯纵使用遍了窃听器,隐形摄像头等他人眼中卑鄙无比的阴招,也始终没有对那个叫凯瑟琳·贝斯特的女孩,使用过gps追踪器。 她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但那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关于雪莉最后的记忆,只是在特雷西的巫术基地,倚在门口的他准确无误地向近乎失去理智的她掷来的那支装有马鞭草溶液的注射器。 然后,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辆熟悉的法拉利上,晕乎乎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温柔而踏实。 “你很虚弱,”路易斯递过去一包鼓鼓囊囊的血袋,“这些先打打底。” “谢谢。”雪莉接过来,吸食之余,又无意间瞥见了车子暗格里露出的几只空瘪的血袋。 毫无疑问,这是路易斯留下的。 “你没带着你那个漂亮的血袋吗?”雪莉轻轻抬起眸子。 “没有。”路易斯顿了一下,随即又将投向了正前方。 “好吧,我不干涉你的私有物品了。”雪莉也放下了血袋,“欧文呢?” “他知道你会怎么想。”路易斯瞥了眼手机屏幕,“‘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醒来后的她’,他把你交给我时是这么讲。” 雪莉怔了一下。 这似乎是句似曾相识的话,似乎是在24年前的某个夜,曾经,无比相似从她的口中说出。 “我本来可以让特雷西从这个世界上真正地永远消失的。”雪莉想到这些,不由得又攥紧了双手。 “也许你24年前就应该这样做。”路易斯调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可以告诉你雪莉·蕾身上的诅咒的破解方法,只要你愿意。——tk’,你姐姐发的吧?” “噢,不要回复她!”雪莉一下子反应过来,“我才懒得在乎这些——更别说成为受那个小控制的可怜虫。” “嗬,但你姐姐也不能自己没智商也就认为别人没智商吧。”路易斯勾了勾嘴角,又兀自飞快地回复回去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也觉得我会傻傻地照着特雷西代价高昂、而且完全不知可信度的诅咒破解方式去做?”路易斯海蓝色的目光截住了她的视线,“但愿你不会这样想。你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打破诅咒,反正你也不喜欢巫术。” “‘靠自己的力量’,像你一样?”雪莉干笑了一下,“我完全不知道那个诅咒从我的身体里抽走了什么,路易,这可不是抓一堆人反复试炼就可以解决的。” “你可以选择在一个合适的契机触发3诅咒留在你身体的黑暗,然后集中所有意志对抗它,一旦你赢了,这些答案也就明了了。”路易斯却平静得有些可怕,“如果你想破解诅咒,这是最好的方法。” “这不可能的……不过没关系,我也早就无所谓这些了。”雪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不想再谈及这个话题,又道,“你在雷蒙德家和弗兰克谈了那么久应该有收获吧?” “嗯,总算讲到这次谈话的重点了。”路易斯马上登陆了vp网站调出一条消息递过去,“爱德华家族和克里斯特家族出事了,所以这事我暂时还没有告诉欧文。” “我记得他,”雪莉却突然吃了一惊,“欧文告诉过我——这个ed集团有一部分股份是在德里克·丹尼斯手里的,就是那个转化了安娜的英国吸血鬼……” “他我认识。”路易斯的神色有些凝重,“那个老家伙比弗兰克还老几百岁,不好对付。”、 “不过我对这个ed集团的名义人格雷戈里就没什么了解了,好像是爱德华家族的古老吸血鬼,”雪莉有些难以置信,“我的天哪,这样的事弗兰克怎么可能应付的过来。” “别紧张,格雷戈里只是名义人,”路易斯耸了耸肩,“毕竟那样的古老吸血鬼在这种事情中现身的可能性也不大,ed集团的实际领导者最多也就是德里克·丹尼斯。” “那,我想,还是告诉欧文把,”雪莉咬了咬嘴唇,“欧文他会帮我们……” “不好说,”路易斯马上调过了另一条资讯,“今天弗兰克要求和我合作——这是欧文和诺曼底集团已达成的合作详情。安娜现在死了,弗兰克还掌握着狼群,我们会很危险。” “等一下——狼人吗,”雪莉一下子想到了布雷尔,“你最好还是赶紧打给欧文,那个在克拉克宴场攻击你们的狼人布雷尔现在很可能就在他手上!” (蓝蝶传媒集团公司)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小姐?” “我想见一下集团的人事部部长,”凯瑟琳对接待员说道,“我是凯瑟琳·贝斯特。” “好的,请您稍等。”接待员欠了欠身,然后走了进去;须臾,一个带着银框眼镜的秘书跟着他走了出来。 “你是凯瑟琳·贝斯特?” 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总觉得这个秘书的目光在审视着自己;不过她还是面不改色道:“对,我是。”、 “我是部长秘书阿加莎,幸会。”女秘书点了点头,“您找部长什么事?” “很简单,我的母亲ej贝斯特今天早上突然地前往弗吉尼亚州出差了。”凯瑟琳直截了当地说,“这件事很不对劲,我想要了解人事部的职员工作记录。” 她不是反应迟钝,但早上一直和路易在一起,凯瑟琳一直把这件事都压在心里。 贝斯特夫人不是很习惯长时间外出,凯瑟琳甚至觉得有时候是不是因为自己,贝斯特总是一次次推掉各种需要长期外出的任务;这次她这么突然地就前往弗吉尼亚州出差,加上先前那番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凯瑟琳不可能再稀里糊涂下去。 “小姑娘,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觉得不对劲就可以照着你的意思做的。”阿加莎露出一丝有些怪异的神情,“如果没有特殊的商务原因,还是不要贸然打探这些事吧——我先失陪了。”说完,阿加莎转身要走,但却被凯瑟琳仍然微笑着叫住:“阿加莎小姐何必这么小题大做呢?老实说来之前我已经在蓝蝶集团的集团网站上详细了解过情况了,蓝蝶集团的这些记录是有公开部分的,您这样为了省事直接把我打发走人不太好吧?” “嗬,小姑娘挺有头脑嘛。”阿加莎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像是有些意料之中的样子不紧不慢道,“跟我来吧。” …… “部长不在?” “部长还在忙一些别的事,反正你也完全用不着见他,”阿加莎打开电脑,娴熟地导出了一份简洁的文档,“这就是你想要的,ej贝斯特女士的工作记录。” 凯瑟琳快速扫视过去,不禁吃了一惊:“贝斯特是自己主动要求接手这项到弗吉尼亚州的工作的?” “是的。”阿加莎回答得格外简短。 在她看来,贝斯特主动请求这项特殊工作,无非就是为了那笔可观的奖金。 毕竟阿加莎是人事部部长的秘书,她虽然不清楚ej贝斯特的婚姻状况,但知道她有一个女儿。现在这个女孩就这样匪夷所思地出现在这里,行为却让她感到更加难以捉摸。 不过,因为前不久那个突然闯入公司的可怕的男人——阿加莎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是规规矩矩地按着他说的做就好。 “就这些吗?”总是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凯瑟琳又抬起头,“我在蓝蝶集团的网站了解到的公开部分可不止这些。” “噢,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凯瑟琳,”阿加莎扶了一下眼镜,“记录的公开部分是不一样的,这些确实是对外公开,但另一部分只对公司的职员公开——我想这些不需要我多解释了吧?” “要。”凯瑟琳却不假思索地应道,“我要知道,试用期内的职员,还有兼职职员,是否也包括在内?” 阿加莎迟疑了一下,“是的。” “那好。”凯瑟琳直起身,脸上却一抹胜券在握的表情,“权当提前几天对我公开吧,可以吗?” “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来之前已经在集团网站上详细了解过情况了。”凯瑟琳不紧不慢地环顾了一圈四周,“集团的美术不在招聘兼职人员不是么?我已经投了临时的简历。恕我直言,我看了美术部的一些作品,水平真正在我之上的没有多少——这不是自负。从审核到面试到正式入职需要多长时间?一天?两天?那时候贝斯特出差还没回来吗?” “不得不说,我佩服你的动机。”阿加莎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仍对她这一举动有些出乎意料,“既然照着规定走,我期待你正式入职的那一天。” “嗯,那再会了——相信不久以后吧。”凯瑟琳礼貌地欠了欠身,然后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人事部又恢复了安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加莎从来没想过,凯瑟琳这个看起来格外好应付的女高中生会用这样的办法——但,更让她心存恐惧的,是那个不速之客先前放下的狠话。阿加莎连忙要拨通电话,却忽然被一个从后面走上来的男人制止了下来。 …… 其实,话说回来,这么做也并不是凯瑟琳的本意。她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只是纯粹为了不被轻视而已。但,申请蓝蝶集团的兼职人员却是真的。她没有吹牛。不动真格,靠其他软手段永远也达不到真正目的,这是路易斯教给她的最重要一点之一。 “抱歉,打扰一下,”一个人拦住了她,“您是凯瑟琳·贝斯特小姐对吧?” “嗯,有什么事吗?”凯瑟琳不知道自己解决完人事部的问题之后在蓝蝶集团还能有什么事情。 “请先跟我走一趟吧,小姐。”那个人不卑不亢地将凯瑟琳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前。凯瑟琳敲了敲门,一声沉稳的“请进”后,她推门进去,随即立刻被里面那个人吓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在这里?”凯瑟琳难以置信地看着弗兰克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 “你这么聪明,”弗兰克轻轻关上了她身后的门,“这对你来讲应该不难猜吧?” “你早上说诺曼底集团刚收购了几个中小型集团,”凯瑟琳咽了口唾沫,“蓝蝶集团也是其中之一对吗?” “对——蓝蝶集团之前和我们有过关于一项项目合作,我很满意,”弗兰克又坐回到黑色的座椅上,“想知道蓝蝶集团参加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是谁吗?” “是谁?” “ej贝斯特。”弗兰克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她,“一个很敬业的女人,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和你的关系。” “所以我妈妈原本就认识你——”凯瑟琳大吃一惊,“所以她今天凌晨才会把我托到你手上!” “嗯,刚刚知道人事部的事情,我马上叫人找到了关于ej贝斯特全面的工作记录。”弗兰克拿出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档案,“她是主动要求的不假,但……” “但是什么?” “先不要着急。”弗兰克用手势制止住了她,“阿加莎说的没错,你还不是蓝蝶公司的人,这些内容还不能对你公开。” “所以,”凯瑟琳显然有些失落,又有些哭笑不得,“你特地遣人叫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对我强调这一点吗?” “我要你来主要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弗兰克递上去一份合同,“你既然想兼职蓝蝶集团的画师,不妨直接执笔这项新项目的传媒的美术部分吧?” “美术执笔,开玩笑吧?”凯瑟琳看来一眼合同,“这不是你和路易谈论的那个项目吗?” “对呀,诺曼底集团最新的大型项目,”弗兰克耸了耸肩,“传媒部分是由蓝蝶集团全权负责的。” “你最近不也打算在唐纳斯餐厅找一份兼职么?如果纯粹是收入的话这完全没有问题了。”弗兰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我有个朋友叫金·费克斯,你应该也不会太陌生。” “噢,是他啊……”凯瑟琳的神色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但兼职和正式执笔也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啊,”她格外犹豫,“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况且这份协议的约期还那么久……” “选择权在你。”弗兰克有条不紊地说,“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 “桌子那边有一支笔,同意的话就直接签字,其他手续我会尽快帮你解决。”见凯瑟琳还是难以决定,弗兰克又补充道。 “直接签字?不要审核面试吗?” “拜托,从我这里签的人,需要多说什么吗。” “听着像走关系。” “实力说明一切。你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么?”弗兰克瞥了一眼她的简历副本,“看看,这些可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平常奖项。” “那些都是我之前参加的了,多半是素描或写生而已。”凯瑟琳拿过笔在签名处流利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电脑这方面我练习过这么长时间,有多少电脑美术水平,我自己很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总是对自己在美术方面有着特别但从不过分的自信。 “好,你回去等我的通知吧,还有准备一些相关的证件。”弗兰克轻轻扬起嘴角,“我想路易斯也会很乐意和你在同一个项目合作的。” “话别说得太早,”凯瑟琳撇撇嘴,“路易还没答应加入你的项目呢。” “此言差矣,我可相当了解他呢。”弗兰克顺手拿过刚好闪过一条短信的手机,并大大方方地将短信展示给了她,“看,多刚好。” 这时路易斯发来的:“[短信]我接受邀请,晚上9点半,理查兹酒店,我会正式加入项目。ttez_le_noran_ anches_ont_ané_ici,tu_vois_ce_que_je_veux_dire。” (夏洛特家) “你感觉还好吗?”夏洛特端了一杯满是雾气的热茶过来,问。 “夏洛?”布雷尔睁开格外酸涩的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穿着简约的淡色背心的小女人。 “你怎么会晕倒在街上?”夏洛特坐到沙发上,把热茶塞进了他手里,“你是不是遇到吸血鬼了?你的脖子上有……” “咬痕,我知道。”布雷尔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闷了一口红茶,又看了看她关切的小脸,不由得道,“谢谢你。” “然后下一句就是‘但很抱歉这件事还有一些其他的内幕——我得先离了’对吗?”夏洛特却倏地变得严肃,“布雷尔你到底还有多少我本就该知道的事情没有告诉我?法布吉里欧还没有下落,他是我负责的伤者——我肩上的担子子也还没落下啊!” “冷静些,简。”布雷尔连忙放下杯子。他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我只是担心欧文·查尔斯对你……” “查尔斯医生虽然是吸血鬼但他毕竟是我的上司呀,”夏洛特的眼眶有些红红的,“至少他不会随便绑架别人不是吗?他不随便招惹别人的,”她越来越激动,“你一直在畏惧他——所以你也不是人类对不对,布雷尔?” 夏洛特瞪着他:“到底是不是……” “对,完全正确!” 布雷尔却突然失控般在她狠狠扑在了沙发上,双眼瞬间布满了积压已久的可怕的血丝,“我就是狼人——月圆之夜能用毒牙杀死吸血鬼的狼人!法布吉里欧也是!梅森也是!你不是想要真相吗?这就是事实!” “那吸血鬼针对你也就算了——噢,我差点忘了你还帮吸血鬼做事,”她的脸颊有些泛红,但依然强打着镇定望着他,“但为什么梅森也这样对你?” “梅森?”布雷尔竟然冷笑了一下,“一个真正摆着一副媚态帮吸血鬼做事的狼人?噢,他根本不配被称之为狼人——我要你给我记住了,牢牢地,在脑海里。” “你和他难道不是‘效忠’于同一个吸血鬼吗?”夏洛特轻轻蹙起眉。 “狼族的事情,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布雷尔忽而垂下了眼睑,似乎是想遮住眼里一些错综复杂的东西。 “又是这样的话?”夏洛特喃喃着,“你又打算这样打发掉我?” “你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人类女人好吗,简·夏洛特?”布雷尔才刚略松开的双手又猛地攥紧,狰狞的眼睛已经近乎充血,“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这样轻易地从我口中得知这些?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布雷尔……”夏洛特蓦地意识到事情的性质已然变得不大对劲。但太迟了,她的唇瓣立刻被狠狠吻住,那种狼人特有的原始的狂野气息立即弥漫开来,猎物般的慌乱中,让她愈来愈喘不过气。 “查尔斯医生……”凌乱之余,夏洛特只拼命从嘴角含糊不清地挤出半句话,却不料更加剧了身上那个男人的妒火。 但下一秒,一股可怕的力却将他狠狠撞开。 …… “请你最好还是保持对女士应有的尊重。”欧文扶起瘫在沙发上的夏洛特,但湖绿色的瞳眸却不见一丝波澜。 布雷尔猝不及防地被撞落在地上,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你居然利用夏洛欺骗我,”他悻悻地爬了起来,“欧文·查尔斯,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人。” “闭嘴。”欧文果断打断了他,“再怎么样别在这儿一副大街上的混头小子的样子。如果不是夏洛特,我大可把你交到路易斯·克里斯特手里,你知道他会怎样对你——你最好不要再不知好歹。” “算了吧,我清楚路易斯那个人,你真的以为你像兄弟一样在克拉克宴场从我的毒牙下救他一命他就真的也会像兄弟一样心甘情愿地帮你一丝不苟地做这些吗?”布雷尔仍只是冷笑,“没记错的话查尔斯医生还是爱德华家族的吸血鬼吧?” 欧文下意识地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心里清楚,这种看似平静实则一触即发的关键时期,他绝不可能将这个重要的狼人拱手交到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他最大的对手路易斯手上。 他答应安娜的,哪怕要这样对待自己意义上的兄弟,也一定要做到。 “布雷尔……”脸颊还红一块白一块的夏洛特却突然有些嚅嗫地开了口,“查尔斯医生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袭击了路易斯是吗……” “夏洛。”布雷尔要走过去,但立刻被欧文不假思索地拦住。 “你先去休息一下,我会处理好他。”欧文安抚好她,随即又让她回到了房间里去。 “你不用再装绅士了,欧文。” “你的行为已经伤了她的心了你还嫌不够吗?”欧文转过身将湖绿色的目光投向他,“你怎么不想想夏洛特那么单纯的人为什么会同意帮我套你的话?” “她根本不会那样做——只是你精神控制她罢了,”布雷尔的脸扭曲得可怕,“你既然已经得到了雪莉·蕾为什么还要对夏洛……” “夏洛特于我只是工作关系——端正你的思想,小子!”欧文闪身过去又一次一拳将他打在地上,“我活着的时间差不多是你的四倍,请你最好放对你的位置。” 布雷尔本来就身体尚虚,只喝了一杯热茶,又遭受了两次吸血鬼的可怕打击,一时间,竟趴在地上爬不起身来。 一下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压满了整个他。 “你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我不会放过你,但现在不可能再把你留在夏洛特家了。”欧文从容不迫地拽起他的衣领往外拖。布雷尔正要蓄起最后一丝力气反击,安安静静的大门却突然“砰”地一声被干净利落地踹开。 “真不好意思,查尔斯医生,”一个狂放不羁的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步走了进来,刀锋般锐利的双眼刻着一抹年轻而狂野的洒脱,“恐怕我们今天得先带布雷尔回家了呢。” “狼人?”欧文仍只是淡淡地看了眼他们,然后不慌不忙地松开布雷尔,“这算什么?族群援助么?” 话音刚落,数个高大魁梧的人随即也走了进来,不过,那个首先破门而入的显然是当中的首领;而且,从他手臂上一直延伸到肩部的黑色纹身,欧文不难看出,他就是夏洛特叙述时提到的那个“绑架”过布雷尔的纹身男—— “梅森。”欧文静静开口。 先不谈时间差。之前还在外面的法拉利已经稳稳停回到了车库里;至于两个人,自然也回到了城市别墅。 雪莉望了望落地窗外的天空,隐约透着傍晚的前奏。 “你确定你要这样选择‘阵营’吗,路易斯?”她将目光转回去,路易斯已经将刚才拟好的短信,也就是凯瑟琳看到的那一条,发给弗兰克了。她有点想说欧文,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说实话,雪莉不知道对欧文在克拉克宴场的出手相助的感激能在路易斯心里存留多久,回到银雪杉城的第一天路易斯的态度就让她不敢多言。 “欧文没有接电话你不是不知道,”路易斯面不改色地看着手机,“他掌握了狼人,不可能再让我插手。这次和爱德华家族的事不可能是巧合。欧文的混血血脉之前掀起的腥风血雨已经够多的了,爱德华家族肯定又发现了什么。弗兰克到底还是克里斯特家族的人,这件事在情感上何去何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不过,话说回来欧文那时候也只是因为安娜——她现在已经死了。”雪莉见他打开了话题,也就大胆地说了下去,“因为这件事你这么轻易地放下和弗兰克这么多年的仇和恨;但也因为这件事,你也要就这样放下和欧文的一切过去吗?” “有的时候,血脉就是这样,站清楚你的立场。”路易斯轻轻抬起蓝眸,“对弗兰克自然也不能彻底放下戒心,毕竟他掌握着狼人和整个诺支,对我们太过于危险。”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决定?”雪莉问,“你打算解决它么?” “既然欧文已经掌握了狼人的关键点,那这一块的麻烦不妨就放开手让他来解决;”路易斯饶有兴致地望向她,“至于你,今晚帮我收拾掉诺支就好。” 话音刚落,那条刚刚发给弗兰克的短信又被路易斯原封不动地转发到雪莉的手机上。 “你还特地用法语交待他带齐诺支,”雪莉有些吃惊,“天哪,你真的想血洗诺支啊……” “但话说回来,你就那么肯定弗兰克会如你所愿带齐整个诺支?”她问。 “这件事事关家族,不是弗兰克能擅自随便决定的。”路易斯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冷的光。他站了起来,“当然,今晚我需要的只是清除掉诺支新扩充的吸血鬼而已。” “你能这么准确地确认?” “所有我不认识的,”路易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都不用留情。” …… 波澜总是始于超乎寻常的平静。晚霞一如既往地在天边抹上最后一抹光彩,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双子街上已经开始有了夜晚的味道。大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反而让天空显得更加深邃。 雪莉换了一件便于行动而又不失气质的简约成衣。因为城市别墅里有限的马鞭草已经被欧文带走了,她只带了之前在法国特别打造的锐利木桩,上面还有路易斯亲自雕刻的法国白玫瑰纹样。 “你会用枪吗?”大概是路易斯之前看到了她塞进外套内夹层的木桩,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他轻轻取出了一把银灰色的手枪递过去,“那些新生吸血鬼的速度还比不上子弹……不过我这里可能只有三十来发木制子弹……” “不用了,”雪莉并没有接过它,“我还是比较习惯用木桩,多谢了。” 绿灯已经亮了,路易斯也没再多说话,转手将手枪放了回去。 完全看得出,路易斯并不青睐枪支武器。 作为唯一一个通过弗兰克设计的魔鬼般的炼狱的吸血鬼,赤手空拳的路易斯就是战场上最大的利器,闪身的极限速度也在子弹的数倍以上。 但,雪莉不同。 这一次计划,给她带来的压力,非同小可。 “你真的有把握,对付整个诺支么?”到达酒店的车库的时候,雪莉还是忍不住问,“我需要帮你拖住弗兰克多久?” “你?我不可能让你单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拖住弗兰克我有别的人选。”路易斯熄灭了引擎,然后取出了一只装着美瞳的盒子,“离我和他约定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我会尽快最大限度地开启血瞳,你要做的,就是在我彻底爆发前稳住它。” “这件事的危险系数也不低啊,”雪莉轻轻沉下眸子,“你已经决定了?” “你应该是最清楚诅咒带来的爆发力的人,这件事我不想再多说,”路易斯收好美瞳,走下了车子,“我会在6247号房间,有事随时打我的电话。” “等等,你在酒店订了房间?”雪莉有些惊讶地问,似乎也听出了话里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安静下来,听。”路易斯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即,一个熟悉的女声很快飘进两个吸血鬼的耳中:“您好,我是凯瑟琳·贝斯特。请问6247号房间在哪里?” “我的天哪,我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你了。”雪莉投以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你又打算利用凯瑟琳——启动你的血瞳?” “毋庸置疑,她很诱人,不管是就les hos还是就吸血鬼而言。”路易斯耸耸肩,然后拎过了一个放在后座上的纸袋子。 一个毫不起眼的纸质袋子,但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那你自己能控制得住对她的占有欲和嗜血欲吗?”雪莉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酒精的麻醉作用对凯瑟琳很好用,我也是。”路易斯没有回头,但不动声色地亮了一下手中的纸质袋子,随即便轻捷地消失在了车库门口。 不过,雪莉看得很清楚,那个纸袋子里,躺着数瓶法国原装的拉菲和柏图斯红酒。 (黄昏,特纳家) 特纳先生好不容易出了那么久的差才回到家里;但罗德尼还是显得心事重重,草草地结束被勉强提前的晚餐后就把自己房间里。但桑迪还是像一只松鼠一样围着波琳和特纳蹿来蹿去,坚持不懈地想从他们口中抠出点东西。 “拜托了,妈妈,你稍微解释一下那些病毒分析结果是什么意思好吗?”桑迪仍然赖在波琳身边又是软磨又是硬泡。而此时显得忙碌不堪的波琳教授显然也没多少耐心:“桑德拉,我知道你不是真不明白工作和生活的区别——你现在应该多关心一下你哥而不是胡搅蛮缠着你不该得知的东西。” “他又躲进房间去了,再说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桑迪迫不得已还是使出了杀手锏,“这次罗德的事还是我告诉的你呢,你要再不帮我罗德下次要再出什么事我可就没法帮你了。” 波琳果真还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病毒分析结果还只是在初步阶段,对你意义不大,”她面不改色地说,“罗德的情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我没有太多时间陪他。你得帮他,不要让他剧烈运动或情绪激动。” “说得好像我能经常和他在一起似的。”桑迪有些不悦地撅了撅嘴,然后走开了。 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嗨,凯特吗?”悄悄发完一条短信后,桑迪便拨通了那个电话。 自从笼络上尽管不太让她喜欢的凯特·蕾妮后,桑迪觉得罗德这边的事一下子方便多了。 “桑迪,”不过,凯特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告诉我你有收获的对吧?” “我想你告诉我的还不够多。”桑迪顿了一下,“罗德一直在防着我,只有你能帮忙了。” 电话那头有一些奇怪的噪音。“那波琳教授怎么说?” “很简洁,‘不要让他剧烈运动或情绪激动’,大概是保持循环系统相对稳定那样的。”桑迪揪了揪头发,“但她没有只字提到欧文·查尔斯医生。我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我没有办法开口。” “那说明波琳教授应该也不知情……” “当然,波琳怎么可能明知道还做伤害罗德的事情。”桑迪不悦地打断。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凯特意识到自己造成了一些误会,连忙解释,“查尔斯医生的非医务项目应该不是在诺曼底集团进行,毕竟那么大的集团,欧文·查尔斯要额外做了什么肯定不会不知道的。” “噢,好吧,也许这样更好,”桑迪还是觉得这个逻辑有点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说法,只好暂时先默认,“以至于现在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拜托了你到底还知道什么,凯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但桑迪仍听得到凯特平静的呼吸声。 “如果你实在不想……” “听着,桑迪,”凯特很快打住了桑迪刚说出口的话,“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学校里的事情,我知道由我说出来有些不合时宜。但如果你真的想的话,你也许该了解一下那几个和我一样的新生,尤其是路易斯·克里斯特,罗德说他好像和欧文·查尔斯有什么关系……” “[系统提示]通话结束。” “罗德!”桑迪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迅速从后面夺走了她的手机并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可以偷听我的电话!”桑迪马上又把还亮着光的手机夺了回来。 “我只是碰巧经过就听到了这些,还使我迫不得已做出这样的举动,”罗德尼的脸色很阴沉,“桑德拉,你也许该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我对你的一次原谅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自己的事情。” “但你不要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是想帮你……”桑迪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应该也要知道有些人只是想保护你。”罗德尼没有回头,只是很快地走了出去。 事实上,不用再打电话问,桑迪也知道凯特后面要说的是什么。她攥紧了手机,有些委屈地踱出了房间,却意外瞥见了窗外一个带着许些怯意的身影。 “艾薇?”桑迪连忙跑出去。 “你一发给我短信我就过来了,但,我看到罗德刚刚跑了出去,好像脸色不大好。”艾薇汀终于见到自己的好闺蜜,心里总算也放心了些,“出什么事了吗?” …… 奈杰尔·格雷暂时不在,桑迪觉得自己更依赖艾薇汀了。 从学校分开后,桑迪就一整天没有和艾薇怎么交谈了;或者说这一段时间都是这样,因为罗德尼的事,桑迪心里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总之罗德现在应该也只是待在凯特那里吧,反正我已经和凯特打好招呼了,虽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两个人散步到拐角处的时候,桑迪终于大概阐述完了事情,“老实说我也不太喜欢凯特·蕾妮,但,她现在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要一些。” “嗯,也许,现在是时候放下我那些遥不可及又模糊不清的‘第六感’了吧。”艾薇轻轻叹了口气,“你打算再联系凯瑟琳·贝斯特吗?昨天在学校我们从卫生间回去时路易斯说的那些……” “她的思维能力是很强,但,”桑迪抿了抿唇,“凯特跟我提及到了路易斯·克里斯特,凯瑟琳又是他的女友……我觉得她——还是先放一放比较好。” “路易斯?” “我对他其实印象不差,但昨天在学校的办公室你应该也不难看出来,”桑迪想到了几天前在米尔斯大厦遇到路易斯,甚至连诺曼底集团的人都礼让他三分,“他的社会关系确实很复杂,罗德尼认为他和欧文·查尔斯……” “嘿,看那边,”艾薇汀突然拉住她,“那个褐色头发的身影——是凯瑟琳吗?” 桑迪连忙顺着望向那里。“是她,快追上去!”桑迪立即拉起艾薇汀飞奔过去。凯瑟琳走得很快,两个人最后看见她时,她转身走进了理查兹酒店。 但她们要进去时,却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抱歉,小姐们,酒店今晚已经被诺曼底集团等全部包场,暂时不对外开放。”那个人面无表情道,“你们请先离开吧。” “但,为什么凯瑟琳轻松地进去了?”出来后,艾薇汀还是疑惑不解地低声嘀咕道。 “那是因为路易斯。”桑迪若有所思又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理查兹酒店) 其实凯瑟琳继看到路易斯要求弗兰克道理查兹酒店的短信后,不久又收到他要自己今晚到理查兹酒店的6247号房间的短信时是有点想笑的。但由于路易斯在短信中不可抗拒的口气,凯瑟琳还是老老实实地打扮好过来了。 最原先的时候还一遍遍叮嘱着自己不要过分参与这类事务的,可笑的是现在反倒自觉地越陷越深了。 “叩叩叩。” 轻松地找到6427房间后,她轻轻敲了敲门。果然,两秒钟后,一个端着酒杯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不是吧,一开门就是这么撩人的香气?”凯瑟琳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只酒杯中晶莹芬芳的液体上,“这杯红酒,好像和之前在你家喝的不大一样啊……” “鉴赏能力不错。”路易斯把她拉进房间,然后关上了门。房间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高高低低的红酒杯,还有好几瓶精致的红酒。 光看那些酒瓶上贴着的标签,凯瑟琳就明白了路易斯那句话里的意思。 “你还真是财大气粗呐。”凯瑟琳没再盯着那些对她而言奢侈无比的酒水看。虽然已经有所知晓,但她还是选择试探地问道:“那你今天晚上约我来这里应该不纯粹只是为了约会吧?” “嗯,不纯粹。实话实说,我决定接收弗兰克的邀请了,而且今天晚上正式在这里加入他的项目。”路易斯说,“但,因为除了一些状况,我需要你在弗兰克到酒店的时候帮我拖住他一会儿,越久越好。” “所以这些价格不菲的酒水也是你的准备的一部分喽?”凯瑟琳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我还有多少时间?” 她虽然知道路易斯和弗兰克约定的时间,但她还不知道弗兰克习惯提前多长时间到场。 “我和他约定的时间是9点,不过他一般会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到这里,”路易斯又倒了一杯红酒,“你的准备时间还很宽裕,不用着急。” “‘宽裕’是不假,但,”凯瑟琳轻轻蹙起眉,“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这么长时间我要做什么……” “这么长时间你可以和你的男朋友先好好约会一下,”路易斯把酒杯递过去,“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不是么?” …… 温润的香醇气味融在空气里,又一层层化开,令人回味无穷。 凯瑟琳没有喝过这么名贵的红酒,一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但后来也就自然多了。 “路易斯,这么好的就你就这样用来约会了不觉得可惜么?”凯瑟琳故意用微微有些斥责的口气问他。 “感觉是因人而异的,没有必要想太多。”路易斯瞥了她一眼,然后却魔术般将一枝盛开得妖娆的红玫瑰递到她面前,“如果你更喜欢那种传统形式的浪漫约会的话我可以马上转换这里的风格。” 话虽如此,但凯瑟琳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间房间显然已经被特别修饰过,虽然当然不及城市别墅那样高调而张扬的华美,但经典的法国风格还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好看。”最后,凯瑟琳只是接过那枝玫瑰,笑道。 “不错,嘴巴开始学甜了。”路易斯又帮她倒了一杯红酒。他低着头,几缕金色的刘海斜斜地垂下来,却掩不住海蓝色的眸子里依然闪烁着的什么光。 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总觉得这次的约会,气氛怪怪的。 “噢,够了,路易,再喝那么多我待会儿怎么帮你拖住弗兰克。”见液面又渐渐满上杯口,凯瑟琳连忙拉住他优雅地倒着红酒的手。 “我,我想我不是很习惯任务前过度的闲情逸致。”最后,凯瑟琳还是吐露了实话。 “我想我也不是很喜欢我的女朋友在约会时提到别的男人。”路易斯看了她一眼,但仍继续将浓郁的红酒注满了杯子,“其实这点酒你根本不是怕喝醉而是怕喝多了就停不下来了是吗?” 凯瑟琳点了点头。 果然,眼睛里还是藏不住那一丝跃动的渴望。 路易斯轻轻勾起了嘴角。“那就不要掩饰,我还在呢。”他撩开她的褐发,剔透的杯沿靠在她的唇边,“让我看看你内心最真实的样子。” 抬眼便是近在咫尺的海蓝色瞳眸。凯瑟琳不再抗拒,顺着对酒水最真实的渴望,很快便细细地品完这完美的滋味。 芳香四溢的温醇滑过喉间,那种奇怪的微妙感觉似乎也一点点放大。 “棒极了,”她快速地掠过一句话,“我想我确实会想要更多。” “终于看你这一点聪明了些。想要什么就直接告诉我。”路易斯很快又娴熟地帮她倒了一杯。毕竟是实打实的大牌名酒,身为酒瓶子凯瑟琳很快就沉醉其中。 时间这时候显得有点慢。路易斯一边倒酒一边看着她。 他喜欢看着凯瑟琳喝酒时无所顾虑的样子。但当他正准备给她换一只容量更大的酒杯时,却又一次被凯瑟琳拦住:“抱歉,路易——酒很棒,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感觉快要醉了……” 这次是真的。酒劲已经开始发作,她的脸颊已经泛起了一层绯色的红晕。 路易斯不知道她是怎么控制住的,但他在她的眼中,却看到了愈来愈强烈的。 “拜托,凯瑟琳小姐,这可是约会,为什么要低估自己的酒量呢?”路易斯仍然帮她倒了一大杯柏图斯红酒,另一只手却将她结结实实地按在墙上。凯瑟琳这回是真的失去了所有抗拒的气力,只能任由他居高临下地将红酒几乎是一滴不落地灌进她的口中。 可是,那种奇妙的感觉,却让她越来越不能自已。 凯瑟琳真的喝醉了。 当路易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果断喝掉了杯子里剩余的红酒;随即,甚至连咽都还没完全咽下,就立即朝着她的双唇狠狠吻了上去。 酒精的神秘作用,开始肆意燃烧。 …… 一切像瞬间切换了场景。带着红酒芬芳的温热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大脑渐渐迷离了下去。但恍然间,她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死死按在床上。凯瑟琳抬起眼,那双海蓝的眸子已然被一双性感的血色瞳眸取代。 “路易……”那一瞬间,她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一道危险的光。 足以让她窒息的危险——但下一秒,凯瑟琳却不由得怔了一下。 “你的心跳加速了呢,k。”路易斯勾了勾嘴角,血色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她轻轻搏动的颈脉上。 那一刻,警报刹那间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1 少校,太腹黑 弹匣:每颗夺人性命的子弹最早起始的最简单的方格空间。 (数年前,陆军总营) “东面防线又被突破了,”诺曼少校走了出来,冲参谋长说,“上面已经下了军令,我们这边的防线必须守住。” “dl联军刚往这里派了一支援军呢,”参谋长叹了口气,“情报那边还说,都是那边的精锐部队。我们上面那算什么事啊,没事还把后面那撮人调过来……” “那批前调的军士和后勤人员已经到了?” “军士刚到,后勤人员还要几天。”参谋长头也不抬地答道,没想到马上被诺曼少校狠狠地来了个爆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你不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么?”参谋长还没喊完冤,诺曼少校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请问那位从银雪杉城来的查尔斯医生在哪?”一位身上还带着热浪的青年中尉一踏进来就问。门口的医生刚指了指里面,就看见他直直地走了过去。 “我需要占用您一点私人时间,查尔斯医生。”他走到欧文·查尔斯医生面前说。 欧文有点诧异地抬头看了看这个自来熟的年轻人,但还是出于职德,礼貌地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中尉?” 青年中尉也许是意识到了现在还是后勤人员的工作时间,便改口道:“膝盖轻度刮伤,帮忙止血一下就好。” “好,先先上来吧。”欧文马上取出消毒棉签。他在军营里待了也有些年头,别的先不说,至少养成了一副好脾气,来者不管伤情或轻或重,或像这样明摆着另有企图,他都能一丝不苟。 果然,没一会儿,青年中尉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知道你是否真正来自银雪杉城,查尔斯医生。”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个人档案上的信息根本不可能有虚假,”欧文说,“你不会只想找个老乡叙叙旧才来找我的吧?” “档案嘛,未必不会出错;我呢,也确实是银雪杉城的人;”青年中尉悠哉游哉地说,“但是,我特地过来找你是因为你姓查尔斯。” “你想告诉我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算是吧,呃,我不姓查尔斯。”青年中尉耸耸肩,“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的家族确实曾和查尔斯家族有过一点渊源。” “噢,”欧文忽然怔了一下,“我有印象……” “不用想,你们查尔斯家族的人应该对这些没太多了解的。你有个印象就好。毕竟在这种地方,能和别人有这样的关系已经感觉很亲切了。”青年中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外面在集合,我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查尔斯医生。” …… 现在临近正午,阳光有点毒辣。 “我希望你解释一下和南希中尉的事情。”诺曼少校像一座山一样站在他面前说,虽然也比他高多少。青年中尉微微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其他军士,南希还悻悻地站在一位虎背熊腰的上尉身后。他认得那个上尉,那名上尉经常和诺曼少校走得很近,叫劳伦斯。 看样子,南希是把能请来的长官都请来向他兴师问罪了。 一想到这个,青年中尉就忍不住想笑。“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向您解释的,长官,”他笑得很灿烂,“我只是以军人的方式告诉了她‘男女平等’这个知识。” 听到“男女平等”几个字,人群中马上泛起了窃窃的笑声。 自然,南希的脸色更加难看。 “一脚踢在腰胯侧,嗯,确实是军人的方式。”诺曼少校略带戏谑的话锋一转,又道:“但这里是a守军陆军总营,你直接违反了这里的规定,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在这里违反军纪……” “处罚或处分,我知道的。”青年中尉轻松得简直不像当事人,“少校,您直接一些吧,哪一个?” “你刚来,尚不清楚地方军纪,这次先不予处分,但,”诺曼少校也仍然没有要放过的样子,“处罚还是不可能少得了的。看你年纪小,午饭前标准长途越野训练两组就好。” 听上去轻描淡写。但军士都明白,标准长途越野训练本来就累人得要死,又是现在临近午饭饥肠辘辘、烈日炎炎的当儿,两组训练是多么恐怖的事。 诺曼少校果然是诺曼少校,下手够狠啊。 唏嘘之余,被青年中尉揍了一顿的南希中尉自然暗暗叫好。但青年中尉还是一派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正要起步,一直待在医务处的欧文·查尔斯医生却突然走了过来。 “报告少校,”他径直走到诺曼少校跟前,“这位中尉是我刚刚经手的伤患,他的膝盖刮伤才初步愈合,二十分钟内暂时不支持这样的高强度运动。” 二十分钟,刚好到午饭点…… “膝盖刮伤?” “嗯,一点小伤而已,毕竟南希中尉也不是吃素的嘛。”青年中尉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一判定。 人群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些响动。南希中尉的脸色已经扭曲得可怕。 劳伦斯上尉赶紧站出来打断这尴尬气氛:“既然这样,军纪处罚就免了吧,权当私人纠纷罢;这事我会以私人程序妥善解决的。” “……” 下面所有军士都表示对两位长官的“暗杀”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劳伦斯上尉乍一看是在给青年中尉台阶下,但谁不知道南希中尉本就性子刁钻,泼辣得活像母老虎。若以她的“私人程序”来解决,还不得把青年中尉扒层皮下来。 自然,诺曼少校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军纪处罚是不可能少的,如果现在不能实行,就改到晚饭前。”他面若冰霜地说,“劳伦斯上尉倒是提醒了一下私人方面的事情,这些就交给你了。” 这下好,两边都逃不掉了。众人都用悲哀的目光注视着被两位长官两面夹击的青年中尉。 他大概也是注意到了这些,又淡然一笑: “该做的我自然都会做的,长官;如果在私人方面南希中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晚上请你吃饭啦!” 众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 青年中尉成功在新的军营中一日成名了。像这样初来乍到就敢对野蛮的女中尉动手,又瞬间粉碎了两位长官的魔鬼追杀,而且疑似撩上了南希中尉,想不成名都难。 惊羡之余,所有人也都深刻地领悟到,像南希中尉那样后台比花岗岩还硬的人,没两把刷子还是少惹为佳。 中午,食堂里难免人声嘈杂。青年中尉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余光时不时瞥见神色怪异的南希中尉同样怪异的眼神;当然,视线还是更多集中在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上。 “查尔斯医生?”他一脸讪笑。 欧文依旧板着脸坐到他跟前。“你早上到底在南希·盖伊那儿捅了什么娄子?要不是我在营房里听到那些声音帮了你一下,你现在早该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了。” “你应该知道她喜欢横着走路,而且动不动就在我们新来的人那儿耍脾气,”青年中尉淡淡地说,“我只是用了点武力帮她改掉了这个坏习惯。” “就算你年纪轻轻也总得懂点人情世故吧,”欧文见他一脸不想听教的样子,只好说,“算了,过去就过去了;那你说要请南希中尉吃饭又是怎么回事?” “反正不是吃食堂。我自己会准备好。”青年中尉有恃无恐地说。 “那带我一个,如果你不介意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的话。”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一下子让青年中尉怔住了。 貌似某人禁欲系医生的形象已经在他心里一瞬间支离崩塌。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在这个地方,能有这样关系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不管怎么说,两组标准长途越野训练实打实地跑下来绝对是累得够呛。但青年中尉唯一不一样的是他还在准备着别的事情。 夜渐深。欧文拎着一罐奇怪的东西来到既定地点。气氛有点微微的紧张。除了青年中尉,阴着脸的南希中尉已经坐在那儿,旁边还有一个魁梧的身影。 “劳伦斯上尉,您怎么也在这里?” “我特地一同邀请的;再说你俩也不会那么尴尬嘛。”青年中尉说完,又冲他做了几个嘴型。欧文马上解读出来,是“人情世故”。 好哇,敢情这小子开始学会贿赂了。 不出欧文所料,所有事物都是青年中尉徒步越野时顺回来的野味;但除了食材准备,其他都是靠着个人魅力在食堂借火匆匆完成的。尽管如此,在这种地方,能吃上这种成品还是足以令人难以忘怀。 “这些你们可以随意。”欧文把那个拎来的罐子拧开,置于中间。丝丝醉人的气息渗在静谧的空气中,很是诱惑。 “查尔斯医生?!” “别想太多,这些酒都是我最早来的时候伪装成药水藏在药箱里的。”欧文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藏了挺久的,今天是时候打开它了。” “谢谢。”青年中尉说。 那一次,欧文发现,其实每个人都又所谓“邪恶的”、坏坏的一面。 只是,青年中尉,他,比较张扬。 ……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突然出现的黑暗身影打破了这难得的融洽气氛。 青年中尉马上当机立断地扯下一只烤翅塞进诺曼少校嘴里,然后又“热情”地把他拉到中间:“现在您不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吗。来,您请,这里还有……” 其余三人:“……” 这种阴招,连南希中尉都忍不住偷笑。 诺曼少校没有退路,只好耐心地啃完一整只烤翅,然后冷冷地说:“所有违反军纪的人,明天标准长途越野训练两组。我会一起。别以为把我拖下水就不用遭到违纪处罚……” 其余四人:“……” 少校,太腹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2 与地狱,无所顾虑 这天是欧文·查尔斯有史以来最悲哀的一天,明明就是军医,还跟着四个感觉完全不知道疲惫的军官连跑带拖地完成了两组标准长途越野训练。 “少校,”一回到营地,参谋长就马上叫住他,“麻烦您过来一下。” “嗯,”诺曼少校脱掉外套,立即走了过去,剩下四个人撑着膝盖喘气。 青年中尉知道欧文的状况,和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后,便将欧文扶回到营房:“好了,今天我是医生了。” “噢,让我想想,膝盖外……” “好了,我学过这方面的基本护理。”青年中尉轻轻屈起他的腿,“你不适应这样的大幅运动,受伤最重的肯定是膝关节——当然,更麻烦的还是腱鞘炎——希望不会太糟糕吧。” “嗯。”欧文其实并没有怎么再听,一方面是心肺状况还没恢复正常,而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惰性。现在其实早就到了他的工作点,但知情的同僚都不约而同地帮他分担着工作,以至于他感激不已不假,但还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躺椅上。 “感觉好些了吗?”青年中尉问。 “好多了。”出于责任感,欧文还是决定回到工作,“我想我应该早点回去,不然其他人会有负面情绪。” “真的吗?”青年中尉顺手捻过一张放在纯粹只能算是置物架上的字条,“那这是什么东西?” 欧文接了过来: “[字条]安心歇着,其他事我和n会帮你。——a。” “靠——谁把这事告诉他们俩的!”欧文看完,立即塞回口袋。 虽然不留神爆了粗口,但听得出来,话语里,更多的,还是感激。 “介意我打听一下n和a是哪两位吗?”青年中尉一边帮他放松小腿一边问。 “n是尼尔,a是安德烈。”欧文说,“都是我的同僚,和我关系不错。” “哦,那你为什么还要给安德烈写信?”青年中尉顿了一下,“我上次无意看到,你有一封写着‘ac’的信件……” “不,‘ac’指的不是安德烈。”欧文忽然起身打断道,“先这样吧,我还是先去一趟医务处……” “查尔斯医生,”南希中尉却突然走了进来,“可以占用一下您的私人时间吧?” “如果是医疗方面的话,我们可以到医务处……” “拜托了,我也希望军营里可以有哪怕一名女医生,”南希中尉定定地说,但失落的情绪还是不自觉流露,“当然是没有——但,我这么说您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需要一个私下的医生——” “医务处有女护士,小姐。”青年中尉淡淡地说。 “我需要的是一位医生,而不只是一名护士!”南希突然瞪了他一眼,眼里甚至带着血丝,连略带沙哑的声音都有些破音;欧文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道:“我可以帮您,南希·盖伊——中尉,您就先离开一下吧。” “嗯。”青年中尉读出了他的意思,没再为难;南希看着他走得足够远,才转过身,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欧文身上。 “您有什么需要帮助?”欧文问。 “我想,”南希·盖伊微微侧过脸,“刚刚那位中尉昨天朝我的腰跨侧踢了一脚,好像不只有外伤。” “上面是不是来新的通知了?”弗兰克问。 “对,”参谋长摊平地图道,“我们的负担很大,现在不仅是守住这条防线,为了尽量减小敌方援军到达后的影响,我们还必须拿下前面这三个据点。” “都挺易守难攻的。”弗兰克看了看地图,“一定要吗?” “对,按上面的消息通知的话,如果我们不能再援军到达前攻下它们,恐怕很难再守住这条防线。”参谋长说,“据可靠情报,dl联军的援军至少需要32小时到达这里;”参谋长说,“但也有一些情报显示,2号据点可能藏有大量军备资源,可以优先突破。” “不用,”弗兰克不知不觉竟已迅速计划好决定和方案,“既然3号据点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就先不要动它;马上集结队伍,1、2号,两个据点,同时进攻。” “但这战线拉得太长了,”参谋长蹙起眉道,“防线过于薄弱,相互的进攻也很难照应上。” “进攻是做好的防守。我们最多只有不到32小时,必须速战速决,不需要再相互照应。”弗兰克重新披上外套,“你帮忙处理好其他相关事宜,我去下集结令——至于其他那些还在调拨过来的人员,统统不要等!”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昨天那件事后,天空就再没晴朗过的样子。天空总是趴着一片片阴云,灰蒙蒙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的样子。 但这些,再从营房里出来之后,就没什么还能和南希·盖伊的神色相比了。 几分落寞,几分绝望。 乌云要是阴沉成这样,恐怕早就大雨倾盆了吧。 “事实上,我后来折回去时,听到了你们的一部分谈话。”青年中尉不知从哪个方向忽然走到了她身边,“你胯骨——没事吧?” “胯骨还好,但,”南希冷漠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噢,我明白了,你知道的。” 青年中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那一刻,阴云间阳光的斑驳碎影从他们头上掠过。 “我看得出来,你很想要我向你说‘对不起’,”他再开口,却忽然转身,“但是,我不会这样做。”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从她身边离开了。 …… 弗兰克的集结非常迅速,所有军士几乎都没花多少时间就清楚了自己的任务。 “不需要过多准备,拿出所有爆发力,力求最短时间以闪电战术拿下两个据点。”他说到这里时,宝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光。 欧文出来的时候,青年中尉正在装甲车上上上下下。 “嘿,查尔斯医生,现在可不是忙里偷闲的时候。”青年中尉说着,但上半身已经不自觉朝欧文·查尔斯的方向倾了倾。 “听着,我知道集结情况和这一次的任务——”欧文说,“好吧,这比‘减压笑话’还无聊,只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关于青年中尉先前和他说过的关于家族渊源的事,还一直萦绕在心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青年中尉勾了勾嘴角,“但心再也见不到我?” “虽然战前和你说这个可能不大合适,”欧文深吸了一口气,“但我在陆军待了也有段时间,很多时候,我还是选择面对现实——拜托,我不想……” 青年中尉眨了眨眼睛。“事实上,”他刻意撇开那个话题道,“我喜欢这样无所顾虑的疯狂战斗。” 他的眼神很澄澈,甚至有些桀骜的笑让欧文甚至没法再开口。 “好吧——你和诺曼少校,简直如出一撤。”欧文只有就这样有些尴尬地自嘲道。 “说说呀,是——诺曼少校和我有什么相似之处?”青年中尉也不希望他太尴尬,便顺着话题说下去。 “不少人都认为诺曼少校不适合待在a守军,”欧文耸耸肩,“他明显的强攻型战略风格在以防守为主的军队里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但他几乎没有失败过,不是吗?”青年中尉远远地望了望弗兰克,“他是个好的领袖,知道怎么利用心理。” “就比如说现在,”青年中尉又补充道,“集结的时间很多人都关注进攻的胜败,但少校直接下压了时间目标,所有人不仅转移注意点的同时潜意识中将胜利定为结果,还在此基础上开始追求胜利质量——这也是一种对内战术。” “挺不赖呀。”欧文笑了笑。 “只是……” “嘿,”青年中尉的肩膀突然被南希中尉狠狠拍了一下,“你打算在这聊到什么时候?” “上一秒。”青年中尉反手冲欧文作了个“再会”的手势,随即和南希中尉消失在了装甲车上。 …… 说不近人情也好,说营造气氛也罢,反正变化无常的天气没多久就开始往下掉雨点。 “噢,不是吧,我们居然攻侧翼。”青年中尉轻蹙着眉喃喃道,“还和你们同步行动?” “怎么了?”南希中尉不悦地斜睨了他一眼,“担心照应不够?” “少校不都说了以闪电战术,需要那么多照应干什么。”青年中尉顿了一下,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我让我的人偏到西南侧,你和你的人保持在东北侧,这样到d6区域之前可以帮你们可以轻松一些。” 西南侧……南希有些不明就里,也没再反驳什么;但当她微微侧过身,车上的数据仪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数据]西南风,4级。” …… 晚霞很暗淡,看得出夕阳已经完全隐没于地平线。停车时,已经是傍晚。 “到山口了?”青年中尉问,时间似乎比他想象的短一些。 “嗯,没错,接下来就是步行行进地带。”弗兰克有点远远地回答道,接着便是稳稳当当的命令,“全体下车,列队!” 这个山口相当于最后的缓冲地带,队伍会在这里开始兵分两路,也等于是最后的就绪。 而且,很显然,敌军对这里的一切还没有什么察觉。 南希直到下车才明白青年中尉话里的意思。山区的气温很低,再加上昼夜的温差,以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虽然雨点不多,但冷冰冰的,西南风卷夹着往身上刮,不经意间竟偶尔打了个寒战。 当然,毕竟都是军人,这些微乎其微的的环境阻力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太多关注的;只是南希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太喜欢这样冷飕飕的感觉。 “我再重复一遍吧,”青年中尉从后面走上来道,“你和你的人,保持在东北侧。” “这不对,”南希中尉淡淡地说,“这样在山区步行根本首尾不接,这些和你所谓的小小‘照应’比起来太得不偿失了。” “随意,那就照原来的吧。”毕竟也确实只是即兴的一点注意,青年中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诺曼少校好一会儿后才隐隐察觉到,青年中尉带领的人的队形,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他是想把自己推向地狱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3 你落泪的声音,很美 上·殇 “劳伦斯上尉,”南希有条不紊道,“已进入d6区域。” “收到。”那头只是一句短暂而平淡的回应。 “你和劳伦斯上尉有什么特别关系吗?”为了缓解紧张兴奋的心情,青年中尉一路上都在不停地、不留痕迹地找话题。 “有,但,”南希中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关心’太多了?” 青年中尉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收住了好奇心。 虽然南希·盖伊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左右,性格、人品也不怎么样,但对于17岁的自己而言,已然是成年和未成年的差别。自己有些方面,该敛的还是得敛。 不然,曾经的惨痛教训,这里这么多军士,也只有自己清楚。 很快,对讲机那头就传来弗兰克的命令: “全体已就位,进攻。” …… “你干什么啊!”南希简直快要疯掉。 青年中尉并不回答,只是勾了勾嘴角,快速移位到队伍最前面。弗兰克的命令话音未落,他就立刻下令让他的人展开队形——以至于她和她的人全部被封死。 “中尉的想法是,”青年中尉的一个关系并不怎么样的副手冲她低声道,“敌方的火力密集区我们帮你们掩护,你们争取积蓄着在后面帮我们辅助全面进攻。” “但我们的战略任务目标不一!” “中尉想将它们合二为一,”副手耐心地解释道,“所以别声张,不要让少校知道这些。” “自作主张,太疯狂了。”南希沉下脸,一把推开他,快步挤到前面直接将猝不及防的青年中尉狠狠踹到一边,带着人迅速移位到前面。青年中尉知道她在想什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她对他低声说的是: “军功,不可能完全属于你。” 很多军官都热衷于军功,这不假,毕竟和自己的前途和军衔息息相关。尤其是年轻军官。a守军的情报系统非常发达,军队外的各路精英间谍和军队里的高级侦查设备、资源,让指挥官布置战略计划时得心应手了不少。撇开青年中尉的小计划不谈,毕竟那只是战前。据点的敌军兵力不多,但因为又重火力,进攻非常激烈,青年中尉根本顾及不了自己那可怜兮兮的小计划,只能按部就班,实打实战。有一点令人欣慰的是弗兰克发动的这次突袭给他们带来了先机,伤亡人数极低,第一道基础防线很快就被突破。 天空已经完全没有了光,时有时无的雨点还在掉,但空气却骤然升温,甚至连雨水都变得炽热。南希带着她标配的中型冲锋枪一路突围,周围一片震耳欲聋的枪声,但从身边飞过的一颗颗子弹却听得格外真切,反应跟着神经,更像是发泄一天的怒气。 泥土的腥味和雨水的味道打在她的脸上,有些浑浊,像雨天一辆疾驰的车辆从身边闪过被溅了一身泥水时的感觉,常常还混进子弹射出的血液的咸涩味道,在漆黑的夜空和刺眼的月色下的混乱战场上横冲直撞。 “不要太莽撞,南希。”同样冲在前面的青年中尉提醒道,但手里还在不断扣动扳机,持续击杀。 晚上的可视性不是很强,所以视力好的军士往往占有优势。但并不是绝对优势。眼前往往只是几个移动的黑影,而子弹却是四面八方。青年中尉沿着树木的遮蔽不断地快速突围,但神经还是紧绷得不行,枝叶的过度摇动都是一种警告,一些关于不经大脑的快速反应的基本功,在这时候显得格外重要。 寂静的大山悠然伫立,宁静却可以几秒被被打破。 “我有分寸。”南希兀自道。她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持续的突围和击杀,各自心中的小九九自然也心照不宣。 倏地,天际竟划过一道耀眼的光亮。 青年中尉抓住机会又突围了好几米,然后立即放低身姿。果然,一秒钟后,一声石破天惊的巨雷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怔了一刹那。 但战斗反而变得更加激烈。雷雨天在这样的地方作战,除了担心中弹,还要担心着被雷劈。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西南风愈刮愈烈,连射击都增加了难度,几乎是无形的子弹在心里飞来飞去,不断地突围、突围,动作变得越来越机械。 眼看第二道防线近在咫尺了。弗兰克·诺曼带领的主攻队伍还有一段时间;侧翼的军士依旧保持稳稳着进攻强度。“说实话,除了这些,脑子里几乎想不到其他东西了。”青年中尉重新换上弹匣,又立即加速扩大了攻击范围。南希自然也不甘示弱。但在她正要冲上去的一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爆炸的气浪却让她一下子失去重心。 泥土有些泥泞,滑滑的;她感觉好像有一些冰凉中带着几丝温度的血液流到自己脸上,有点痒痒的,上面隐约还有些痛感。 “不能躺着,赶紧起来!”青年中尉立即将她一把拽起。南希晃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重心。两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准确来说,只是南希的伤势没那么集中。“怎么会这样?我们进入d5区域了吗?”她有些慌张地问。 “还没有。但,”青年中尉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可能已经进入爆破密集区了。” …… 敌军的2号据点有很充足的爆破资源。弗兰克·诺曼给过预测的爆破密集区,大抵就是以d5区域为主。当然,这只是一个粗略的范围,预测情况和实际难免会有一些出入。青年中尉这么想。对于爆破密集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快速穿过——反正是闪电战。青年中尉这么闲。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由于心急的原因,前锋和后续队伍的距离拉得太长,要迅速突破第二道防线,有些难度。 机械动作之下犹豫间,又是第二声爆破,虽然幸运的是离他们几个足够远。 “既然你们的目标是e4区域,”南希立即做下决定,“我带我的人先打前锋——侧翼不能落下,不然会影响主攻。” 青年中尉不是很愿意,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但他绝不会料到,这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选择。 如他所料,弗兰克·诺曼带领的主攻也很快突破了第二道防线。这次的“出其不意”非常奏效,1号据点的进攻也相当迅速。不过,青年中尉和他的人进入d5区域后,真正算得上是密集的爆破纷纷袭来。印象深刻的只有接连不断的燃烧弹,仍下着雨的战场被轰炸得简直比白昼还刺眼,水与火的相容交错让眼前的景象非同一般地清晰,尤其是漆黑的阴影,强烈的火光映射出的黑色阴影将战场分割得生死分明。青年中尉不止一次地把随着血液一起不断升温的大脑压了下去,以迫使自己镇静,但却一次比一次更加艰辛。 “注意躲闪。”他冲着身边的军士喊道,但,也有点像冲自己。 枪弹不会随着爆破的增加而减少。不过,有南希带的人打前锋,后面的突围顺利了很多。侧翼很快也突破了第二道防线来到d5区域的边缘区,队伍即将会和,但爆破依旧不减。 对讲机有响动。 “侦察到爆破主要来源,于d5区域南侧的d4区域中北部,要求侧翼立即消灭其主要火力。”对讲机那头显然是诺曼少校,“主攻已进入d4区域,随时提供火力掩护。” 这句话“大局为重”的含义很明显。青年中尉怔了一下,他和他带领的军士都尚未进入d4区域;而侧翼当中唯一进入d4区域的—— 只有南希和她带领的前锋。 …… 硝烟让视野变得迷乱,而且全身都陷了进去。 “加速进攻!” 青年中尉终于放开手突击。 已经进入d4区域,主攻队伍的枪声隐约可以听清。南希中尉和她的人肯定已经在往爆破来源的方向突围了。青年中尉现在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南希为什么主动带人打前锋。 就为两个字:军功。 但渐渐地,青年中尉发现那支在夜色下有些不清不楚、应该是南希的队伍有些不大对劲,似乎行进遇到了什么问题,模模糊糊的,好像还有个身影忽然倒下,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南希。 “怎么回事?”青年中尉蹙起眉。疑豫间,一颗带着怒火的子弹狠狠射进了他的右臂。 他打了个很厉害的趔趄,但还是咬牙握住了枪。 “还好吧,中尉?”他的副手赶紧扶住他,青年中尉却只是调转方向道:“主攻队伍掩护不住南希他们了,我们得去帮一把。” 他知道这样做对他的人而言很不公平;但,没有办法,他知道,如果不强制要求的话,真的根本不会有人愿意。 “快点,行动!”青年中尉话音刚落,对讲机却立即响道: “给我冷静下来!”那头赫然诺曼少校低沉的怒斥,“你还只是个未成年的中尉,少自作主张——不管为了军功还是护花,都不允许你让你带领的军士去白白冒这么大的、不必要的、甚至是不值得的险!” 青年中尉怔了一下,目光从他带领的每一个军士身上掠过。 “按原定计划突围,与主攻队伍会合。”他低声淡道。 南希中尉没有想到敌军会在这里藏这么多兵力;她知道主攻队伍已经在帮他们全力掩护,但无奈,还是难以突破。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弧形的凹坡,隐蔽性不怎样,时不时的火团从身边飞过,脸上还是一阵难受的灼烧感。 青年中尉之前看到这里有人阵亡不假;南希本人也负了不少伤,程度倒还撑得下去。爆破来源的敌军火力才被消灭了不到五分之一,她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挺住。”忽然,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带着的还有不少从脸颊边呼啸而过的子弹,节奏而带着气浪;趁着枪声短暂的间歇,她立即回头,身后,站着的竟然是青年中尉! 更重要的是—— 他显然是一个人过来的。 …… 青年中尉勾了勾嘴角,眼神有些得意甚至是挑衅地看着她略显惊诧的目光。 要只身抵达这里绝非易事,南希很清楚,就算她带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发挥了前锋作用,但青年中尉身上多处挂彩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比起他怎么到这里,南希更想知道的是,他怎么获得的这样的勇气。 “敌军一直是以中型爆破为守,枪弹怎么攻得下来,”青年中尉的口气还是有些戏谑,“你们没有带炸药哪怕手雷吗?” “地势不一样,他们居高临下,这里还远远不够接近。”南希还是保持着一面射击,一面回答道,“相信我,我们一直在试着接近它。” “现在来不及用炸药了,手雷给我吧。”青年中尉直接夺过她腰间的手雷,“主攻队伍距离太远而且掩护不了多久了,你们掩护我,我试着消灭掉爆破来源,至少三分之一火力。” 单独行动,虽然很危险,但优点是便于隐蔽。南希略一权衡,终于放下了对军功的热衷。爆破出现了一小段间歇,尽管雨水中的尘土还在漫天纷飞,让人有些透不过气。几个人正要趁机移位,黑暗中却突然袭来一阵毫无征兆的大型爆炸—— 世界似乎消失了一秒。 泥土粘在发丝中,带着火药的味道,整个人感到有些沉重。青年中尉摔得很重,甚至都不清楚是怎么摔下来的,但身上却没有什么爆破伤害,只是肩膀后侧血流不止;而南希·盖伊却整个人掩在他身上,后背已经遍体鳞伤,意识也相当微弱。“说过了不能躺着,快起来!”青年中尉赶紧要拉起她,却意外发现到:她掩着自己并不是因为她想这么做,而是因为她—— 腰胯部的旧伤,已经完全复发…… 他记得一些在营房外偷听到的欧文那时说的话……是,还有可能诱发瘫痪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3 你落泪的声音,很美 下·魂 …… 剩下的事情,青年中尉也记不大清了。记忆里只有机械的战斗和纷飞的战火,后来似乎是陷进了某个混乱的高温漩涡,随后好像又落入了谁的臂弯里。醒来时,他躺在营地的担架上,一眼看见站在身边的欧文·查尔斯,不禁一阵欣喜。 “我们胜利了?”他有些疑惑地问。 “算是阶段性的吧,”欧文却对他悄无声息的醒来毫不吃惊,“又是新的据点,新的营地——我知道你会适应的。” “嗬,我们早就没有‘适应’这个阶段了,”青年中尉自嘲道,“有战斗就打,有任务就做——哪还有时间适应——噢,南希·盖伊去哪了?” 他又一下子记起了南希可怕的伤,心中不由得一阵寒意;而且,医务部里,似乎没有她的影子。 “南希中尉吧,她在后面,伤得比较厉害,你可能不大方便探视,”欧文顿了一下,“女护士们会照顾好她,你暂时不用担心……” “她阵亡了。”诺曼少校忽然直截了当地走进来打断道,“你,两分钟后,过来找我。” “等等,她阵亡了是什么意思!”青年中尉惊恐地坐了起来。 …… 上几秒,他还在担心她是否诱发了瘫痪的问题;而这句话,却直接将他打到了谷底。 欧文知道这件事瞒不下去了,连忙扶住还受着伤的青年中尉,正要开口,弗兰克·诺曼却已然怒斥道:“现在已经快要到子夜了,查尔斯医生,请你帮这位未成年中尉把握好时间观念。” “是。”欧文只好服从。青年中尉见势不妙,也平息了下来,没再为难他。 但她……青年中尉还是在心里打了个颤。 “少校。” 但是,两分钟后,青年中尉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弗兰克·诺曼跟前。 欧文·查尔斯已经回去休息了,整个据点,似乎就剩下了两个人。 还有彼此不匀的呼吸声。 “我只想要一句实话,”弗兰克的身子向后仰了仰,“为什么违抗命令、独自转攻爆破来源?” “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少校。”青年中尉深吸了一口气,道。 “显而易见,你不仅对南希中尉带领的前锋起到多少帮助,还造成了其他方面的更多损失。”弗兰克毫不客气地塞过去一份文件。青年中尉飞快地瞥了一眼标题,竟赫然是南希·盖伊的尸检报告。 他整个人怔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看完了它。 报告中写道南希·盖伊为爆破创伤致死;还笼统地写到一些其他的伤病情况。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句提到她腰胯的伤。 目光下移,报告下方,签名处俨然是“欧文·查尔斯”的名字。 也就是说,欧文帮他掩盖了南希腰胯受伤这一关键的致命点。 因为陆军的后勤部尤其是医务部人力严重匮乏,欧文作为其中的领头羊,这一行为并没有被发现或是过多的注意。 “看完了?”弗兰克低沉地问。 青年中尉将所有跌宕的心潮全部压制了下去,默不作声但又神情自然地将尸检报告递了回到弗兰克手里。 绝对,不能再露出破绽。 尤其是为了南希。她已经死了,他不希望再给她增加无谓的负担。 “我很抱歉,少校。”他也不记得过了多久,才说出这句话。 但,澄澈的眸子里清晰地闪烁着一抹坚定的光。 “人死不能复生,”他又补充道,“这一次我很遗憾,我下次会做好的。” “嗬,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弗兰克径直走到他跟前,“听着,我不想打击你,其他责任是一回事,但最基本的,作为这里的最高军官,我还是按照军纪对你予以处分。” “知道——”他努力地一脸桀骜,“什么时候怕过这些了。” 很多时候,人越是受伤,就越是拼命遮掩。 “是啊,‘年轻人’,战场上什么时候怕过‘死’了。”弗兰克轻轻看了他一眼,“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回去休息。” 只是今天……到此为止? 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青年中尉调整了一下思绪,带着那种年少特有的不卑不亢走了出去。 山区的晚风倒显得平和一些,不着声色的。巡逻兵的脚步声音乐还能顺着静谧的空气传入耳中,但到了营房,却隔了一层温热的鼾声和一团混杂的气味。 青年中尉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本该待着的营房。其他人都已经睡熟。他摸着黑前进,却意外在昏暗中瞥见一张定定地望着他的面孔。 “天哪,”青年中尉不由得轻声惊叫道,“劳伦斯上尉!” “别紧张,我只是失眠症有些发作。”劳伦斯没有音调地淡淡地说,“先睡觉吧。” 青年中尉踌躇了一会儿,顺着走了过去。“听着,劳伦斯上尉,”他说,“我知道你很在乎南希,但她并不代表你的所有。”青年中尉有些不自然地将嘴角往上扯出一个而有些滑稽的弧度,“就像这样,你还可以笑……” 可说着,他的“笑”也坚持不下去了;到最后,却硬撑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神情。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在诺曼少校面前发挥自如的演技,在劳伦斯上尉面前,却像被什么死死地压住了。 “行了,你不用再这样,我懂你的意思。”劳伦斯上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歹也在军队里混几十年了,我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伤痛。不用再担心我了,好吗?” “好。”他说。 劳伦斯说的有道理,生死是军中常事,自己迟早得知道怎么应对,他想。 看着劳伦斯,青年中尉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就是自己的缩影,不免显得可笑。 须臾,两个人没再说话。劳伦斯上尉还是在心神的一片凌乱中睡着了;可青年中尉,却再也睡不下去。 黑夜想一个闸门,将他在人前压至最深的心绪通通释放。 南希……他又一次想起,她从欧文的营房中出来时的难受样子。 他记得,他对南希承诺过,绝不会对她说对不起。 但是,在心里偷偷想一下,应该不算犯规吧。 弗兰克·诺曼对巡逻兵的部署非常精巧,以最少的人力达到了最好的效果。但对于一些人而言,这些,都还有待加强。 青年中尉溜出营房的时候已是凌晨2点多。他知道欧文尸检后且尚未处理的尸体会放在什么地方。月光下,一具具尸体的轮廓,清晰可辨。 据点的位置在半山腰上。山峦的背影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深不可测。 青年中尉兀自徘徊在这里,很快就找到了那张惨白而熟悉的脸。 而且,依旧倔强。 他听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急促地跳动,甚至力度大得惊人;可拂着她的脸颊,却冰冷得像寒冬的冰块。 之前一切,或说一切之前,都感觉像在噩梦中一样——“醒来就没事了”,大脑满都是这样的暗示。但现在仿佛真的醒来了,真实得简直像另一个梦境。 那些几小时前被强迫遗忘的回忆和感觉,还是彻底地奔涌而出;他感觉到,有种不由自己的感觉,把自己填得满满的。 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我知道,我不会对你道歉。”他低低地说,口吻却格外平静,“但一个残缺的葬礼,我还是能解决的。”说着,他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巡逻兵似乎还在周边,显然,要点燃最简易的葬礼的蜡烛还是不大现实。不过他没有迟疑太久,而是利落地割下了自己耳侧的一缕金发,放在她身边。 他很年轻,金发耀眼而富有光泽,可在同样的月光下,也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一点物质上的基础,还是要有的。”他自嘲道,泪水却在疏忽的一刹那溢出眼眶,滴在没有质感的石台上。 月亮渐渐没入了云层,世界好像缩小在了这里。 “所以呢,我们孤独,我们功利,而我甚至不能在人前表现得伤心,”他没有去擦拭眼泪,却任着它们浸润脸颊,“有点遗憾的事那份军功我们俩还是都没有得到,否则你的葬礼应该会隆重些——这简直寒碜透了,是吧……” “我不这么认为。” 忽然,背后响起了一个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诺曼少校,”青年中尉惊愕地转过身,“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听到了你,”弗兰克走进了两步,“准确来说,你落泪的声音,很美。” …… 刚刚遭受过炮火洗礼的树林里很快传来一阵阵短促的啼啭,可在一些人耳中,连点缀都显得有些牵强。 “我很抱歉,少校。”青年中尉尽量小动作地拭干了泪水。 “你比我想象的更深藏不露一些呢,”弗兰克从容地走过去道,“年少就是不一样,看起来你还是挺专情的。” 他知道少校在讽刺什么。“我还没怎么沾染那些大兵习气。”青年中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你打算怎么样,回去,然后背地里独自流眼泪?”弗兰克·诺曼的宝蓝色瞳眸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军纪是规定不允许感情用事影响作战,但也不用这么胆怯吧?” “我,会学会怎么处理好情绪的。” 青年中尉想起劳伦斯上尉的话,转身便往回走。 终究,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告诉诺曼少校南希死亡的关键原因点。 终究,也还是将最初的那次悸动感觉,永远埋进了时间的风尘中。 “这里是南希·盖伊的葬礼,你确定你要就这样走掉吗?” 弗兰克一句话喊住了他。随即,他顺势拿过青年中尉手里的军刀,同样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认真地放在南希身边。 月亮逐渐重新探出云层,营地也渐渐铺满了薄薄的白光。 “既然在乎她,就不要掩饰伤痛。”弗兰克又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青年中尉不知怎么就停下了刚要继续的脚步,却也不知怎么咬住了嘴唇不说话,眼里似乎又有几滴不争气的眼泪在打转。 真若藏不住,恐怕真就没法在这里好好待下去了吧…… “我得说,南希·盖伊的阵亡,我也很难过。”弗兰克静静地说,“所以我帮你带了点可能对你有点好处的礼物。” 青年中尉有些将信将疑地转过身。暗处,一双凝视着他的湖绿色眸子赫然映入眼帘。 “欧文?” 欧文走过来拥住了他:“我和少校都在,难受就哭吧。” 一颗桀骜而敏感的年少的心,终于在孤独中突然袭击的关心下,泪水决堤。 “我之所以做这些只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年轻人,”弗兰克仍然面不改色地走到南希的尸体边,“你,彻底失去她了。” 你以为你那一点点小小的心绪,我会不知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4 带着伤痕,全力以赴 上·殷 青年中尉格外急切地扑回去,想最后再看一眼她冰冷的脸庞。 弗兰克拎来一小桶汽油洒上去,然后点燃了南希·盖伊的尸体。 橘红色的火苗在黑色的夜空中舞动着,上方密集的红色火星也在夜幕下聚集又分散,不断翻卷。泪水映着火光。细碎的燃烧声中,南希渐渐在火光和炽热的萦绕下消散在了黑夜中。 “现在她完全消失了。”弗兰克将目光转向青年中尉,“从现在开始,把她忘掉,当作完全没存在过。” “少校……”欧文刚要开口,就被弗兰克·诺曼用眼神制止:“a陆军本来就是成年人待的地方,既然未成年人要待,就别再一副小孩子丢了玩具一样动不动就悲痛欲绝的样子。人前人后都一样。” “是。”青年中尉只是低声服从。 欧文又将视线转向他,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因为诺曼少校,周围的巡逻兵也就都对这些火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其他人知道诺曼少校这次破例为青年中尉给南希·盖伊举办的小小的葬礼。火光在夜幕下很快也熄灭了。弗兰克旋即回到了营地里去。青年中尉本想也尽快回去,却又不知不觉地和欧文绕到了据点后面。 据点后面和丛林的交界处有一块较高的平地,还有一个应该算不上湖泊的浅浅的水洼。青年中尉就和欧文躺在这里,略为干燥的平地上,肩挨着肩,不用抬头,便是满天繁星。 也许并没有繁星,只是月光下的遐想而已。 “欧文,我觉得我可能玩完了。”许久,青年中尉才吐出一句话。 “怎么了?就因为让别人知道了‘无敌’的你也有为一个女人悲伤的时候?”欧文说,“别再想这些,是人总有应有的情感,不要掩饰了,那才是真的你。” “可是真的我对我没有太大的帮助,我宁愿做一个假的。”青年中尉叹了口气,“少校说得对,感情在军营里真的没什么好处。我不太擅长交际,除了你和南希,其他所谓战友在枪弹面前都不过尔尔。所以,说实话,那个真的我让我觉得很没安全感。” “看来这样的现象也不止在英格兰存在呢。”欧文见他似乎有些疑惑,又用英音补了一句道,“别紧张,我是英格兰人。” “所以,”青年中尉耸了耸肩,“你想告诉我什么关于英格兰的有趣事情?” “只是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反正是受身边的人影响,很迫切地想要远走高飞那样。”欧文说,“不过我姐姐不允许,我就留在伦敦沉淀了几年,然后和姐姐到银雪杉城来发展了;再后来,我就加入了a陆军,到现在,一切似乎都还挺好的样子。” “你居然有个姐姐,”青年中尉小声喃喃了一下,“好棒。” “我姐姐就比较敢想敢做了,”欧文干笑道,“我还记得她告诫过我,过早地变得过于成熟,不但很难受,而且很难再接受那个真实的自己——我想这句话或许对你有帮助的。” “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是法国人。”青年中尉若有所思地说,“和你截然不同的是我在法国巴黎度过完懵懵懂懂的童年之后就到银雪杉城来了——确实是一个美妙无比的城市,所以我之前才告诉你我是银雪杉城的人。不过,我老家有个关于铁面人的著名故事,我想你应该听过。” “是那个被关在巴士底狱的带着铁面具的囚犯吗?这个故事我了解过,好像他的编号是64389000来着。” “因为著名嘛,也衍生了很多其他故事,”青年中尉说,“有一个就是大仲马的小说,好像还有很多改编的版本。一说铁面人是路易十四的弟弟。当时路易十三的皇后生了一对双胞胎,为了避免日后的政治分裂,路易十三就留下长子,将次子送到乡下抚养。” “后来路易十四继位,得知自己还有个弟弟,就派人将弟弟戴上铁面具,关进巴士底狱里。因为路易十四的暴政,有知情人就偷偷就出铁面人,通过一场政变用他替换掉了用他替换掉了路易十四。故事里的假路易十四自然成为了一代明君,可是你知道吗,”青年中尉的声音忽而变得有些遥远,“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或让他从个人内心选择,他宁愿戴着那副戴了数年的铁面具在巴士底狱待一辈子,也不愿意去顶替自己的哥哥。” “为什么?”欧文问。 “因为铁面具掩盖了他那张和高高在上的哥哥一模一样的真实的脸,给他一种有些病态但最容易获得的安全感。”青年中尉说,“用真的自己做假的别人才是最难受的事情。” “问题是,有时候我们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真实和虚假。” “很简单,故事中途假路易有被抓回去过一次,被迫重新戴上可怕的铁面具,精神近乎崩溃。”青年中尉静静地说,“这很好理解,因为他遭受囚禁和遗忘多年后好不容易重新尝到了自由的甜头,又一下子被重新打入地狱。自由和自我是冲突的,这就是他最可悲和最可怕之处,要自由,就要带上他哥哥的‘面具’,受他哥哥的影响,算是失去自我吧,不得不做一些不愿做的事。” “所以,当你感觉到某种程度的自由时,说明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真实的自己了。”这是青年中尉的结束语。 欧文听得很专心,又有些认真地咀嚼着这些言论。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没有什么。 “所以,你打算稍微真实一下自己、至少告诉我一下你的名字和姓氏吗?”须臾,欧文再开口,却诧异地发现身边的青年中尉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 夜应该已经挺深了吧。欧文转过头,注视着那在他年少的脸上显得有些别扭的忧郁。 …… “啪,啪嗒。” 冷冰冰的雨水从脸上滑了下来,让身下的泥土变得有些泥泞。 欧文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这里睡着的;不过,能确定的是,他是被雨水拍醒的。 夜空还是和刚才一样黑寂,自己应该还没睡多久。欧文坐起来,才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青年中尉却依然在雨水中睡得格外安稳。 大概他今天心也挺累的吧。想到这一点,欧文刚要摇醒他的手又停了下来,转而将他背到了背上。 雨似乎有些要下大的趋势。欧文刚站起身,一道白光忽然从他的余光中掠过。 是强光手电筒或探照灯之类的灯光! 欧文立刻警惕起来,顺着山势望下去。据点所在的半山腰是一个微微的凸坡,加上植物茂密,视野并不是很好。 恍然间,那道细碎的白光又一次晃过。 欧文毕竟是军医,不会没有战斗常识。使用这个灯光的不可能是a陆军的人,那么目的一般来说不外乎只有两个,一个是暗号,一个是试探。 他很快就排除掉了前者;那后者…… 雨还在下,背上的人忽然颤了一下。欧文心里一紧,意识到现在的状况,连忙放轻脚步向据点小跑回去。 昨天刚被那变态的越野训练虐过的膝盖,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营地好像没离开时那么那么沉寂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除了青年中尉,其他人都睡得有些不踏实。 因为身份的缘故,欧文没有到青年中尉待的营房去,而是先背着他到了医务部。青年中尉似乎状态有些不对,脸色格外苍白,身子也一阵阵不自然地发热。 这儿的医务部的灯光不太亮,一切都只能照着经验来。欧文飞快地帮青年中尉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下来,也来不及擦干他肌肉间细细密密的水珠,直接披了一件宽宽的大衣上去。 但是,体温计测量完,示数还是高过了正常值。 “该死。”欧文悻悻地将体温计放了回去。正要找一些药,青年中尉似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欧文……” 雨夜里,昏暗的营房中,他的瞳眸反射出几道黯淡的光。 “你还好吧?”欧文赶紧帮他倒了一杯浓浓的药水;青年中尉脑袋昏昏胀胀的,硬是闷下了一整杯苦涩的液体,像是察觉到了欧文身上还没换下来的同样湿湿的衣服,不由一惊:“你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下雨……”欧文说着,又想到了那道白光的事情,不禁又怔了一下。 这件事,不告诉诺曼少校是不行的。 “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一会儿吧?”他问;但青年中尉只是摇摇头:“陪我一会儿,我很不舒服……” 欧文陷入了为难;这时,一个人却忽然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来。”安德烈轻轻冲他作了个手势;欧文感激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披了件雨衣就跑进了雨幕。 雨声掩住了他的脚步声。但欧文也渐渐发现了膝盖的不对劲。 “诺曼少校?” 他原以为会打扰到少校,却没想到,参谋长正和少校在营房前从容不迫地谈论什么;弗兰克·诺曼似乎料到了他的到来,反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斜睨了他一眼。 “夜间不守军纪就算了,”弗兰克合上地图册,“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披着雨衣还能从头到脚淋成这样么?” …… “这条山道……你确定?” 弗兰克轻轻抬起眸子,但还是用笔在地图上作了个小小的标记。 “照据点后面的视野,应该只能是这条山道。”欧文说,“少校,虽然现在3号据点的联军还没能力发动全力反攻,但您说过他们的联军……” “不一定是敌人。”参谋长却忽然打断,“少校强制要求了调来这里的后勤人员8小时内到位,现在已经过去5个多小时,按时间算他们应该也到了这一带,虽然最近的山道是东北边的这一条,但也不排除意外情况。” “难道我们的人从这里到据点来也需要灯光试探吗?”欧文反驳,“恕我冒犯,长官,这附近没有居民区,不会有别人的。” “不管怎么说,这两条山道要到据点最终都要经过北边的主山道。”弗兰克一直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为了避免最糟糕的情况——恐怕我们得放弃6小时的休息时间了。” “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后勤人员和敌人在这里相遇。”弗兰克在山道的汇合处着重画了个记号,“我马上叫那小子带一支队伍过去接应。” “那小子”——青年中尉吗?欧文蓦地一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4 带着伤痕,全力以赴 下·影 …… “他好些了吗?”欧文一回医务部就问。 “没有,烧得太厉害。”安德烈表示束手无策,“我给他注射了葡萄糖和其他药物,但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调整过来。” “出了什么事,欧文?”青年中尉揉着脑袋坐了起来,“外面怎么这么嘈杂?” “我告诉了少校在据点后面发现灯光试探的事情,少校要你临时集结你的队伍去接应后勤人员,”欧文有些一反既往的慌乱,“我没告诉少校你发烧这件事,但你现在这个状态完全带不了队伍。” “难说呢,要相信一个军人的身体和意志。”青年中尉却一反既往地勾了勾嘴角,虽然神色仍显得有些疲倦而无神,“再说只是接应,又没说一定要战斗。” 说完,他马上拿掉那件大衣,然后又咬着牙将那些冰冷的湿衣服重新穿了回去。欧文和安德烈站在一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口中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劝阻。 外面的车灯明亮了些,地上的水洼都泛着闪光的金黄色波纹,尤其晃眼。青年中尉检查好随行的手枪后,很快跑出去陷入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但,离开视线的最后一刻,他的身子似乎还是痛苦地晃了一下。 “停下——”欧文再也站不住跟着跑了出去,“你烧得太厉害,支持不了冒雨作战!” 话音刚落,来自双膝的一阵刺痛就让他猛地怔在原地。 雨水打湿了他的视线,只能依稀看清一个倔强地爬上车子的身影。 尽管如此,很多听到这话的人还是担忧起来。弗兰克从容不迫地走到他身边,“带病作战对他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弗兰克轻轻眯起宝石蓝的瞳眸,“je_voudrais_voir, il_a_bien_de_potentiel。” “alors, garde_les_yeux_ouverts_pour_voir_cir。”车那边是一阵清脆的回答。 法语? 欧文好长时间才反应到这一点。他还记得,那个青年中尉是个法国人。那——他看了看身边的少校—— “弗兰克”,“诺曼”,似乎都是法国名字。 那,少校也是法国人? 雨水从欧文的额边顺流而下,他无言地注视着那辆车远去,直至它消失于视线,直至只剩纷纷的雨点。 现在,受不受重视已经不要紧了。载着后勤人员的车子在泥泞的山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笨重的轮胎搅拌着泥浆。熙熙攘攘的车里,湿热的空气不免显得浑浊。 有人似乎想打开照明灯,但被一个栗发的女护士制止了下来:“又不工作,坐着也是坐着,弄灯光干什么?” “我的手表好像掉了。”那人的口气满是委屈。 不过,不说也知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光线的昏暗,只是因为角落里一同调来的女护士长正以一个微妙的位置关系和另一位新来的男军医依偎在一起。 说到底,要得到特殊优待自然也需要相应的资本。毕竟,因为这位护士长是银雪杉城赫赫有名的特级护士,光是这辆车里,想巴结她的人就不会少。 像是故意听到了这句话,她轻轻松开了那位男军医,帮他理好衣领掩住那有些奇特的咬痕,又飞快地补好了口红,然后隔着空气淡然道:“要打开灯光就开吧,没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但是照明灯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极白的光线落在昏暗的空间里,连坐在最角落的女护士长的面庞都一下子过分清晰。翡翠一样碧绿而精致的瞳眸和柏图斯般的性感的红唇将白皙的脸庞渲染出一种别具一格的魅惑。所有人为之惊艳之余,自然更有不少男士向她身边的男军医投以嫉妒的目光。 看起来,黑暗和强光的反衬和对比效果还是不同忽视的。 “听着,现在你可以开口了,”护士长又拉过那位军医凑在他耳边极低声道,“但是,你要忘掉刚刚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 说完,她又在他肩颈部的咬痕处若有若无地撩拨了一下。 …… “怎么停车了?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护士长,然后是那个栗发女护士,继而才是其他人。 车外有些嘈杂的声音。车里的人立刻都不失警惕地备好手枪。 “不用太紧张,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护士长仍只是倚着身旁的军医道。 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军官出现在了车外。 “打扰了,各位,”青年中尉说,“不过前方出现了一些可疑情况,为了方便我们护送你们,就麻烦你们先腾一部分到前面那几辆车上吧。” 靠近车门的人立即一个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山道很崎岖,也很湿滑,护士长忽然拉住了一旁那个栗发的女护士,眼神示意她留在这辆车上。 不过接下来,让护士长小姐更感兴趣的是带着其他几个军士跳上车子的青年中尉。她完全看得出,这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显然精神不是很在状态上。 果然,不一会儿,他的副手就关切地问道:“查尔斯医生说您烧得那么厉害……您真的没事吗?” “当然。”青年中尉不假思索地应道,但嘴唇还是不住地发白,眼神也有些无力。 “恕我直言,长官,”护士长忽然开口,口气也有些出乎意料的轻松,“欧文·查尔斯医生的诊断……有的时候也不是太灵活。” “您了解他?”青年中尉毫不介意地问。 “我不是否认他,查尔斯医生可是银杉医院最优秀的医生之一。”护士长向他伸出手,“我是银杉医院的特级护士,安娜,幸会。” “幸会。”青年中尉虽然还是不大舒服,不过仍笑着握了上去,“看起来您应该多次和查尔斯医生协作过呢。” “确实,我说他不太灵活的意思主要是他太关心别人——过分关心,很多方面也不够果断。”安娜轻轻扬起嘴角,“不出我所料的话,你和欧文·查尔斯的关系应该不止于普通的军官和医生的关系。” “聪明的女士。”青年中尉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但发烧的头痛和眩晕感又一下子涌入大脑,他不得不又作了个暂停谈话的手势,两条小臂撑在膝盖上,架着昏昏胀胀的脑袋。安娜很快调了一支药剂注射到他的血管中道:“我也只能帮你稍微缓和一下,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事实证明,这里并没有给他好好休息的机会。 …… “中尉。” 虽然闭着眼,但紧绷的神经还是让他一下子抬起头来。 “怎么了?”青年中尉问,从细密的睫毛下透出来的目光似乎是平静了些。 “少校应该是对的,前方大约二十公里左右确实发现了另外一支队伍。”他的副手拿出一份简易的地图道,“可以确定不是我们的人,人数大概是我们的两倍左右。” “是联军的人吗?” “不确定,但很有可能。”副手说,“据侦察兵目测没有重型武器。我们要先派几个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吗,中尉?” “最好是先主动出击,殆误战机失去主动权对我更为不利。”青年中尉蹙起眉,有些吃力地集中精神看着那张地图,“这个据点我们才刚刚占领,很多情况都不熟悉……但不管是3号据点的敌军还是他们的援军都不可能这时候到这里——是其他方面的队伍——有更准确的位置?” “只能准确到这个范围了。”副手在地图上作了两个简单的标记,“他们可能已经获悉我们这批人员的行动情况,如果需要,东侧这条小径可以以地势作掩护。” “嗯……”青年中尉正要点头,却又猛地怔住,“但,如果欧文是在据点后面的这一块发现的灯光试探,那他们怎么可能从那儿沿着这条山道绕到这儿?!” “很难说,这一条山道过来边上都是陡崖,算得上是天险,地形相当崎岖,”副手说,“不过这一片悬崖上的植物很茂密,暴雨的影响会比较小……” “不对,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青年中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倏地紧张起来,“那些是dl联军的人——他们的目标是偷袭据点!马上,留下一个小组保护后勤人员,其他所有人跟我向他们正面进攻!” “赶在他们前面正面进攻?”副手大吃一惊,“这座山峰……” 车子已经停稳,青年中尉推开门,道:“叫所有做好准备,爬天险。” …… 山道上很黑,只看得清凹凸不平的明暗差;也很危险,尤其是在雨水的冲淋下。 青年中尉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完全算不上虚弱,只是眩晕的痛感充斥着身体和头脑,山间冷风刮过,他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似乎是南希也在他面前这样过……不知怎么,总有一些不大应该的短暂记忆从脑海中一晃而过。 “嘿,中尉。” “让剩下那些人先拐到你说的那条小径去。”青年中尉转身道,接着依稀的光,他又意识到副手的神情似乎又有些什么别的事,“怎么了吗?” “你从医务部出来之前,少校把这个交给了我,”副手递上去一张毫无点缀的大信封,“他交代我说,如果我们真的需要作战,让我务必在战前把它交给你过目。” “给我手电筒。”说实话,这样的精神状态,青年中尉实在不想再阅览什么所谓重要信件。不过他还是打开了信封。手电筒光照下,偌大的信纸只有清晰的一行字: “[信纸]这方面的任务以往都是南希·盖伊担任的。这次,你可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5 军人,意志和灵魂的结合体 上·狂 这绝对是一个足够险峻的陡崖。崖顶仿佛没入了夜空的漆黑,雨水顺着近乎垂直于地面的崖体流下来,冷风也沿着它狠狠刮下来,沙沙的雨声和隆隆的风声笼罩着高峻的它,岩石和泥土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任何人站在它面前都显得格外渺小。 但,dl联军的人敢玩命,他们就更得玩命。 “不要看上面,也不要看下面,爬上去,要尽快。”青年中尉也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率先挑了一块比较缓的地方开始了徒手攀岩。 很快,其余的人也都开始了攀爬。 难得经过贸然援助南希的事情后所有人还能二话不说、一丝不苟地完成这指令。大概也都知道由于陡崖上复杂的植被,据点那边的人一时也很难照应到这边。 重任在身,行为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也许是因为带着人一路沿着崎岖的山道跑到这里算热了热身,青年中尉感觉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发烧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长着苔藓的岩石被雨淋过,相当湿滑,还有很多松垮垮的泥土,稍一用力就滑落下来。背在身后的枪这时显得尤其沉重。青年中尉掂量好自身的重量,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每一个可靠的落脚点。几番下来,他的手指间已经沾满了黏黏的泥土,指甲缝也沾满了苔藓和细小的泥沙,岩石尖锐的棱角磨得双手疼痛不堪。整个的下坠感挂在他身上,强忍着浑浊雨水的眼睛睁得尤其酸涩,高空的冷风掠过他的背脊,时刻警醒着他脚下的深不可测。 那种发烧的眩晕感,早已被死死压在咬牙扳着岩石的双手下。 耳畔,压着心跳的呼吸声挡住了哗哗的雨声。 高度渐渐上升,整个人的下坠感也越来越强。 “中尉,”不远处似乎有人正在喊他,“好像那边有人摔下去了。” “别乱看!”青年中尉立刻喊道,“保持好视线,不要望上面或者下面看——如果你不想变成下一个摔下去的话!” “喀拉。” 恍然间,上方滑落的几个土块让他识趣地闭上嘴。 但青年中尉很清楚,徒手攀岩,比起身体能力,更考验的,是心理素质。 这时候俯视下方的高空,不仅会改变全身的重心,那种恐惧压力和全身瞬间加剧的下坠感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 雨水、苔藓、泥土甚至是汗水的味道混在面前,双臂的强酸涩感也蔓延了上来。更糟糕的事,他好像远远地听到了dl联军的声音。 他都还不知道据点里的其他军士怎么样了…… “我知道你们和我听到了一样的声音,”青年中尉一字一顿地发下了他最无情的命令,“全体加速。” …… 眼前的景象仍只是岩石和泥土,似乎没有尽头。青年中尉不知道自己身处多高,只知道,不到尽头,就绝不能停下。发烧的事情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他的双手已然被尖锐的岩石划破了不知多少口子,每一次攀爬,钻心的疼痛就顺着神经刺激着他的身体;足弓和整个脚后跟到腿后侧的肌肉都因为大幅度的不合理受力变得格外酸痛。 悬崖下似乎已经有人在射击了。同样,青年中尉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射击范围内,只能听着声音,一边加紧往上攀爬,一边并不快速地计算着距离。 崖体越往上越陡,落脚点也越来越小,几乎只有脚尖能踩在上面,相当容易踩空。 不幸的是,略微的慌乱中,青年中尉果真一脚踩空在了雨水中,与此同时,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打入了他另一侧的大腿,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一下子失去双脚的重心,整个人挂在悬崖上。 “呃——”他咬紧了牙关没有喊出大声音来。 锐利的石棱已经要嵌入他的指关节间,还有双臂尤其是关节处的瞬间撕裂感,他知道,要是牙关咬得哪怕再松一点,自己可能就真的得摔下去。 不要往下面看……他也努力地告诫着自己,双脚开始重新寻找落脚点。 “中尉,”似乎是有人听到这边的异常响动,保持着视线问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子弹打得浅,说明在攀一段就可以离开射击范围了。”青年中尉忍着痛说。 话虽这么讲,但不同的枪,射程也不同,很难一概而论。 说话间,又有几颗子弹嗖嗖地打在他身边;而且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陆续中弹,甚至还有人不幸坠崖。 “忍住痛,不准松手!” 青年中尉知道,悬崖的另一侧一定也有dl联军的人已经在攀爬悬崖。他上来之前也已经在下面安排过狙击手。但这时候,谁知道底下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砰,砰砰砰。” 枪声越来越密集,回荡在悬崖间。 青年中尉已然多处中弹——“砰”! 最厉害的那一枪,子弹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关节中。 月亮在乌云中全然不知所踪。雨水中的悬崖上,视线模糊得可怕。 “几个人还活着?” 这句话本该由青年中尉发问,现在,却是从他的副手口中吐出。 不过,一双双陆续出现在悬崖边缘的手,总算让第一个爬上来的副手松了口气。 他以前从不知道,青年中尉以往一直在第一个,背负的是怎么的感觉。 “乔和巴罗都摔下去了,”有一个人一上来就瘫坐在了地上,“我没敢看,但我可以确定——太恐怖了。” “没有看到中尉吗?”副手扫视下去,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爬上了悬崖,虽然大都负伤累累,但却始终没有看见一般都冲在前面的青年中尉的身影。 “再等等吧,中尉发了烧又被那么多子弹击中,动作可能慢一些。”有人说。 但是,谁都排除不了心中那团最坏的预感。 所有军士就这样在悬崖上休整和等待了好一会儿。因为崖体的形状的缘故,悬崖上的人并不是很能观察到崖体上的情况,只能干等待。哗啦啦的雨水拍打着这里,像奏着一支没有旋律和节奏的曲子。 没有什么光亮,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所有人的气氛都很沉默,似乎谁都不想捅破那个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中尉大概上不来了。” 不知多久,才终于有人低声道。 副手知道dl联军的人也正在临近这里,只好沉下心道:“那就继续中尉原先制定的计划,四个人先守着,其他人和我清除掉这一带的泥土层。” “再等等吧,”还是有人踌躇着抱有一丝希望,“如果照计划拉开这一带的地势差距,加剧雨水冲刷力甚至是清除掉落脚点——中尉就真的上不来了!” 有的人更委婉一些。“这一带范围太大,短时间清除不了这么多泥土层——加上我们也没有带军用镐,不然也不至于徒手攀岩啊。” 唧唧喳喳的声音蔓延开来。副手毕竟只是副手,没办法完全像军官那样。悬崖上的军士一下子陷入了分歧。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声骤然响起;与此同时,悬崖后的丛林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马上按指令做——军用镐,这儿有一把。” …… “刚刚那枪是谁开的?”副手立即厉声问道。 所有军士都面面相觑——总不大可能是枪自己走火了吧? “为什么你们总要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一个扛着什么东西的身影从树林里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将一柄长长的军用镐准确无误地掷到了他们面前;随即,却整个人倒了下去。 “中尉!”他的副手还是冲过去扶起了他。 “巴罗?”所有跟过去的人也惊喜地发现青年中尉扛着的那个军士居然是刚刚被宣告坠崖的巴罗。 “你怎么会从树林里冒出来,中尉?” “受伤太重,还拉住了就要摔下来的巴罗,落后了一截,好像还被底下几个开枪的盯上了。”青年中尉仍是一脸桀骜,“然后我只好沿着崖体一个差不多水平方向的凹口绕到另外一侧最后挺意外地从一个很斜的坡上来到树林那边了。” “那……镐子……” “到那一侧的时候遇到了一个dl士兵,把他揍下去之前从他手里抢来的——噢,你们最好快点,dl联军的人马上就要上来了——还有那个斜坡口……” “您还是先歇会儿吧,中尉。”副手见他体力已经基本透支完了,连忙安顿好他。正要和其他军士去完成各自任务,却又忽而被青年中尉叫住:“你,过来,帮我把肩膀的子弹取出来。” 他的肩胛处已经血肉模糊。“那您忍着点。”副手小心翼翼地探开他的伤口,却又不由得大吃一惊,“中尉,您……” “取出来就好,不要声张。”青年中尉用眼神制止了他。 副手照做了。因为受了重伤还要拉着巴罗在悬崖上和敌人搏斗,他不用看都完全想象的出来,整个肩膀伤得有多厉害。 “帮我多叫上几个人,我要人守住那个斜坡口,还得从树林里开一条路回到据点。”青年中尉很快站了起来,“动作要快,我可不确定会不会有其他dl士兵从那个斜坡口上来。” “是。”副手立刻下去执行。 青年中尉望了望天空模糊成一片的乌云。按时间算,后勤人员沿着小径转一个道也差不多到据点了吧。他不禁轻轻浮起一抹笑。南希·盖伊能做好的事情,有什么是他做不好的。 不过,他现在,心里是另一种踏实而沉甸甸的东西。 “走吧,麻利点,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他拉上枪,带上那几个军士,又重新踏进了那片树林中。 不过,这时候远在据点的弗兰克·诺曼,就没这么乐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色梦镜 吸血新纪元》正文 【弹匣】05 军人,意志和灵魂的结合体 下·惘 (据点,营地) “他们回来了。”参谋长轻声提醒道。 弗兰克·诺曼立即抽身离开了刚刚到达营地的后勤人员。青年中尉果真就在外面,压满了雨水的头发像拼命耗尽了所有气力般疲倦地垂在额上,陆陆续续地,还滴着水。 “还烧吗?”弗兰克单刀直入地问。 “早就退烧了。”青年中尉干笑了一下,“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以为你脑子烧坏了才带人去徒手攀爬天险。”弗兰克淡淡地说,随即示意他到营房里,“这次主要是情报不够及时。那支队伍是2号据点,也就是这里原先的dl联军预留下来的后备队伍,熟悉地形而且善于偷袭。你的判断很准确。但我们还是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精力……” “我们还要赶在dl联军的援军赶到之前攻下3号据点是吗?” “来不及了。3号据点距离太远。目前最好的方案是在援军刚刚和敌军会合时发起突击。”弗兰克抬起目光,“你这次做得不赖,但不要松懈,准备好明天下午的突击战。” “是。”青年中尉欠了欠身,然后退出了营房。他的副手已经后在外面。青年中尉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问道:“悬崖那边的情况都没有什么意外吧?” “当然,都占据了天险,再照计划拉开地势差距,正面进攻还能有什么问题。” “巴罗也还好吧?” “巴罗很好。”副手说着,目光在他肩部的伤口停留了一下,不由得又极低声地问道,“但,您真的要瞒着查尔斯医生你的伤势情况吗?” “嗯,欧文的经验那么丰富,子弹是从百米外还是十几米外打进来的一看伤口就清楚了。”青年中尉顿了一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开枪误伤我的事情,那没什么必要。” “你看清楚是谁开的枪了?” “当然,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所以你还是不要再问的好。”青年中尉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劳伦斯上尉从你的4点钟方向走过来了,我可能需要和他谈谈——你稍微回避一下。” 副手很识趣地走开了。没有了视线障碍,青年中尉大大方方地临了上去。 “你看起来倒是精神得很。”劳伦斯上尉淡淡地说,“看起来南希的任务没有给你造成太大压力嘛。” “上尉此言差矣。”青年中尉顿了顿,又问道,“不知道您是否介意告诉我南希和您……” “她是我妹妹的独生女,老家在德克萨斯州,一个地道的德州姑娘。”劳伦斯说,“我早就看出来你想了解这些了,说实话,有的时候我还真不想告诉你我是她舅舅。” “a守军的军规嘛,我了解的。”青年中尉耸了耸肩,“看来其中还是有一些隐情……我会保密好,只要您信得过我。” “抱歉,我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劳伦斯远远地望了眼弗兰克·诺曼,“只是觉得,少校很看重你,你也应该自己保重一些。” “因为少校把南希的任务交给我?” “上次少校冒着那么大的生命危险把你从爆破来源下救回来,我认为你应该更珍惜你的命一些。” “少校亲自带人把我从爆破来源下救回来?”青年中尉感到不可思议地蹙起眉。 上次闪电战役,那次爆破后,除了让他惊恐不已的南希复发的旧伤,其他的意识都格外模糊。 “算了,这件事,谅其他人也都没敢告诉你。”劳伦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你下次行动可以慎重些。先去医务部让查尔斯医生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伤口会感染的。” …… 不得不承认,青年中尉还在回想着那件关于少校的事,不过还是走向了医务部。 他知道谁是他可以信任的人。很幸运,欧文·查尔斯暂时不在医生的工作区域。青年中尉默不作声,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后面的护士区。 “安娜小姐。” 他向在护士中格外引人注目的护士长欠了欠身。 “噢,看来我们年轻但微微有些‘鲁莽’的‘勇敢攀岩者’回来了。”安娜看见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然后拿过一卷白色的绷带走过去道,“需要帮忙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可以帮你叫一个医生……” “不需要医生,给我一些消毒水就好。” 安娜眨了眨碧绿的眸子。“让我猜猜,”她轻轻勾起诱人的红唇,“你在避着欧文·查尔斯医生对吧?” “您总是聪明得让人无法否认。”青年中尉笑了笑。 “那好吧,你们俩之间的私事我就不多过问了。”安娜取来白纱布和消毒水以及几支消毒棉签,“就麻烦您先把您的上衣脱下来吧,中尉先生,我想你应该也清楚哪里是最需要处理的。” “多谢。”青年中尉立即脱下了能拧出一大把水的上衣。血淋淋的伤口在白皙而性感的肌肉间显得格外突出。安娜一边用洁净的纱布擦拭雨水和血液,一边贪婪地品味着这年轻而甜美的血液香气。 发自作为一个吸血鬼的内心,她相当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他的伤口以至是咬开他跳动的颈脉。但安娜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并将味道怪异的消毒水擦了上去,然后用绷带一圈一圈地仔细缠好。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要回避欧文·查尔斯了,”最后一圈时,安娜顺势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一句好心劝告,有时候要瞒住他一些事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那你觉得我能够成功吗,安娜小姐?”青年中尉轻轻将澄澈的目光投向一侧的她,“或者说,我觉得成功与否,取决于你呢。” “你踏进医务部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结果不是吗?”安娜笑了笑,“顺便说一下,直接用手从伤口里取出子弹可是很‘危险’的。” …… “中尉!” 安娜刚给青年中尉的大腿伤口消毒完毕时,安德烈医生有些匆忙地跑了进来:“原来你在这里——我和欧文找了你这么久我的天!” “欧文?”青年中尉有些意外地坐直起来,“他有什么事吗?” “他很担心你,”安德烈咽了口唾沫,“还有一些别的事。” “哦,我马上过去。”青年中尉冲安娜作了个先离的手势,很快将上衣狠狠地拧了一把穿回到身上然后大步跑了出去。 正好,欧文,有些有一些事要告诉你了。 “等一下,医生,”安娜忽然拉住了同样转身要走的安德烈,“请你忘记这些,你并不了解那名中尉的伤势情况,你只是看到他在医务部而已。” “好的。”安德烈点了点头。 这样做不止是为了帮那个年轻的中尉,她很清楚,更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不受这些影响。 “欧文·查尔斯就在外面,”那个栗发的女护士有些疑惑地走了过来,“安娜,你既然这么想念和关心他,为什么不出去见他一面?” “不要多嘴,莫娜·缇。”安娜瞥了她一眼,不过嘴角仍是若有所思的笑意,“这没有什么关系。”说着,安娜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箱子里抽出一封平整的信封。 信封上,工整而挺拔的字迹赫然写着: “[信封]……ac收; 欧文·查尔斯缄。” “欧文。” 青年中尉叫得很轻,但欧文还是立刻听见了。 “我听他们说你伤得很重。”欧文转过身走了上来,湖绿色的瞳眸里闪着时明时暗的光,“你,还好吧?” “我很好。”青年中尉想到了被开枪误伤的事情,不由得又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但因为上衣仍然沾着一大块模糊的血迹,欧文反而更加不安:“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需要治疗……” “欧文,”青年中尉制止了他,“有时候我常常会忽视了我是个军人,但我毕竟是,而且我还未成年!这次发烧就是很好的教训,我需要的更多是磨砺而不是一些情感带来的前瞻后顾。相信我,我很感激你之前对我所作的。只是,也许我们相遇不是在一个很好的地方,但拜托了,不要再给我任何超越本职的‘特殊关照’,我得从你给我的这些里走出来了,真的。”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就客观来讲是否有道理,但治疗你就是我的职责。”欧文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一大番话有些听不下去,“听着,你现在可以逞逞英雄,我理解,我无所谓;但我天亮前一定会找到你进行治疗,明天下午就有突击战,我不会让你拿命去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大伤。”青年中尉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诺曼少校的本意,但这次行动确实让我明白了一些东西。我是一个很年轻的军官,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也一样要背负同样的责任——欧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应该被情感羁绊太多。” “也很抱歉不小心让你看到了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我,”他接着说道,“反正他现在消失了,或许在某个陡峭的悬崖上消失的——但我不想失去你,”青年中尉顿了一下,“所以,接受我的决定好吗?” “你的决定就是改变自己——‘用真的自己去做假的别人’?”欧文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真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你口中说出的。” “不算改变,算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我是军人啊,也许哪天我就永远躺在某个战场上了——我也不应该成为你的感情牵挂,你不能看我现在好好的就忘了这一点。”青年中尉拆下了自己手枪的弹匣,取出子弹,然后递了过去,“假如有一天,一颗子弹真的夺走了我的生命,请你记住,它在此之前,就装在这个毫无杀伤力的方匣子里。” “那么假如有一天,你迫使自己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会记住,你现在的样子。”欧文接过了那个弹匣,湖绿色的瞳眸却仍然凝视着他的眼睛。 “谢谢,虽然也不大好说,也许我睡一觉就可以忘掉这些然后变成最原先的那个样子了。”青年中尉耸了耸肩,轻松地露出了一抹初识他那天,就让欧文印象深刻的无所顾虑、桀骜不驯的笑,然后便转身而去。 但,明明笑得那么好看,欧文却有些意外地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几颗透明的水珠。 但愿真的能睡一觉就忘掉这些、变成最原先的那个样子吧。欧文怅然若失也转过了身,有些艰辛地迈开步子。 夜幕下的绵绵细雨还在冲淋着营地。两个面对着不同方向的人,隔着雨幕,渐行渐远。 一个,手中捏着几颗潮湿的子弹;一个,手里攥着一只空空的弹匣。 “只要是我的情感,可以失去,也决不允许被子弹击碎。——”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